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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影横斜

_11 夜幽梦(现代)
展翼翔弯腰倒了一杯酒,再次一饮而尽,朗声大喊,“今晚,就让我们好好痛饮一番!”
这一番话被他讲得义薄云天,在座的官员个个将自己桌上的酒一口喝干,纷纷响应。展翼翔仰头大笑,气氛一下子好不热烈。
热火朝天的氛围,连皇帝沈畅烙都连饮了好几杯,只有沈墨翎依然沉默地坐着,和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他轻抿一口淡酒,慢慢站起身,出人意料地开口说话,“展将军,请容墨翎问一件事,还请你不要见怪。”
“锊王殿下何必如此多礼。”周围因沈墨翎的发言而安静许多,展翼翔眯了眯眼,朗声大笑,“但说无妨,展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墨翎就逾矩了。”沈墨翎的笑容谦恭柔和,他转过目光,直直地盯在我脸上,“展将军这次去边关是一人独去吗?不知展将军对自己的三个儿女要做何安排?”
“安排?”展翼翔明显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件事,怔愣半晌,他黑眸一闪,“不知锊王殿下想说什么?展某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沈墨翎勾起魅惑的笑容,无视我探究的目光,他一字一句地,若无其事地在这大堂之中扔下惊雷般的宣言,“只不过墨翎有意向展将军提亲,希望展将军能允许由墨翎来照顾玥儿,还望你能答应这门亲事!”
什么?
他在说什么?
我的瞳孔因惊愕而放大,倒吸一口冷气,虽然意外,可头脑还是保持着冷静,斜眼瞥去,看到遥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已经狠狠捏成一团,我悄悄把手伸过去拍了一拍,然后朝他微微一笑,以口型示意“没事的”。
全场寂静。
沈畅烙的目光在瞬间复杂起来,他专注地盯着沈墨翎,缓缓开口询问,“那不知墨翎是希望娶展小姐为正室还是侧室呢?”
“自然是以正妻之礼相待。”沈墨翎面露笑容,朗朗回答。
沈畅烙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转首望向展翼翔,“展将军意下如何?”
“……”展翼翔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睫,沈墨翎说出这番话的目的想必有很多,可是,最最重要的一点应该就是离间吧,即使达不到离间的目的,也能使展翼翔和沈畅烙之间产生一定的隔阂……我勾了勾唇角,冷然地望着展翼翔,看他会作何回答。
“虽说婚姻大事应由父母做主,可是小女向来独立惯了,我也不好擅自决定。”展翼翔在片刻后抬起头,嘴畔隐着一抹笑意,目光缓缓转到我身上,顺带也把这个麻烦踢给了我,“玥儿,为父想听听你的意见,你的确到了嫁人的年纪,不知对这桩婚事作何感想?”
呵,我就知道,既想维持表面上祥和,又不想答应沈墨翎的亲事,最后肯定会把问题都扔给我。反正在外人眼里我只是个女流之辈,真说错了什么或是不小心驳了沈墨翎的面子旁人也不会太过计较,笑嘻嘻地站起身,面颊因为闷热而染上了一丝薄红,这情景看在别人的眼里应该会当成是我的羞涩吧!
眨眨眼,我在四周的注目下轻启双唇,“能得到锊王殿下的提亲实在是展玥三生有幸,不论文才武功还是富贵权势,锊王殿下无疑都是夫君的上乘人选,不过可惜,请恕展玥不识抬举,还是要在此拒绝这门亲事。”抬眼望向沈墨翎,看他脸上写满了“看你拿什么理由来拒绝”的样子,我眼中笑意更盛,但在眸光中还是克制不住那几缕外泄的冰冷,“世人皆知,锊王家中早已有了两位如花美眷,天姿国色。展玥自认为无法与之比拟,倘若嫁了过去,恐怕天天都得生活在自卑之中,患得患失,身为一介女子,我的愿望并不大,只求能快乐平安地生活,所以,唯有在此辜负锊王殿下的美意了。”
“展小姐乃是于丞相门下高徒,众所周知,于丞相一生之中只收了唯一的一个女弟子,也就是展小姐。”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站起说话,细长的眉眼,整个人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以展小姐的才学般配锊王殿下正是再适合不过,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站在沈墨翎那一边的官员果然很多,就这么件事也有人公然说话支持他,明知道是怎么的一种局势,明知道沈畅烙反对展家和沈墨翎有什么瓜葛……呵,的确不怎么把皇上放眼里呢!我瞥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朝四处转了转,最后停在于路那张眉头微皱的脸庞上,对上他的目光,见他的眼神似乎有些犹豫,我勾起唇角软软地开口道,“先生向来了解我的性子,问一问他就知道了,依我这种脾气绝对当不来什么王妃的,太任性也太胡闹了,会给锊王殿下抹黑的。”顿了一顿,我朝于路抬起下巴,似笑非笑,“对吧,先生,我应该没说错吧?”
