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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影横斜

_14 夜幽梦(现代)
“会。”我闭上眼,伏在他肩头,“只要你可以让我永远爱着你,我就会一直陪你。”
“呵呵,果然是玥儿。”他重复一遍,“真像是你会说的话。”
屋里很闷,可是,遥的身体很温暖。
遥在午饭的时候就可以下床行走了,当天就开始打点行李,我们一大行人在第二天就启程去灵天城,这一次,依旧是我和遥坐在马车里,大夫说他是高烧才退了一天,需要再休息休息,而且腰间的伤也才结疤,最好是坐马车。
我们两人坐在马车里面,望着闭目养神的遥,我不禁回想起昨天的情景,敖炔果然很敬重他这个哥哥,两兄弟的感情的确很好,一见遥退烧,前来探病的巴硕王的面部线条就柔和许多,马上命人送来了很多补品。
呵呵,我勾起唇角,最精彩的莫过于大夫说遥这时候不宜吃补品,应该烧些清淡的食物……那时候敖炔极度扭曲的脸色我到现在还记得。
“笑什么?”
闻声抬头,看见遥睁开了眼,“我在想你那个弟弟,实在搞不懂他怎么对你那么好,难道敖炔从没想过要抢你手上太子的位子吗?”
“他想过,小时候就想着要当皇帝,虽然他这人专制了点,可却也是很服输的。”遥轻笑出声,“那时候,父皇手上的权力并不集中,外戚还在一定程度上把持着朝政,我也还留在展府。后宫之中,皇后仗着娘家的势力而独揽大权,只可惜就是生不出皇子,换个说法,应该是父皇从没去碰她,孩子自然也就生不出来了。父皇的儿子其实不多,一共也就三四个,那几年,各个皇子都想抢下太子的宝座。”
“结果全都失败?”我双手托着下巴,好奇问道。
“因为长期服食慢性毒药的关系,父皇的身体一直都很弱,即使现在也常常传唤太医。所以,他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对付那些外戚,虽然已经抢回一部分的权力,但始终除不干净外戚的党羽,而且为了防止反弹过大,父皇的举动也不敢太过火。”遥接着说道,“那时候父皇的意思是这样的,哪个皇子有法子统一朝政,他就把位子传给谁。”
“咦?可你爹不是在你出生时就封了你做太子吗?”我疑惑道,“太子的人选能随便乱改吗?”
“若是太平盛世的话,几个皇子都有能力继承那位子,谁当皇帝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不过,若是在朝政混乱的情况下,尤其是外戚权势庞大,若皇帝不够厉害,很容易成为傀儡的。”遥解释道,“这句话,是父皇说的。有能者居上,无关乎谁是皇长子的身份。”
“知道了。”我移动到遥的身边坐下,“那几个皇子没一个成功的,而遥你一回来,只花了五年时间就扳倒了外戚,所以敖炔就对你崇拜得不得了,也从此对皇位死心?”
“大致上来说就是这么回事。”遥微微一笑,将我的手握在掌心,目光停靠在我身上,他犹豫地沉默了一会儿,“玥儿,父皇可能会对你有些偏见,若他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没关系,我基本上可以想像得到情况。”猜到了遥要说的话,我阻止他开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既然选择跟你入宫,就会想办法面对和处理这些情况,不会让你为难的。”
敖全,荻桑国现任的皇帝,即使他已经开始把很多权力交付到遥的手上,可毕竟仍是坐在龙位上的最高权力者,即使他的身体很弱,可也不会有愚蠢到会忽视他的人。
外戚横霸,他可以冷静地步步为营,然后夺回皇权;身体虚弱,他可以不焦不躁地正视现状,然后扭转局势……而且,不论如何,这人还是遥的亲生父亲,虽然我不喜欢对别人卑躬屈膝,可适当的妥协是必须的,也是应该的。
荻桑国现在的境况,皇权都已回到敖家手里,敖全因为身子弱的缘故,常常静养在自己的寝宫里,日常国事大多都交给了遥去打理,但是,很多大事真正的最终决定权,却依然还留在敖全手中。孜祁和荻桑一样,都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在着内患,不一样的,只是现在荻桑的政治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而孜祁,在沈墨翎落在敖炔手里的局势下,只要这消息一传回国内,或许会在不远的将来掀起更大的风浪吧!展翼翔也会趁此机会加紧他夺权的步伐!
遥曾经因为我的关系而跟敖全大吵一架,那次谈话的结果我并没有去仔细地向遥问情况,但是,即使敖全默许甚至妥协了,他心中对我肯定也存有芥蒂,很可能嘴上不正面给遥答复,暗地里依然阻止我和遥的事情。这样的人,如果真的反对我和遥之间的婚事,应该会是最棘手的对象吧!
