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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尼卡

_62 尼卡(现代)
静漪看着她们天真烂漫的样子,不由得微笑。她此时站的远些,一席一席的女客们听着戏、说着话,花团锦簇似的……她笑笑。
秋薇体贴。
她倒不是看不开这些。这两年这种场面见的也多了,闲话听的也多了。她有时也难免生出些感慨来——这些太太小姐们聚在一处,还能说些什么呢?做了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于她来说,既是无奈,想开了,也无关痛痒。
她略一站,也就真往陶因泽她们这一席来了。
陶因润最先看到她,招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静漪看她们津津有味地瞧着戏,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不觉就想笑。她坐在这儿反而更清净,默默地摇着纨扇……其实这戏楼通透,夜晚凉风习习,倒真不觉得热。
戏台上的杨贵妃醉态可鞠,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风情万种,静漪听着贵妃那缓慢悠扬的念白并不觉得什么,倒是高力士细而高的调门,有些刺耳——她拿起小望远镜来看着台上。电灯照耀下的戏台明亮的很,醉酒的贵妃行头亮闪闪耀着人眼都快睁不开了……她将小望远镜移动着,转而看向台下。
陶骧早已安坐在他的位子上,此时正与身旁的蒲老长子蒲和田低声交谈。蒲老则由陶盛川陪同,与费玉明一行坐在一处。隔了两个位子,是陶骏。他身边是本地几位政要。许是戏正至高•潮,他们彼此倒没有交谈。静漪的手指轻揉着望远镜上小小的钮子,陶骧的侧脸便慢慢地移到她眼中来……他的脸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乌黑的鬓角中几线银亮。那是银发……她新近发现他剃的溜短的鬓角有银发的。
陶骧就在此时转了下脸。
她手中的纨扇都停止了摇摆。
镜头中陶骧只是轻轻一瞥,不知是否看到她了,但是他眼风是扫了过来的。她看到他脸上温和的表情,也许同蒲和田相谈甚欢,他在微微笑着……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把望远镜移开。她坐的位置并不占据最好的角度,却能看到楼下大厅的绝大部分。
她慢慢移动着望远镜,逐步扫过客人们。今天都谁来了……她已经颇能认得些人。很容易便可以把楼下的客人与楼上的这些归作一对或者一堆,然后划分派别——她的望远镜再次停下来,定在大厅东边的一张桌子上。
这张桌上只有两人,年长者是法政学堂的霍校长,年轻者则是胡少波。
“静漪?”陶因润转过脸来叫了静漪一声。
静漪没有回应。
陶因清距离静漪近些,见她定定地瞅着楼下,干脆欠身一看,拍了静漪肩膀一下,说:“不看戏,你看什么呢。”
静漪收了望远镜,望了她,问道:“姑奶奶叫我?”
陶因清又扫了楼下一眼,指着三姐说:“三姑奶奶喊你半天了,你只是不应声。”
静漪转向陶因润。见她故意似的对自己瞪着眼睛,忙笑道:“姑奶奶饶命,静漪不敢了!”
陶因润听了她这酷似台上程老板强调的念白,忍俊不禁,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揉着她的脸说:“怎么办,这孩子要拿她怎么办好?竟然连姑奶奶都戏耍起来!”
陶因清哼了一声,说:“能拿她怎么办?真是一块豆腐掉在草木灰里,吹不得拍不得打不得。”她说着,也扫了一眼下面,弯弯的眉一挑,斜了静漪,“才能多会儿没见呢?”
静漪被三姑奶奶揉的脸疼,待她放手,只好笑道:“我不是眼神儿不好么……姑奶奶您就饶我一回吧。”
陶因泽脸都没转,拿着水烟袋的手对着静漪的方向就点了点,说:“小猴儿崽子,你再和这两个一同聒噪,耽误姑奶奶我听程老板的戏,回头我就把你带萝蕤堂陪我睡一个月,让你见不着骧哥儿。”
静漪啊了一声,说:“那可不成!”
陶因润姐妹早就笑的快岔气儿了,陶因泽板着脸,也有些绷不住,只是摆着手,要她们都安静,免得扰了大伙儿看戏。
陶因清又捏了捏静漪的腮。
过了好一会儿,等其他人都依旧专心看戏去了,静漪剥着莲子,一颗颗地放到小碗中——她偶然抬眼看下去,发现胡少波已经不在位子上……她目光转了转,并不见他的人,想来是悄然退场了。
她将剥好的莲子分别放到陶因泽姐妹面前的盘子里,转眼看到陶因润正目不转睛地望了她,她腼腆一笑。
陶因润捻了颗莲子放入口中,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沾在指尖上的嫩绿的汁液,低声问道:“你留心那人做什么?”
———
第十九章 乍沉乍酣的梦 (十八)
更新时间:2013-9-1 23:20:35 本章字数:2301
静漪怔了下,只见陶因润的眸子,黑沉沉的幽潭一般深不见底。言夹答列她心沉了沉,静默不语。
恰在此时这一出《贵妃醉酒》落了幕,戏楼里上上下下都在鼓掌,一时间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已经听不清其它。程老板退场又在掌声的催促下重新登场。他穿着贵妃装对了楼上陶老夫人所在的位置连连施礼,陶老夫人向他致意,吩咐打赏——静漪看向被众人簇拥之中宛若太后至尊的老祖母,此时更见她的派头榍。
陶因润见静漪不着痕迹地避开自己的询问,也不甚追究,只是多看了她一两眼。静漪存了这点心事,心知姑奶奶是极通透的人,既担心她因了自己的不自然留了心,又担心自己刻意表现的从容反而更让她揣摩,未免不就自在些。幸好时候已经不早,陶因泽坐的久了嫌累,她顶爱的戏也不能让她再多做一会儿了,硬是要先回去歇着,陶因润也就只好陪了她一同走。静漪送了她们下去,看她们乘着轿子摇摇摆摆地回萝蕤堂去了……她正要松一口气,珂儿从楼上下来,喊她七少奶奶,说夫人要她快些上来,有客人要告辞了。
静漪忙答应着,就要上楼去,听到一阵笑声,她辨出是公公陶盛川的声音,便一站。果不其然看到公公带着陶骧送客出来,是在本地极有声望的蒲业兴蒲老父子。因陶家同蒲家是通家之好,静漪与蒲老父子也是熟悉的,便站下了。蒲夫人婆媳也由陶夫人伴着从楼上下来,她便打过招呼,往后退了两步。
蒲老夫妇站到一处,倒特地望了静漪,着实同陶盛川夫妇夸奖了静漪一番。言夹答列
静漪从新疆回来,便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今晚在家里见过这些客人,才真正弄清楚在她看来不过是极其自然的一个选择和行动,有着多么惊世骇俗的影响力。可不止是当时上了报那么简单……她只听他们议论,微笑不语。倒是看到陶骧笑微微地站在父亲身后,看了她。
