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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孩》

_9 瑞恋(现代)
“……事实上,我们从结婚开始就一直分房睡。”
“啊?”
医生一时无语,于是尴尬地干咳了几声: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就不止是3个月前的那件事的影响了,恕我冒昧,是不是您和智友小姐的婚姻本身有问题呢?”
“……”
恩昊正在犹豫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智友抢先回答了:
“不!您误会了,我们的婚姻没有问题。”
“是吗?”
“这是真的,因为刚结婚的时候,我才刚满20岁,恩昊哥觉得我年纪还小,出于对我的学业和其他的考虑,才决定暂时不同房一起睡觉的。因为爷爷突然病重,为了让她老人家能不留遗憾,所以我们才急急忙忙地定下日子,很匆忙就把婚结了,其实本来的安排是至少等我大学毕业之后再说这件事的,结果没想到一下子提前了这么多,所以我们两人都没有什么心理准备就被拉进了结婚礼堂。”
“啊!”
“医生您应该可以理解吧,如果换作是您的话,您可以在短短一夜之间把从小学的时候就认识的小妹妹看作是女人吗?何况她现在才20岁而已,虽然婚约是一早就定下来的,但我们一直都是以兄妹的方式相处的,平常也都是什么都没想地像家人那样在一起,基本没经过什么恋爱阶段,所以真的结婚了,出现分房睡觉的事情也是意料之中的,并不是像博士您想的那样因为感情不和才分开的。”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分房睡觉反而是出于为对方的考虑了?”
“是的,就是这样。”
智友那近乎完美的解释,让旁边听得有些目瞪口呆的恩昊不得不佩服起这个女人。
“好吧!那我们现在开始要做的,就是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解决,下一个问题是玄先生,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外遇的?”
“什么外遇?哪有什么外遇?”
“智友!……医生,对不起!”
智友激动的反应,让医生微微变了脸色,恩昊连忙跟医生道了歉。
心灵的呼唤(4)
“没关系,不过智友小姐,你要知道,对已知的过度的否认很容易造成精神的不健康,尤其在治疗过程中。玄先生既然已经说过要积极帮助你治疗了,我们就应该冷静地面对已经出现的问题然后把它解决掉。”
“医生,我很冷静,恩昊哥他没什么外遇,是我搞错了。”
医生看了恩昊一眼,似乎在问他智友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情绪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激动的智友完全不等医生对自己的话作出反应,就马上接着说了下去:
“其实一切都是误会,那天我偶然在街上看到恩昊哥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好像是恩昊哥对她笑了一下,自己就很生气地跑了过去,根本就没来得及开口问恩昊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晕倒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是恩昊哥的大学同学,两个人只是很正常的出来吃顿饭而已,事情的全部就是这样,我是觉得实在太没面子了,所以才一直都不跟医生您说实话的,您稍稍想一下就知道了,一天您不过是和大学同学见个面,突然被您的妻子碰到了,还摆出一副捉奸在床的架势,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因为我总觉得恩昊哥除了我之外就不会也不应该和别的女人见面,所以才受到那么大打击,居然连问都没问那个人是谁就晕倒了,其实真的是我太夸张了。”
医生看着智友那难以控制自己激动情绪的状态,转向恩昊:
“玄先生,智友小姐现在的情绪比较激动,所以难免会对事实的陈述有所影响,请你回答,这是事实吗?”
“那个……”
“我说的不就是事实吗?……恩昊哥和那个女人,不,是那个大学同学的关系,他们的朋友都知道,就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而已,就是因为我太紧张恩昊哥了,所以才做出晕倒那么夸张丢脸的事,不是吗?”
“啊?对对对。”
“您看,我说得没错吧?”
从智友的状态,医生大致已经能够把握一定的情况了,于是嘴边挂起了一丝职业微笑:
“我知道了,对不起,智友小姐。”
“现在您的病人是我,不是我丈……丈夫,所以请您不要像对待病人一样盘问他。”
“哈哈!如果你是那么认为的话,那我真的很对不起,那么好吧,让我们回到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上再谈一谈,玄先生,您的意思是不是想暂时把智友小姐现在服用的药物停了?”
“是的。”
“智友小姐,今天的你真的是这么长时间的治疗中,我所见过的最有表情也最有话说的一天了,非常好!现在的这种状况真的非常好,那么我们就这样吧!先暂时把药停了,请务必保持心情的愉快和必要的物理治疗,而且一旦又出现什么不良症状,请尽快到医院复诊,我会随时根据情况的变化决定要不要重新给你开处方的。”
一刻也不想多待的智友立刻就想站起来告辞,恩昊马上用力拉着她的手,有些尴尬的看着医生:
“谢谢您,医生,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会再过来医院麻烦您的。”
“呵呵,虽然我是医生,但还是觉得医院这种地方能不来还是不要常来的的好,不过话说回来,智友小姐还真的是很信任玄先生啊,您的态度举动对她的影响很大,请您一定多多关怀她,尤其是在智友小姐的睡眠方面,请您多费点儿心了,这是医生的嘱咐,一定要遵守哦。”
“我知道了,谢谢您!”
恩昊恭敬地向医生道了别之后,才拉着智友一起离开了诊疗室,没想到为了想让自己的愧疚心理减轻一些才陪智友来医院,却感觉好像又主动给自己增加了不少负担,恩昊停下来,双手捧起智友的脸:
“是因为刚才说谎说得太多了吗?热乎乎的,你的小脸蛋!”
“什么啊?胡说!”
“真像个说谎专家!”
说完,恩昊轻轻地搂住了智友的肩膀。
“回家就把那些药扔了,我看着不舒服。”
“干吗?太浪费了,谁知道以后用不用得着,说不定可以放着以后吃!”
“等等,我发现了,怎么一到我们俩单独相处的时候,你就不叫我恩昊哥了?”
