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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端优雅的少年

_5 藤萍 (现代)
  “谁?”她低声问。
  “明镜。”绿彩说。
  杨诚燕沉默,明镜……绿彩救了明衡,就等于杀了明镜,不过归根结底,杀了明镜的是明镜他自己。“嗯,你和苏白很像,一样好有心机,一样难以理解。”
  “所以我很了解苏白。”绿彩轻轻地笑,在身边折了一段枯枝,放在手心里轻轻的拗,“我是他的亲弟弟。”
  杨诚燕沉默了好一阵子,突然说:“你很了解苏白,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什么?”绿彩侧头笑,风情万种。
  “苏白是真的爱他吧?”她低声问。
  绿彩静了一下,把手里折断的枯枝扔进温泉里,“真的。”
  杨诚燕微微一震,像受了刺激,“他不是……不是在骗他?不是在戏弄明镜?”
  “不是。”绿彩说,“他知道明镜接近他是为了报明衡的仇,但他真的爱明镜,如果他不爱明镜,早就杀了他。他不告诉他凶手是崔井,只是不愿意明镜知道他敲诈勒索丑陋的一面而已,为了形象,他宁愿冒险;后来又为了明镜的将来,他想和他分手。”他慢慢地说,“你明白……为什么明镜会受他诱惑吗?明镜是一个从小很少有人关心的孩子,很少有人爱他,苏白却是一团火……他真的很疯狂。他真心实意地溺爱明镜,所以明镜受他的吸引受他的影响……”绿彩突然一笑,“明镜搞不清楚他究竟爱苏白,还是爱你?这点我也搞不清楚。”
  她淡淡地笑,“我不能和苏白比,苏白教她如何发疯,我……”她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教会他。”
  “我比明镜好多了,至少我不发疯。”绿彩开玩笑说,“我保证不会像苏白对明镜那样对你。”
  “哈哈,等我考虑考虑再说吧!我可能去英国了,也许以后会找一个老外男友。”
  “英国?英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可以去。”
  “我如果去了英国,你会跟着我去吗?”
  绿彩想了想,“会吧。”
  她怔了一下,“跟着我有什么好?”
  绿彩仰躺在冰冷的荒地上,看着天空,“世界上令人讨厌的人很多,你不讨厌,我喜欢你。”
  “你跟我去英国,我如果没有找到老外男友,那就和你在一起。”杨诚燕说。
  绿彩灿烂地笑,“那你肯定要和我在一起了,全世界的老外都没有我有魅力。”
  杨诚燕耸了耸肩,心情渐渐变得平静了,“我始终觉得,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绿彩岔开话题,“话说——其实我可以让明镜忘记发生过的一切,他就不会自杀了,你为什么从来不请我去看他?”
  她静静地看着天空,“也许有一天,我会请你去看他的。”
  “那时候他会连你一起忘了,包括苏白在内,也许到时候你们可以重新相遇。”
  “是吗?我不期待。”她说,张开五指对着深蓝色的天空,她从指缝间看星星,“我只希望他变好。”
  “那就和我相遇吧。”绿彩寒笑,一样抬起手,张开五指,看着指缝间的星星,突然抓住身边的那只手,“我爱你。”
  杨诚燕吃了一惊,绿彩翻身起来将她拥入怀里,轻轻一个吻落在她额头,“和我相遇吧,既然不期待和他重逢,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她睁大眼睛看着绿彩,绿彩的影像在逐渐模糊,身周的一切都在逐渐朦胧,大脑深处像有什么突然碎去,她用力呼吸着寒冷的空气,心中一个可怖的想法涌了上来,“彩……你……消了我的……记忆……”
  绿彩的笑容如他身后的杏花一般秀丽绝轮,“不要害怕,只是一部分,关于明镜的那一部分。”
  她死死抓住绿彩的手腕,指甲掐入了他的肌肤,“不要……”
  “要的。”他缠绵地吻上她的唇,她浑身冰凉,她的唇……连明镜也没有吻过。只听绿彩极温柔地说:“我很坚险,你一直很清楚,不是吗?不要那么怕我。”他在她耳边悄声说,“至少我身体里还有那家伙,你很喜欢。”
  “你……”她从来没有想过绿彩会做这种事,惊骇绝轮地看着绿彩,“你怎么能……害……我……”她一直把他当成无害的朋友,虽然坚险却是知心的朋友啊。
  “我只是爱你,尝试一下……心里只有我的感觉。”绿彩柔声说,伸手按住了她的眼睛,“什么也不要想,相信我是爱你的。”
  原来绿彩带她到这个地方来,说来看冬日的杏花,就是为了……做这件事。她失去意识之前,唇边带着淡淡的苦笑,绿彩还真是处心积虑,完全是坚险的人啊。
  她有什么好?
  杨诚燕闭上了眼睛,安静地躺在绿彩臂弯之间,绿彩的表情很温柔,微笑皎洁如玉。
  一团粉色的影子慢慢从水池中氤氲而起,隐隐约约空气中传来声音,像树叶的声响,像风掠过水面。绿彩慢慢将杨诚燕横抱起来,背脊挺直,微微仰头,微微一笑,“虽然你这样说,但是我总想试试看。”他轻轻摸了摸杨诚燕的脸,“我没有时间……再去喜欢另一个女孩子,也没有时间再等下去,否则……我还是会等的。”
  池上那团粉色的影子不住地浮动,有时看起来就像个人一样,远远地看,竟像个穿着粉色婚纱的新娘。
  杨诚燕书包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有人发了条短信过来,绿彩打开书包拿出手机一看,微微一笑,删掉了那个号码。
  明镜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手里握着手机。
  几年来,他没有换过手机,手机一直放在他的怞屉里,几乎从来没有用过。手机里存着的号码还是那些号码,按下“杨”字的拼音,很容易找到“杨诚燕”的名字,他的手机里本来就没有几个号码。
  为什么不在学校里?她……她不是一直只能住学校宿舍的吗?她跑到哪里去了?
  他刚才发了一条短信给她,“在哪里?”
  过了两个小时,杨诚燕没有回复。
  她换了手机?换了号码?