对于未知的情况心怀忐忑,在我们行了五天的路程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荻桑的首都——灵天城。那里,我第一次看到了敖全。
黑发中掺杂着许多白发,他很瘦,病态般的瘦弱,可这并不妨碍他的威严,双目炯炯有神,鼻梁高挺,他端坐在一张黄色奢华的椅子上,身后是两个宫女,周围则站满了人,密密麻麻的,却层次分明,一排一排地站着,有太监,有士兵,也有官员。
抬眼望去,只是那大片的人海映入眼帘,气势非凡。
遥和敖炔骑着马走带最前面,我跟罗梓在他们身后跟着,步步前行。一见到两个皇子,面前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全都跪了下来,动作整齐,声音如同百川汇大海,久久回响不断,“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巴硕王。”
遥嘴角含笑,轻轻一抬手,“免礼。”说罢,就跟敖炔一起走到敖全面前,两人下跪行礼,“父皇,孩儿回来了,还劳您大架在此等候,实在是失礼。”
“恩,回来就好。”敖全点头,“你们都起来吧。”
此时我是跪在罗梓身边的,低着脑袋保持沉默,遥跪下的时候我们也都跟着跪下,敖却一开口,便都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立在原地。
敖全的目光四处巡逻,他一个一个地看过来,最后将视线停在了我的脸上,站在我身旁的罗梓连呼吸都乱了一乱,空气中有那么一霎那的安静,敖全声音朗朗,不容拒绝,“那位就是展玥姑娘吧,走到朕旁边来,抬头让朕好好看看。”
众人挑衅
此话一出,气氛越发诡异,周围有好多人都将视线飘到了我脸上,或许是想看看到底是何等的国色天香,竟值得太子跟皇帝闹翻脸,甚至不怕因此而被废掉那太子之位。
和敖全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也就短短几十步路,但是,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我尽量让自己的走姿端正得体,高贵优雅。停在了敖全三步远的位置,我站着抬头,然后跪地问安,“民女展玥参见皇上。”
“恩,起来吧。”敖全的目光还盯在我脸上,似乎想要考量些什么,“你再走近一些,到朕身边来站着。”
我眼眸下垂,不知他到底是何用意,但依然恭敬答道,“是。”
上前两步,我站定在敖全身边,遥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虽然背对着他,但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投射过来密切的注意力,还有那丝隐隐的担忧。
不知敖全会说出什么,或者还是想做些什么,我不露声色,不让自己的态度被挑出刺来,毕竟,在这种环境下,即使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也足以让我万劫不复,更糟糕的是,也许还会把遥一起拖下水。
敖全盯住我,突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的笑容异常表面化,事情来得那样突如其来,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措手不及,他站起身后向前一步,直接拉住我的手,大声宣告,“各位,朕今天在此宣布,展玥姑娘近期就会嫁给锋源,然后成为我们荻桑国的太子妃,现在,朕就定下他们二人的婚约,从此以后,每人见到展姑娘都要以太子妃之礼相待。”
“玥儿,在这儿睡觉会着凉的,醒一醒。”只感到有人在轻轻推着我的身子,惺忪地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抬头,就看到遥那张突然放大在我眼前的脸庞,“这种姿势睡觉脖子也会不舒服的,要不我抱你去里面的卧榻上睡一会儿?”
“唔……不用了。”伸手遮住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睡这儿还真有点冷。刚才又梦到那天的事情了,没想到敖全会在我刚来的时候就宣布婚事,本以为他会阻止我和遥之间的事的,唉,总觉得最近做的梦比较多,难不成我这人越来越忧虑了?
“待在书房很无聊吗?”遥弯下腰替我倒了一杯热茶,然后拉过我的手捧着那杯子,“这茶还很烫,你不想喝即使用来暖暖手也行,你的手很冰啊。”
“唔,也不是无聊,就是觉得很想睡。”嘴的确有点渴,我拿起杯子一口饮尽,然后握住遥的双手不放,笑眯眯地望着他,“不用杯子了,你的手就很暖,让我烘一下就行。”
自从那天敖全宣布了我跟遥的婚事以后,我就常要去学一些礼仪规矩,教我规矩的老嬷嬷也没做出什么为难人的举动,只要我觉得累了就会让我休息,态度也是恭敬有加的,只可惜总透出疏离冷漠的味道,让人感觉怪怪的。
每天早上用完膳后是学规矩的时间,下午则就陪着遥待在他书房了,毕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比起以前已经少很多了。可即使只是每天下午,然后再加上用晚膳的时间,我们待在一起的时候在旁人眼里也够长了,甚至还有人说闲话,什么“还未成亲就腻在一起”,还有什么“整日里头迷惑太子”……
“如果真的觉得无聊,你可以帮我一起看看奏折。”遥的两只手紧紧包着我,掌心炙热,“还是早上学规矩让你感觉很累?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学了。”
“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讨厌倒还不至于,就是稍微有点麻烦的感觉。”
“那你是继续坐在这里看书呢?还是想看看奏折?”遥松开一只手,侧过身子指了指他书桌上的那堆折子,微微一笑,“或者回房里去睡觉?”
“你还真想让我看奏折?”本以为他不过随口说说,眨了眨眼,我有些意外,“这样没关系吗?不是禁止女子干预朝政吗?”
