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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尼卡

_99 尼卡(现代)
静漪一杯香槟喝到了底。
她看到陶骧低头看着谁,脸上有一丝笑容……他有时候会有这样的微笑,在非常舒心的时候……她默默地转了下身,同时将视线移开,说:“我已经欠了遂心很多了。”
“你认女儿,是一定要认的。也早该认她了。可是认她并不是非要让她离开她父亲。”慧安温暖的手搁在静漪手臂上。
静漪的礼服袖子裹到手肘处,小臂裸着,有点凉意。慧安的手搭过来,她看看慧安。慧安以眼神示意她。她转脸向那个方向看去——陶骧怀里多了个小女孩儿,穿着雪白的公主裙的小女孩儿,正是遂心。
她心猛抽了一下。
父女俩都是背对着她,遂心揽着父亲的颈子,在专心地听他同人讲话……她听到慧安说:“遂心必然不愿意离开牧之的。”
静漪双眼直勾勾地望着他们。
慧安说:“我也没有旁的意思。这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况且现在你将慈济经营的不错,一时之间也不会回美国。不如就多留下来住一阵子吧……多些时间和他们父女相处也好。到时遂心自己愿意跟你走都未可知。再说时局虽不好,可也并没有糟糕到不可收拾。我们都还在这里。”
静漪点头道:“医院刚刚度过难关,我不能丢下不管。局势继续恶化,好歹慈济还是教会创办,又在租界,或许能借此优势,多收容救治些病患伤员。但我一想到生灵涂炭,本人却无能为力,实在难过难过。”
慧安拉着静漪的手,摇头道:“静漪,你和陶司令还真是……”
她话未说完,此时主持人提醒大家保持安静片刻,请今晚舞会的主人杜文达先生致辞。
静漪见杜文达举手对各位来宾致意,上台去,先简单地同大家说了几句话。随即稍稍侧了下身,一伸手,目光投向面前一点,微笑着说:“而且,今晚很荣幸第四战区司令长官陶骧将军也出席舍下的小小晚会,令舍下蓬荜生辉。身为他的老友,我为他在战场上的英勇而深感骄傲;身为国民,我也为这个国家还有这样的军人而深感自豪。”
他顿了顿。众多的目光转向陶骧。他站在那里,微笑了下,让怀里的女儿替他向众人致意。就只见可爱的遂心两手同时摇摆着。父女俩在一处,简直美好的如一幅画般。
杜文达笑着说:“多谢陶小姐,多谢陶司令,多谢为国家战斗在炮火中的将士。也希望在场的各位,和在下有同样的心情,愿意并且身体力行,在国家危难关头,尽点绵薄之力。感谢各位的到来,祝你们有个美好的夜晚。”
杜文达拿起酒杯来。
静漪也举了杯子,只是没有喝。
她的目光始终跟着陶骧身旁的遂心。遂心乖巧地拉着陶骧的手。她个子还很矮,陶骧不得不将就她一些……忽然她转头,笑眯眯地看着身后,原来是逄敦煌出现了。她立即松开陶骧的手,张了手臂,逄敦煌便把她抱起来,举到肩上。
看起来跟逄敦煌在一起,遂心格外的高兴。