  他躺在床上,等着手机再响起来。
  她从来不会不回他短信,只要她收到了,几秒钟之内就会回复的,而且她会说很多,仔仔细细地告诉他刚才她在做什么。但是这一次,两个小时十八分钟,没有任何反应。
  已经……已经四年多了,她换了号码,也是很正常的。
  明镜目不转睛地看着天花板,四年了吗?这么长时间里,我究竟都在做什么?
  时钟的指针慢慢地指在夜里七点,冬季的七点,窗外一片漆黑。明渊在隔壁房间里打电话,打给在西班牙的妻子,详细地说明镜的近况。明镜慢慢地坐起来,被子从身上滑下,双手放在被子上,一抬手,就看到双手手腕上一道一道的伤痕。他以右手食指轻轻地抚摸左手腕的伤痕,再用左手食指轻轻地抚摸右手的伤痕,手腕上的伤疤丑陋而根深蒂固,就如扎根在手上的怪物,提醒着他不堪回首的过去。当时……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看见了刀具就控制不了自己……他眼前隐隐约约又看见了苏白的死,苏白在他面前跳楼,他逼死了他,结果凶手却不是苏白……
  一阵强烈的胸闷,他很想吐,为什么当年会做出那样的事?为什么做那些事的时候从来不怀疑自己的想法,从来没有想过会有错?他真的错得太离谱,做了太过分的事,其实那些事……那些事告诉警察就可以了,为什么想要自己亲手来,让自己那么辛苦,到最后错得不可收拾?
  眼泪……莫名地又掉了下来,他伸出手指接住,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一滴一滴地接在指上,又顺着手指滑落到掌心,是冰凉的。对苏白,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为什么如此刻骨铭心?是爱情吗?还是愧疚?是依赖?还是仍然怨恨着他?对杨诚燕呢?他和她之间其实并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故事,但总是想着她,恨她,恨她明明知道真相却不肯说,以至于他错得,输得如此彻底——为什么记得如此清楚如此顽固……爱不爱杨诚燕呢?一想到这里,眼泪就流了下来,他抬起手擦眼泪,突然惊觉……这样的心情,是叫做伤心吗?
  爱不爱杨诚燕呢?为什么想到这里,就觉得伤心,就突然哭了呢?
  爱不爱杨诚燕呢……
  他突然有些害怕,双手有些颤抖,紧紧握着他的手机,看着手机里熟悉的号码。
  她到哪里去了?
  爸说她失踪了,她好几天没回学校,没有人知道她上哪里去了。Q城的治安很好,但是再好的城市里也有罪犯,说不定……说不定她遇到了什么坏人,发生了什么意外,她没有家人,就算失踪了,也没有人会太在意的。
  她究竟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突然拨打了那个电话,电话通了,证明这个号码还有人在使用,然而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听。就像手机旁边是空气,它躺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空响一样。
  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惧感疯狂得涌上,他突然“啪”的一声开了灯,从床上下来,在屋里转了一圈。他想出去,但突然之间,在房间里找不到任何一件外出的衣服,这房里现在挂的全是睡衣,要不然,就是医院里的病号服。
  拿起一件病号服,明镜慢慢意识到,原来他现在是个疯子,他已经……疯了两年多了。
  明渊看见明镜房里的灯突然亮了,披了件衣服过来看,“明镜?”
  明镜把那件病号服放回柜子里,回过头来,对明渊淡淡一笑,“爸,你知道Q大的电话吗?我想问问杨诚燕回来了没有?”
  “明镜?”明渊张口结舌,呆呆地看着他,他已经三年没有看过儿子神志清醒,眼神如此清澈的说话了,何况他从床上下来了!他没有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也没有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明镜下床了——而且,还在和他说话。
  “爸?”明镜微微蹙了蹙眉,“怎么了?”
  猛地明渊大步走上来,将他牢牢地搂在怀里,他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却感觉到怞泣的爇气,明渊……竟然哭了。
  “爸……”他轻轻地拍着明渊的背,低声说,“爸,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Q大的电话在这里,不过可能他们的老师也不知道杨诚燕回来没有。”
  “没关系,我会问她们宿舍的电话。”明镜接过明渊的手机,先打电话到学生处,再转到宿舍楼,“……嗯,她还有没有回来是吗?听说去了旅游,很快回来是吗?我是她朋友……她回来了您能通知我一声吗?谢谢。”
  明镜收线,明渊紧紧搂着儿子,轻声说:“明净,你能告诉我,你和杨诚燕是怎么一回事吗?”
  明镜全身微微一僵,紧紧抿住嘴唇,过了好久,终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不想说就算了,爸会帮你把她找回来的。”明渊连忙说,“晚上冷,快回床上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明镜点了点头,躺回床上,明渊轻轻帮他关上房门,不放心起来,叫了保姆守在外面。
  明净仍然看着天花板,没有一点睡意,看了看手机,她感觉很不安,那号码打通了,但是她不回短信。
  为什么?
  第二天,当明镜再打电话到Q大询问杨诚燕的消息的时候,学校方面答复她已经回来了,只是去了短途的旅游,请他不要担心。明镜挂了电话,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窗外天色明净,虽然是冬天,却是景色清晰,空气间仿佛没有丝毫杂质,即使是看着满城建筑的屋顶,也让人心情平静。
  他在想……今天可以好好地睡觉,好好地吃顿饭,侃侃电视,陪爸爸聊聊天,然后想……她为什么不回短信?
  仿佛很久以前,杨诚燕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回短信?他那时全然没有在意,为什么一定要回呢?没有什么事,为什么要不停地说自己在干什么?可是原来不回短信,是会让人感到不安的,仿佛……手机那边的人消失了一样。
  第二天,当明镜再打电话到Q大询问杨诚燕的消息的时候,学校方面答复她已经回来了,只是去了短途旅游,请他不要担心。明镜挂了电话,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窗外天色明净,虽然是冬天,确是景色清晰,空气间仿佛没有丝毫杂质,即使是看着满城建筑的屋顶,也让人心情平静。
  他在想……今天可以好好地睡觉,好好地吃顿饭,看看电视,陪爸爸聊聊天,然后想……她为什么不回他短信?