即使清楚我只是在胡乱找借口,可在大庭广众之下于路绝不会公然拉下脸来说我是在胡诌,就如同展翼翔不好自己亲口拒绝这桩婚事一样。果然,于路慢悠悠地站起身来,高深莫测地望着我,沉默好一会儿,才拉开了声音,“不错,老夫也觉得玥儿不适合坐锊王妃那个位置,她不够稳重,墨翎应该娶更温柔的女子才好,这桩婚事,以老夫看来,还是算了。”
沈墨翎看了于路一眼,又再次将视线投注到我身上,他的神色几乎从头至尾都没变过,同样的表情,同样的笑容,慵懒而不经意,“看来是墨翎冒昧了,这件事还是暂且不提吧。”
好不容易压下这场风波,行完礼我又坐回了位子,正巧瞥到清涣淡然无痕的容色,奇怪,心中升起一股狐疑,清涣的反应冷静得有些怪异,不像他该有的样子。注意到我的目光,清涣眨了眨眼,微微一笑,“姐,有事吗?”
“不,”我摇头,可能是我多虑了,“没事。”
之后还有些歌舞表演的,跳舞的那些女孩子都很漂亮,身段也不错,只可惜我的兴趣并不是很大,主要还是因为在提防沈墨翎,担心他会不会再惹出什么事端。另一方面,一想到过两天就要和遥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就觉得有点激动,对这里的表演心不在焉。
结果,很顺利地等到晚宴结束,朝廷百官陆续离开,没一会儿,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展翼翔说是还要和皇上单独说上几句,让我们先行离开。他一开口说要待会儿再走,钟沁自然是等着他了,我没这个耐心,即使有耐心也不会等他,于是,我,展遥和清涣就先走一步了。
事出有变
天色已经很晚了,凉风一波一波地迎面袭来,冻得我直往衣领里缩。
遥甚不赞同地皱起眉头,摸了摸我的手,“怎么这么冷?玥儿,你到底穿了多少衣服?”
“没多少啊,”要不是清涣还走在旁边,我早就把遥当成热水袋一样地抱住了,脖子都快被缩没了,扁嘴轻声道,“没想到晚上风会这么大,早知道就带披风来了。参加这种宴会,又不可能要我包得像只粽子一样,唉,好冷啊。”
“那走快一点吧,到了马车里就会暖和点了。”清涣望着我微笑。
周围都没什么人了,我们三个本来就是最后从宴会场里出来的,冷冷清清的空气,可以看到的,只有皇宫里那零星的灯光,遥远疏离。
驾着马车驶出了皇城,马车里的确温暖了许多,可是,沉默别扭的气氛却弄得我很不自在,清涣沉默,遥沉默,最后搞得我也沉默起来,正想着要不要找点儿话来说说,马车却突兀地停了下来,听着外头那匹骏马的低声嘶鸣,我拉开车帘探出身子,“出什么事了?”
车夫是个憨厚的老实人,挠了挠脑袋,咧嘴说话,带点儿不好意思的声音,“小姐,前面有辆马车挡住了去路,就停在那边不动了,要不要我过去问问情况?”
被挡道了?我朝前方望去,就在几米远的地方,一辆华丽的马车横横地拦着道路,越看越觉得那辆车很眼熟,我眯了眯眼,心下有了几分了然。
面前那兰色的车帘被慢慢掀开,沈墨翎从里头走了出来,一抬头就对上了我的眼,他勾起的那抹笑容带着几份邪肆,“玥儿,真巧,又见面了。”
看到他的脸就觉得心情糟糕,我微微笼起双眉,实在不想搭理他,不,最好连见面都免了,“这条路是回将军府的必经之路,想要碰到这个‘巧合’也不是什么难事。”
对我的冷嘲热讽仿若未闻,沈墨翎脸上笑意不减,“我实在很想夸奖你今晚的表现,很冷静,也很得体。”顿了一顿,他望着我面无表情的脸庞,此时,连坐在里面的清涣和遥也已经走了出来。沈墨翎望了他们一眼,礼节性质地笑了笑。
呵,他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来夸我?目光冷然锋利,我都还没去找他算帐,他倒先送上门来了,还想着明天再去找于路谈谈那解药的问题,没想到今天就单独撞上主谋者了。
沈墨翎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放在手里把玩,“玥儿,比起今晚,其实我更想夸奖的是你之前的行为,展翼翔会想到请旨驻守边关应该是你的主意吧?”虽是疑问,可他的语气却满是肯定,上下打量我的表情,沈墨翎那双摄魂夺魄的绿眸在夜色中显得森然恐怖,咄咄逼人,“本来想要挟你断了展翼翔的手筋脚筋,这么一来,连沈畅烙都出面了,做这些事也没意义了,我可不想在时机还未完全成熟的时候就公然跟他作对。”
望着我依旧沉默的态度,沈墨翎的表情转为淡漠,可却给人暗涛汹涌的感觉,“这下子,展翼翔的名望也应该恢复了许多,玥儿,可以的话,我真想替你鼓鼓掌啊,反击得漂亮!”