静漪也看到陶骧瞪了逄敦煌一眼,分明是有些嫉妒。逄敦煌笑着把遂心放下来,可还是牵着遂心的小手。不知他和遂心在说些什么,遂心高兴地晃着他的手……陶骧摸摸遂心的小脑袋,笑容温煦。
舞会正式开始,杜文达和九太太下来领开场舞。之慎回来同慧安一道,梅季康站在静漪身旁,请她跳这第一支舞。
很普通的舞步,静漪虽久不舞蹈,还是跟得上乐曲的节奏的,反而梅季康舞姿僵硬。她有些惊讶。梅季康立即觉察,笑道:“凯瑟琳你不要笑我才好。我好像回到中学时代,像第一次请女同学跳舞那么慌张。”
静漪微笑。梅季康坦白起来是这么的有趣。
“密斯特梅……”她微微抬起下巴,看着梅季康,预备斟词酌句。
梅季康微笑道:“让我们跳完这支舞。现在,什么也别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起码让我有一支舞的美好时光可以回味。”
他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倾慕之意。
静漪见他如此说,便轻声道:“只是今晚。”
只是今晚,她当给自己放一个假。往后的日子有多艰难,往后的日子有多繁忙,都是可以想见的,那么至少她该在可以轻松的时候,轻松一下……
静漪总是想要克制自己去看遂心的愿望,怎么也克制不住。遂心被逄敦煌和陶骧带在身边,像个被宠爱的不得了的小公主……她看到遂心笑的如同花朵儿似的面庞。
她想过去却不能,想喝酒却得忍住。因为她看到之慎和慧安过去了,也看到逄敦煌把她指给遂心看。
遂心朝她这边看过来了……不时经过的舞者遮挡着她们的视线,遂心歪了头,对她招手。
遂心笑的很甜蜜。
静漪看的眼中充泪,急忙转了下脸。也顾不得遂心看到是不是会觉得她没礼貌了……她有些慌乱地从手拿包里取出手帕来。
“凯瑟琳阿姨。”遂心嫩嫩的声音在叫她。乐曲中她不得不大声些。
静漪僵了下,才转过身来,看到扯着遂心小手的逄敦煌笑吟吟地站在她面前。遂心亮闪闪的星星样的眼睛望着她,又叫了她一声凯瑟琳阿姨。静漪望着遂心,缓缓地蹲下去。
她长长的礼服裙裾,全都堆在了地上。
她握了遂心的手臂,问:“完全好了么?”
“早就好了。”遂心笑。
苹果般的脸,这一笑简直要在手中滚动起来了似的。
静漪发痴似的看遂心,却把遂心看的有些莫名其妙。她转脸看看逄敦煌,“逄叔叔?”
逄敦煌咳了一声,笑微微地说:“遂心,你答应了你爸爸要跟他跳下一支舞的?还不去嘛?”
遂心看看静漪,哦了一声,说:“我知道了,逄叔叔你想跟凯瑟琳阿姨跳舞吧?”
“小鬼。”逄敦煌摸摸遂心的头发。
“就知道。拿我当借口来认识凯瑟琳阿姨。”遂心甩甩头,皱着小眉头,说:“凯瑟琳阿姨,我逄叔叔女朋友太多了,你不要跟他跳舞。要不然那些在后面排队的,会对你瞪眼睛……好凶的哦……”
“小鬼!”逄敦煌做出气的牙痒的样子。
遂心对静漪眨眼,道:“我同你开玩笑的,凯瑟琳阿姨。逄叔叔是我的,你不要欺负他。我先去跟爸爸跳舞了……逄叔叔你等我哦,下一支舞我同你跳。”
“囡囡……”静漪见她要走,忙抓住她手臂。
遂心意外,问:“你怎么也叫我囡囡?我家里人才叫我囡囡的。哦,你是听薇姨这么叫我是么?”