她忍不住嘟了嘟嘴。
陶骧转开脸,清了清喉咙都。
“静漪这是不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陶盛川待送了蒲老一家出门,返回时笑道。他满面红光,看看七子陶骧,心情不错。
静漪不言声,陶夫人看了她,笑笑,说:“的确是。”
“父亲,费特使要告辞了呢。”陶骧提醒父亲。
陶盛川抬头一望,费玉明及随从已经出来了。他站下,便听到费玉明远远的就说:“陶夫人,陶翁,陶司令,陶太太,承蒙款待,不胜感激,费某打扰已久,这就告辞了。请代费某向老夫人问安。改日再登门拜访。”
他一一问候,礼节周到。
静漪站在后面,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照顾到自己。不禁暗叹此人的确是一流政客,远非舌灿莲花四字可概括也。
陶盛川同费玉明周•旋多日,早已经了解他的为人,笑着同他交谈几句,告别之后,着陶骧送他出门。
静漪看了眼陶骧。
两人不过距离数步,陶骧唇角轻轻一动,她都看在眼里。于是陶骧抬脚,她便轻声对陶夫人说了句“母亲,我陪牧之送送费先生”,几步追上去,挽起了陶骧的手臂。
陶骧看了她,也没拒绝她一同出来。只是一路往外走,两人少不得听费玉明啰嗦些。陶骧耐着性子听,静漪看出来,手使劲儿捏着他的胳膊。
好容易来到费玉明专车前,陶骧请费玉明上车。
“明晚为陶司令凯旋特地设宴庆功,还请陶太太务必赏光,一同前来。”费玉明临上车,不忘特地同静漪说道。
静漪微笑点头。
“陶司令,再会。”费玉明上车离去。
陶骧不等车开走,便欲转身,静漪手快,一把拉住他。
车子缓缓驶离。
静漪一转身,便看陶骧看着她,目光中显然有些不满。
静漪便挽了他的手臂,轻声说:“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再不耐烦也要耐烦些,这是在咱们家里呢……你这是怎么了?平常不见你这样沉不住气。”
她说着,看了他,等着他回答。
陶骧却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解释缘由。
陆续又有客人结伴离开,静漪便同陶骧在这里送了他们再回去。这颇花了点时间。静漪发觉今晚客人们都颇愿意同她说几句话,可是一贯风度很好的陶骧,今晚却异样的总有些不耐烦……可之前他明明好好儿的呢。她这么想着,可也始终挽着陶骧的手臂,往回走更是挽的紧。
陶骧半晌都没有出声了,静漪看了他,面色有些冷。她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只好也不言语了。两人回了戏楼,发现客人已经走了七七八八,留下来的都是至亲好友,连陶老夫人都从楼上挪下来,显然是等着戏曲研习社来演出那《天女散花》。一向不怎么喜欢这些的陶盛川也陪在老母亲身边,一副高兴的样子,这就让陶老夫人更加的喜笑颜开。
他们俩刚站下,静漪放开陶骧。
戏台一侧,琴师们已经落座——操胡琴的正在调着琴弦,是胡少波。静漪自己都听到咬牙的声响,她还是得花点儿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的……陶老夫人回头招呼他们,她忙微笑回应。
同时回头的陶骏,也对着他们微笑,示意他们过去坐。
静漪望着他,已经抬起的脚又犹豫了。
陶骧看看她,拉了她的手,说:“过去坐。”
静漪只得跟着过去坐下。
隔了陶骧,她听着陶骏在同老祖母说话。谈的是符黎贞如何准备这出戏……她盯着戏台上,一丝不错地盯了“出将”,耳边是细细的、断断续续的丝竹声,琴师还在找着调门。
陶骧看她的手紧握了起来,死攥着仿佛跟谁有了仇似的,不禁倾身靠近她些,说:“明晚的宴席,你就别去了。”
———————
第十九章 乍沉乍酣的梦 (十九)
更新时间:2013-9-2 0:12:01 本章字数:3410
静漪看向他,问道:“为什么?明晚庆功宴,后日他就走了……”
“他还会回来的。4”陶骧轻描淡写地说。
静漪怔了下,轻声问道:“你是说……”
她脸上有些迷惑,看上去迷迷糊糊的。
然后她抬手揉了揉发顶,发间的珍珠晃着,小发卷儿俏皮地翘着榍。
陶骧说:“看我料的对不对。若是料的对了,只怕日后,见面的日子多的很。”
静漪点头,嘱咐他:“那你去了,少喝些酒。费先生是南人秉性,酒倒是有限;可恨的是你西北军的将领,哪有一个不是车载斗量的海量……”
陶骧听她温柔地抱怨,看了她,一笑都。
静漪这半晌总算在他脸上看到了笑模样,忍不住咕哝一句。
云板敲响,丝竹阵阵,台上帘子一挑,衣着艳丽的仙女款步而出……亮相便是一个碰头彩。
静漪出了神似的看着宛若仙子的符黎贞。
好久,她一动不动。
·
·
第二天费玉明设宴,陶骧果然没有携眷前往。
静漪午后睡了个好觉,起来时日已西斜。家中自陶夫人往上都因昨日寿宴辛苦,今日各自休养,她也便缩在房中不出门了。用过晚饭,她在沙发上靠了,因说双腿酸软,月儿便拿了一对美人拳给她敲一敲。
这都是早起陶骧硬是拉着她一同去骑马害的。她已经有日子没骑马了,不像他,每天就是不骑马出行,也要保持运动的。偏偏他又让她试的黑骏马……黑骏马简直没把她给从马背上甩下来!
还是得他出马。
一同在马背上,她还是觉得紧张——万一黑骏马照旧使性子,那可是一摔,就是摔了两个人……他笑。
马场里空旷,都是回声。回声全是他的笑,和得得得马蹄声。
清晨空气里都是青草香,马汗味都没有那么刺鼻……他控马而行。黑骏马驮着他们两个,仍悠闲地仿佛在草原上漫步。她渐渐也出了汗,背紧贴着他的胸膛,透过薄薄的衫子,他身上的汗意也透了过来。
明明黏腻的不得了,可她也没有躲开……于是今早七少爷骑马的时间大大延长,于是她睡了差不多一日,腿上仍酸软的不得了……
“好了,月儿,你也歇会儿吧。言夹答列”静漪轻声说。
月儿收了美人拳,照秋薇的吩咐,下去端了水果上来。静漪看到那一小筐的新鲜荔枝,坐起来,随手剥着。
剥好了却也不吃,放在一只空水晶碗里。
“小姐,剥了不吃,待会儿该不新鲜了。”秋薇坐在一旁,打着毛活儿,看到了就说。
静漪看了下时间,说:“急什么。”
“小姐,姑爷自己会剥荔枝啦。”秋薇忍着笑说。
静漪瞪了她一眼,继续剥着荔枝,说:“明儿还想再试试荔枝肉丸。”
张妈怕她伤着手,洗了手来替她剥。
“这荔枝便是薄起来稍稍麻烦。七少爷除了荔枝,也就是爱吃点葡萄。”张妈轻声说。
静漪接了张妈剥的果肉,说:“那天还是老太太说起来,说他也爱吃葡萄,小时候逼的家里人想办法,趁着夏天的工夫把葡萄整枝的剪了密封好,到春节时开了封还是新鲜的。除了上供,就给他吃了……我听了就觉得稀奇。”
张妈剥荔枝壳正剥的到半截,听了这话,停了停手,说:“那法子是稀奇……少奶奶不知道吧?老太太说的法子,其实还是七少爷亲娘带过来的。如今都说太太厚道,其实从前二太太更厚道。为人谦和,性子也温柔。和老爷感情可好了……只可惜好人不长命。早早地就撇下少爷走了……若是能看到少爷娶了少奶奶这样的媳妇儿,该有多高兴?”