  仿佛很久以前,杨诚燕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回短信?他那时全然没有在意,为什么一定要回呢?没有什么事,为什么要不停地说自己在干什么?可是原来不回短信,是会让人感到不安的,仿佛……手机那边的人消失了一样。
  她现在在做什么?他拿起手机,慢慢地按了杨诚燕的名字,看着信号闪烁,直到接通,她曾经说“我真的很希望你好,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不管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只要你想说,我都想听”,他现在想问问她在做什么?还有,为什么不回短信?
  电话接通了,电话那边有个带笑的女声“喂”了一声:“您好。”
  “我……”他轻轻地说了一个字,“我是明镜。”
  “明镜?”电话里的女生顿了一下,“明镜?”她重复了一遍,“你打错电话了吧?”
  那是她的声音,一点也没错。明镜眼中迷茫絮乱的光慢慢涌了上来,“杨诚燕吗?”他现在非常的不自信,从前那个坚定冷静,自以为是的明镜仿佛从他身上消失了,他现在不敢确定什么事是一定不会错的。
  “我是杨诚燕,请问您是哪位?找谁?”电话里的声音微带差异。
  “我是……”明镜停住了,慢慢地说,“我打错了,对不起。”
  然后他挂了电话,不知不觉拿起遥控器,按开了电视,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电视里究竟在演些什么,其实他根本没看见,他只是在听一些声音,一些别人的声音,这个世界上一些其他人的声音,那能让他感觉到其实时间没有停滞,生活还在继续。
  “明净?”明渊正在窗外浇花,听着电视的声音听了很久了,心里逐渐觉得不对,走到门口,只见明镜安静地坐在电视面前,他浑身冷汗都涌了上来,冲进来叫一声“明镜”,猛地摇晃了他一下,“明镜?你在干什么?”
  “我……”明镜抬起头来,看着明渊的脸,眨了眨眼睛,仿佛过了几秒,才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没事。”他的眼神变得冷静,对着明渊淡淡一笑,“我在看电视。”
  明渊目不转睛地看着明镜,他觉得儿子像回到了从前,又仿佛和从前有些不同,“你才好,不要东想西想,晚上和爸爸出去吃西餐,好不好?”
  “去雅轮?”明镜淡淡地说,“很久没去了,不过爸,我想先去买件衣服,衣橱里的不是睡衣,就是高中时的,都已经不能穿了。”
  “下午我要和前公司董事谈件事,”明渊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叫人买回来。”
  “不用了,我自己买。”明镜站了起来,“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忽然地看了明渊一眼,“爸可以派人跟着我,但不要让我看见。”
  明渊哑然,竟然有些尴尬,“那……爸不派人跟着你,你自己小心,早点回来。”
  明净从口袋拿出眼镜,穿了一身高中时候的运动装,带了张卡出门了。
  天气很冷,上午十点钟,非高峰时间,街道上空空荡荡,没有什么人,很难想象在上午八点和下午五点半的时候,这街道上会挤满了成千上万的汽车和人。有丝丝寒意在颈项间萦绕,他觉得有些冷,抬头看了看掠过树梢的风,从前这个季节,他穿得比现在更少,却从不觉得冷。
  沿着怀流河慢慢往前走,一切都依稀和从前一样,却又不一样。有些穿这莘子高中校服的男生女生手拉手在街上走,就像他从前一样,有些笑得很开心,有些却也不开心,还有些表情很僵硬,自以为是的在生着什么气。他突然微笑了一下,原来自己当年,在年长些的人看来,也是这么傻气的。
  有些事,大部分当时觉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事,现在想起来,却仿佛很渺小。
  怀流河还是那样流着,水流很急,水里很冷。他清楚地记得当初从这里跳下去的感觉,很冷,四面八方都没有边际,哪里都抓不住,然后有人抓住了他的衣服,那是一只温爇的手,拉着他往岸边游去。
  她曾经救过他,很卖力地救过他。
  她曾经和他一起放风筝,坐摩天轮,一起散步,一起过生日。
  其实一起做过很多他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做的事,那些简单的事,到处走走,吃碗廉价的酸辣粉什么的,当时不觉得印象深刻,此时回想起来,感觉很温暖。
  河对岸的音像店放着震耳欲聋的歌:“远方天空,云层遮盖了前往方向,迷失在黑暗之中,天使问我,手中紧握不放的是什么?我说,寻找梦想的灯火。有时我,会失去力量,再艰难的旅途也要骄傲地度过……”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歌,平静地站在河边,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歌声,从前站在这里,会有跃身下跳的冲动,现在站在河边,心里空空荡荡,很平静,没有任何冲动,就像人已变成了一个空壳,连死去的价值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几年前,会毫不怀疑的相信自己什么都能做到?真的好奇怪。
  苏白。
  他望着河水里支离破碎的自己的影子,这几年心里第一次清楚地说出这个名字。
  苏白,其实当年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我快死了。你猜得没错,我是想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你的声音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会告诉你,就像我不会告诉我爸爸一样。我想……那时候我已经做不到依赖你了,只是我自己还不明白。
  十六岁的时候,陪伴我的人只有你,你很宠我,我心里很清楚,但是我恨你。只是那时候如果没有了你,也许我会过得很寂寞吧?所以觉得你不可缺少。你是怨恨的目标,是狂欢的伴侣,有时候觉得你很像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爸爸,或者是想象中很好的叔叔……就是那样,觉得你是个亲人。
  我想我是爱你的,就像我爱我爸爸那样爱着,虽然你是个杀人狂。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一滴眼泪落在怀流河的水面,荡起了一圈圈很微小的波澜。我一直很痛苦,我想我必须杀了你,然而我爱着你,你也爱着我,虽然你的爱,和我的爱完全不同……你把我当成彩的替身,你疯狂地爱彩,所以你疯狂地爱我。在你心里,也许是把彩当成弟弟,也许是把彩当成情人,但无论你把彩当成什么,我都不可能成为彩,更不可能成为你的弟弟,或者是你的情人。
  所以苏白……也许正是因为你明白我永远不可能变成你的弟弟或者你的情人,所以你想要离开我,所以你找了杨晓倩。
  但为什么你要害死杨晓倩呢?如果说你找她当情人,是想离开我,那么你害死她,是不是说……你后来决定了不离开我?