遥揉揉我的头发,满脸宠溺的神情,“只要你想看就没关系,规矩是人定的。”
“还是免了,名声已经不怎么好了,若这种事再被别人知道,恐怕我就真成了狐媚惑主的妖孽了。”我苦着脸拒绝,对遥叹气,“遥,你继续这样惯着我,真会宠坏我的。”
“真的吗?”遥的眼眸中满是笑意,他盯住我的双眼沉默了一会儿,黑瞳深邃似海,“若真宠得坏就好了。”
被他看得脸都开始发烫,屋子里又静,几乎可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撇开了眼,我顺势松开他的手,“宠坏就完了,现在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在我看来,明天的品花宴八成是针对我的,唉,真不想参加。”
品花宴,一种不定期召开的宴会,那一天會在皇家园林中观赏各种天下的奇花遥草,名品树种,参加的人有皇亲国戚,朝中百官以及各自的家属。
表面听来是以品花为主的风流雅事,不过,品花宴实际上是场古人变相的相亲大会,或者,更确切地来说,是专给皇子准备的相亲大会。
不得不说,荻桑国对男女间的婚事还是很开放的,虽然大多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但男女双方却可在婚前相见,若是彼此中意,则男方就可托媒婆前去提亲。但这在皇族之间又有些不一样了,虽然每过几年就会定期挑选绣女入宫,可一部分朝廷重臣并不舍得把女儿送入深宫之中随便许个皇子,同时却又想把女儿嫁门好亲事。这时,就需要品花宴了。
品花宴参加的人不单是皇子皇孙,还有些官员的儿子,或者年纪轻轻就官居要位的青年才俊。彼此在这场宴会中赏花品茶,浅浅而谈。其中一些有缘的,就会暗生情愫。
“你那时因为要娶我而跟皇上闹翻了,还提出了只娶我一个的要求,周围的那些人肯定会心生不满。”重重地连声叹气,我满脸的苦恼,“看我不顺眼的人绝对多到数不清。”
“何必去理会那些人。”遥站直了身子,脸上溢满了安抚之意,“有我在,没事的。”
果然一语成真!
虽然遥说着没事,但第二天在品花宴上他也不可能无时无刻地陪在我身边,总还是要去应酬一下的,我的猜测的确没错,他前脚才离开没多久,就有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走到我面前。当时我才坐下吃着御厨做的精致点心,连一个都没吃完,就发觉眼前多了个人。
小眼睛,小胡子,那人来意应是不善,可他尽量用着和气的态度说话,“展姑娘。”
“唔。”我咽下那一口糕点,朝他笑笑,“不知你是哪位?”
“在下兵部侍郎王琢,早就听闻太子殿下对展姑娘的宠爱,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这话让我怎么答?总不见得让我连声称“是”吧?更不可能让我回上一句“这与你何干!”眼珠子转了转,我只能不说话,朝他微微一笑。
“太子殿下的专宠是展姑娘的福气,可在下官看来,有福气是好事,展姑娘是否也应该体现一下自己的大度,多劝劝太子纳妃收妾?”王琢笑容依旧,目光中却多了份凌厉,“若是没有这份度量,展姑娘将来又如何母仪天下?”
啧啧,还真是开门见山啊,他这么直我也就没必要兜圈子了。拿起桌边的白布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站起身回他一笑,“王大人,容展玥在这儿放肆地说上一句,这种事你应该去找太子殿下谈,而不是在这里和我这么个弱女子讨论,无论殿下有多宠我,也不可能什么都听我的,甚至连婚娶这种事也由我来左右。”顿了一顿,我望向王琢,不让他有任何辩驳的机会,“还是说,在王大人眼里,殿下是如此没有主见的人?”
王琢神色一僵,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他被噎得哑口无言,站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怔忡地站着,最后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低低喃了一声,“失礼了,告辞。”便转身离开,目送他的背影,我又坐回了位子,继续挑好吃的糕点送进嘴里。
“不愧是锋源挑的好妻子,果然牙尖嘴利。”骤然听到从自己身后传的讥诮声,我侧过眼望去,面目俊朗的中年雅士,羽扇纶巾,风度翩翩。
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啊,还让不让人休息,别说去观赏花草了,我可是连茶水都没上一口,遥让我在这个位子上坐一会儿,然后他很快地应酬完,就陪我去赏花的……这下好了,要等的人还没等到,不想看的人却接二连三。
我故意挑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就是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可方才王琢的到访就已经吸引过来不少视线,现在再来一个,唉,低调还真是件难事啊。
到了荻桑后我还是了解了一下这儿的官员的,而眼前这个更是大名鼎鼎,不单是荻桑的第一才子,更是遥的亲生舅舅方期天,官拜大学士。
椅子都还没坐热,我又站了起来,稍稍欠身,“方大人。”
“未来太子妃的大礼方某可担待不起啊,被您行礼,可还真是折我的寿啊。”方期天嘴角满是嘲讽,“其实锋源只娶你一个也是有好处的,若其他女子嫁给他,有你这么一个正妃坐着,她们又哪里还有活路呢?”