“切!你哪儿还像个哥哥呀?人前是给你面子,就咱们俩的时候你就别想了。”
恩昊听完开玩笑的惩罚似的轻轻拍了一下智友的屁股,被恩昊亲密动作吓了一跳的智友,连忙扭头看了看四周:
“你疯了?真是的!大庭广众的,别动手动脚的!”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疯了,为你疯了,告诉你,还有更厉害的呢,你叫我恩昊哥的话,我可以考虑稍晚点儿再拿出来对付你。”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的,只要你和那个女人完全了断的话,我就答应你以后还叫你恩昊哥!”
“!”
心灵的呼唤(5)
“怎么了?这么舍不得啊?”
“我跟她了断之后,你真的会再叫我恩昊哥吗?”
“你自己也不想想?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叫你的!”
脑海里忽然出现了景善伤心忧郁的脸,让恩昊的心簌地痛了一下,可是刚才在诊疗室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压过了那张脸,让恩昊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平时总是秘书室的人把事情都安排并完成好的,所以对医院程序不是很了解的恩昊不解地问道:
“费用在哪儿交?”
看着熟练地走到交费窗口间前的智友,恩昊眼里闪过了一丝温暖,这个被自己伤得那么重的女孩儿居然为了自己在医生面前撒谎,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从医院出来之后,恩昊开车朝着智友娘家的方向驶去,智友脸上掠过了惊慌的神情:
“为什么到这儿……”
“反正我已经够死皮赖脸了,再多厚一次脸皮也没什么,再说也该来拜见拜见丈母娘和岳父了,从结婚都一直没带你回过娘家,你也很想念他们吧!”
“不急在一时吧!下次再过来不行吗?”
其实恩昊心里也是有些犹豫的,可看着坐在身边的智友这么为难又惊慌的神情,他反而坚定了刚下的决心,就像刚才在医院里感觉到的那样,早晚都要面对的事情与其拖来拖去地遮掩还不如早一点儿解决,那样不但心里轻松也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或结局。
“你先在车里等会儿,外面风还是不小,挺冷的,别冻着。”
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后,恩昊下车走过来帮智友打开了车门,智友一下车就看到了穿着家居服的妈妈。
“智友!”
“妈妈,我们过来了!”
看着恩昊有些尴尬的笑容,珍淑看向智友的眼睛里充满了忧虑。
“对不起,我们来得太急了,所以没买什么东西,两手空空就来了。”
“不用了,不用了,这么客气干吗?你们来我就很高兴了,快进屋吧!天这么冷,咱们别在外面站着!”
握着女儿感觉比前一次又瘦了些的手,心疼得差点儿就流下眼泪的珍淑赶紧朝着屋里走去,恩昊仿佛感到了那无言的责备,有些尴尬得跟在后面。
“前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让您担心了,我真的很抱歉!以后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恩昊这样简单明了、主旨明确、细节模糊的表达显然不能让珍淑相信,她一脸无法遮掩的怀疑神色,不自觉地看向智友,似乎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得先听听自己女儿怎么说才行,智友手捧着热气腾腾的木瓜茶,坐在那儿一直低着头。
“智友,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说看啊!恩昊怎么上来就说什么他自己做错了?没头没脑的,你们俩这闹来闹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恩昊哥刚才没说自己做错了,是说以后会好好和我过日子。”
“啊?”
“恩昊哥是说,以后真的会好好对我,把我当妻子好好疼。”
听着智友的话,珍淑差点儿把手里的木瓜茶洒在裙子上,连忙稳住了,仔细看看女儿的脸,似乎比之前又成熟了很多。
“我和恩昊哥一起去医院,刚从那儿回来。”
“医院?”
“因为恩昊哥觉得我一直吃镇静类药物不好,说让我从今天开始不要服药了,就想着去医院咨询一下,医生也说我现在情况不错,可以暂停。”
“对了,恩昊,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怎么会和智友一起去医院的?”
“今天休息一天。”
“为什么?是为了陪智友一起去医院检查吗?”
“对,我发觉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以前好像太不关心智友了。”
那个曾经对这场婚事一直不冷不热不情不愿的女婿,今天竟然为了陪女儿去医院做个小小的检查,连公司都不去了。
“你,恩昊,恕我这个做母亲的多嘴了,你是不是已经真正下定决心要好好和智友过日子了?”
“妈妈!”
“智友,你一边儿呆着喝茶,不许插嘴!恩昊,你看着我回答,是这样吗?”
“是的,妈妈!”
“你们俩啊,怎么这么让人操心?前一段闹到要离婚,这才几天啊,又和好了!你们倒是吵吵就完了,知不知道我们这些老人心都要碎了……”
“对不起!实在很对不起,请您原谅!”
心灵的呼唤(6)
“唉,说起来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咱们两家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了,恩昊啊,这次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早就是个大人了,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也知道事情怎么做是对的,但是我可要告诉你,这种事情只能有这一次,绝对下不为例,智友她我管不了,对你是死心塌地的,也许你不管做了什么她最终都会原谅你,可我这个做母亲的绝对不想看到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如果,我是说万一真的再出现那种事情的话,我丑话说在前面,那无论如何我都会把智友带回来的,不管她愿不愿意,也不管你们家怎么说。”
“妈妈,您在说什么呢?”
“我可做不到看着你受苦还默不作声!”
“您才搞错了呢!当初是我说要离婚的,不是恩昊哥,他可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这种话。”
“什么?!”
“妈妈,您教训的对,是我不对,我让智友伤心了,她是我跪下用眼泪求回来的。”
“啊?!”
珍淑终于还是没能拿稳杯子,手一颤把木瓜茶洒在身上了。
“您没事吧?”
“不,有事!……你的意思是说,是智友先提出要离婚的,而你听到要离婚所以就求她了?是这意思吗?我没听错吧?”