“哪里哪里。”我嘲讽地望着他,“在耍弄手段方面,我可从来不敢在锊王殿下面前造次!你实在是太过奖了!”
绿眸盯住我,一瞬不瞬。
“呵呵,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太无聊,事情过于简单的话也没什么意思了。”沈墨翎顺手一抛,把那小瓶子扔到了我手里,转身走进马车,在放下帘子的那一刻,他朝我笑笑,“玥儿,这就是解药,你还是快服下吧,里面只有一粒,可也足够解你身上的毒了。没想到一个月还没到,不等你来抢,却是我把解药给你。罢了罢了,既然已经没必要利用你对展翼翔下手,我就还是充当回好人,把解药给你吧。当然,你也可以当作是我给你的奖赏,毕竟,我还是很欣赏你的做法的。”
放下帘子,他招呼车夫可以离开了,“那么,有机会下次再见!”
马蹄奔腾,望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我收回自己的目光,垂下眼帘。
心情还是有些复杂的,坐上马车后,清涣在思考很久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姐,这解药是怎么回事?你中毒了?”
“没什么。”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没必要让清涣担心,我柔柔一笑,用了最简单的句子解释,“前段时间不小心着了沈墨翎的道,然后中毒,不过,他现在已经把解药送来了,没事了,你不用多想。”
“玥儿,你还是先吃解药吧。”展遥脸上的忧色若隐若现,目光深邃,“如果是假的……”
“不会。”我摇头,打开瓶子,倒出那颗药丸吞了下去,“沈墨翎不会无聊到拿假的解药来骗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也是。”遥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展颜一笑,“不过这样也好,我就放心了。”
清涣盯住我沉默了许久,那种仿佛被猎人的箭射伤了翅膀,可依然努力挣扎在苍穹翱翔的鸿雁一般的目光,那种好像在干涸的荷塘里静静等待死亡的池鱼一般的神韵,那种似乎放弃了一切可也同时得到了一切的决绝。
只可惜,那时的我并未注意到他的反常。
缓缓地移开视线,他垂下自己长长的眼睫,轻轻开口,“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风越来越大了,姐会着凉的。”
展翼翔离开的那一天,还是有很多人来送行的,无论是真心诚意来的,还是由于情势所迫,亦或因为碍着沈畅烙的面子才来的……反正每个人心里想得都不一样,至少饯行的场景还是蛮壮阔的,一排一排穿着官服的人站在那里,甚至连沈畅烙也到场了。
呵,还真是卖足了展翼翔的面子啊!
我也没和他多说什么,简单话别了几句也就算了事了。
展翼翔又颇为大气地发表了几句言论,头戴铜盔,手握银枪,身上穿的盔甲威风凛凛,气势逼人。或许,这个样子,才是最适合他的吧!
可是,人总是贪心而不知足呢,总想着要更多的,更好的。
虽然,自己明明就已经拥有很多了。
这一次的离开,我不知道展翼翔会在什么时候回来,或者会用什么方法和借口再次回到京城。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回来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可能,我这辈子永远也不会见到他了。
但内心,却比自己想像中的更为平静。
钟沁是跟着展翼翔一起离开的,而清涣却拒绝同行,选择和我们一起留下来,留在这个龙蛇混杂的京城。
其实这样更合沈畅烙的意思,他或许以为我们三个留在京城的话还可以适当地牵制住展翼翔,充当了质子的功能。不过,可惜,他恐怕不知道,真的拉破了脸后,展翼翔是绝对不会管我们的死活的,毕竟,什么也比不上那个皇位对他的诱惑!