这楂找得也真是明显,每一句话都是既狠又毒,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能让周围的人都听清楚,看热闹的有,冷眼相望的有,议论纷纷的也有……就是没人来做和事佬。唉,看来想见我出丑的人不少呢。从四周收回视线的同时,还意外瞟到了敖全那张兴味的脸庞,他目光一转,正巧和我对上了视线,见着我也在看他,敖全微微一笑,又转开了头和他身边的官员聊了起来。
这算什么?我这情况能用四面楚歌来形容吗?嘴角挂了抹若有似无的笑容,我淡淡答道,“哪里哪里,方大人太过奖了,比起牙尖嘴利这一点,展玥岂敢在方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可能从未有过人会这样对方期天说话,他脸色相当不好看,板着一张脸冷冷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天下第一美人沈琦瑾的女儿,既没有你娘的美貌也没有你娘的温柔,我当初还好奇会是怎样的一个女子,竟能把锋源迷得晕头转向的,哪知道……哼,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他说的话和敖炔还真是相似,我扬眉一笑,不作回答。
“哇,沈琦瑾的名号我也听过哦,当年不知迷得多少人魂牵梦萦,人长得漂亮,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尤其她的琴艺更是堪称一绝!”一个靓丽活泼的少女突然跑到了方期天的身后,笑吟吟地望着我,“你是她女儿的话,应该也很会弹琴吧?”
“紫纱,蹦来跳去的成什么样子?站直一点。”方期天低低呵斥了那少女两声,只是很快又将视线调回我身上,他的目光中甚至带有几份挑衅,“是啊,说到琴艺,不知展姑娘能否当众展示一下你的风采呢?”
即使我跟遥并未正式成婚,可是,无论如何,让未来的太子妃当众演奏,毕竟,在旁人的观念里,这些是戏子也会做的事情,这绝对是一个失礼至极的要求。虽然我心里对这种事并不介意,但若真应他的话去做了,或许掉的不单单是自己的面子,在皇宫里,一旦被别人压到了头上,哪怕只是一次,以后也会让旁人落下话根子的。况且,无论是他还是他女儿,在对我说话的时候口气里绝无半点尊重之意。
我抬眼盯住方期天,直把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的时候,突然柔柔一笑,只可惜笑意中却透出一股冰冷,“方大人,你是太子的舅舅,理应也算是我的长辈,本来你都发话了,玥儿也应遵从才是。只不过,容玥儿在这里提醒你一声。”顿了一顿,我眼角的余光瞟向敖全,望着他若有所思的神色,我又转眼向方期天嘲讽地笑了一笑,“请您别忘了,皇上曾当众宣告文武百官,每人见到我都应以太子妃之礼相待。不知道方大人是不是忘了这件事?还是说,你没把皇上的话放在心上?”
看着方期天瞬间变绿的脸色,我染上唇畔的那抹笑容更是柔和,向前跨了一步,“不过,既然方大人都在这里当众要求了,玥儿无论如何也该卖你一个面子,奏上一曲才是啊。”
“不……”方期天话才说到一半,目光正好望向我的后方,他的脸色马上由绿转白,连血色都快找不到了,“太,太子殿下……”
哦?遥回来了?我转身望去,果真是遥。
他的脸色淡然无波,瞳孔深处却隐忍着几欲勃发的怒气,眼眸下垂,遥很快走到我身边,经过我的时候轻轻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后站在方期天的面前,语气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没想到我才离开了一会儿这里就变热闹了。”话锋一转,他如刀尖般的目光射向方期天,“方大人,你是想听玥儿弹琴?”
方期天的脸都快憋红了,望着他说不出话的样子,遥倏然一笑,瞳孔中的温度几乎能结冰,视线缓缓扫向四周,望着原本想看热闹的那些人一个个都低下了脑袋,遥唇角一勾,语出惊人,“看刚才的情势,想听曲子的人应该不少……也好,那就由我跟玥儿在这里为大家合奏一曲!”
敖全召见
周围一下子寂静无声。
遥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他转头对我柔声道,“玥儿,要不我们一起弹奏首《凤求凰》?”
凤求凰?怔忡了一瞬,别说其他人了,连我刚才听他说要合奏的时候都吓了一跳。目光四处瞟了一瞟,好多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再向远处望了望,正好看见敖全那张变得严肃起来的脸,我立刻对遥展颜一笑,“好啊,那我去拿琴。”
“王兄,你要在这里弹琴?”最先开口说话的是敖炔,他快步走了过来,容色中已没有了刚才的轻松,“大家都只是开个玩笑,你何必这么当真。”
“玩笑?”遥嘴角的那抹笑容几乎是狠狠扯出来的,“既然是好笑的事大可当着我的面来开,何必背地里只跟玥儿开玩笑?我以为,诸位很希望听一听琴音才会开这样的‘玩笑’。”
敖炔被噎得说不出话,他视线转来正好对上我的眼,眉头一皱,“展姑娘,你的意思呢?你想让王兄在这里弹奏吗?”
听他的语气是很希望我劝阻一下遥了,眨眨眼,我满脸无辜的表情,“不可以吗?”