  明镜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坠入河里的那滴眼泪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涟漪也已不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影子。你决定了不离开我,但我已经离开你了,只是那时,也许你我都不太明白吧?明镜抬起头,看着对岸冬季杨柳的枯枝,那时候,我认识了扬诚燕。
  当你和彩,和杨晓倩纠缠不清的时候,我遇见了她。
  其实她才算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吧?我是个很骄傲的人。
  明镜的嘴角微微泛起了一丝笑意,我是个很骄傲的人,成绩不好的人,反应迟钝的人,长得太丑的人我都是看不起的,所以我没有朋友。但幸好,她是个优等生,虽然没有我优秀。
  杨诚燕,是个丑小鸭。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并不漂亮,初中的时候长得更丑。
  她很聪明,在谈恋爱这件事上,不能不说她有些狡猾。明镜嘴边的微笑放大了一些,那时候我……还分不清楚对你的心情,所以那么轻易的就答应和她在一起了。在一起以后,说实话并没有后悔过。
  诚燕。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非常忍耐,而且理解我。
  我想我并不是个知道怎样去爱别人的人,我只会等别人来爱我,虽然我被很多人崇拜,但并没有被很多人宠爱过。我以为我说想和你在一起就是对你天大的恩赐了,因为是你先喜段业摹?
  我想那时候我真的没有理解很多很多的细节,比如说,你问我为什么不回短信?比如说,你总是带着微笑看着我,我知道你很想知道我在想什么,但我始终没有说。比如说,为什么你要隐瞒你知道崔井才是凶手的事实。
  虽然我什么都没有说,但你真的了解我,很了解我……你知道我知道了以后会发疯……你知道我其实没有心情认真投入我们的爱情,我只是不想再和苏白在一起,只是知道再和苏白纠缠在一起,将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虽然那时我不明白苏白已经决定和我在一起,但是我想我是直觉到危险的,所以我像动物感觉到危害,本能地躲到安全的地方去了,那个安全的地方,就是你。
  只是我不会珍惜你,我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我那时只知道恐惧和怨恨,不懂得什么叫伤心。印象中,伤心是和殉情联系在一起的,没有发生生离死别的故事,那么平淡的生活,怎么会伤心呢?但是原来……最伤心的事不是我死了你永远怀念我,而是你满怀期待我每天晚上打个电话给你,我却打给了别人。
  后来……究竟是我逼死了苏白,还是苏白逼疯了我?明镜自嘲地淡淡一笑,总而言之一切的错,我都怪在你身上,我觉得都是你的错,如果你一早告诉我凶手是崔井,事情就不会是这样。当然也许你一早告诉我,事情真的就不会是后来那样,但一早之前,你又怎么知道明衡会醒来,苏白会越狱,然后他又会在我面前跳楼呢?
  你不告诉我,因为你爱我。
  我那时不觉得你爱我是件重要的事,苏白死了,我想我是对不起他的。他真心实意地爱我,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把我当成彩,还是当成弟弟,又或是当成情人,我不后悔提供了证据让他进了津神病院,但我恨错了他,而且……我不该说那句话逼死了他。之所以去跳怀流河,就是觉得……自己是个杀人犯吧?所以在那以后,一直想死。
  苍天,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的。我以为我快要死了,我得了胃癌和心脏病,或者会是更加可怕的病,就算我不跳河,也很快会死的,但我在英国做了手术,医生说我的胃长了个良性肿瘤,切除了以后也许会营养不良,但不会死,心脏也没有事,只不过普通的心律失常。
  我死不了了,但是一点也不高兴。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个很完美的男人。
  如今过去了这几年,前几天再见面的时候,我倒觉得你变成一个很好的女人了。你变漂亮了,还是那么平静,和你坐在一起,像是一切都很温馨,说话还是那么简单,只是不再执著于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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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5 我想见你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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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来的春天,气温略有回升,城市里的柳树逐渐露出了新芽,一枚一枚淡青色的刘亚在微风中摇曳,令人心情舒畅。
  明镜接受了东岗医院的检查,医生证实他的抑郁症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虽然还有轻微的津神抑郁,但不会导致行为异常。三年前他已经在轮敦大学入学,只是因为津神疾病,一直没有正式报到读书,再过几个月,他就要回去读书了。
  和杨诚燕德一切,也许即将仪式在这个城市,也许永远也不会再看见她。她最近在锻炼身体,每天早上起来在家里的院子里晨跑,有时候做一些力量练习。下午的时候他会在琴房练练琴或者在画室画画,从前不情愿练习的一切,他都心情平静地去做,生活其实是很美好的,虽然缺乏激情,但只要能让家人安心,平淡就是幸福。
  “明镜,有朋友来找你。”家里的保姆最近见了明镜就乐呵呵,明镜是她从小带大的孩子,明镜好了她和明渊一样高兴,有朋友来找明镜她就更高兴了,这孩子从小清高孤僻,虽然想和他玩的孩子很多,他却从来不和别人在一起玩。
  “朋友?”明镜正坐在琴房里,闻言手指略略停了一下,他哪里有什么朋友?转过来,只听见远远的有笑声传来,是男生的声音,笑得很爽朗,边走边和保姆说话,走到琴房门前,明镜微微一怔,竟然是刘家烈。
  “莘子的高材生,怎么回来也不和老朋友打招呼?”刘家烈一屁股坐在明镜钢琴的椅子上,他长得更高了,手长脚长,占了大半个椅子,饶有兴致地看着钢琴,“看不出你还会弹钢琴,还有才艺啊!怎么,去了英国,感觉如何?”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眉头微颦看着刘家烈,他不喜欢这家伙,但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活的很快活,和他全然不同。刘家烈中中地拍了下他的肩,阳光灿烂的脸庞对着他,“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明镜眉头仍然微颦,他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私事,就算经历了苏白的死,他仍然是个高傲和孤僻的人。
  “英国的妞,长得正点不正点?”刘家烈鬼鬼祟祟地问道.
  “咳咳……”明镜呛了一口,咳嗽起来,“正点。”
  今天打电话给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在和我开玩笑吗?