“张妈,二太太……是什么样的人?”静漪问道。
她只知陶骧是二太太生的,陶夫人胡氏将陶骧抚养成人。这么久了,除了张妈和尔宜,似乎还没什么人当着她的面提到二太太,也就是陶骧的生母。就连陶骧,也不过是说了那么一句罢了……梅沁,这是他母亲的闺名。不知为何,她每每念及这个名字,总忍不住在脑海里用秀丽的比划写出来,仿佛是能看到的美人,又总莫名地让她觉得心酸……她想陶骧大约是对母亲完全没有印象,也因为和嫡母感情甚笃,不忍提及……可这到底有点蹊跷。
她看了张妈。
张妈低了头,也像是不愿意多说。
“张妈?”静漪温柔地叫她,“二太太是七少亲娘呢……我想知道些她的事。”
“少奶奶等等。”张妈擦了手,掀了衣襟,从贴身的一个小荷包里拿出一个小布包。
静漪看她把小布包打开,里面还有一个油纸包,再打开,就是一张小像了。张妈把小像双手递给她,说:“少奶奶看看,这就是二太太。”
静漪双手接过小像来细细端详。她还没有看清楚小像里的人,就觉得该是个美人。这感觉很微妙,虽然从她进了陶家,几乎没有人同她提起过这个陶盛川的二太太、陶骧的生母……相片被收的很好。平整而洁净。推算起来,这张相片也该有近三十年了,看上去却像是新的。相片里的梅沁,似乎在望着她微笑,面上有股触手可及的温柔可亲……静漪看着,手动都不动一下。的确是个美人。但是和她想象的那种文弱纤细的模样,相去甚远。也许是因为她亡故的过早,她内心里早把她当成柔弱的人。可是看上去,她健康而有活力。陶骧是有几分像她的。从前她只觉得陶骧像极了他父亲,可真的这样看到他亲生母亲的相片,又觉得他更像他这美丽的母亲……只是相片中这位的仿佛与生俱来的温柔和善,他可没有遗传到几分。
她忍不住想笑,又忍不住想对着相片里的人说这句话:陶骧啊,真的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呢,娘……
她心颤了一下。不由得就攥紧了相片子。
她摸着身上带的怀表,打开来,和这相片摆在一处——她的母亲宛帔,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装扮……她们一个沉静,一个活泼,都美丽,也都慈眉善目。
“这是少***……”张妈看到怀表中的人像,轻声问。“我娘。”静漪回答。
“少奶奶跟太太简直一个模子磕出来的。”张妈叹道。
静漪点头,看着母亲的小像,仿佛母亲在对着她笑。
她合上怀表,说:“不想说就不要说了。以后我总会知道的吧。”
她把梅沁的相片还给张妈。
张妈双手接了,小心翼翼地包好了,说:“二太太的相片子,这家里也不知还有没有了……我偷偷存下这张,留个念想。二太太从进门,就是我伺候的。她的事……”
静漪见张妈依旧将小像贴身放好了,问道:“是不能提的么?”
张妈避而不答。
静漪以为她像之前那样,不会再说梅沁的事,张妈却叹了口气,说:“二太太照这张像的时候,才二十四岁……嫁给老爷已经是第六年。当时她已经怀了七少爷……少奶奶你来看,二太太那时候要胖一些的。她之前连生了三胎,都是落草就夭折了,没活下来一个。她挺开朗的性子,因为这个,笑模样儿都少见了。老爷心疼她,怕她落下病,不让她想,也不让她怀孩子……大夫给她调养,她身子不适合再生养……可她一心想给老爷生个孩子。那几年……老天爷收陶家的孩子,太太、二太太……还有太太屋里那个大丫头沅喜,老爷娶二太太时,太太做主把沅喜给老爷收了房。几年间,竟没有一个孩子是活得过周岁的。好好儿的孩子,活蹦乱跳的,突然就白喉、天花……孩子没了,大人更伤。老太太和太太没少求神拜佛,四处许愿。也觉得蹊跷,可查不出究竟来。”
静漪听着,靠在沙发背上。
她忽的觉得背上发冷。
张妈说话的时候是不看她的,语调低的很。
“那些年,老爷同二太太感情真是好的如胶似漆。知道她最好不生养,老爷都少来她房里了,感情还是不减半分……老爷忙忙,可不亚于现在的七少爷。府里的事儿,都是太太做主。二太太不管事的,她闲了就看看书,养养花……二太太最爱梅花。侍弄的一屋子盆景,都是老梅。她名字里有个梅字么……就是老爷不在家的时候多,在家也不能总陪着她,她也寂寞的。就很想要个孩子。说是想要女儿,女儿贴心……盼着身子好了,能生一个。就是不知怎么,越调养,身子倒越差了。老太太喜欢二太太的,着急的很,老爷太太也着急,看了好多医生,就是看不出什么毛病。日间就是吃药养着,反倒越养越弱似的。”张妈说到这儿,叹了口气。
第十九章 乍沉乍酣的梦 (二十)
更新时间:2013-9-2 9:07:43 本章字数:3291
坐在角上的秋薇这时候不小心把扇子落在地上,噗的一声细响,却吓了她自己和静漪一大跳。4
她们这才发现,屋子里实在是太静了些。
“二太太娘家人呢?”秋薇忍不住问。
张妈停了好久,才说:“二太太父母过世的早,由祖父祖母养大的。祖父同陶家姑老爷的父亲是堂兄弟。二太太是骆家的亲戚。老爷就是在骆家撞见二太太的……二太太说,若不是那一日,她凑巧去了堂哥家中还书,若不是那一日老爷在姑老爷家中多喝了一杯、在书房里歇了个午觉……她是不会遇到老爷的。遇不到老爷,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静漪听着榍。
身上暖洋洋的,仿佛能看到那样的场景——午后的书房里,被阳光晒的书香气氤氲着,美丽活泼的少女,轻盈的脚步踏碎了光影,闯进了英俊青年的梦里……她的命运从此就改变了吧。
“可是小康之家,清贫自守,家境虽差些,也不缺她什么,更不图她嫁的好得些什么,祖父母是不同意将她嫁进陶家为妾侍的。那时候——不该我说——老爷和二太太都疯魔了似的,压根儿分不开。老爷年少有为,家门自不用说,难得是痴情,真心相待。骆家老太爷眼看着是拦不住的,无奈之下也就点了头。二老在二太太嫁进陶家的第二年先后辞世。二太太恰好头生子夭折,祖父母过世,那份儿苦真说都不要说的……她半夜里醒过来哭,同我说,彩橘、彩橘,这世上从此就我一个了……老爷心疼她,有空就陪着她,哄她高兴些。她当着老爷是不哭的。知道老爷外面事情多,不忍心让他为了她再添些烦恼。老爷忙起来也是顾不上她的,好多事儿,这府里上下里外的,都得她自个儿担着。她有委屈也不会同老爷说的……二太太吃亏便在这点儿了。老爷待她再好,总是男人,不知道那些……”张妈收了话。
她起先还擦着泪,此时已经不流泪了痘。
“少奶奶想是知道,大宅门里没有新鲜事儿。我就不细说了。”张妈深深地吸了口气,“说后来……后来二太太还是怀了孩子,满心欢喜地等着孩子降生……也有些事情在心上,可是她不太在意了……老爷是真担心她,也真高兴的。4不过那时候正打仗,他不能总在家。挂着二太太,三天两头儿让人回来探看、送信。老太太为了让老爷放心,况且太太那时候也怀了孩子,老太太就不用她照顾二太太,让二太太挪到她那里去,她亲自照料。二太太那段时日样子是真好。看相片子,好几年里气色都没那么好过。人也胖了些,只是气弱,瞅着让人心里也不踏实。她有阵子想见老爷,老爷没法儿回来,就总给老爷写信。又怕他分心,也不送出去……她仿佛是有预感自己要不好了,无论如何想见他一面……让人去送信,左等右等老爷都没回来。那会儿看她的样子,倒没人觉得她会怎样,瞧着还挺好,大夫都说没有大碍。可是我怕的厉害,没敢跟老太太说,悄悄让实落的人给老爷捎口信儿去,让他千万回来一趟。老爷回来陪了二太太二十天,耽误多少事儿,都不在乎了……生七少爷时候果然是难产。折腾了好久,还是去了,生下七少爷就去了……”
静漪心锐痛。
她紧抓着沙发扶手,不忍心听下去了……
“二太太后来说过,看到老爷,那是‘一眼定终生’,也是‘一眼误终生’。可是她不后悔……我总想着若是她还在就好了,看少爷娶了少奶奶这么好的媳妇儿,该多高兴……她连少爷的样子,也都不知道看去了没有……”张妈说着便垂泪。