看着我的模样,遥忍俊不禁,口气也缓和了许多,“炔,你也别这么较真,我只是和玥儿一起为大家合奏一曲,不用想太多,就当看一场表演好了。”
“可你贵为……”
“说起来,朕也没听过你弹琴啊,也好,在这里跟各位卿家一起饱饱耳福。”敖全向我们这边慢慢走来,声音来得那样突然,直接打断了敖炔。他目光复杂地扫了我一眼,然后向身后的一个婢女吩咐道,“暖霜,你带着展姑娘到琴阁去一趟,让她挑些顺手的乐器。”
“是,皇上。”
敖全一开口,周围自然都没了闲话,敖炔也不好再说什么。
暖霜带着我向西面走去,一路离开园林的时候,只看到众人各不相同的神态,我没有去细细辨认其中隐含的意味,在我们跨上台阶转弯之前,最终见到的是遥朝我微微一笑。
皇宫里的地形的确复杂,而我这人又不擅长认路,若不是由暖霜带着,恐怕花个一天也走不出去,七转八绕的,在经过好些亭台楼阁,行了很长的雕漆走廊以后,我们总算到了琴阁,那是一间建造得极为精致的楼阁,墙上那些山水花草的雕像就是栩栩如生的模样,而楼阁本身又是傍水而建,更平添了一份雅致。
我依着自己的喜好挑了两把古筝,一把是紫檀制成的,上面的花纹图案是傲雪开放的梅花,做工极其精巧细腻。另一把的材料是千年楠木,还有金丝雕成的龙形图案,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园林里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快速挑好之后就跟着暖霜往回走了。
回去的时候,目光突然停在了偏远的某一处。
灰白的墙壁,肆乱的爬山虎蔓延其上,还隐约可看到几座跟皇宫整体的华丽感格格不入的厢房,很大的地方,可是却也很空,几乎见不着什么人影,即使在阳光下也显出凄凉苦楚的感觉……刚才走过来的时候还没发觉这地方,我一边跟着暖霜走,一边细细地打量起那块地方,照那样子看来,应该是冷宫吧。
忽然,身体一滞。
远处白墙的那边站着一个女子,正好背朝着我们。
不知不觉中咬紧了唇,抑制不住心中冉冉升起的那股异样感,好熟悉的感觉,可在这里会有我认识的人吗?心中隐隐升起一股狐疑,强烈地想要走过去看看那女子到底是谁。我终于还是停下脚步,叫住了暖霜,伸手朝那方向一指,“暖霜,那是什么地方?”
“哪里?”没想到我会出声,暖霜怔了一怔,她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恍然道,“哦,那里是冷宫。”
果然,我眯了眯眼,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正想掠身过去看看的时候,却看见敖炔从拐弯处走了出来,他看我们两人停在原地后皱起了眉头,“停着干什么?那边还有好多人在等,父皇见你们还不回来,就让我来看看了。”
“参见巴硕王殿下。”
我硬生生止住自己的身子,淡淡望了敖炔一眼,算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不好意思,那我们走快一点吧。”
凤兮凤兮归故乡翱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凤兮凤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体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於悲
千古一曲凤求凰,没人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遥在众目睽睽之下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弹完之后,或者说在遥替我出头的时候,我就感到许多人都收起了自己的敌意,或者应该说,他们收起了表面的敌意,至少会卖给遥这个面子,不再明目张胆地造次。原本对我采取观望态度的一些人也终于转而默许了我跟遥的关系。
品花宴,其实很多官员都想把自己的女儿送到遥的身边,虽然实际找我麻烦的就那两个人,但其他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绝对算不上少,恐怕只要见着情况稍有松动,就都会有所行动的。无论怎样,遥毕竟是太子,将来要当皇帝的人,有多少人想让女儿坐上皇后那位子的,可好不容易盼到最后,却被我这么个异国女子给捷足先登。
唉,我仰躺在床上重重叹气,早知道选择到这里来不会是个轻松的活儿,现在看来,果然麻烦多多。不过,经过白天这一次,应该能让很多人安分许多吧。在宫中若没有自己的势力恐怕很容易就尸骨无存吧?我在这里也没有相应的背景和娘家可依靠,是不是应该考虑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势力网?总不可能每次都让遥来帮我。
既然我选择活在后宫之中,就应该学会完全独立。这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地方,软弱和犹豫是不被允许的,倚靠别人这种想法只会带来毁灭这一结果。
第二天醒来,我吃完了早点就去上太子妃的礼仪课程,可无论是走在路上还是跟着老嬷嬷上课,虽然周围的人都没说什么,虽然他们原本的态度也很恭敬,可就是觉得有了些改变,该怎么说呢,感到他们比之以前热情许多,恐怕昨天的事已经众所周知了吧。
遥的那一曲效果还真大,也省下了我的许多工夫,好不容易等到上完课,我正打算去冷宫探一探,心里一直牵挂着昨天看到的那人究竟是谁,可人都还没从椅子上站起,就看到罗梓出现在门前,他穿得很精神,笑着望了我一眼,“玥儿,动作快点,皇上有事找你。”
终于,还是找上门了吗?