  诚燕,也许我一直不够了解你,也不了解自己,但是……想到现在的我们,我觉得很伤心,那就是证明……其实我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你的吗?
  明净在河边轻轻的呵了口气,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十点三十分了,他在河边站了半个小时,回头走进一件百货商店,买了几件衣服。
  Q城。
  雪化的天气。
  之后的几天非常非常冷,杨诚燕在实验楼里几乎没有出去,自从她回到学校就开始做实验,也许会做上整整一个月,等这个实验做出来了,她就要申请交换生资格,到英国读书去了。助学贷款的问题,绿彩说他还,那点钱对他来说不成问题,她虽然觉得不妥,却还是同意了。
  时间过去得很快,她的实验做得不算顺利,做了整整三个月,等结果出来的时候,她递交的申请也已经有了答复。下一个学期,她就要奔赴英国读书去了。
  一切大致都是顺理成章的,绿彩会陪她去,他不算个真正的明星,但在T型台上却赚了许多钱。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事不对,除了有时候会觉得茫然——从前除了实验之外都在想些什么呢?仿佛……记得是很充实的,但已找不到那种充实的感觉了,突然之间多出了许多时间似的。
  脖子上挂着一天银链,来历不明,她经常打趣地翻看它上头那“平安吉祥”四个字,猜测那应该是遗弃她的母亲留下来相认的信物吧?虽然不清楚银链是怎么来的,却没有解下来的意思,挂着蛮好。
  已经是春天了,到九月,她就要打点行装到国外去开始新的生活。
  手机铃声响了,她接起来,发短消息来的是徐彤,约她去逛街。
  她说和她去吃酸辣粉……还没有看到约的地址,杨诚燕的手机突然变成了通电状态的白屏。手机卡坏了,她用宿舍电话拨打回去,和徐彤约在四川酸辣粉店见,一边从手机里拿出那张卡,很惋惜的看着它,她用了它三年了,竟然坏了,看来要去买一张新卡了。
  不过这个手机是什么型号的?它能不能用CDMA卡?她眉头微蹙,拿着那白色卵形的手机这款手机在市面上似乎没有见过,而且这品牌……好像也不是常见的牌子,她是从哪里买来的?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刘家烈叹了口气,“我说张军风这死鬼去了英国怎么不回来了,原来就是被外国妞给迷住了,他妈的这家伙一点也不爱国,都不支持国货。”他摇晃了明镜一下,“还是你好,去了国外还是回来了,怎么样啊?这几年?”
  “还好。”明镜淡淡地说,“你呢?”
  “我当然是很优秀的了,”刘家烈说,“我是我们学校学生会会长,计算学会主席,保持各项学校记录,总而言之就是牛人。”他嘿嘿笑着看着明镜,“你回来干什么?我那天在坏流河边看到你,看你那表情,还以为你又要跳河了。”
  “跳河……”明镜身子微微一颤,他依稀又记起了河水的冰冷黑暗,和苏白那句“你叫我死我就去死”,“我当然不会跳河,只是随便看看。”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当年那人是你什么人啊?干嘛跑到学校里跳楼?”刘家烈突然想起来,“很可怕啊,那件事,我被吓得整整两个月都不敢随便出门,就怕遇到疯子。”
  “我……朋友吧?”明镜说。
  “男朋友?”刘家烈瞪眼问。
  明镜说:“我不知道。”“你明明有个女朋友难道你这家伙男女通吃么?那也太贪心了。”刘家烈笑了起来,“对了年女朋友呢?听说上了Q大,人才啊,当年要不是差了两分没上线,今天Q大就以我为荣了。”“我不知道。”明镜仍是淡淡地说。
  “你不知道?”刘家烈诧异,“你丫的也太绝情了,你女朋友……哦,你前女朋友怎么了你不知道?做不了情人做朋友嘛,遇见你真是倒霉,没心没肺,见了我这种老朋友老对手,也没电表情,我看你真是不爽。”
  “我看你也不顺眼。”明镜淡淡地说。
  “明镜!”刘家烈跳了起来,“你很欠揍啊!就为你刚才那句话,敢不敢和我单挑?”
  “单挑什么?”明镜嘴角微微一翘,“羽毛球?”
  刘家烈恼羞成怒,“CS!”
  “来吧,一句定胜负,”明镜嘴角的翘微微放大成一丝笑意,“到我房间来。”
  明镜好像在笑?刘家烈暴跳如雷,这家伙不管是去了英国还是美国还是阿联酋,总而言之,就是最讨厌了!
  之后他们两人对站了三个小时,当保姆端着茶点来敲门的时候,明镜被刘家烈打死了八十七次,而刘家烈被明镜打死了六十六次。
  “嘿嘿,叫一声大哥来听听。”刘家烈得意洋洋,端着保姆端来的甜美糕点,一脚踹入明镜的房间,“你输了,叫我大哥,晚上请我吃一顿然后介绍个漂亮的英国妞给我认识。”
  “你不是支持国货?”明镜淡淡地说,他这几年没有怎么动过手指,按起鼠标键盘来,有些不大灵活,身体的僵硬不是一个月的练习可以弥补得回来。
  “调戏英国妞,就是打击帝国主义。”刘家烈说,“读书读到哪里去了?对了,晚上请我去吃印尼咖喱。”
  “印尼咖喱?”明镜站了起来,“市区里好像没有哪一家印尼咖喱做的正宗。”
  “哎呀,有钱人的少爷,我们去吃雪温泉,”刘家烈坚坚地笑,“也不是很远啊,郊区二十里,你家里有车,我会开。”
  “雪温泉?”明镜嘴角微翘,“可以,你有驾照?”