想起来,我还没和清涣提起过离开这儿的事情,主要是没想好要怎么和他开口,以清涣的敏锐,只要说错了一丁点地方,也会引起他对遥的身份的怀疑。
我不想冒险,也不想让清涣知道遥的身份。毕竟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保险。
我打算后天就启程,这天傍晚,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整理行李,想快点整理好了以后就跟遥去商定一下具体什么时间走,还有要注意哪些情况之类的。
去荻桑国之前,其实我想先去探一探秦嬷嬷的下落。若是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去荻桑的皇宫,我宁可和秦嬷嬷她们一起生活。可是我没办法自私地让遥放弃他唾手可得的皇位,脑子里想着可以让秦嬷嬷杨柳白云定居在荻桑国的首都,这样和我们的距离也就近了许多。
具体怎么样我并没有确定,总之,最优先的还是离开孜祁国就对了。
太阳都下山了,我一样一样地整理东西,看着那些小时候穿过的衣物,戴过的发簪……总觉得分外怀念,正专注于眼前那些物品的时候,耳朵骤然听到了敲门声,我抬头望去,顺手把包裹塞到被子底下,轻声道,“进来,门没锁。”
清涣缓缓推开了门,沉默地凝视我,然后一步一步走来,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抿了抿唇,正好,可以趁现在问问清涣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清涣,我有话……”
“姐,我有话想和你说。”清涣出声打断了我,轻微地叹了口气,他朝我笑笑,“抱歉,让我先说可不可以?”
“恩。”我点头。
“姐,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我时的情景吗?”
“记得。”心里的不安若隐若现,总觉得有些反常。
清涣脸上的笑容格外欣喜,如同烟花绽放在天空时那份最后的灿烂,迷醉而心酸,他直直的目光毫无遮拦,一眨不眨地盯住我,“呵呵,那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今天。”
“……”
“姐,那一天我真的是吓了一跳,没想到会有人用爆竹来欢迎人。”他的笑容依旧灿烂,却灿烂得让我心惊,“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虽然一直都笑着和我们说话,可你的笑容里却没有什么感情,你只是单纯地勾起你的嘴角而已。呵,我那个时候还很高兴呢,我以为自己可以理解那种笑容……”
“你是想和我谈以前的事?”我突兀地开口,没有丝毫躲避地回视他,“清涣,你想叙旧的话……”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清涣抬起右手,慢慢伸到我的脸颊旁。反应极快地按住他的手,我紧紧地握着,目光透出几分凌厉,“你今天很奇怪。”
窗外是红彤彤的火烧云,满是触目惊心的赤绯,如血色一般连绵成一片天空,毫无保留。天气一点都不热,可这屋子里却格外地闷,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血红的苍穹,乌黑的瞳孔,映衬出来的,是清涣苍白的脸色。
他的手很冰,冰得不像话。每一根手指,每一寸肌肤都确切地传递给我那种温度,好冷,手冷,冷得发颤,五指连心,顺着我的神经脉络传递过去,连心脏也开始凝固。
冷,好冷。
最冷的,应该是清涣。
清涣脸上的那抹笑容带有几分凄绝,他伸出左手,轻轻地覆盖到我握住他的那只手上,然后捏紧,用力捏紧。缓缓移动,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动作轻柔地摩擦。
“什么事情都有代价,若快乐的代价就是痛苦,那么,我从来没后悔过跟你一起去洛郸。”他的目光疯狂地纠缠住我的,疯狂到吞噬掉他平时所有的冷静,“姐,当我知道你是用嘴把药汁哺进我口中的时候,你肯定无法体会到我当时的心情,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光是用想的,就可以让我觉得死而无憾。”
“你是我的弟弟。”
“我记得,姐你很清楚地告诉我,我是你的弟弟。”清涣嘴角的笑容昙花一现,声音像是拂过耳边的风声,茫茫然如呼吸般,“即使只是弟弟,即使你关心我的原因只因为我是弟弟,对我来说,这也已经足够了。”
我沉默,垂下眼眸。
“因为洛郸的那一次事,所以我的腿瘸了。我知道,姐在心里肯定存有几分愧疚和怜惜。”清涣拉下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同情也好,我不介意。如果你是因为同情而在心里替我留了一个位置,如果你是因为同情而选择留在我身边,那么,请你继续同情我,我没有那种可笑的自尊。如果贪心会打破一切,我就不再奢求其他的所有,我只要你的同情。”
心脏一颤,我咬住唇角望向清涣,他眉眼含笑,溢满了温柔,声音静旷如水,不染杂质,“姐,可是现在,你连同情也不肯给我了吗?”