静漪忍着,眼泪要流出来了。
她已经听到秋薇在啜泣。
张妈半晌抬起头来,已经收了泪。
她没有问张妈什么。看着相片里的人,她隐隐有种感觉,有些事情,还是不追问的好。听的出来,张妈说的那些话,是跳过了很多环节的。那些张妈不肯说或者不肯现在说出来的,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是什么,让二太太成为少有人提及的、三太太更像是根本没有存在过的人?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还有心头莫名的疼,起初很轻,可是绵长……她似有些不死心,轻声问道:“父亲他……”
“少奶奶去过的那个花园子,满满的一园子玫瑰花,那是因为二太太随口的一句话,老爷就让人把园子里其他的花都去了,单单种上二太太说好看的那种小朵儿玫瑰。很稀罕的……二太太说这太奢侈了,让人看着不好。老爷同她讲……能为她做到的这些,全都称不上奢侈,得她一生相伴才是奢侈……”
张妈眼通红。
静漪好久说不出话来。
那大片的玫瑰花……花丛中缓慢而行的正在老去的背影……陶骧看着她满怀玫瑰时复杂的眼神……
她让张妈去早些休息了。张妈一向勤勉,总不肯早于主人歇着的。今天却很顺从。下楼的时候甚至险些要跌了。静漪亲自过来扶了她,她竟要坐在楼梯上,好久才能站起来。静漪让月儿和秋薇陪着张妈去。
静漪坐回沙发上,发了好久的呆,不知自己该做点什么才能让心情平复。
她终于看到面前的荔枝,于是一颗一颗地剥着荔枝。
直到秋薇回来看着,忍不住提醒她:“小姐,你剥了这许多……”
她看看,面前一堆荔枝壳,荔枝肉原本该放进碗中,却有些也就丢在了荔枝壳里,难怪秋薇大惊小怪。可见她这一会儿工夫,神不守舍到了什么程度。
秋薇收拾了茶几上的东西,也下去休息了,只剩下静漪一个人在起居室里等着陶骧。
陶骧并没有交待是不是回来,想必是早不了的……她就在沙发上蜷着,心里却翻腾着,想起来走走,却又不想动。
陶骧回来,听到他的脚步声,她闭上眼睛。他脚步有些沉,还很慢。终于到了近前,他坐在她身旁了,酒气重重的,越来越近……她睁开眼,看到他黑沉沉的眸子,正在看着她。
他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心痒痒的,又有点疼。
被他定定地瞅着,锁住了似的,她的呼吸有些失措。
“你喝了多少酒?”她问。酒气一浓,她总受不了。这会儿看着他这样,她却忽的想起那张小像来……陶骧浓黑的眉、长长的睫毛、漂亮的瞳仁……她呆看了他片刻,忽然的,她略抬头,嘴唇碰上他的。
他似是被她亲了这一下,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人整个压过来,将她蜷缩的身子覆住了。
她心里有点慌,觉得他不知道又要做什么疯狂的事……这里还是起居室,他又醉了,实在不敢太纵容他。她挣了几下,说:“你去洗澡……早点睡觉……”
他却并没有她预料的那样乱来,而是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将她笼罩住,她呼吸是越来越困难了似的……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却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似的。她抽了抽鼻子。
陶骧起身,看着她。
“为什么哭?”他问。
“没有哭。”她说。趁机从他怀里出来,坐好了,问他要不要吃荔枝。
他看着她手里的碗,张了张嘴巴。
静漪一颗一颗地喂给陶骧,手中很快便攒了一小把的荔枝核。
“不能吃太多。”静漪将碗拿开。
他醉意朦胧,反应慢了些,像个小孩似的。
她手臂勾住了他的颈子,看着他。
手上沾了荔枝汁液,甜而黏腻。黏着他的面颊,她闭上眼睛,还是准确地吻在他唇上……陶骧是有些醉了的,可是控制力还在。静漪这样的亲吻,的确足够把他点燃。他将她抱了起来,回到卧室里,把她丢在床上。根本想不到还要去洗澡了,他迅速地解脱着自己的衣服、接着是她的、然后是更为迅速地进入她……虽迅速却不粗暴。
他难得像个君子,却比暴徒更令她神魂颠倒。
“你今天怎么了?”他在她耳边问。
“没什么。”她转身,撑起手臂,看着他。从外面投进来的一点点光线,足以让她看清他的轮廓——她的手指沿着他的面庞游走。轻轻地点着,他的额头、眉心、鼻尖、嘴唇……手指尖在嘴唇上轻轻地点着,过一会儿,她的唇印在他唇上。她柔软的手臂滑下去,围着他的腰,慢慢地收紧,身子贴着他,抱的他很紧。
“没什么,我就是想这样抱抱你。”她说。
第十九 乍沉乍酣的梦 (二十一)
更新时间:2013-9-4 5:53:43 本章字数:2433
她枕着他的膊头,听他呼吸匀净,渐渐沉了下去,应是睡着了……她原也有些疲累,可不知为何,今晚就是睡不着。言夹答列
翻来覆去的,眼前似乎都是那片玫瑰花海,连鼻端都是浓郁的花香。
朦胧间听到犬吠,仿佛隔了很远。
她翻了个身,碰到陶骧的身子,完全醒过来,犬吠声近了。她睁开眼,清醒了些,辨出这犬吠声是在自己院子里的,应该是白狮。深重的夜里,白狮的吠叫声越来越大,竟有些声嘶力竭的味道。已经有好一会儿,不见停歇榍。
静漪开始觉得不安。白狮自到了他们这里,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疯狂地吠叫。
她悄悄起身下床,披衣往出了房门,顺手拉一拉灯绳,灯亮了她适应了一会儿光线,才往阳台走去——她看了眼落地钟,凌晨两点,正是夜色最深沉的时候……从阳台上,只看到白狮在院中,对着大门的方向吠叫。
树影中白狮的影子有点模糊。
静漪轻轻拍了拍手,白狮停止了吠叫。可也只有片刻的工夫,又叫起来。静漪烦恼地预备下楼去,就见廊下的也有灯光,她顿住脚步,看到是张妈提着灯笼从廊下往白狮的方向去……白狮还没等张妈走到自己身边,便蹿了出去。
能听到张妈低低的呵斥声,应是担心白狮的吠叫惊动了人。不一会儿,秋薇也出去了。静漪悄悄后退。转身的工夫,看到外面有光闪动。那团光迅速移动着,往远处去了……静漪想也许是巡夜的,便回身将阳台的门掩好。
白狮终于停止了吠叫,四周又安静下来痘。言夹答列
静漪回到卧室去,陶骧依旧睡的很沉。
她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刚要躺下,忽的听到两声枪响,她下意识地探手往枕下摸去,还没有摸到枪,便被一只大手按住了手背。
她心跳骤停,还没缓过来,便听到陶骧低沉的声音:“用不着的。”
“你也被吵醒了?”她身子一软,倒在他身边。靠着他灼热的身子,立即觉得踏实了些。“听枪声很近。”
她在猜测枪声从哪儿来。
陶骧依旧握着她的手,说:“睡吧。擦枪走火也是有的。明早让人问问。”
“嗯。怪吓人的。”她轻声说。
“这还能吓到你?”陶骧低沉慵懒的声音里喊着些许戏谑,“你可是连枪都敢开的。”
静漪轻轻地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总让她心头忐忑。
陶骧也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第二天静漪睁眼时陶骧已经不在身边。她起床梳洗好了,他才回来。等他收拾好下来吃饭的工夫,她把报纸粗略地翻了一遍。陶骧下来时,她正好合上报纸,问道:“今天去送费先生?”