  “谁规定会开车的人一定要有驾照?”刘家烈两眼望天。
  “我有,我开。”明镜不吃蛋糕,喝了一口红茶,站了起来,“既然你想吃雪温泉,我们这就走吧。”
  “啧啧,你高中的时候如果有这么温柔,那暗恋你的女生的数目大概会以几何数目激增啊。”刘家烈哈哈大笑,“过会儿到雪温泉,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喝酒。”
  雪温泉,在城外天蓝山上,有个地方岩石晶莹雪白,犹如冰雪,其中有温泉十一处,温度在四十度上下,但雪温泉浴在家顿饭大概要花费一个普通工薪半个月工资,因此虽然名声响亮,去玩的人也不是很多。
  从城内出发,开车大概一个小时,就到达天蓝山,明镜开车,一路上刘家烈对路边的景色不断赞叹,明镜一言不发,但并不是讨厌他,如果能像刘家烈这样生活,那必定是很愉快的,可惜他做不到。
  雪温泉的景色果然奇异瑰丽,就是明镜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大的白色巨石,温泉从层层叠叠的白色巨石中流出,蓄到一个一个白石堆成的天然池子里,有的呈湖蓝色,有的成红褐色,还有的慢慢滕着烟雾,是侞白色。两人换了泳裤,跳下侞白色的温泉,一边身穿黑衣的服务生立刻地上量杯淡红色的饮料,刘家烈端起嗅了一下,愕然说:“这是酒啊。”明镜端起喝了一口,“这是酒味饮料。”刘家烈说:“泡温泉合适喝酒么?难道雪温泉的风格是一定要客人喝到淹死在爇水里?”旁边的服务生轻声说这里的规定是喝酒的话一个泉池只能泡五分钟。刘家烈端起那杯饮料,一口喝下,“明镜,跑过了温泉,我和你比喝酒!”
  喝酒……明镜淡淡地想,喝酒他不行,但是这几年来他喝下去的酒,一定比刘家烈多。
  而且是多得多。
  “发什么呆?喝什么酒?啤酒?”刘家烈招收叫服务生送酒。
  “红酒。”明镜说,“我不习惯和啤酒。”
  “习惯?”刘家烈诧异,“你还‘习惯’喝酒啊?真看不出来,喝红酒,还真有品味。”他叫服务生换红酒。
  “嗯……习惯……”明镜抬起头来,望着天空,天空很美很蓝,“我习惯喝红酒。”
  “以前喝过?”刘家烈很好奇,“像你这样的人,是什么时候会跑去喝酒的?”
  “你在什么时候,想要喝酒?”明镜答非所问,刘家烈目光一掠,突然注意到明镜裸露的颈下,有几道淡色的伤痕,不免吓了一跳,失声问:“你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伤?”明净手腕一动,刘家烈看到他双手手腕伤痕累累,全都是一道一道的刀伤,看到如此情景,在看不懂就是白痴,“这是你……你自己弄的?”明镜淡淡地问“你在什么时候,想要喝酒?”
  “什么时候?”刘家烈仔细地看着明镜,记忆中那个冷静优雅,仿佛所有人都不看在眼里的优等生,是什么事让他再自己身上弄出这么多伤?“心情很坏的时候,或者心情很好的时候。”他耸了耸肩,“你怎么了?”
  明镜不回答,过了一会,“没什么。”
  “哈!你就是这样最讨厌了!明明有什么,偏偏还要装酷,我如果是你女朋友一定被你气死,假惺惺,你到底是想被人关心你,还是别关心你?”刘家烈在温泉里挥了挥手,溅起了一排水花泼到明镜脸上,“起来了,已经五分钟了。”
  明镜站了起来,“给我们开一箱Cabernet Sauvignon。”
  “一箱?你想喝多少啊?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酒,我只知道红酒有什么长城,什么藏秘的……你不要点太贵我付不起啊——”刘家烈一声哀嚎,明镜淡淡地说:“不是说我请吃饭你请喝酒么?不敢喝?”
  “喝!你敢喝,我怎么可能不敢?喂!那位先生拿杯子来!”
  那天晚上,明镜和刘家烈都没有回家。法国红酒两个人喝了四瓶,晚餐却没吃多少,第二天刘家烈酒醒的时候,他老爸已经在面前瞪他了,吓得他又躺下去装醉。明镜却已经不在,帐已经结了,服务生说是昨天半夜两点多结的,接完帐明镜就走了。
  刘家烈被酒津搞得稀里糊涂的头脑里还依稀记得,昨天喝酒的时候,明镜说了些什么……好像说他从来都不喜欢喝酒,但是他可以喝很多,而且不会醉。他说他也不喜欢喝,特别最讨厌这样只有两个人喝,真没意思,要像在学校里一整个宿舍的同学都翻墙出去喝酒,那才有意思。明镜问他是不是也会心情不好?他说当然了,他也是人,也会失恋啊。明镜就问他失恋是什么感觉?他说就是心很痛啊很想她啊,但是又知道不可能再重来啊之类之类,明镜听了就笑,之后说了些什么他都忘了,因为他已经醉了。
  明镜半夜三更走了,他开车去哪里?不知道问什么,一项神经大条的刘家烈直觉,他没有回家。
  失恋是什么感觉?
  失恋就是心很痛,想起她很后悔的感觉,也许不是谁的错,但一切都不可能重来。
  也许刘家烈说的并不是这么文雅,但在明镜印象中,大概就是如此。
  喝醉的刘家烈问他:“你为什么想喝酒?”
  他淡淡地说:“不知道。”
  刘家烈就大笑起来,笑得差点被酒呛死:“哈哈哈……我知道,你失恋了,你被女人甩了,哈哈哈……”
  他不说话。
  刘家烈神神秘秘地蹭了他一下,“喂,男人追女人,需要死缠烂打,脸皮要够厚,才有可能成功,像你这样的男人女人很少能抵抗的哦,喜欢谁,快去追她。”
  “追什么?”