静漪沉默片刻,说:“你的蝴蝶结……松了……”
遂心站着,静漪给她把头发上那只白色的蝴蝶结重新系好。蝴蝶结下缀着一串珍珠,在遂心柔软的头发上卧着。静漪把珠子挪开,说:“去吧。”
遂心看看她,过来攀着她的脖子,小脸蛋儿蹭着她的腮,说:“谢谢你。”
她说完便跑了。
“慢些!”静漪喊她。
雪绒花般灵巧的小女孩儿,在衣香鬓影、飘飘裙袂中穿过去,仿佛翩翩蛱蝶飞过花丛……静漪起身,看到她跑到陶骧身边,仰着脸跟他说着什么。陶骧微笑。他没有看过来,但是静漪却觉得他的目光的确是投向了这边的……他伸手拉着遂心的小手,跟着遂心的脚步,跳起舞来……父女俩只在舞池边玩着跳舞的游戏,却比舞池中央热舞的人更加引人注目些。
“要不要手帕?”逄敦煌问。
静漪吸着气,转眼看他。
逄敦煌看她满眼的泪光。大眼睛里柔波宛转,那泪光渐渐是消弭了,显见她是将心里那份难过已经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便问:“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静漪便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说:“别踩到我的脚。”
逄敦煌大笑。
静漪被逄敦煌带下舞池,看着逄敦煌得意的笑容,也觉得心情愉快好多……仍旧是一曲华尔兹,物不是,人已非,友情却历久弥坚,让她觉得温暖自在。
逄敦煌也微笑望着她。
这美丽,自信,永不服输的女子……他低声在她耳边说:“偶尔我也会梦到你,你就是现在的样子。打仗的日子太艰苦,今日不知明日事。想到或许有一日还能再和你跳一支舞,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在前头。”
他笑着说。看静漪瞪他,就笑的更厉害。引来人注视,也不在乎。
他转眼看向陶骧,说:“牧之和我,如今都称得上是朝不保夕之人。静漪,把握时机。你若真打定心思不要牧之了,我可就不同你客气了……”
“难道你要向他求婚了?”静漪眨眼。
逄敦煌愣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不,我要向你求婚了。”
静漪一脚踩上他脚背。
逄敦煌笑了,静漪脸上发热。
“敦煌,这些年多谢你。我何其有幸。”她说。
不是不明白他在友谊之外的心思。但是他将这点心思,从来不隐藏却也从来不逾矩。
逄敦煌轻声说:“何其有幸,这句话我也要说。”
她忍不住轻轻拥抱他,靠在他肩头,静静地跳完这剩下的舞……仿佛在时间的长河里,一同前行了很久。她知道这个朋友还会陪着他走下去。
“多保重,敦煌。我希望白发苍苍时,还能和你喝茶下棋。到时候,把你的英雄事迹,都讲给我听……”她抬头看着他,说。
逄敦煌笑着,说:“一言为定。”
一曲舞毕,逄敦煌将她送回原处,对一旁的梅季康微笑,说声有劳你照顾静漪。
他离去,梅季康问静漪:“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看你有些累了。”
静漪的确觉得累。
她静静地寻找着陶骧和遂心的身影,却没能找到……眼前的翩然起舞、欢声笑语,仿佛隔山隔水,难以融入。她于是说:“我想出去透口气。”
梅季康陪她一同出了舞厅,往杜家的花园里走走。遇上侍应,梅季康替静漪取了一杯汽水。静漪拿在手里,看看梅季康。他只是微笑。这个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但是他并不多口。
“谢谢。”她一语多意。
“你要这般同我客气,我不如这就走。杜家的舞会,我可是厚着脸皮来的。他们并不太欢迎我们姓梅的。可是你看,出身又不能选。梅家的事业我即便毫不沾边,也难免要沾上些负累。好的坏的都有,既不能摆脱,不如坦然接受。”梅季康微笑着说。
静漪听了,发了会儿怔,才意识到他这是在宽慰她。
她喝了口汽水,说:“你也是在说我。”
“我是说我自己。就是我这样人,也有很多无奈。何况你?很幸运程之忱和程之慎是你的兄长、程老先生是你的父亲,但是也很不幸他们是你的兄长、你的父亲。你必然从他们那里获益良多,也注定要付出与之相符的代价……我是开报馆的,消息最灵敏。程之忱长官手握重权,有些他不想在报上看到的消息,还是可以不用见报的。不然怎会放过像你这么好的素材。程长官的妹子,一则花边新闻能让洛阳纸贵。”梅季康笑着说。
“听起来这是在抱怨**。”静漪道。她想了想,“以前在南京,有个很有名的记者,专门写名人花边新闻的,笔名梅开……我对这人很是好奇。他虽然写的很多,有些内容也过于离奇,很多人认为是杜撰的,并不信以为真,我却觉得他颇有借着写些这样的轶事来讽刺时事的意思。”
她说着看梅季康。
梅季康眨着眼,说:“哦,还有这样的事情?那这个人很是聪明了。这个不让写,那个不让写,只好写些春花秋月了事。”
静漪一笑。
“你说我抱怨也可以。总之新闻自由度还可以更高,这是不争的事实。”梅季康还是笑着,眼里的神色却是认真了。“你以为我是绣花枕头,只知道追女人和跳舞?”