敛去自己的心思,我小心翼翼地打量罗梓的神色,“师父,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
“呵呵,即使是坏事你也得去啊。”
“如果是坏事的话我就得先做好准备了。”眨眨眼,我再一次求证,“不是坏事吧?”
“你啊,不是坏事。”罗梓一脸拿我没办法的模样,哭笑不得,“至少在我看来不是什么坏事,你大可放心地跟我去。”
“嘿嘿~”
跟着罗梓走到了敖全的御书房,通报了一声后,我们便推门而入,一进去才意外地发觉,里面坐着的不单是敖全,还有遥跟敖炔也在里面,我怔了一怔,刚想行礼的时候却被敖全打断,他朝我微笑,“玥儿,这里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是,谢皇上。”满腹狐疑地坐下,我向遥投去探询的目光,却见他只是对着我笑笑,看着他的笑容,我一下子感到了安心,照这样看来,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这次把你们叫来,主要是想谈谈薛耀光的事情。”敖全缓缓开口,往椅子的后背上一靠,他的目光在各人脸上停留了片刻,继续道,“当时锋源你主张不要赶尽杀绝,所以朕将他派去了偏远的广沙城,可现在有探子回报,他在那里也不是很安分,最近小动作频繁啊。”
薛耀光?广沙城?
“哦,玥儿你可能还不是很了解,薛耀光是前任丞相,也是当初外戚势力的主干之一。”见我面露疑色,敖全简短地解释道,“虽然锋源平定了他们的势力,甚至还将很多原来站他们那一边的官员收为己用,可是,根除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呃?我脑子一个激灵,了解到了敖全的用意,急忙站起身,“皇上,这些事情应该是朝廷大事,这不适宜由女子来干预,更何况玥儿是后宫中的女人,更不应该涉及。”
“呵呵,无妨无妨,朕既然把你叫来了就是想让你听听这些事,也顺便听你说说自己的意见。”敖全笑了两声,“早就听说玥儿你是于路收过的弟子中唯一的女性,想必应是不凡,朕很想听听你的意见和看法。”
我实在无法把敖全的想法摸清,他把我叫来参与这种事,也许是信任的一种表现,但在我眼里,什么事情都是双面刃,今天我只是坐在这里听他说话,也许明天就会因为今天听到的事情而招来祸端,我下跪道,“皇上,承蒙您的欣赏,可民女实在没资格也没理由……”
“怎么会没理由?”敖全懒懒打断了我的话,眸中精光一晃而逝,隐约闪烁着算计,“要知道,当初薛耀光曾私底下跟朕承诺,只要能让他的女儿嫁给锋源当上太子妃,将来保证她坐上皇后之位,他就愿意无偿交出自己手中的全部势力,并且帮助理清剩余的那些外戚。”
“……”我垂下眼,头微微低下,遮住自己的目光。
“玥儿,天下皆知你即将嫁给锋源成为我荻桑国的太子妃,你能说,这事与你没有半点关系吗?”即使低着头,我也能清楚感觉到敖全投射过来的目光,就如同玻璃的碎片,锋利而透彻,屋子里弥漫着古怪的气氛,转瞬间,敖全又突然笑出了声,满是慈爱,“玥儿,你不必跪下啊,站起来吧,若继续这样跪着,待会儿锋源又会和朕怄气了,起来吧。”
说话果然滴水不漏,抿了抿唇,我站起身坐回原位,“谢皇上。”
“呵呵,朕说这话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真心地想听听你的想法,玥儿,你应该不会拒绝吧?”敖全又绕回了原来的话题,“你就当朕在考考未来的儿媳妇,不必拘礼啊。”
“父皇,这件事本就是儿臣的责任,还是交由儿臣来办吧。”遥站起身,轻轻地望了我一眼后向敖全拱手道,“当初是儿臣主张不要赶尽杀绝的,所以,现在出了问题理应由儿臣来解决。”
“呵呵,这事当然应该由你去办,不过,在这之前朕总要听听别人的意见。”敖全一眼看穿了遥这番举止的用意,脸上笑意更盛,调侃道,“锋源,你不用着急啊,朕不过想问问玥儿的看法,又不是要吃了她,朕才说了两句你就站出来为她说话,你未免也太宠她了吧?”
遥的脸颊似乎有些隐约可见的红迹,见他被敖全堵得说不出话,我在心中暗暗叹气,说就说吧,若现在说话就开始缩手缩脚的,那我以后那么长的一段人生想必也不会轻松如意了,来荻桑之前不就已经决定了吗,在这里要活得像自己些。抬眼向敖全望去,我微微一笑,“若皇上坚持想听听玥儿的拙见,那就只有献丑了。当初太子殿下会主张放薛耀光一条活路,想必是有一定理由的,或许是因为外戚的势力实在太过于根深蒂固,若强行除去,恐怕会对朝野带来动荡,将他放逐带偏僻之地,远离政治斗争中心才是稳妥之法。”
敖全怔忡了一会儿,复杂的目光转瞬即逝,脸上很快染上了笑容,他嘴角添上一抹兴味,颔首道,“不错,的确如此。”
“如今,薛耀光在广沙城又开始蠢蠢欲动,应该是有了什么计划或者后盾?”