“清涣,你的这种想法是不……”
“我放弃不了,没办法放弃,我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想留住一个人,第一次有这么在乎的感觉,第一次觉得活着也是可以幸福的。所以,我不想放弃,我不要放弃。”清涣淡泊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他将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几乎可以感觉到那一颤一颤的心跳,炽热而有节奏,“我可以只叫你姐,我可以只把你当作姐姐,只要你开口,我就照做。”
“那你现在的举动是把我当姐姐的举动吗?”忍住心痛的感觉,我面容苦涩。
“在把你当成姐姐之前,请让我问你一件事。”清涣的目光依旧柔和,只是其中已添入一份尖锐的攻击性,他的神色瞬间褪去了稚气,字字铿锵,“为什么哥哥可以,我就不可以?”
“因为他是展遥,你是展清涣,你们是不同的两个人。”我敛去脸上所有的表情,一句一顿,“清涣,我一直都知道,你只是没有找到执着的事物,否则你必定可以一鸣惊人。但是,当初我没有想到,最后让你失常至此的却是因为我。”
“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我没有想到一知道你要和哥哥离开这里,我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清涣苦笑,在我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声音很轻,也很慢,“皇上要暗中召见你。”
离别惆怅
他,果然猜到了。
“姐,我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你身上,所以我知道,你想要离开这里。从那天发觉你可以露出像以前一样的笑容时,我就已经隐约猜到点什么了。”清涣手里拿着那个卷轴,低首敛眉,伸手递给我,“我知道我拦不住你,所以,只有使点手段了。”
我面无表情,容色冰冷,“你去找沈畅烙了?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他洛郸城是你的杰作。”清涣松开我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你把我当弟弟我可以不在乎,甚至你选择了哥哥我也可以尽量漠视,可是,只有离开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坐视它发生的。姐,依沈畅烙的脾性,知道洛郸的事后他不可能放你离京的。”
“你把你的手段和心计用到我身上了?”一瞬不瞬地盯住他,我倏而扯出一抹冷笑,“很好,清涣,你只想到我会离开这里,你就没想过我会带你一起离开吗?”
“虽然早就猜到你也许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听你亲口说出来后还是觉得很高兴,我在你的心里果然还是占有一定位置的。”清涣抬眼,目光如水波流转,清澈见底,“姐,可是我也知道,一旦离开了这里,你迟早会因为哥哥而放弃我的。”
“什么意思?”我眯了眯眼,语态神色尽量平静,“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想说的,我知道什么是姐姐的底线,我不会越过这条底线的。”清涣半阖着眼皮,笑容寂寞疲惫,他的声音如青烟般缭绕徘徊,黯然生冷,“真的,我只是希望你留下,可是,从来不想让你讨厌我。”
“可你的做法就是我讨厌的做法。”心情复杂,对清涣的作为,我最深刻的感受就是难过,难过到连话都快说不出来,难过到连心脏都可以揪起,“清涣,你若是把这种态度和做法持续下去,总有一天,你会耗完我对你的所有感情。”
落日的余辉渐渐消失,天色在片刻间就黯淡了许多,灰蒙蒙得如同被丢弃的抹布,阴云堆积在一起,一会儿,淅淅沥沥的小雨就开始漫天飘洒。
“如果不这样我就留不住你,只有让你留下了,才会有其他的可能……”清涣转身向外走去,那一道背影孤寂萧条,如黑暗中绝望的一缕光明,却怎么也抓不住,“姐,沈畅烙的意思,是要我们今晚到莫萧酒馆去找他。”
“我知道了。”
“呵呵,如果是以前,若你看到外面在下雨的话,一定会让我坐在这里等到雨停的。”清涣望着外头的小雨,骤然回首,目光如琉璃般晶莹剔透,却又如黑洞般深邃得望不到底,“明知道结果会这样,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后悔。”
我闭上眼,只在耳中隐隐听到他走出房间的声音。
一轻一重,一深一浅……
以清涣的修为,本不该有这样的脚步声的,可是……
七年前的那个男孩子,脸上挂着最客气的笑容,眼神疏离淡漠,他会什么都不在乎地对待一切,甚至于自己的性命。
那么,如今的他,果然都是我的缘故吗?