“是的,您没听错。”
“而且还是跪下哭着?”
“妈妈!”
强忍着怒火的珍淑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平时很少发火的珍淑再也忍不住了,声音不由自主大了起来:
“你们!你们让我说什么好?……真是的,婚姻是可以拿来随便开玩笑的吗?”
智友连忙躲到恩昊身边,小声问道:
“妈——您这是怎么了?我们都和好了,怎么您反倒发起火来了?”
“妈妈,真的很对不起!我以后会好好照顾智友的。”
“智友!你!给我过来!不许躲到恩昊身后!谁让你随随便便就提出离婚的?都不和我们商量一下!你是没有爸爸还是没有妈妈啊?从小到大谁告诉过你可以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这么教过你?是我还是你爸爸?”
“妈妈,您消消气,这件事全都是因为我做得不好,智友才会那样,智友她之前很辛苦,也忍了很长时间。”
“我真是白养了个女儿!”
“妈妈,对不起!您别这么说嘛!”
“我不想听!天上掉下来的石头都不会像你那样没心没肝!你眼里有谁?连我们这两个整天为你操心操碎的父母都没有吗?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一家人就是在有困难的时候,让你依靠给你出主意的人,现在倒好,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都不说一声,居然开口就要跟恩昊离婚!难道我曾经那样教过你吗?亏我和你爸爸还放下老脸去和亲家提起,原来你早就决定了!”
“妈妈,请息怒!……智友现在身体不好。今天也是闹到3点多才睡着的。”
“你也真是的,如果那么担心的话,就早点儿对她好啊!搞到现在这个地步才知道疼老婆!”
“对不起!”
“恩昊哥,不要一直说对不起,你也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只要说一次就够了。”
“恩昊,那你和那个女人了断干净了没有?”
“……”
“妈妈,您这问题真是多余,当然是做了了断我才回心转意的,难道您觉得您女儿我是笨蛋吗?真让我伤心,如果恩昊哥真是那种厚颜无耻的人,就根本没有必要来这里跟您道歉了!我没有跟妈妈讲实话,没跟您说心里话,是我的不对,我跟您道歉,可是您不能为此把火撒在恩昊哥身上,这叫迁怒,让我觉得难受。”
“天啊,这是谁家的女儿啊?厉害!真厉害!这才嫁出去几天啊,就快连妈妈都不认了!”
“切!妈您又看八卦剧看多了吧!”
看女儿这样,珍淑反倒是有些放心了,如果……如果是真的,如果女儿和女婿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这副样子是事实的话,那就真的是要谢天谢地了。
“我知道了,你们稍微等等吧,智友她爸爸晚上回来,等他回来之后,我们再好好谈谈吧!”
“谢谢您,妈妈。”
“你这样子笑起来,好像整个人都看起来和平常不一样了。”
“妈,您别光顾着夸女婿啊,我们早上为了要检查身体连早餐都没吃就去了医院,你赶紧让我们吃顿午饭吧!”
“你们俩到现在还没吃早餐?”
珍淑一听,马上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边喊着保姆一边朝厨房走去。
“你啊,一句都不辩解,想坐着挨打啊?”
“反正早晚都得挨的,早打早结束,快点完事儿不更好吗?”
“哇,刚才妈妈那样发火儿真是吓死我了!”
“晚上还有你爸爸呢!不过要死也得先吃饱饭了再说,饿死我了!”
虽然只是一朝一夕,绝不可能完全消除智友心中的委屈和怨恨,但不可否认,智友现在非常享受恩昊看自己的眼神,柔和温馨得像触手可及的温暖一样,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能逐渐接受那双眼里说出的歉意。
心灵的呼唤(7)
从智友的娘家出来以后,恩昊便顺道开车到中药房替智友抓了些补药,虽然一天的时间不长,但是这整整一天一直都和智友在一起,却也意识到了不少的事情,不过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多少还有些生硬。
“看,我把你带回娘家,既看了父母又把午饭和晚饭都解决了,不错吧?”
“当然!那是我家!不过说什么解决午饭晚饭,怎么?怕我给你做饭?”
“我身体这么好,饿两顿没问题,可你这小身子骨,可千万记得一天三餐都得按时吃,知道吗?”
“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自然知道珍惜。”
“不过既然说到了这个,能不能拜托你在解决身体素质差的问题的同时,顺便先把胸前的那个攸关我真实幸福的问题解决一下?”
“……你!”
“我听说,身上多长点儿肉的话,那里自然而然就会跟着变大的,所以你可得好好吃饭!补药也得按时吃!”
“你这大色狼!难道早上跪在地上哭的时候就趁机把我都看光了?”
看着比早上神色轻松了许多的智友,恩昊心里很安慰,一边发动汽车,一边拿起手机,确认着记录在手机日程表上的工作安排,开车离开智友娘家后,很长一段时间手机都安安静静的,突然电话铃响了,恩昊觉得肯定是细心的秘书打来向自己报告工作的电话,于是没有确认电话号码便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我是玄恩昊。”
“嗯……”
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您好,不好意思打搅您,您认识池景善小姐吧?”
恩昊立刻开始后悔接听了这个电话,不由用眼角瞄了一下智友。
“您好?还在听吗?”
“请说话!”
“我,是景善的妹妹,我姐姐出了车祸被送到医院来了,因为她总是在叫着玄恩昊先生您的名字,所以……”
“你说什么?出车祸了?”
“是,不过外伤不严重,但精神很不稳定,可能是吓到了吧?”
“是在哪家医院?”
“在青园医院急诊室,这么说,您会过来吧?”
意识到一股冰冷的眼光正射向自己,恩昊转头一看,发现智友正在解开安全带。
“你干吗?”
“啊?您说什么?”