静漪笑,但是没否认。
梅季康看着她,有一丝失神。
静漪发觉,敛了笑容。梅季康立即叹了口气,道:“早知道,我不该那么快暴露我的心思。可是,凯瑟琳你是单身的女性,而我是单身的男性,请给我一个机会。不要急着拒绝我……”
静漪抬手给他看戒指。
梅季康咳了咳,说:“你忘了你身边有间谍。这不过是你的挡箭牌。你或者早知道上海滩登徒子太多……又或许是你要这么一样东西,替你守护些什么。”
“密斯特梅,我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这次回来,除了是恩师所托,要负责将慈济继续下去,就是要认回我的女儿,并且带她回美国。你既然知道一些,也懂得我的困境。眼下我没有心思谈恋爱。”静漪坦白地说。
梅季康却不以为然地道:“当然,谁同陶家争个曲直,都不会不遇上一些困难。因为这个错过了恋爱的甜蜜,有点不划算。”
静漪已经笑不出来了。
她眼前是陶骧托着遂心的手,带着她跳舞的样子……她不难理解陶骧的举动。他就是要她也知道,遂心的心里,他这个父亲,才是眼下最值得依赖和信任的人。
她恍惚间听到咯咯的笑声。
叹了口气,真的听到小女孩儿的笑声,都认为是遂心了……她顺着笑声看去,却果然是遂心。在草地上奔跑着的遂心,在长椅上坐着,看着她奔跑的人,是陶骧。他身旁立着两个人,她认得其中一个是路四海。
第二十五章 云开雨霁的虹 (六)
陶骧手臂随意地搭在长椅背上。在他,望着女儿在他视线范围内恣意玩耍,应该是难得的放松又惬意的时间吧……静漪目不转睛地看了这一动一静的父女俩。一个玩的开心,一个看的得意,都没有留意还有人在注视着他们。
“要过去打个招呼吗?”梅季康问。
静漪摇头,说:“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这就去同杜先生道别吧。”
梅季康看她的脸色,已经知道她心情。
她先转身,他在后,回头看了一眼陶骧父女所在的位置膈。
“司令。”路四海低声叫陶骧,“时候不早,是不是……”
陶骧望着在草地上和杜家的马尔济斯犬玩成一团的遂心,说:“再等一会儿吧。”
遂心笑的极开心蜘。
她一晚都很高兴,对着他不住地笑。
他曾经以为他的女儿是不太喜欢笑的,现在才体会到,其实是他没有给她足够的机会……他点了一支烟。刚刚点上,就看到那团雪白扑过来,叫着爸爸、爸爸。身后的小狗追着她的脚步,咬着她的裙子……他将遂心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膝上,问:“怎么?”
遂心将他嘴角的烟抽出来,说:“爸爸又抽烟了!”小眉头一皱,很不高兴似的。
“要爸爸不抽烟也可以,囡囡亲爸爸一下。”陶骧说。
遂心毫不犹豫地在他腮上亲了一下,然后歪了头看他,问:“再亲一下,是不是今天晚上都不抽烟了?”
“好,今天晚上都不抽烟了,听你的。”陶骧笑着抱她起身,就那么扛在肩上,说:“我们回家!”
遂心指着那只小狗,说:“杜伯伯说送我了!”