“分析得很好。”敖全笑意宴宴地望着我,“接下来的事正是朕要说的,薛耀光被放逐到广沙城也有一段时间,这些日子以来,外戚残留的党羽也差不多被肃清了,如今,他仍有胆子做那些小动作,的确是有了后盾之故。”
声音骤然停下,收起笑容,敖全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往我们看来,字句铿锵,“薛耀光有胆子贩卖武器和私盐,若朕料得不错,他应该和墨宣国暗中勾结。”声音再次停下,敖全对我开口问道,“玥儿,这件事若交由你来办,你会采取什么行动?”
又要我答?望着敖全若有所思的神色我沉默了片刻,真的要说吗?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选择说实话,“回皇上,若由玥儿来办,恐怕会斩草除根。”
“哦?”
“别国的后盾跟荻桑国内的党羽不一样,别国会跟你合作,图的只是一个‘利’字,当然,即使是本国内的官员勾结也是图个‘利’字,但两者在本质上是有区别的。在同一个国家里,若你建立起自己的势力,那对上位者来说是很麻烦也很棘手的问题,除当然是除得掉,但是,却也太费时也太耗力了。因此,若非是太大的问题,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也是可以的。但是,若是和他国勾结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这种事情,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可能让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周围的空气格外凝重,我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后继续道,“先在朝廷之中切断薛耀光的各方人脉,这样,在墨宣国眼里他也就相应失去了可以利用的价值,这个时候,只要薛耀光发生任何一点意外,墨宣国都会毫不留情地把他给丢弃掉。”
闭了闭眼,我一口气把最后的一句话给说完,“内忧外患,此时的薛耀光就真的是走投无路的境况了,但是,为了防止那些外戚党羽的势力再次猖獗,玥儿以为斩草除根是最保险的做法,薛耀光绝对不能继续留着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先是一阵沉默,然后听到敖全的鼓掌声,他的眸光中又闪现出之前那缕意义不明的光芒,像迷雾般让人捉摸不透,“很好,于路教的弟子果然名不虚传,玥儿,你的确没让朕失望。”他转头面向遥,淡然询问,“锋源,你觉得如何?”
“连父皇都如此满意,儿臣自然也无话可说。”遥的嘴角浮现一抹浅笑,他朝我投来一道柔和的目光,“父皇的意思,是希望儿臣亲自到广沙城走一趟吗?”
“恩,这件事你不亲自走一趟朕就不能安心。”敖全颔首,他又将视线转向敖炔,问道,“炔儿,你有什么异议吗?”
敖炔站起身,他先是看了我一眼,眉目中多了一抹深思,然后转向敖全拱手道,“禀父皇,儿臣没有异议,儿臣也认为薛耀光这人绝不能留。”
“恩,本还想这两天就开始准备你跟锋源的婚事了,现在看来,可能又要拖上一拖。”敖全朝我笑道,“玥儿,等锋源这次从广沙城回来后,朕立刻替你俩操办婚事。”
“谢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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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回百转
满天的繁星缤纷入眼,缭乱得像黑色幕布上镶嵌的晶亮钻石,熠熠夺目,闪烁的光芒似要灼伤眼球,坐在屋顶上,有一种伸手就能抓住的感觉,美好得就像幻境般流连忘返。
我仰躺在黑色的屋顶上,半阖着双眼,凉爽的夜风拂面吹来,发丝掠过脸庞时那种痒痒的感觉格外令人心动。一缕一缕的,我抬手将飘散的黑发捋到耳后,忍不住勾起唇角,好舒服的凉风,好惬意的夜景。
今天白天,皇上把我叫去御书房的那一幕似乎还在眼前回放,到现在还是想不出敖全把我叫去的用意,甚至也不知道他问我那些问题的意图,难道只是单纯想看看我是个怎样的人吗?唉,同样是做皇帝的人,沈畅烙就比敖全好捉摸多了。
又一阵微风吹来,鼻子有些痒,我轻轻打了个喷嚏,想到白天在御书房时那样坦白地回答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可即使后悔,说出口的话也收不回来了,我既然选择在荻桑国里陪遥一起生活,那么诚实地表达自己是绝对必要的,若整天想着怎样掩饰自己,恐怕弄到最后反而会是我最不好过了,重重地叹气,无暇顾及那些,我现在脑子里想的,只有遥明天一早就要离宫的事情,从小到大的记忆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跟遥分开。
“沙沙”的树叶声,我闭上眼,今晚的风还吹得真是频繁啊,随着细风一起拂来的,还有一阵淡淡的桂花香,以及糕饼的香味。我豁然睁开了眼,支起上身,果然看到了遥站在地面上朝我微笑,手里还托着一盘桂香糕。
他一跃而上,直接站到了我身旁,“试试看吧,我不知道和秦嬷嬷以前做的是不是一样的味道,听说你今晚只吃了一点点,现在肚子不饿吗?”