陶骧点了点头,见静漪脸上是意外的神气,微笑道:“这个面子还是要给他的。再说稍晚些法国大使同夫人抵达,父亲和母亲也要接机,我还是早些过去为好。”
静漪听着他的安排,点头,看看时候不早,催促他快些用早点。他今天的行程可都是大事,一样也耽误不得。她倒是记得他们原先安排的要去医院探望逄敦煌的,看了坐下来往面包上涂着黄油的陶骧,问道:“那你今天是不是没有空闲……”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陶骧好整以暇地说:“有。你不如同父亲和母亲一道去接机。晚些时候我同你去探望敦煌。”
静漪微皱眉头,说:“这该有多麻烦呢?”
“不麻烦。”陶骧说,一副不容质疑的神气。静漪无奈,只好听他的安排。想到要同公婆一道出门,又是这样的场合,难免要郑重其事地装扮。她看了看自己身上。陶骧见她如此,便说:“这样就很好。”
静漪看看自己身上,是极简单的姜黄双绉短旗袍,换套首饰也很看得过去了。她本就怕麻烦,陶骧这么一说,她也就顺水推舟。忽的想到昨晚上的事,问道:“可是知道昨儿夜里到底怎么回事?”
陶骧端起咖啡来,啜了一口,眼都没抬地随口说道:“大哥那边儿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翻着报纸,看上去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儿。静漪想想,还是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再细问。她看了一眼趴在角落里的白狮——许是昨晚闹腾的凶,今早它动也不动地缩在角落里呼呼大睡——她轻声地说:“这会儿你倒是睡的好了,昨儿晚上那么折腾人。老这样可不行,谁受得了啊?”
陶骧听了,嘴角一弯。
等到两人用罢早点,陶骧说:“我赶着出门,你替我问安吧。”
静漪点着头,和他一起往外走。
到门口要分道扬镳,陶骧说:“碧全和无瑕和大使夫妇同机。”
静漪刹住脚步,看着陶骧。
“真的?”静漪惊喜,“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说也不晚。”陶骧说。
“你成心的!”静漪大声说,脸都红了,显然是高兴的。
陶骧微笑,道:“碧全是为公事,陪同大使夫妇访问;无瑕既是公事也是私事,主要是来看你的。”
“我知道的。”静漪有些得意地笑着,挥着手让陶骧走。这下她对去接机有了很大的期待。兴奋的竟然手心要冒汗了。
陶骧笑着转身先走。
走出几步远去,回头见静漪还站在他们的院门口看着他,晨光中她的笑容格外灿烂些……
静漪心情一好,脚步都轻快些。
秋薇跟在她身后,好笑地看着她。主仆俩议论着这件意外之喜,很快便到了萱瑞堂。
进了门,秋薇先发觉有些异常,她悄声提醒静漪。静漪正在兴头上,并未留意太多,直到进了上房门内,才觉得今日萱瑞堂里外都肃然无声。
陶老夫人正在内室,面前只有陶夫人。
静漪进去跟别问安,两位都应了。陶老夫人让静漪也坐。静漪便坐了下来。她悄悄看着陶老夫人和陶夫人的神色,信徒便是一凛——两人板着的脸,都仿佛挂了一层寒霜。
陶老夫人沉声道:“咱们竟然是死的!”
第十九章 乍沉乍酣的梦 (二十二)
更新时间:2013-9-4 16:10:14 本章字数:2372
此时内室并无旁人,陶老夫人沉沉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4
“你往日的精明和手段呢?”陶老夫人目光转向陶夫人。
陶夫人便站了起来。静漪也不敢坐,急忙起身。
陶夫人静默不语,静漪低头。
陶老夫人看看静漪,低声问道:“骏儿怎么样?”
“所幸轻伤,并无大碍。”陶夫人回答。
静漪只觉心惊。内情不得而知,显然也跟昨晚的枪声有关了……她盯着地上丝绸毯子的图案。花样繁复而艳丽的丹凤朝阳,清早并不明媚的光线中,图案有些黯淡。她觉得眼睛发涩,手里握着帕子,此时却也不敢随便乱动。
“只是伤在了要紧的地方。日后不知能不能看见东西。”陶夫人冷静。
静漪听了更加心惊榍。
陶老夫人半晌无言,手中握着的水烟袋,已经熄了。
“着人仔细医治。他既是受伤了,麒麟怕是也顾不得了。”陶老夫人抬眼一望,静漪纤细的身影几乎是隐在陶夫人身后了。她沉吟片刻,“麒麟让静漪照顾几日。静漪?”