“没什么!我挂电话了。”
赶紧按下挂断按键的恩昊,扭头看着默不作声望着窗外的智友。
“智友!”
“把车停下!”
“你把脸转过来!”
“你不是要去医院吗?”
“那个……”
“我下车自己打车回去,你去医院吧!对方不是问了你去不去医院吗?你要是不去的话,那边得多伤心失望啊?”
恩昊发现这时的智友散发出的是一种成熟女人才有的味道和光芒,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了,而是一个会妒忌,却又不是只会幼稚地妒忌的女人,智友的侧面让恩昊刹那间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把车停下来!”
“停什么停?”
“你不是要去医院吗?”
智友慢慢地转过头来,如果不是智友那深邃难辨喜怒的眼神,恩昊真想开口问问她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但是眼前这个似乎能一眼把自己看透的女人,已经不是自己十多年来认识的那个智友了,也不是这将近一年作为妻子待在自己身边的那个智友了,感觉自己只要做错一步,就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高傲的女人,这个借用了权智友这个名字,坐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你这样说的话,那我们先回家吧!”
“回家之后呢?”
“……”
“如果你想去医院的话,就从这里去。我不想看到你先把我送回家再离开我去看那个女人的背影。”
“智友!不是那样的!我说过会跟她有个了断,我会对我说过的话负责!但是,现在这情况不一样啊!”
“呵呵呵……那你的意思是,就算已经了断干净,只要她发生点儿特殊情况,你就会随叫随到了?”
“智友!”
智友闭上眼睛,靠在车座上。
“你自己选择!在这里停车,或者是跟我回家,洗澡然后睡觉!你停车我就打车回去,但你就别想再见到我!我看过我深爱的男人的眼泪,也打了他一巴掌,才捡回了自尊心。我再也容不了任何的伤疤了。”
应该往哪一个方向走,应该怎么做决定,在这条看不到信号灯的人生道路上,恩昊第一次感到这么茫然。
《好女孩,坏女孩下》
另外一个世界(1)
也许是想得越多反而会越冷静沉着吧,一走进闹哄哄的急诊室,一直心不在焉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的智友便被突如其来的叫嚷吵闹、呻吟呼痛吓了一跳,今天真是忙碌的一天,从早上到下午发生的一切已经像是做梦了,晚上的这通电话更是戏剧化得简直像是最最八卦无聊的庸俗电视剧,虽然直到现在也不清楚是什么理由让那个冷漠坚强的他在自己面前掉下眼泪,也不清楚自己和他之间到底会走到哪一步,但是,有一点很清楚,彼此之间有一条绷得紧紧的绳子,无论是哪一方强硬地拉扯或者是单方面地松开,两人都会因为纽带断裂而摔得鼻青脸肿搞不好粉身碎骨。
看着恩昊急匆匆地向穿着浅绿色护士服的年轻女护士走去,智友转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她快速地移动着脚步,决不能让那个连在梦中都不放过自己,对自己发出嘲笑声的女人看到自己凄凉的样子。
从包中拿出粉底和唇彩简单地化了个妆之后,智友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还算精神,于是走出了洗手间,出来便看到恩昊斜靠在墙上。
“去哪儿了?”
“走吧!”
智友用手抚了抚刚才在洗手间里大致整理了一下的头发,像是在无声地给自己加油,然后抬腿走到恩昊前面。在通往急诊室的过道里,病患们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声和护士们为了让患者安静下来而发出的更大的斥怒声交杂在一起,让智友不禁眉头一皱,不知走了多久,在宽敞的急诊室尽头,恩昊停住了脚步,在白色布帘下面,隐约可以看到一双华丽的拖鞋。
“对不起,失礼了!请问……”
恩昊的话还没讲完,布帘刷的一声被掀开了一角,一个头发蓬乱,看起来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女人把头探了出来。
“你好,我是玄恩昊。”
“啊!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我叫池景媛,是池景善的妹妹,我姐姐她刚刚吃药睡着了。”
也许是与恩昊的初次见面让那个女人感到很高兴,她根本没注意或者是注意到了也并不在意智友投向她的那极度不友善的眼神。
“景善怎么样?”
“被车擦撞倒了,不过万幸的是只受了点皮外伤,但是好像吓得不轻。”
原以为恩昊接下来就会向景善的妹妹介绍自己,但他却只是低低地发出了一声叹息便再无言语,这让智友心里感到一阵刺痛,难以抑制的郁闷又堵在胸口。
“对不起,能不能冒昧地问一句,您和我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因为我从来没听姐姐跟我说起过这些。”
连恩昊的回答都没打算听,智友拿起包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就走,那个看都不多看自己一眼的女人也就算了,连恩昊似乎也没有打算向她介绍自己,那女人居然还问出这样的问题!如果是以前的话,智友肯定会忍着心中的不快,至少把他们的谈话听完,但现在的智友绝对不会再多停留一分钟。
也不知背对他们走了多远,恩昊忽地一下挡在了智友的身前,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又怎么了?说走就走!”
“你不是更清楚吗?”
智友那透着怒气的眼神,让恩昊哑然地点了点头,抱歉之色溢满眼底,他伸手用力搂住了智友的肩膀,转过了身。
“这是……”
直到这时,那个女人才用一种惊讶的表情望着自己和恩昊,智友在心中暗暗地发出一声哼的嗤笑。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太太。”
“啊?!”
看到那个女人吃惊地张大嘴的表情,智友又一次无可奈何地把那一声“哼”咽进了心底。
“我姐姐她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放在心里,寡言少语的,所以看来我好像误会了,对了,你们喝咖啡吗?”