在把情况全搞清楚之前,我并没有把事情告诉遥。
我不想把他扯进不属于他的麻烦之中,再加上他危险的身份,更是应该让遥避免这一类的情况。至少,真要告诉他,也等我见过沈畅烙把事情都弄清楚了再说。
等天色更暗一些后,我们便走出了将军府。
跟着清涣一起来到莫萧酒馆的时候,只看到酒楼的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衣料华贵,气宇轩昂,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满是冷漠,他看到我们后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二位,主子已经在楼上等你们了。”
跟在他的身后,我跟清涣偕步走进了酒馆。
酒馆的一楼还挺热闹的,好几桌客人都喝得热火朝天的,划拳拼酒。身边还坐着一个弹琵琶的卖唱女,白皙的面容含着幽怨的表情,琴声茫茫。
嘈杂的环境,笑声晏晏。
我随意地瞥了两眼,就跟着那年轻人走上楼梯。
莫萧酒馆的二楼全是包厢,我们转了一个弯,走到一个相对偏僻的房间外停下脚步。带路的那个人轻轻敲门,“主子,属下把人带来了。”
“进来吧。”
缓缓推开门,悠然坐在里面的那个人,果然就是沈畅烙。
他穿的衣服样式很寻常,可质料绝佳,黑发整齐地扎起,印象最深的,还是他那道另人感到不舒服的目光,轻浮狂躁。
我们一进门,那带路的人就顺手关上了门,瞬间隔绝楼下的那些杂音。那人自觉地站到沈畅烙的身后,毕恭毕敬,可惜那容色依旧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
沈畅烙朝我和清涣微微一笑,伸手指指椅子,“坐啊,你们不用太拘谨。”
“谢皇上。”
“呵呵,在这儿不用叫我皇上,微服私访没这么多规矩。”沈畅烙双手交叉叠放在桌面上,笑容很是亲切,连声音都是慈祥的,“其实,你们称呼我一声表哥也不为过啊。”
“那样太失礼了。”一点都不想和他闲话家常,我还等着快点把话说完就回去。柔柔一笑,我低头恭敬道,“有些礼能免,有些礼绝不能免,皇上乃是九五至尊,怎能让这些称呼给贬了身价污了身子。”
“呵呵,玥儿,你实在太多礼了。”沈畅烙对我说的这番话明显很受用,笑得喉结不断颤动,摆摆手,一副“没什么”的样子,“皇上也是人,皇上也有亲人,叫我表哥吧,这样也显得亲近一些,没关系,大家都是一家人。”
我微微垂下眼眸,不动声色,依沈畅烙目前的态度来看,并不是想追究洛郸的事吧,跟我预想的一样,他应该是要让我帮他做点事,更确切地来说,应该是些见不得光的事。
“玥儿,朕早就听说于丞相的门生没有一个是简单之辈,个个才思敏捷,不比常人。而玥儿你,更是于丞相收过的弟子中唯一的女性。”沈畅烙笑容越发地亲切慈祥,“那日在饯行宴上见到你时,就觉得不简单。果然啊,连我那个心高气傲的王弟都忍不住向你提亲。呵呵,不简单啊不简单。”
“哪里,表哥你过奖了。”我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不冷不热的口气。
沈畅烙的疑心还真不是一般的重啊,不论由谁来看,沈墨翎跟展翼翔都绝不可能和平共处,甚至他自己都要利用展翼翔来牵制沈墨翎,可是,即使如此,他依然心存疑虑,要在这里这么试探一下,真是可怜,这样子的皇帝身边,又有几个官员肯忠心为主呢?
明明自己心里都有些猜到沈墨翎那日的提亲以离间为主要目的,可是,总想着我会不会真和沈墨翎暗生了什么情愫,或者,担心我对那个容姿绝世的锊王心存爱慕什么的?
做皇帝的,真的有必要猜忌到这程度吗?
真是可笑的对话啊,我也懒得兜圈子了,“请容玥儿愚钝,放肆地在这里问上一句,不知表哥今日叫我来有什么事吗?还请明示。”
沈畅烙怔了一怔,目光闪动,“玥儿不知道?你没听清涣说起吗?”
斜过目光瞥了一直保持的沉默的清涣一眼,我将视线对上沈畅烙,“清涣并未说得很清楚,只是提起跟表哥谈论了有关洛郸的一些事。”技巧性地停下声音,我几不可见地笑了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再绕来绕去的不知还要僵持多久,还是直接把话挑白算了,“若让玥儿放肆地猜猜表哥的用意,是否有什么需要表妹替您效劳的?”
“呵呵,果然是善解人意啊!”沈畅烙拍案赞叹,眉目中笑意纵横,“玥儿,你猜得不错,我正是想让你做些事。”
“那是承蒙表哥看得起。”我急忙站起身跪了下来,不论怎样面子上总要给他做足,“说起洛郸之事,玥儿还要在此请罪,听凭发落。”
“这怎么能怪你呢?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怪你的。”沈畅烙探起上身将我扶了起来,“我知道,你也是迫于无奈,别说是你,就连朕也常常会陷入做还是不做的僵局之中。这件事,最过分的还是墨翎,他的作为真是让我这个做哥哥的心寒啊。”将我扶到了椅子上,沈畅烙满脸惋惜之色,“瑾姑姑的死实在是让人发指,我之前还不知情,等到清涣来找我说了才清楚墨翎的所作所为,他真的太过分,也太无法无天了。”
压下心中陡然升起的厌恶,我佯装出狂喜的神态,“表哥愿意主持公道吗?”