“是,奶奶。”静漪轻声回答。
陶夫人并无异议。
陶老夫人盯了她一会儿,说:“妥善处置。我不想再看到她,也不想听见议论。”
静漪心突突跳。老夫人轻飘飘的两句话,却仿佛把什么东西狠狠地一把抹掉了……她只听到陶夫人应了句是督。
“都去吧,我知道你们今儿忙。4”陶老夫人似乎恢复了往日的闲适,抬手摆了摆,让她们走。
静漪待陶夫人退后转身,才跟着转身出来。
外面依旧不见伺候的人。
静漪这才明白过来,想是特意的不让人在跟前伺候的。
陶夫人走了没几步,猝然停下脚步来。
静漪急忙跟着刹住步子。
对着门,陶夫人高大的身影像是嵌在画框里的一个深重的画像,此时愈加显得沉重。
静漪没来由便觉得此时她定是伤心不已的……但是她没有回头,只是略一站,仿佛身子还晃了晃,说:“老太太既然让你照顾麟儿,你就好好照顾他。等大少爷好了再说。”
静漪点头。
陶夫人绝口不提符氏,静漪心里也有数。恐怕此时符氏是凶多吉少了……她不禁胆寒。
“随我来,还要去接机。”陶夫人接下来说的,已经是正事。
“是,母亲。”静漪听她已经不带情绪的语调,忙答应着。等陶夫人起脚出门,静漪跟在她身后,随她一起回房去。
陶盛川一身长衫,正坐在那里看报。
静漪问候过公公,垂手侍立一旁。恰好仆人来上茶,静漪亲手奉茶。
陶盛川把报纸放在一边,接了茶,温和地望了静漪,点点头。
他原本便对静漪青眼有加,令静漪觉得温暖,今日见了他,竟更觉得亲切些似的。
他问静漪喝不喝茶,没等静漪回答,吩咐人给七少奶奶来碗茶,又让静漪坐了。
静漪原本不敢坐的,陶盛川便略板了脸,说:“长者赐坐,怎敢不从呢?何时长了这等毛病,我竟不知。不是在老太太那里也是让坐便坐的么。”
静漪这才坐了,陶盛川脸色缓和些。她心里暗道原来陶骧的脾气,正是随了父亲的……待茶上来,是陶盛川爱用的。她端了茶碗细细品了。只觉得这茶初时甘香,继而苦涩,待到入喉良久,方有回甘,余韵缭绕,唇齿含香。
见她半晌不语,陶盛川反而微笑,道:“老七若有你这样的好性子,怕是也能爱上这茶。”
静漪轻声说:“父亲,我只是觉得这茶香……哪里懂这个。”
“许是早年便让他出洋的缘故,老七洋派的很,仿佛是再也不会细细品茶的。”陶盛川说着,好似觉得有些遗憾。但见静漪捧了茶碗端坐,轻声对他说“并不是的,父亲,他也爱喝茶。日常用的是白枫露”。他想一想,点头,“那倒也好。”
静漪见公公神色间一如往常,初来时忐忑的心情渐渐放松些,同他轻声地交谈。
陶盛川极少同晚辈这般坐着闲聊几句,陶夫人出来时看到,也不禁稍稍一怔。静漪看到她,先站了起来。陶夫人倒着意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脸提醒丈夫该出门了。
陶盛川夫妇单独乘了一辆车,静漪带着秋薇乘车随后。
秋薇看看静漪,轻声道:“小姐,补补妆吧。”她说着把静漪的手袋递过去。
静漪拿出小镜子来一看,可不是么,她脸上的妆都有些花了……她这一早上,竟然不停地冒着冷汗。她拿着帕子擦脸,粉扑按在鼻翼处,又往唇上点了点唇膏。秋薇默默地在一旁给她拿着东西,她看了秋薇。秋薇想逗她开心下,轻声说:“小姐,等下见了表小姐,可别又哭花了脸。”
静漪想笑,没笑出来。只是嘴角动了动。她原本是满怀的高兴预备来接机的,哪里知道横生枝节,即将见到无瑕这等好事儿,都不能让她有个由衷的笑模样。
秋薇收拾好了东西,才低声道:“小姐还是别难受了……纸包不住火。小姐就是太厚道。遇到旁人,哪里还会忍得这么久不说?”
车厢里渐渐热气来,秋薇给静漪打着扇子,听她轻声说:“今年夏天可真热,往下怕是难熬了。”
“从前表小姐就说,小姐是冰肌雪骨,大夏天的也不爱出汗,夏天里最好过了。若是小姐都嫌了热,旁人岂不是要天天泡在冰桶里了?”秋薇道。她迅速地摇着扇子,“兰州的夏天,哪有北平那么难熬……”
静漪听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随意找几句话来同自己说,晓得她是想借机开解自己。不由得更有些心烦起来。秋薇渐渐也不出声了,她只看着汽车快速行驶,扬起路边的黄沙来……到机场时已经十一点钟,陶骧果然已经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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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左右还有一更。:)
第十九章 乍沉乍酣的梦 (二十三)
更新时间:2013-9-4 20:00:31 本章字数:3278
停机坪上搭着用作举行欢迎仪式的凉棚,装饰简单得体,加上分列的仪仗队,场面便隆重起来。言夹答列
静漪同陶骧站在一处,看着前方的陶盛川夫妇——在凉棚下特意给他们准备了座椅,等待飞机降落的时候,他们可以稍事休息——陶夫人在丈夫身边,不时看向他……她目光是温和而平静的,也有深深的关怀之意。
陶骧见静漪一言不发,直勾勾地望着父母亲,不禁纳罕。静漪这两天的反应颇有些异常。只是他还顾不得问,已见塔台发出信号,大使的专机马上到了。
等待飞机停稳在规定位置,大使一行从机舱出来,又花了不短的时候。
已近午时,天气颇为炎热棼。
静漪发觉公婆都已显出疲色,尤其婆婆平时身体一向健康的很,此时脸色也差了些,鬓角都被汗水浸湿了,不由得就担心起来。她快走几步,悄悄越过了陶骧。
陶骧诧异。静漪这样显然是不符合礼仪的。他随即看到静漪上前搀住了母亲,顿时明白过来。他也走上前,低声问道:“母亲哪里不舒服?”
陶夫人正巧一阵心慌,被静漪和陶骧扶住,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如常。陶盛川要人送她先上车休息。她坚持不肯,说:“就这么一会子,过了就好。大使已经下飞机了,不要声张。规”
陶盛川抬头一看,大使夫妇果然已经走下舷梯来,他伸手搀了夫人一下,低声对静漪道:“照看你母亲。”
静漪点头。
陶盛川转身就位,站的笔直,脸上堆起笑容来。待大使走到他面前,他伸手出去,同他相握,同时转眼一看陶骧。陶骧微笑着过去站在父亲身边,担任他的翻译。
静漪仍扶了婆婆,稳稳地站在他们身旁。她已经看到大使夫人身后紧跟着过来的便是表姐夫金碧全和二表姐赵无瑕。无瑕穿着白色的洋装,同大使夫人在一处,衣着毫无分别。看到静漪时,她抬手先将帽檐上垂着的面纱撩起,对她微笑着。静漪也对她微笑,同时低声在陶夫人耳边解释道:“同大使夫人在一处的是我的二表姐金太太。言夹答列”
陶夫人看过去,点了点头。
静漪陪着陶夫人,被依次介绍给大使夫妇。
大使随身带了翻译,可陶骧和金碧全的法文都是很好的,此时翻译倒退了后。
趁着大使与陶盛川夫妇寒暄,无瑕过来,根本就没有说话,就将静漪搂在怀里,边拍着她,边看了陶骧。
陶骧在一旁听到无瑕问他道:“果然信里怎么说都是哄我们的,哪里胖了?牧之,我们小十自从嫁了你,可再没有婚前那肉嘟嘟的脸了。你承认不承认?”