景媛小心翼翼地把布帘放下,朝大门方向走去,她非常礼貌地和恩昊寒暄着,对自己却是无比疏远,说话也是小心谨慎,生怕说多引起误会似的,但智友看得出她的眼中包含着一种叫做“失望”的东西。
不知道是景媛买的,还是恩昊付的钱,总之那两个人推让一番后,智友从恩昊手里接过了一杯热腾腾的速溶咖啡,智友注意到那个叫景媛的女人捧着咖啡的手看起来很粗糙,指甲上的红色指甲油也已经斑驳了。把背靠在硬邦邦的椅子靠背上,景媛又一次问道:
“恕我冒昧,请问您和我姐姐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大学同班同学。”
“原来是这样。因为我姐姐刚才一再地嘱咐我一定要和您联系,所以我还以为你们是很特别的关系呢!”
智友没有转头看身边有些窘迫的恩昊,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自己前面的景媛,她的话背后似乎还隐藏着另外一层意思,不!从她毫不遮掩那指甲油已经脱落的指甲和自己粗糙的手的表现,智友就预感到眼前这个女人和景善应该是有着天壤之别的两种人。
“只有你在这里陪她吗?其他家人没有来吗?”
智友第一次开口,景媛头也没抬,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毕竟只是擦伤而已,总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就让那些整天为养家糊口而辛苦奔波的人专门跑过来吧?况且来了也不指望能听到什么好话,何必呢?”
“所以叫这个男人来?”智友在心中暗暗地问。
“都已经是大学老师了,总得自己弄部车吧!怎么还每天都坐公交车来去。”
“被车撞了一下,居然只是皮外伤,真是很幸运。”
“幸运什么呀!要是伤得重一点那倒不成问题,受这点儿伤,怎么都不怎么的,还要让人照顾,简直累死人了!”
差点被咖啡呛到的智友连忙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听到身边也传来了一阵强忍的干咳声,看来恩昊也对这句话感到意外。
另外一个世界(2)
“可那也……”
“即使只是被擦撞了一下,也已经被那个摩托车司机骂得狗血淋头了,为了劝那个司机,让他不要追究,消消气,我费尽口舌,都快累趴下了,不过这也难怪,我能理解,像那种有了上顿没下顿的人,一只手骨折了不知多久吃不饱,当然会很生气了。”
“原来是摩托车事故,不是汽车事故吗?”
“啊,可能我刚才没说清楚,其实就是景善姐她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可能是没看到旁边有摩托车过来,所以被撞伤了,这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事故原因不是很清楚,可能是公交车司机没把车停在站牌下,还好摩托车司机及时刹了车,要不然两个人都会伤得很严重,真是搞不明白,就像别人那样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呗,一定要跑到汉城来折腾,还要受这种苦。”
从景媛的语气中,智友听出她应该已经猜出景善和恩昊的关系了,要不然,她肯定会一直保持着那种礼貌矜持的态度和恩昊说话的。
“可我姐姐为什么出事之后一定要找您呢?”
听到景媛那出乎意料的提问,恩昊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
“不过这也难怪,可以想像,她应该也没什么朋友……在我们乡下那边,说什么没有和她水平相当的人,配不上她之类的,因为这交不到朋友,也就算了,可说起来她在汉城也10年了,真不知道怎么还会混成这副模样,这么鸡毛蒜皮点儿的事,就让我关门做不成生意。”
“你在做生意吗?”
“是啊,我在西大门那边开了一个小吃店,现在正是客人多的时候……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她不是我亲姐姐,而是一个大火床,说起来她还是大女儿,但别说拿钱拿东西回来孝敬孝敬父母,照顾照顾我们这帮弟弟妹妹了,家里不倒贴钱给她就算好的了,这样居然还总是觉得自己辛苦得不行,肩上扛着多大一副担子似的,总觉得所有人都欠她,自己是最不幸的,什么啊!”
智友这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是百样米养百样人,而且有很多话是根本不知该怎么处理的,别说回答,连接口都难,听着景媛的陈述,觉得真是不好意思,好像在探听别人的隐私一样,就算是人家主动讲出来的,也觉得难为情。
“都已经那把年纪了,我也不指望她有什么身为大姐的觉悟,但怎么说也得多少承担一点儿作为子女的责任啊!”
景媛的话中,流露出一丝与她年龄不相符的苦恼烦闷。
智友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一个世界,贫穷、辛劳、家庭重担、众多兄弟姐妹……这让她很惊讶也有一些新奇,当然也很意外,没想到气质那样出众的景善是来自这样一个世界,而恩昊却是因为从景媛那里听来的景善和自己平常认识的那个人实在相差太多而震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景善这个人的无知,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她,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懂她,虽然没有太多言语,但自己却坚信可以从景善那疲惫的眼神中读懂一切,曾经以为自己和她之间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自己认识的景善就是那个住在破旧狭窄的小单间里,每天一边做着大量兼职工作一边拼命学习的女人,就是那个为了获得奖学金而每天都带着疲惫的黑眼圈生活的坚强而柔弱的女人,但是从今天第一次见到的景媛的口中,自己却看到了另外一个景善,自私、虚荣、冷血……拼命劝自己那只是景媛对她姐姐的误会,是诬陷,可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冷冷地说着:
“有什么必要呢?人家何必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这样说谎?那都是真的!”
可如果就这样相信的话,那么那个现在还躺在急诊室里的女人就再不是自己心中那个完美的景善了,只是另外一个同名同姓长相一样的女人而已,恩昊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无息的坍塌。
坐在眼前的这个女人,让他不得不承认那个无法否认的事实,她口中的景善才是真的,她询问的眼神让恩昊禁不住问自己:
“你不是总感觉自己是最了解景善的人吗?那怎么连她有个亲妹妹都不知道呢?”