“你们也知道,现在墨翎在朝野之中已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主要还是我以前对他太过放纵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说到底,还是我的错啊。”沈畅烙一脸慈祥的哥哥的表情,语气无奈,“本应该由我自己来收拾残局的,如今却还要麻烦你们……”
“绝对不是麻烦,请让我做。”我容色坚毅,“若我能有帮上表哥的地方,还请您明示。一则是为了孜祁,二则玥儿也想为娘讨会一个公道!”
“好!好!你能这样想实在是再好不过了。”沈畅烙颔首,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欣喜之情表露无遗,“玥儿,你一介女流之辈能有如此胸襟实在让朕感动啊。”
废话还真多,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还不直白一点,我隐去眉目中的不耐烦,态度恭谨,“不知玥儿有什么能够效劳的?”
“朕希望你能去沛宣城一趟,到那里替朕处置几个官员。”
沛宣城我是听说过的,商业最为繁盛的一个城市,自从洛郸荒芜之后,沈墨翎就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沛宣的上面。沛宣的底子本就不差,再加上沈墨翎的大力支持更是发展迅速。更何况,沛宣城的城主和官员跟沈墨翎私交也很好,若朝廷生出什么风波,沛宣城绝对会站在沈墨翎这边。
想必沈畅烙对这些官员也感到很棘手,只是找不到借口和恰当的时机除去他们吧?
“怎么做由你来决定,我只要看到结果就好了。”沈畅烙目光中多了一份冷意,与此截然相反的,是他那轻描淡写的口吻,“玥儿,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到底是做皇帝的人啊,话还讲得真好听。我低下脑袋,瞳孔中的温度比冰更寒,心中不住冷笑,你自己都找不到借口想不到法子的事让我来做,那么,除去这些官员的法子只剩下暗杀或编造借口了。
这其中,不论用哪一个法子都是万分危险的,先不论能不能顺利地除去那几个官,即使除掉了,最后你沈畅烙若被朝廷众人质问的时候,也可顺势把我推出去抵下一切罪名。
最毒妇人心,女子祸国啊……到时候,只怕我就成了众矢之的,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不过也好,这可是你给我离开京城的机会的,只要一离开京城,你沈畅烙的势力范围就不大了,至于沈墨翎,我的离开对他只有好处,想必也不应该会阻止。
起身下跪,我抬头微笑,“玥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清涣也一定尽力而为。”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的清涣也跟着我下跪,目光复杂得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皇上的吩咐我们一定做到。”
听到他的声音我怔愣了半晌,偏过脑袋望了他一眼,垂下眼眸微微地挣扎,终于还是低下头,淡然开口道,“皇上,玥儿觉得,还是让清涣留在京城会比较好,这样也好彼此有个照应,我也可以放心一点。”
“哦?”沈畅烙狐疑地出声,稍稍抬高了眉毛,“你想一个人去?”