陶骧跟着端详静漪,面庞的确少了几分少女时的圆润,嘴上却道:“二表姐一路辛苦,这边请。”
“二表姐,快上车吧。”静漪催着无瑕。
碧全特地站下来,看了静漪,却对陶骧道:“她总算见到静漪,不让她说个够,一定是不依的。”
无瑕瞪了碧全一眼。
碧全示意前方大使夫妇同陶盛川夫妇已经走在前头了,让他们快些,道:“边走边说。”
“好。”无瑕揉着静漪的短发,笑道:“这个样子,真是俏皮可爱的很。倒是同报纸上的样子不大像。我们那阵子日日盯着报纸看,担惊受怕。好容易看到你平安的消息,才踏踏实实地睡着觉……碧全那阵子正好去巴黎,不晓得国内的情形。回来听说了,也觉得后怕。这回他陪大使和夫人来访问,我提出来一起来,他也就同意了。本来多时不见你,我就想的慌。”
无瑕和静漪走在一处,边走边说。静漪问起孩子们来。无瑕说这次出来前,特地将一对小儿女送到南京无垢那里去,“三哥和三嫂也有信和礼物带给你。回头让人送到家里去。”
无瑕说着话,又细看静漪。静漪被她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忙推着她上车……
回到城中,大使夫妇被安排下榻在东城陶家的一所别业中。金碧全夫妇陪同,亦下榻于此。陶盛川当即在别业设宴招待,宾主相谈甚欢,宴罢尽兴,陶盛川夫妇才请他们休息,携子媳告辞。
陶骧因与静漪还要去探望逄敦煌,在别业同父母亲告别之后,才前往西北军医院。
静漪虽然只来过一次军医院,对这里的环境却记的很清楚。车子又直接停在了特等病房楼前,静漪下了车,便走在了陶骧前头。她记得陶骧说过,逄敦煌的病房是第二百二十二号……边走,边找着门牌号。陶骧走在她身后,看着她脚步匆匆地往二楼最里面的病房去。
静漪走到一半的时候站下,回头看看陶骧距离她还有一段,催促他快一些。
陶骧走上前来,皱眉看她,问:“这么着急?”
静漪看了他,心想他应该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吧?从他神色间看不出异样来……昨晚枪声响起时,他从容地仿佛只是听到碎了两只杯子。想想也是,他怕是听惯了枪炮声;陶家几十进的深宅大院,这一处的声响传到那一处,就算是枪声,一层层障碍阻挡了,也就如滴水汇入江河。别说不细究,细究……又能怎么样呢?
熔炉一般的陶家,任你是块铜,是块铁,就算是金子,丢进去也即刻融化成浆了……她攥紧了手袋。
“嗯?”陶骧见静漪看了他,人却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不出声,不禁追问。
静漪有心问问他早起已经查问过什么,告诉他这会儿她赶着是想探望过逄敦煌之后早些回家去。老祖母交待让她带麒麟儿几天,这会子麒麟不知是不是已经被送到他们居所了……可她忽然就觉得口拙,仓促间怎么能说的清楚这些。
“等我回去同你讲……先去探了敦煌。”她挽起陶骧的手臂,说。
陶骧低头看了眼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
她的手有点发颤。他再细看,她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僵硬。
到了病房门口,陶骧敲了门,来开门的是马行健。静漪已经多日不见马行健,看到他在这里,才明白陶骧想是安排了他负责逄敦煌的安全——真是照顾周全也周全到了一定的份儿上。马行健可是陶骧寸步不离的近侍……她从认得了陶骧,少有见到小马离了陶骧的时候。
马行健请他们入内,病房里却不见人影。
“人呢?”陶骧问道。
静漪打量着病房内的陈设,日常所用可谓应有尽有,住在这里应该非常方便。
“都在里边。”马行健忙回答。
静漪转身,才看清这不过是套房中的一间。
陶骧在她身旁,看她大眼睛转了转,留意起茶几上放着的杂志和日文书籍来……静漪转眼看到他正在望着自己,轻声问道:“这病房还住了别人?”
陶骧示意她稍等。静漪看他的样子,不由更加生疑。
陶骧吩咐小马去请逄敦煌出来,“就说我们来了。”
他们说话间,图虎翼已经将带来的东西都放在了茶几上。
马行健还没有去开门,里面的人显然已经听到外面的动静,把门打开了。静漪看时,就见逄敦煌站在病房门口,也不开口说话,笑微微地望着他们——逄敦煌看上去并无异样,反而红光满面,精神饱满,不知是不是在医院里养的好,比起在哈密分别的时候,他虽黑了,可也胖了壮了——静漪咦了一声,皱眉问道:“省身,你怎么这样好?牧之说你受伤,我以为很严重……”
她特为地往前走了两步,站下来端详逄敦煌。
逄敦煌看她疑惑,上下地打量着自己——她样子变了好些,本已剪短的头发又烫过,发带束着,像个逃课的女中学生……在她身后的陶骧,默默地也望着她。
逄敦煌过来,微笑着先同陶骧握手,笑道:“陶太太,我这样好,你应该觉得庆幸吧,怎么仿佛是十分失望的样子?难不成在你想来,我是被用绷带五花大绑在床上么?我受枪伤,已经好的差不多,随时可以出院了。”
他指着自己的腰腹部。衬衫被他手一捋,果然看得到绷带缠绕的痕迹。
静漪听他解释,确定他的确已无大碍,才松口气,说:“既是这样,何苦来还住院……”她说着话,忽然顿住了。瞥了眼逄敦煌,又看看陶骧,“难道……”
逄敦煌笑笑,对陶骧一撇嘴,道:“我就说瞒不住她的。”
第十九章 乍沉乍酣的梦 (二十四)
更新时间:2013-9-5 8:52:56 本章字数:2480
“段家大哥真在里面?”静漪问道。4她着实讶异。逄敦煌说瞒不住她,其实应该是陶骧没有想要瞒她。她看了眼陶骧,陶骧转而问敦煌道:“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
“稳定下来了,精神时好时坏。”逄敦煌脸色这才沉下来。
静漪看看他,又看看陶骧,轻声问:“我能进去看看他么?”