“总是把自己要当教授这句话挂在嘴边,也没见她怎样风光,现在倒好,受伤了,连个来医院探望她的人都没有,真不知道在学校里怎么混的,连松毛虫都得吃松树叶子才能活下去,她这样算什么有本事啊?连最基本的人际关系都处理不好。”
把景媛零零碎碎的话语连起来想了想,恩昊艰难地开了口:
“没有其他人来看她吗?”
“其实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通知什么人,我来了她就只把您的名片递给我,说想让你过来,说是想你了。”
“……”
“哦,对了!瞧我这脑子!”
“您说吧!”
像是突然想起些什么似的,景媛歪着头,问道:
“您说是我姐姐的大学同学……那您认识哲宇哥吗?”
智友看到恩昊正用着一种惊讶的眼光回望着景媛,似乎是在反问景媛,那个男人是谁。
“哎?您不知道吗?”
“这个嘛,好像不知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但想不起来是谁了,应该也没见过这样一个人。”
景媛的话就像触动了智友第六感的触须一样,虽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女人的本能让智友忍不住问道:
“那个人是谁?是景善……小姐的男朋友吗?”
智友的话就像高压电流一样,狠狠地刺激到了恩昊,他像条件反射一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智友,可是智友装作若无其事,用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表情看着景媛。
“唉,是啊,看到他们俩,就可以知道什么叫做剪不断理还乱了。”
按捺不住蓬勃的好奇心,智友像在问什么电视剧剧情一样,立刻接着问道:
“那出车祸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他联系呢?”
“谁叫姐姐她根本提也不提他,她的手机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我总找不到,所以不知道怎么联系哲宇哥,可是您真的不知道吗?韩哲宇教授。”
“啊!”
智友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嘴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您认识他吗?”
“是不是和池景善小姐在同一所大学里教书的教授?”
“好像是那样的,好像我姐姐就是因为哲宇哥才去应聘那间学校的,说两人想一起工作。”
桌子下面智友那紧握着拳头,如果景善现在在她面前的话,自己可能会忍不住扑上去狠狠扇她两耳光,想起来了,基础教学部的韩哲宇教授,细心认真的教学态度、还有学期末相对给的较高的分数,让他在学生之间有着不错的口评,一时还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但因为当时这一科拿到的分数比较高,所以就记住那个教授的名字了,智友在心里暗暗地骂着:
“真不像话,太过分了!已经有一个光明正大公开交往着的男朋友了,还和恩昊哥纠缠不清,抓住不放,这算什么呀?”
当智友沉浸在回忆中时,耳边又传来了景媛那明显生疏了不少的声音:
“这两个人,动不动就闹着说要分手,不到两天就又和好……在我们乡下那个巴掌大的小村子里,他们俩的事情几乎是家家都知道的,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想些什么,难道我姐姐她没有跟你们说起过她已经订婚,快要结婚的事?”
景媛的目光投向了因为受到太大打击而只能呆呆坐着的恩昊。
另外一个世界(3)
“……”
“原来你们不知道啊!我姐姐她就是那种城府比较深的人,想得比较多又不爱说话,除非她愿意告诉你,否则根本没有人知道她的脑袋里每天在想些什么,不然我妈妈也不会因为我姐姐而总是大动肝火了。”
“您这做妹妹的,肯定很辛苦了。”
没有学过,也没有人教过,但是女性的另外一种本能让智友说出了这句话。
“哎呀!怎么说呢,这就是我的命啊!我也没办法!您觉得我看起来像几岁的?”
“这……”
“两个月以后我才刚刚满22岁,可您看我这脸,哪儿看起来像是21岁的?我姐姐说我看起来就像饱经风霜的人,每次我听到她那么讲,就觉得五脏六腑都要气炸了一样,我父亲因为在田里干农活,被镰刀砍伤手臂躺在医院里的时候,大姐她却瞒着家里所有人,自己偷偷收拾包裹就跑到汉城来,说是什么要考大学,不想一辈子在农村待着,不能像我父母那样过日子之类的废话,这居然就是我姐姐!您知道吗?血,对我们而言,血就是金钱啊!医院说要输血,可是我们……”
过往的事情像电影场景一样历历在目,景媛无奈地摇了摇头,挽起袖子,继续说道:
“除了那几亩田地之外,我们家一点儿家底都没有,穷得丁当响,就是那种什么家徒四壁,要我们家拿出那么一大笔钱来,就跟到天上摘星星一样不可思议,我记得当时医院就说了,如果不及时输血,不及时手术,我父亲就有生命危险,可那时我们家惟一的财产就是我妈妈存折里的那点儿钱,连塞牙缝都不够……而且,本以为可以给点儿支撑,哪怕只是精神上的支持的大女儿,那个伟人居然留下一张纸条就卷起包袱跑到汉城去了,现在我每次看到因为延迟没能及时手术而只剩下一条手臂的父亲,我就恨死我大姐了,上大学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连父亲的死活都可以不顾了?而且是在那种急需用钱的情况下!怎么有的人家的孩子一听父亲肝不好,二话没说就把自己的肝给了他爸!我们家这个别说捐血了,连影子都没见着,最让人难受的是,就算是那样,我父亲还是一劲儿护着她,说什么总还是自己的孩子,我听着就心寒,觉得都是一家人,大姐她人为什么会这样!”
“唉,这种情况,我也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用,我也就是心烦想说说,并不是为了听什么安慰的话才说的,您别觉得我烦就好了。”
“哪里会呢,我听着就觉得您真是太厉害了!这么能干又这么坚强!”
智友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同龄的景媛,一股敬意油然而生,不过注意到景媛嘴边那苦涩的笑容的某种熟悉的线条,智友这才又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人是景善的妹妹。
“没办法说啊,只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吧!我急惶惶跑过来,看着就被擦伤一点点,贴着几张创可贴就躺在病床上像受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伤一样的池景善,就在想那也许就是她的命吧!有的人在厨房干活儿被刀砍伤了手指,血流得跟什么似的还得戴上橡胶手套继续干活儿,把手放到冰冷的水里……”
“您那个小店的生意做了很长时间吗?”