“不,玥儿希望由哥哥展遥陪同一起去。”我声音朗朗,无视清涣骤然绷紧的神色,继续道,“遥和我是双生子,若有了危险也最能彼此感应,所以是跟我去沛宣的最佳人选。清涣的年纪毕竟还是小了两岁,出于私心,玥儿希望能让他留在京城。”
沈畅烙来回打量了我许久,短暂的思索之后便点头答应了,“可以,就让你跟展遥一起去。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但凭吩咐。”
“卢彰,你跟他们一起去,由你来保护他们的安全,这样我也能放心。”沈畅烙低低地开口,对我笑了笑,“玥儿,你们就让卢彰跟着一起去,他是大内侍卫统领,到时应该也能帮上点忙。”
呵,我冷冷地勾起嘲讽笑容,明为保护,实则监视吧。
抬头望去,正是那领我们进来的年轻人,约莫二十来岁,他听到沈畅烙的命令后只是跪地受命,动作干脆利落,“是,臣遵旨。”
离开莫萧酒馆的时候,时间并不算晚,虽然天色已经完全地暗下来了。
清涣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发呆,一言不发地默默走在我旁边,只是身上的肌肉异常紧绷,他黑长的眼睫毛投射在白皙的面庞上,阴冷的月光斑驳映衬着他纯白的衣衫。
他不说话,我自然也不说话,一路无言。
街道上有些热闹,来往的人群,奔跑的小孩,因为是烟火节的关系,一片漆黑的夜幕中许多璀璨的烟花绽放其间,色彩斑斓,美不胜收。
我们转了一个弯,走的那条道路相对冷清,周围的人似乎少了很多,可那满天的烟火爆竹声仍然在耳中响荡。
“姐!”顺着声音回头望向他,清涣修长的五指紧紧握住我的手腕,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青筋爆突,他整个脑袋都低垂着,闷闷的声音如窒息般痛苦,我甚至能听到他低促的呼吸,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手指的颤抖,还有,身体的颤抖。
他的脑袋微微一动,似乎想抬起眼看我,但依旧还是没有抬起,什么话也不说,什么动作也不做,他的手劲很大,如桎梏般圈在我的手腕处,夜风凉丝丝地拂着发绡,仿佛沉默了一个世纪之久,我专注地盯住他,等待他的说话。
天空中的烟火接连不断,还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
红色的一朵,金色的一簇,漫天灿烂。
终于抬起了头,害怕的目光徘徊在我身上,清涣的笑容颤抖在他的脸庞,张了张嘴,他想说话,可却骤觉到发不出声音,闭上眼,躲开我的凝视,重重地喘气,他的声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无尽的惆怅,“我这样,是不是叫自作自受?”
抽痛,我的心脏猛然一缩,静静地望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后悔了,可不可以?”
清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怔怔地望着他,我似在低语又似在自问,心中如清风掠过湖面,层层叠叠的涟漪不住扩散。我从来都没有发觉,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有了这么认真的眼神?
“你这次离开了,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清涣的言语如小动物最后的哀鸣,清朗的声线却带着长长的颤音,“跟我一起走,不行吗?让我和你一起去沛宣,不可以吗?”
“你明知道结果的,为什么还要再问我?”缓缓拉开他的手,我挪开视线望向远方,“清涣,就像你说的,世界上不可能有一个人无时无刻地陪着另一个人,两个人就是两个人,是不可能变成一个人的。人,总是要分离的。”
“那为什么是哥哥?为什么是哥哥?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才松开的手再次拽住我的手臂,眼神中疯狂的快失去理智,他另一只手按上我的肩膀,重得根本不像他平时的力道,“就是因为相差十二年的时间?就是因为他比我更早遇到你?我不要一个人留在京城,如果连你都离开了,那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他紧咬下唇,闭上眼,手上一用力,把我狠狠抱入怀中,声音渐渐地平复冷静,只是呼吸依然粗重,“姐,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你现在连当弟弟的机会都不给我了吗?”
“并不是永远见不到面了,清涣,我们的人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我绝不可能是你的全部。”我把脑袋架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他的后背,“就如同注意到我一样,时间久了,你会渐渐地发现,还有很多东西值得你去喜欢,值得你去关注。”
“我做不到的。”清涣的身体僵硬连动都不动,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就打破了一切,“姐,我用了十七年的时间才遇到一个你,找到一个你,你让我到哪里再去找一个十七年?又让我到哪里再去找一个你?”
我眼睛有些温热的感觉,闭了闭眼,慢慢推开他的怀抱,离开人体的温度后骤然感到一阵寒冷,我盯住他,苦涩融化在嘴角边,“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做溺水者手里的那块浮木。”
神情僵硬,清涣的手掌已经被他自己捏出了血痕,黑暗无底的瞳孔如漩涡般牢牢吸住我的视线,“姐,那你宁可选择让我淹死也不愿意救我?”
“清涣不会淹死的,我对你有信心。”上前两步,我抿唇摊开他的手,掏出一块洁净的绢布替他擦去血迹,“我会回来找你的,希望那个时候你会有所改变。”
依你这样的心态,若我一直待在你身边,也许有一天,你会因为我而毁了一切。
“怎么改?改了你就不会走?”空洞的眼神,空洞的语调。
“砰!”天空中的烟火又连连绽放,水晶般剔透的彩光从黑色的苍穹中映照下来,投在清涣的脸上忽明忽暗,俊美绝伦的脸庞看不出一丝人气,他只是呆楞着望着我,什么反应也没有。
阴冷的夜风狂肆地席卷周围的尘埃,沙砾都吹到了眼睛里,清涣一动不动地站着,双眸因异物的侵入而透出红色,隐约的水光在眼眶流连,却一滴也没有流下来。
我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强忍住心里的那股冲动,转身往将军府走去,“清涣,你要照顾好自己。”
第二天离开的时候,清涣没有来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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