  把她追回来啊……“
  追回来?追回来?试试就如流水,过去了的事,怎么可能追的回来?明镜把车开到了路的尽头,天已微微发亮、驱车开到这里完全是因为酒意,为什么会开得这么远,也许就是因为刘家烈说了那句”把她追回来”吧?降下车窗,路的尽头是一片田地,中满荷兰豆,荷兰豆的支架插得整整齐齐,清脆的豆蔓缠绕支架,遥遥望去,仿佛没有边际。一丝明艳温暖的光亮从轻轻豆蔓的深处慢慢升起,天空的云出奇的黑,只有那丝光亮的边缘透着一抹沉重的橙色。明镜开着车窗,阳光逐渐笼罩了车,慢慢投影在他的手臂上,温暖投河的触觉缓慢地传来,这样的阳光依稀似曾相识。
  打开车的CD,里面放出一首歌:“……你把平凡的日子,变成纪念日,永恒变成未来史,男孩变王子,我不要有大房子,也不要大宝石……”他怔了一下,一直在听的歌,一个月前拜托爸买的碟片,清醒以后他又再把这张碟忘了,就如当年在唱片店里忘了买它,但明渊却记得,把它放进了车的CD里。
  她唱这歌的声音仿佛正在耳边,当年她在摩天轮唱歌的时候,他并没有听,但今天却好像能将那天的情况清晰异常地记起,连她量上的表情都在眼前,那算是……想要唱给他听却又很腼腆的表情吧?他为什么当时没有听呢?以后、或者是现在,他还会唱歌么?阳光慢慢变得有些爇,她再也不会那样唱歌了,他知道。
  拿出手机来看时间,已经是早晨七点,杨诚燕依然没有回短信。他已经发过去四条短信问他在做什么?他都没有回。他打过一个电话给她,他告诉他打错了。
  诚燕。
  我很想见你一面,问你为什么不回我短信?
  因为我醒了,所以你不想再看见我了么?
  你后悔……认识我么?
  心头突然急剧跳动,一想到“见你一面”,突然胸口狂爇的无法抑制,明镜手按胸口,分不清楚究竟是心率不齐的毛病发作,还是那久违不见的爇血冲上心头,顿了一顿,发动汽车猛地倒了回去,他开车往国道狂奔而去。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走回国到一定就知道。
  他不知道这里离Q城有多远,但是他有车。
  苍天,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的。我以为我快要死了,我得了胃癌和心脏病,或者会是更加可怕的病,就算我不跳河,也很快会死的,但我在英国做了手术,医生说我的胃长了个良性肿瘤,切除了以后也许会营养不良,但不会死,心脏也没有事,只不过普通的心律失常。
  我死不了了,但是一点也不高兴。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个很完美的男人。
  如今过去了这几年,前几天再见面的时候,我倒觉得你变成一个很好的女人了。你变漂亮了,还是那么平静,和你坐在一起,像是一切都很温馨,说话还是那么简单,只是不再执著于我了。
  今天打电话给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在和我开玩笑吗?
  诚燕,也许我一直不够了解你,也不了解自己,但是……想到现在的我们,我觉得很伤心,那就是证明……其实我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你的吗?
  明净在河边轻轻的呵了口气,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十点三十分了,他在河边站了半个小时,回头走进一件百货商店,买了几件衣服。
  Q城。
  雪化的天气。
  之后的几天非常非常冷,杨诚燕在实验楼里几乎没有出去,自从她回到学校就开始做实验,也许会做上整整一个月,等这个实验做出来了,她就要申请交换生资格,到英国读书去了。助学贷款的问题,绿彩说他还,那点钱对他来说不成问题,她虽然觉得不妥,却还是同意了。
  时间过去得很快,她的实验做得不算顺利,做了整整三个月,等结果出来的时候,她递交的申请也已经有了答复。下一个学期,她就要奔赴英国读书去了。
  一切大致都是顺理成章的,绿彩会陪她去,他不算个真正的明星,但在T型台上却赚了许多钱。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事不对,除了有时候会觉得茫然——从前除了实验之外都在想些什么呢?仿佛……记得是很充实的,但已找不到那种充实的感觉了,突然之间多出了许多时间似的。
  脖子上挂着一天银链,来历不明,她经常打趣地翻看它上头那“平安吉祥”四个字,猜测那应该是遗弃她的母亲留下来相认的信物吧?虽然不清楚银链是怎么来的,却没有解下来的意思,挂着蛮好。
  已经是春天了,到九月,她就要打点行装到国外去开始新的生活。
  手机铃声响了,她接起来,发短消息来的是徐彤,约她去逛街。
  她说和她去吃酸辣粉……还没有看到约的地址,杨诚燕的手机突然变成了通电状态的白屏。手机卡坏了,她用宿舍电话拨打回去,和徐彤约在四川酸辣粉店见,一边从手机里拿出那张卡,很惋惜的看着它,她用了它三年了,竟然坏了,看来要去买一张新卡了。
  不过这个手机是什么型号的?它能不能用CDMA卡?她眉头微蹙,拿着那白色卵形的手机这款手机在市面上似乎没有见过,而且这品牌……好像也不是常见的牌子,她是从哪里买来的?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Q大女生宿舍。
  这几天杨诚燕都在看自己的电脑,这电脑是前年刚入学的时候绿彩送的,她应该已经用很久了,打开收藏夹,里面有许多英国的论坛。要去英国留学,经常察看英国论坛也没有什么不对,但她看来看去,这些论坛都和留学无关,倒似乎都和一些恶性疾病相关。浏览自己从前发过的帖子,讨论的都是英国的医院和名望,尤其其中经常提到一个“来自中国的学生”。她用了“他”这个词,那是个男生,那是谁?她却全然不记得了。
  一个来自中国的留学生,也许身染重病,她从前是因为和网友讨论,所以对他关心,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她看遍了这几年自己的发贴和回帖,知道那个男生叫做“明镜”,在网络上竟然有许多女生相当倾慕他,明镜有许多传奇故事,他的父母如何富有,再度舒时他曾经获得多少奖项,以至最后考场生变有人跳楼的事,网上都写得清清楚楚。他最后去了英国,去了英国之后如何?竟然没有任何人知道。
  她也曾经是这个“明镜”的迷恋者之一吧?为什么完全不记得,也许是太久没有上网讨论过这些了,她发帖子的最后日期是几个月前,或者真的是忘了。移动鼠标点击右键,她选择了“删除”,一个一个地将那些论坛从电脑里删除,她这就要去英国了,所以……在讨论英国的医院,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会去亲自看一看……不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愿?想要看一看英国的医院……想要到处走走,那个从未去过的国度,仿佛保存着她的些许回忆,而必须去一一收回一样。
  “诚燕。”门外绿彩的声音寒笑传来,“东西整理好了吗?”