“高中毕业辍学之后,先到工厂上了几个月班,后来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自己出来干了,到现在也差不多有3年了。”
“……是只有自己在做吗?”
“怎么可能?也许别人看来也就是巴掌大的一个小吃店,可真要是没什么帮手的话,那一个人可真是做梦也别想干下来,我主要负责做菜和送货,我二姐负责管账什么的。现在看来,我二姐是最命苦的了,她也真是没福气,其实读书她不比我大姐差,可因为她比大姐顾家,就比大姐受了不知多少的苦,如果没有二姐,我们家肯定就得支离破碎了。当年我大姐偷跑到汉城之后,我二姐就不得不辍学了,照顾父母弟妹,都一人承担下来,说起我二姐受的苦,那可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完的。16岁的小女孩儿,自己一个人跑到国外的工厂去打了7年的工,省吃俭用,用赚来的钱在我们乡下买了一间房子给我父母住,剩下的就和我一起弄了个小吃店,我虽说也吃了点儿苦,但跟我二姐比起来,那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所以直到现在,我二姐都不肯见我大姐,甚至连提都不许提,这我倒很能理解,她说一看到我大姐的脸,就想上去狠狠给她两巴掌,其实我二姐真的是很强的一个人,能力绝对是有的,就是没什么机遇,要是有人能帮她一把,她肯定可以成就一番事业的。”
不知该怎么作答的不只是智友一个人,不过恩昊似乎不是不知道如何作答而是根本就不能作答,他自从听到景善的真实面目后就一直维持一个姿势表情,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受打击过大在发呆,智友看了他好几眼他都没什么反应,于是智友只好自己从包里找出了笔和纸,递给了景媛。
“这是要做什么?”
“把你们小吃店的联络方式写下来给我吧!”
“啊?”
“我想去看看,说不上能帮得上什么忙,但至少很想见见你二姐,很佩服她。”
景媛用手摸了摸自己蓬乱的头发,淡淡地笑了笑,拿起笔写下了几个数字:
“我们是没有什么休息日的,所以您随便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我们做的面片汤可好吃了,附近都有名的呢。”
“是吗?那我一定去。”
“对了,如果去我们店的话,千万别提我大姐的事,我二姐一听就翻脸。”
“好的。”
“哎呀!跟你们说这些,其实也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然不会,我们可没那么想。是吧?恩昊哥?”
“啊?是的!”
“我大姐就是那种不闯祸则已一闯祸就是无法弥补的大祸的人,所以刚才我从她手里接过名片的时候,就想了特别多,看来她终于还是钓到金龟婿了……可同时也特别担心,像我这样大字不识几个的人都听说过大有集团,这种集团的总经理怎么可能和我姐姐这种要什么没什么的女人有关系……可另一方面,血还是浓于水,说句不要脸的话,心里还是觉得‘这样也好,就如你的愿吧,找个好男人去过少奶奶的舒服日子去吧!虽然我们不一定能沾上光!’唉!没想到……刚才真是抱歉了,连招呼都没跟您打。”
“不,没什么,我不介意的。”
“看您的样子应该也认识我大姐吧,您看过我大姐那双眼睛就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了,用我二姐的话来说,那双眼睛,只要她想,能把谁都抓得紧紧的。刚才我大姐也不过是眨着眼睛,跟说我‘这个人,我想见见’,不管我原来多烦她,看到那样的表情也拒绝不了,估计谁见了都受不了。我现在就想知道,如果她真的这样的话,哲宇哥该怎么办,等她醒了我一定要问她。”
智友心里一股冲动涌上来,想开口把景善和那个韩哲宇教授的关系仔仔细细地问个清楚明白,可她还是强忍住了,已经不能把那个目光暗淡、神色呆滞的恩昊推向更加悲惨的境地了。
另外一个世界(4)
“那住院费和检查费之类的是你们付吗?”
“因为判定这是我大姐的过错,所以连对方的医药费都要我们来付,也真是的,大学老师的工资到底是多少啊?我大姐包里有张存折,我拿出来看了一下,也不过就只有50万,医药费也只是刚刚好而已。”
“可能因为是刚开始工作,所以工资很少。”
“看着打进来的这点工资,我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真不知道她拼死拼活做那么多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挣这么点钱吗,什么都不管不顾!看看我的手,又粗又长茧子,可怎么说我一个月赚的钱也能顶她工资的好几倍。”
看着景媛那粗糙又有些红肿的手指,智友只觉得心隐隐地有些刺痛。
“对不起,我先失陪一下。”
智友轻轻拍了一下像石头一样坐在一旁的恩昊,站了起来,拉着还像在梦游一样的恩昊走到了休息室外面,问道:
“你钱包里还有多少钱?”
“……干吗?”
“你刚才不也听到了吗?难道想就这样走啊?”
“唉!”
“我知道你很压抑很郁闷,那个我们呆会儿出去之后再谈。”
智友伸出双手,恩昊从西装内袋里拿出钱包,放在了智友的手掌上。
“你说大概给多少钱合适,医疗费需要多少钱?”
“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
听着恩昊不知为何气哼哼的回答,智友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干吗这样看我?谁叫你乱发好心,你怎么现在还能说给多少钱这样的话?”
“哈!那你说现在该干什么?你有什么理由向我这样大喊大叫?你是不是想跑到急诊室抱着她哭去?你去,我不会拦着你的!”
“闭嘴!我头疼死了!别说了!”
“你听到那个女人以前就有男朋友的事,就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可为什么对她妹妹的生活就这么无动于衷?你真是太自私了!怪不得和那个女人凑成一对!”
智友把钱包扔给恩昊,转身大步走向大堂。
“你去哪儿?”