“还行吧,也不算很饿。”我顺手从盘子里捞起一块桂香糕,张嘴咬了一口,酥软芳香,甜而不腻,很好吃啊!惊诧地眨眼,我抬头望向遥,半分猜测半分推断,“是你做的?”
脸色似乎有些发红,只可惜夜色太深看不怎么清楚,被我问得有些尴尬,遥咳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恩。”
“真是你做的?”我的语气难掩惊奇,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真正被证实了以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做这个?”
“你小时候不就很爱吃吗?”遥本想语焉不详地轻轻带过,但见着我那双盯住他不放的双眼,轻描淡写的言语也只能化成无奈地叹气,他认命地坐在我旁边,解释道,“我小时候常看秦嬷嬷做,后来回到荻桑国以后就试着做做看了,尝试了很多次,所以就会做了。”
说得还真简略啊,我好笑地瞅着他,“你到了这里居然还能抽出时间做糕点?”
神色一僵,才刚正常的表情又添上一抹尴尬,遥闭上眼不看我,精致的脸庞上带着可疑的不自然,“玥儿,你对这个问题真这么感兴趣吗?”
“呵呵……”我笑倒在屋顶上,“做糕点是这么让人不好意思的事吗?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大概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斜躺在屋顶上,我慢慢品尝那盘桂香糕,夜色很好,糕点也很好吃,带着那股怀念的味道我思绪飞到了童年,“遥,记得十二岁的时候,我们有一次也一起在夜里这样吹着冷风,只不过,那个时候是坐在树上,那好像是展翼翔才回府没多久的事情。”
“恩,那时我们还看到他半夜摸进了娘的房间。”顿了一顿,遥朝我低笑,带着几分意外,“我以为以你的性子应该早忘了,没想到你还记着。”
我也以为自己会忘了的,没想到现在都还记得,任着桂香糕慢慢在口中融化,我低声道,“做的很好吃,谢谢。”
耳旁传来一声叹息,遥睁开了眼朝我脸上望来,直接转了话题,“你这么晚还不睡觉?还跑到屋顶上来,如果被守卫兵看到说不准还以为是刺客而被抓起来呢。”
我斜过眼瞟他,似笑非笑的模样,他还好意思说我?“那你呢?明天就要启程去广沙城了,怎么到现在还不睡觉?甚至有闲情逸致陪我坐这儿吹冷风?”
又听到了“沙沙”的树叶声响,今晚的夜风果然频繁,遥的发丝也有些吹乱了,他望着我低低一笑,那笑声很轻也很短,却无可防避地钻进我耳朵里,缭绕不去,“因为,我觉得你应该还没睡觉。”
抿了抿唇,被他盯得撇开了眼,我轻声道,“那恭喜你,猜对了。”
短暂的沉默,一瞬间周围只剩下风声和树叶摩擦的声音,安静的氛围,恰恰相反的是杂乱的心绪,遥说话的语气像叹息一般,“睡不着吗?”
“唔。”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满是含糊不清的声音,“你大概要去多久?”
“我尽量加快动作,主要还是看事情的棘手程度。”遥顿了一顿,“怎么了?你这次好像特别多愁善感?”
多愁善感吗?我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我杞人忧天吧,总觉得没什么好的预感。”
“担心我?”遥骤然问出了声,见我意外地睁大了眼,他倏然一笑,光彩四溢,“如果你担心我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我静静地望着他,目不转睛,静谧的空气中几乎可听到对方的呼吸,四目对望,时间久到连气氛都变了质,遥沉静的瞳孔中暗火跳跃,他突然俯下身,彼此的鼻子都碰到了一起,我浅浅勾起一抹笑,抬高了下巴,轻触他柔软的嘴唇,浅尝辄止。
“上一次是你吻我,这次应该由我来。”
遥黑色晶莹的瞳孔中闪过一抹异彩,低沉的声音似乎是从胸腔里传出来的,“你是不是太轻了?我上次应该吻得还要用力一些的。”
哦?我笑意晏晏,“那说明是我吃亏了,你发什么牢骚?”
“呵呵。”他笑了出声,把头埋在我脖子里,任由夜风吹拂,保持这个姿势沉默许久,遥才再次开口说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异常清晰,“玥儿,我很快回来,回来之后就马上成婚。”
“……”我闭上眼轻笑,“我又逃不掉,你急什么?”
“这件事我已经盼了五年等了五年,当然着急。”遥支起了身子坐我身边,他伸手紧紧拽住我的手臂,目光坚定,“好不容易才捉住,玥儿,我不可能让你逃走的。”
“好啊,反正我也不想逃。”回视他的目光,我笑容灿烂,“我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
人生常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来个急转弯,暴风雨前的黎明总是格外平静,命运的作弄喜欢那样措手不及地降临,最终,我还是等不到遥回来找我。
真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能等到他回来,等他回来,然后,一起生活。
即使一生都生活在皇宫中,即使是钩心斗角,我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神州历757年4月12日,那是遥离开皇宫后的第六天,那一天对我来说,或许就叫灾难吧,毫无预兆,突如其来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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