“四海,带上!”陶骧说。
“是,司令。”路四海赶紧把小狗给捉住。遂心要小狗,他交过来。
“现在我也有自己的小狗了……爸爸有白狮,我有它。杜伯伯说要我好好养这只小狗……他以后到家里做客,要看这只小狗胖不胖。”遂心说。
“又叫杜伯伯?”陶骧看了女儿。
“他不高兴我叫杜爷爷,说他和你还有逄叔叔是朋友,不兴那样把他叫老了。”遂心说着,抚弄着小狗。
陶骧笑了。
他带着遂心穿过草地,走上杜家花园幽静的小径。
路四海带人不即不离地跟着,看到前方有杜家的人在巡视。除了他们的车子,也另有车在等候。此处并不是杜家正门,来往宾客的车马都不在此停留。他正欲让人上前询问,就听见有说话声。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杜文达。
他自远处便高声道:“牧之,怎么这就要走?”
陶骧将遂心放下来,道:“时候不早,该带囡囡回去了。”
“该回。回去晚了,恐怕老太太挂心。但怎能不让我出来送送呢?”杜文达责怪陶骧,又特地弯腰和遂心说话。
遂心抱着小狗给杜文达看,陶骧替她道谢。
“这也值当挂在嘴上?是我老早答应了囡囡的。”杜文达看着可爱的遂心眉开眼笑,“程先生也要走,在里头却被耽搁了会儿——我那些太太们,久闻她大名,又难得见着本人,非要和她说会儿话才放她走呢。”
陶骧看了遂心,点头。
“可算出来了。”杜文达说着,陶骧就听一阵女子的笑语声飘然而至,一看果然是静漪在杜夫人的陪同下向这边走来,身旁还有几位,除了杜文达的姨太太,还有之慎的太太慧安。
陶骧见杜文达意味深长地笑,没言声。
遂心看到慧安,喊着舅妈,跑了过去。
静漪并没想到临走还能遇见遂心,就见慧安弯身亲吻遂心,她脚步打了个顿。慧安牵了遂心,等着遂心叫人。从杜夫人开始,到静漪。
“陶小姐比上回见,个子可高了不少。”杜夫人含笑道。
静漪与众人告别,最后才和遂心说再见。
母女俩都是白色的礼服,如出一辙的美丽大方。看她们温温婉婉地话别,在场的人都沉默不语。
静漪经过陶骧身边时,只看了他,没有出声。
倒是陶骧,对她点点头。
待静漪由梅季康陪着上车离去,杜文达清了清喉。杜夫人和一众女眷先走开,他低声对陶骧道:“程先生这般才识,也难再得。”
他碍得遂心在场,更觉得不必多言,只送陶骧父女往外走。
陶骧见杜文达的随从已在身旁等候多时,知道必是有事找他,便坚持请他留步。杜文达无奈先回去,说好改日再见……
“爸爸,你这就要出门么?什么时候再回来?”遂心忽然拉着陶骧的手,问。
陶骧说:“爸爸还会放几天假,陪陪囡囡。”
“是因为囡囡生病了么?”遂心又问。
陶骧低头看了女儿,说:“囡囡以后不要轻易生病。”
“好。”遂心说。
“囡囡,”陶骧看着抱着小狗的女儿,“爸爸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认真地想过,再回答爸爸。好吗?”
“嗯。”遂心点头。
“那你看着爸爸。”陶骧将遂心放在车座上。
遂心抬眼看他。
大大的眼睛在夜色中极黑。
陶骧望着遂心的眼睛,问:“囡囡,如果很久不能见到爸爸,行不行?”
遂心的大眼眨着,突然的,她从座椅上站起来,抱着小狗打开车门就从车上钻了下去。
陶骧一愣。路四海就要追上去,陶骧摆手,他跟着遂心走在路上,遂心一句话不说,蹬蹬蹬地顺着这狭长的弯道走着。他知道要走好久才能出了杜家花园的……遂心小白裙子在昏暗的路灯下,是象牙色,头发上的蝴蝶结,飘呀飘。
她气鼓鼓的呢。
他没看到女儿的脸,也知道她正气鼓鼓的。
“囡囡,站住!”他终于说。
遂心站住,回过身来瞪着他。
他走近了,才看到遂心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
“囡囡啊……”
“密斯苏很讨厌我嘛?”遂心眼泪都落到怀里的小狗身上。小狗的绒毛湿了,抬头舔着遂心的下巴。“她很讨厌我,所以她要成你的新太太了,我就不能和你在一起?”