陶骧扶了她的手臂,示意她一同进去。逄敦煌却有点犹豫,陶骧看他一眼,他才让开,低声道:“这会儿睡着了。”
陶骧走在前头,静漪随后。
躺在病床上的段奉先,双眼紧闭,呼吸匀净。脸上有几处伤痕,看上去却也还好。静漪站在床边。她几乎要认不出段奉先来了——最后一次见他,就是在火车上。脑海中留下的仅仅是他那灰败的脸。即便是那样,奉先仍有股儒雅的气质……她看着眼下奉先瘦削黧黑的面容,简直不能相信这就是段家的大公子棼。
“枪伤,失血过多。我们发现他的时候,已经休克了。幸好左铭在,立即就动了手术。现在算捡回一条命来。”逄敦煌轻声说。
他语气平和,但听得出来由衷的庆幸。
“活下来就好。”静漪低声。她不禁有些唏嘘。奉先大哥,和她的大表哥、三哥……曾经是北平城中有名的世家公子。段家是民·国初年才起家的,底子差些。可是她从小看着这些哥哥们,从来都当他们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原来英雄也有末路之时。
陶骧见静漪伤感,却也不劝慰,反而退了两步,立于窗边。
逄敦煌过来,压低声音道:“恢复的不好,也有心绪不好的缘故。言夹答列”
陶骧眉头一蹙,看出来逄敦煌有话要说。他瞅着静漪。她正在床尾处,煞有介事地翻看段奉先的病例本——翻的甚是缓慢,样子认真的很……他听到逄敦煌说:“他的妻儿原在东京,出事后被段奉孝派人接回北平。日常供应一应具足,不曾苛待。只是三年多以来就没有能够离开过北平城。段奉孝的人看的非常紧。这事你当然是知道的吧?广”
陶骧看了逄敦煌,说:“又想打我的主意了。”
“你跟段奉孝那是多少年的交情……”逄敦煌笑嘻嘻地说,见陶骧仍是皱着眉,“兄弟阋墙,胜败已定。段奉孝不要逼人太甚。如今妻离子散的这位,可是他兄长。”
“什么时候去栖云营报到?”陶骧抚了抚眉心,问。
逄敦煌说:“好歹等我伤好利索了……三天之内。”他摸着肚子,笑着。
陶骧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说:“西北军里有句老话,‘进栖云营、扒七层皮’。你还是养好了再去。”
“好啃的骨头也不会给我。早去晚去,还不是一样。你这西北军的军爷们,哪里的也不省事啊。”逄敦煌哼了一声,转身靠在窗边,却正好看到静漪合上病历本,向这边望了一眼。他叹了口气,“奉先当年蒙静漪相救,铭记在心。不然此次清除余党,哪里会这么快?如今他那些心思也淡了,唯独挂念妻儿而已。我想段奉孝也不至于真的”
陶骧背着手,听到这里,淡淡地说:“这几年卧薪尝胆,若不是兵败,一朝得势,今日的段奉孝,就是他。哪里会有什么不一样?”
逄敦煌想了一想,点头道:“说的也是。此事当我没提。”
陶骧看了静漪,说:“奉先何其有幸,你如此拼尽全力护他周全。”
“言重。”逄敦煌低声道。见静漪是在等着他们了,他提醒陶骧该出去了。
陶骧一点头,朝静漪走过去。
逄敦煌舒口气,陶骧虽未答应他什么,可是也并没有把话说死。
到病房门口静漪就站下,看了敦煌说:“不必送出来了,到底也是病人。”
她说着一对美目自管望了他。
逄敦煌笑了,说:“你这明摆着是寒碜我呢。得,没受重伤是我不对;可是把轻伤往重了说,这可是陶司令干的事儿,你该找他算账。”
“啰嗦。快些依旧进去休息吧,我们这就回了。”静漪挽起陶骧,对逄敦煌摆手。她语气极温柔,陶骧转脸看看她,同逄敦煌握手道别,也就去了。
逄敦煌转身回了病房,踱了会儿步子,才往窗前一站。下面车子在等,陶骧和静漪还没有到。排的整整齐齐的黑色轿车,散在周围的警卫,看着让人觉得莫名有些紧张……他看到静漪走了出去,似乎是掉了什么,欲弯身时,陶骧已经替她捡了起来……“敦煌?”听到段奉先在叫他,逄敦煌回身看时,果然段奉先已经醒了。“帮我叫护士来,疼的难忍。”
逄敦煌点点头,探身出去,马行健看到他,听他一说,马上去找护士了。逄敦煌回来,看到段奉先因为剧痛而惨白的脸,轻声问:“静漪在的时候就醒了?”
段奉先斜他一眼,随即疼的脸上肌肉抽搐,说:“不拆穿,你是不是会死?”
逄敦煌笑笑。
“我的事,你不要再操心。这几年的形势我也看透了,中央军不说了,唯有西北军,才容得下你。陶骧也值当你为其效力。段家与陶家是世交,段系同陶系也是盟友。别因为我,给陶骧找麻烦。奉孝扣着南云母子,不过是张牌,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段奉先和缓地说。
逄敦煌沉默片刻,才问:“你有什么打算?”
“当然得先养好了伤。”段奉先揉着手臂,“然后……”
“然后上伏龙山种仙草去吧。”逄敦煌微笑。
段奉先皱眉。
“我知道你一定要说,你是拿枪杆子的,拿不了锄头……会有你拿枪杆子的一天,先歇歇。不信这几年你好好睡过一个觉。”逄敦煌说着,听到敲门声,便住了口。
段奉先也不说什么,等护士进来给他注射的工夫,他看看敦煌,仿佛不经意地说:“几年不见,小十出落的让人更不敢认了。”
逄敦煌坐在一旁,随手拿了一本日文书来一翻,并不答话……
静漪在琅园门口下了车便急匆匆地往里走。陶骧看她脚步如飞,把自己甩在身后也不在意,挥手让车子先走,他跟着进了园子。
静漪进门便问:“麒麟少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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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晚上九点左右再2一个。:)
第十九章 乍沉乍酣的梦 (二十五)
更新时间:2013-9-5 19:47:14 本章字数:3458
月儿轻声说:“在楼上。4张妈和秋薇姐姐都在。”
“睡午觉了?”静漪一边把手套摘了,一边问。
月儿摇头,道:“不肯睡……也不肯吃东西。”
静漪站下,回头看了陶骧一眼。陶骧听了这话也皱了下眉。她问道:“说什么、要什么没有?”
陶骧解着扣子,脱了外衣,搭在沙发背上,听月儿回话:“没有。少奶奶,老姑太太那边摇电话来,说是等下要过来的。棼”
静漪点着头,陶骧同她一起上楼。张妈从房里出来,看到他们回来了,压低声音施礼道:“少爷和少奶奶可回来了,孙少爷不吃不喝不说话,大半天了。怎么哄都不成。”
静漪就有点着急,问道:“就一直这样?”
她问着就想推门进去,被陶骧一把拉住了胳膊圭。
陶骧问道:“还有谁在跟前儿?看妈呢?”
张妈摇头,道:“是太太那边的齐妈带人送来的。没见着其他人。”
静漪听着这话,不由得心头火起。看样子谭园的人都被禁足了,也未必不是因为想封口。可是麒麟这么小,又是这么敏感的孩子,没有他熟悉的人跟着,怎么行呢?她皱着眉,让张妈退下,看了陶骧道:“麒麟再有个好歹,事情才是不好收拾呢。”
陶骧见她面上薄怒,推门轻声道:“先看看麟儿。”
静漪被他这一句话提醒,眼下当真最重要的是麒麟儿,跟着进了门。秋薇见他们回来,悄悄过来,指了指在榻上坐着的麒麟儿,轻声说:“就这么坐了好几个时辰了。”
静漪一看,麒麟儿低着头坐在榻上,面前小几上,是她平时闲来无事打棋谱的棋盘棋子,他正把一颗颗的黑白子往棋盘上摆着。看着没什么规律,好像就是特为地要找点儿事儿干一样……小身子缩着,比平日里都小了一个码子似的。静漪快走过去,轻声叫着“麟儿”,就蹲在了脚踏上,恰好平视麒麟儿。麒麟儿把手里的棋子丢下,转脸看着静漪,好一会儿,才小声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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