“我去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烦不烦,这都什么时候了,连你也这样胡闹!”
智友甩开了恩昊抓住自己的手:
“什么‘连你’?你现在跟谁说‘连你’?那个你想和她断绝关系的女人排在第一位,我是替补的?”
“智友!”
“别叫我的名字!我不像你一样,对一个女人那么疯狂!你连景媛是池景善的妹妹都能够忘了!心里只想着景善怎么样怎么样!真是让人心寒!你就是这样对待你所爱的人的家人的吗?”
“对不起,我现在什么都思考不了,所以……”
智友看了一眼恩昊,转身走向医院的工作人员询问提款机的位置。
“我钱包里有钱。”
“不用你的钱。”
“智友!你别闹了好不好?”
似乎怕被别人听到一样,智友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还是去那边叫那个什么景善的名字吧!”
恩昊一听,脸上露出了难堪的表情,叹了一口气,真的需要时间,哪怕就一点点儿的时间来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一个个如潮水般涌来的想法感觉马上就要让自己窒息了,韩哲宇……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个让自己这么揪心疼痛却又实在陌生到了极点的名字。
他看到智友快步走到提款机前,于是也赶紧走上前去。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要干什么啊?”
“这话好像应该由我来说吧?”
“取钱的话用我这张卡吧!”
“算了!留着请你亲爱的景善吃饭吧!”
“智友!”
智友按下了提款的按钮。
“你怎么这样?”
“你忘了说‘连你’。”
不管身边一脸烦闷茫然的恩昊,智友拿着提款机里出来的钞票。
“你哪儿来的钱?”
“哼!你以为我离了你就不行吗?我拿钱那会儿还想着呢,怎么我爸妈还要给已经嫁出去的女儿零花钱,原来可以在这种时候用!对了,还可以离家出走的时候用!谁知道呢?说不定以后那个女人给你生的儿子满月摆酒席,还能用上这些钱包个大红包。”
“唉!你能不能不这么说话?”
眉间紧锁的恩昊心烦地挠了挠头:
“我现在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心里烦得要死了,所以你可不可以就不要再添什么乱了?”
“难道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心烦吗?就你一个人觉得乱成一团吗?不过也是,像你这种极端自私,除了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之外,谁也不放在心上的人,哪能知道别人是什么的感受?应该取多少钱呢?”
智友把取出来的钞票放在包里。
“烦死了,你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别跟着我。”
“……你要去哪儿?”
“难道能直接把一堆现金塞给她吗?好歹找个什么东西装起来吧!”
“我,我去买。”
另外一个世界(5)
“何必呢?看你现在连说话都磕磕巴巴的了,算了吧!你想去看她就去呗!谁知道那个泪眼汪汪的女人是不是现在也正到处找你心心念念想见你呢!就像早上你对我做的那样,在那个女人面前掉几点眼泪,告诉她‘本来想和你结束的,可是我觉得真的不能没有你’,然后等她心软了,再跟她说‘我不相信你妹妹说的那些话,我不管那个叫韩哲宇还是什么的男人,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是你什么人,我都不会让他把你抢走的!’”
“智……友!”
看着到现在还失魂落魄,找不着重心的恩昊,智友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极为痛快但很恶毒的念头,就拿着手里这一堆,或者更多一些那个叫池景善的女人孜孜以求的钱,一把扔到她的脸上,不知那会是什么样,可她转念想到那个明明和和自己一样大,却早早就在为生计奔波辛劳的景媛,智友又觉得刚才那个念头实在太侮辱人了,不是对景善,而是对景媛。
照着指示牌找到小卖店的智友,买了一个白色的信封把刚才从取款机里拿出来的钱放了进去并黏上了封口,以前觉得,什么事都像硬币的正反两面一样,没有绝对的善和绝对的恶,善恶都是各自占有着一定的分量共生共存着,然而今天智友才发现,原来这种想法也不是绝对正确的,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景媛,但不知为什么自己通过她并不华丽的陈述,似乎能亲身感觉到,隐藏在池景善那能让人一见钟情的眼神背后,她的家人们的那些艰辛和痛苦,而且……
从并不安稳的睡梦中醒过来的景善,睁开眼就向正坐在床头看小说的景媛问道:
“那个人呢?”
“哦!你醒了?”
“那个人,没来吗?”
“谁?玄恩昊先生吗?”
“嗯!”
“大姐,你和那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问这干吗?你只要告诉我,他来了还是没来?”
“为了照顾你,我都一整天没做生意了,你一醒过来就问这种话?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哼,来了,还是和他漂亮的太太一起过来的。”
“什么?”
本来昏昏沉沉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景善忽地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有什么好吃惊的?你不知道人家结婚了吗?说起来挺奇怪,那个小姐,好像还挺了解姐姐你的呢!”
真是完全无法想像的事情!在家门口和恩昊在一起被智友撞个正着以后,就觉得恩昊似乎在有意地躲着自己,但带着妻子一起来看自己?这真是难以置信!原以为他听说自己出了车祸,肯定会放下手头的事情不顾一切地跑来看自己,然而,他来是来了,却是和妻子一起来的……
“那个小姐,就是玄恩昊先生的妻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是好像不是一般人哦!我说这次是因为大姐你的过失而引起的事故,你猜怎么着?她居然就把医药费给留下来了,说是人活着就应该互相帮助。我说大姐,你是什么时候交上那么讲义气的朋友的?真是难得啊!”
“你说那女人还留下钱来了?钱在哪儿?”
“什么钱?”
“那个女人留下来的钱。”
“还能在哪儿?交了呗!你以为医院会随便让你住啊!”
景善光着脚跳下床来,连鞋都顾不得穿就朝交费处跑过去,景媛一看连忙赶了上去,一把抓住景善的肩膀:
“大姐,你这是干什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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