“没有的事。”陶骧说着,眉头锁起来。
“一定是这样的!她要做我的新妈妈,就是他们说的后妈,后妈!我不要她,她也不要我,她只要你……”遂心哭着说,“爸爸,你不要我了!我就知道,你这些天对我这么好,一定是哄我的!我也不要你了……我要跟奶奶和大姑去……我要回老家,我要跟大伯和麒麟哥哥一起过!爸爸你坏!”
陶骧摸着遂心的脸蛋儿,低声道:“陶遂心,你这急脾气,随谁呢?”
遂心一个劲儿的哭。
一辆车子驶过来,车灯明亮,他忙将遂心抱起来。
遂心还是哭着,不肯让他抱。怀里的小狗也哼哼唧唧的。
“陶遂心,爸爸的意思是,如果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爸爸,你得学会应付。你是大孩子了,知道吗?”他给遂心擦着眼泪。
遂心哭的更凶。
“爸爸不会跟密斯苏结婚的。而且,爸爸……”陶骧说着,忽然顿住了。
因为遂心突然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仿佛是被吓住了。
他揉着遂心的头发,说:“你要听话,囡囡。”
遂心紧闭着的小嘴终于张开,说:“爸爸,你要一直活着!”
陶骧愣着。
“我听到杜伯伯说的,是要打仗了么?福妈妈说,打仗就会死很多人……我不要你死!”遂心搂着陶骧,“你要活着,娶密斯苏也可以的……可是我就不能老见到你啦……”
陶骧听着遂心颠三倒四地说着,又是想笑,又觉得心酸。只好抱着她,慢慢地走着。
他其实不惯这样哄孩子。
不知道该怎么对付遂心……但也许就是这样抱着她,和她在一起,她就会觉得安全了吧。
他借着路灯的光,看看女儿。
遂心在他肩上靠着,渐渐安定下来。
陶骧只觉得肩头越来越沉,待走到杜家大门口的时候,他才上车。
遂心已经哭累了。
“爸爸,没有妈妈的小孩已经很惨了……”遂心迷迷糊糊地说。
陶骧摸摸女儿的头,他看了一眼大门口停的那辆车子。
他知道自己和遂心不离开,那辆车子是不会离开的。
“司令?”路四海在开车后,看了眼那辆车子。
陶骧抚摸着遂心的额头,低声说:“不用在意。”
“爸爸,我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了?”遂心问。
陶骧亲了下遂心的额头。
“你妈妈没有不要你。”他说。
“撒谎。你们骗我,说我妈妈肚子疼才把我丢了的……我丢了洋囡囡,都会找回来。她不找我,就是不要我了……”遂心箍着陶骧的脖子,又哭起来,“你们都不要我了……爸爸你不要死……”
陶骧出了一身的汗。
等遂心哭了累了也念累了,他才说:“你妈妈会回来找你的,囡囡。你想她的时候,她也在想你的。”
“骗人……她想我怎么不来找我……回来找我,我也不要她了。”遂心说着,吸着鼻子。眼泪汪汪地望着陶骧,“我有爸爸就可以了。”
陶骧拿手帕给遂心擦着眼泪。
他的女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这么哭……他是真舍不得让她哭。
她哭起来,就更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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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漪命司机把车停下来。梅艳春以为她要什么东西,说:“程院长,前面才是……”她刚说着,便看到程静漪望着前面的一辆车子。车子开了一段,停在一个弄堂口。先下来一个精神的小伙子开了车门,随即一个穿着红色毛呢大衣的小姑娘从车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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