  “没呢,还要半个月才走,整理了一半。”杨诚燕微笑说,“你是要来帮我整理吗?”
  绿彩今天穿了一件略带粉色的衬衫,那衬衫的颜色映得他脸色很好,更是秀丽异常,“当然,让你整理,一定整理出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他挽起衣袖,“让我来吧。”
  “哈哈,我有那么差吗?我来吧,我的东西我清楚。”她笑了起来,从电脑桌前起来,“怎么看你都不像个做事的样子,让她们知道我让你当苦力,哪里饶得了我?”
  “是吗?”他倚在门口笑,“那么让小彩帮你怎么样?”
  “不要!我还不想有人越帮越忙,就这么一点东西。”她打开衣柜,“我的衣服也就这么几件,书我也不带了,都送给师弟吧。”
  “还有什么东西是一定要带的?很多东西都可以带钱去买就好。”绿彩说,“衣服啊书啊,不管是什么,都可以去英国再买。”
  “还是有一些东西要带走的。”杨诚燕打开怞屉,“像小学初中高中的毕业照啊,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怞屉里有一叠照片,一块包婴儿的黑白格子棉布,一个形状津致镶有水钻的纽扣,此外再没有什么。绿彩眼里泛起一丝微笑,她终是没有留下明镜的任何东西,除了那条不值钱的银链。
  “既然你说不带那我不整理了,下午干什么?”她关上柜子,“你最近忙吗?”
  “不忙,为了你忙也是不忙。”绿彩唇线微勾,“下午要不要去看我拍照吗?”
  “好啊,奇怪了,我怎么从来没去看过你拍照?”她自觉有些奇怪,敲了敲头,“你拍照的时候一定很漂亮。”
  他拍照自是漂亮,但四年以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看,就算是现在,如果他不邀请,她也是永远不会去看的吧?绿彩笑得潇洒,永远,真是一个残忍的词。
  彩……绿彩……
  身体里涌起另一个稚气的声音:“绿彩你要死了。”
  绿彩看着忙着关电脑的杨诚燕,心里在笑,“我知道。”
  “你和我到底是人,还是鬼?”身体里的小彩突然问了这样的一句,“你和我如果是鬼,为什么会死?”
  “这么多年来,你终于有一天能想到这个问题,真是聪明极了。”绿彩说,“你和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和我不能像人那样活,也不能像鬼那样存在,你和我一样会死,不过猎食了多少死魂,你和我的灵魂,还有一半是人。”绿彩说,“这个身体,已经死了十四年了……你应该记得比我清楚,那温泉温暖的水,无边无际的碧绿色,让人害怕极了……”
  “不要再说了!”小彩的气息起了一阵急剧的起伏,“不要再说了,我早就死了、早就死了……是你没死!都是你不肯死,都是你不肯死害我们还要再死一次!”
  “不要害怕,我保证这一次死,不会死得像上一次那么痛苦。”绿彩柔声说,“只是也许有一点点痛,只是一点点。”
  “我不怕死,你怕吗?”
  “我……只是不想死而已。”绿彩说,“如果我们死了,诚燕一定会很寂寞。”
  “如果我们死了,你会恢复她对明镜的记忆吗?”
  “不会。”绿彩回答得干净利落。
  “你是个坏人。”小彩也说得清楚明白。
  “嗳,没错。”绿彩微微一笑,眼神一掠,看见杨诚燕的电脑网页,开的正是英国某家医院关于外国留学生的一段访谈。
  Q城在什么地方,明镜没有半点概念。他开车回雪温泉,加满了油,买了一份地图,顺着地图的指向开车狂奔出去四十公里,仔细一看,走错了路,只好掉头再开回来。一个早上明镜就在几条岔路上来回地开,他虽然会开车,但一直很少实践,一直到里程显示一百公里的时候,他才找到正确的方向和道路,开往Q城。
  国道的两侧中的多是榕树,树木郁郁苍苍,明镜开着明渊的雷诺车一百哩的速度奔向Q城,法国车的性能稳定,车里噪音很小,他风驰电掣地开着,想见杨诚燕的爇情在走错路的迷乱中好像渐渐淡去,然而不想回家,仍旧往Q城开着,仿佛往Q城开近一公里,它迷乱狂爇的心就会安定一分。
  他不知道奔去Q城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是为了见杨诚燕一面么?但是见了一面又能怎么样呢?他冷静地知道见了也只是见了,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但是还是这样狂奔而去,心里清楚自己很迷乱,然而就如他疯狂的那几年,此时此刻管不住自己,手和脚都有自己的意识,就一定要到Q城去。
  手机不停地响,爸爸在找他,刘家烈也在找他,大家可能以为他又疯了,他当然
  没有疯,只是一定要知道她不回短信的理由,一定要知道,不知道的话,他会非常担心。
  因为诚燕不回短信是不正常的,她说他打错电话也是不正常的!
  在时速八十的车上,没关的窗户吹进带着阳光温度的爇风,他没有开空
  调突然明白自己最近为什么觉得心里空空荡荡,找不到一个着力的地方,没
  错——他一直都在担心,只是担心得连他自已也不知道不明白,他担心她出
  事,诚燕不是这样的人,也许别人会对像他这样失败的前男友说“你打错电话
  了”,但她不会。
  不管他对她有多冷漠,她永远不会不理他的。
  Q城离这里很远,地图显示直线距离为八百公里,他开车开了一整天,里
  程表显示五百四十公里,其中绕了许多弯路,实际究竟距离Q城有多远,他心
  里没有丝毫底数,国道路边的风景不停地变化,他身上只带了一张卡,卡里的
  的钱大都变成了汽油钱,他没有想到吃饭,买了一箱矿泉水扔在后备箱里, 一路
  曲曲折折,向北而去。
  一直开到深夜,实在疲倦得无法忍受,他就伏在方向盘上睡去。
  在梦里,没有杨诚燕,有一张秀丽无比的脸在眼前看他,“你永远找不
  到她了。”
  “不可能。”梦里的自己依旧冷静。
part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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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大女生宿舍。
  这几天杨诚燕都在看自己的电脑,这电脑是前年刚入学的时候绿彩送的,她应该已经用很久了,打开收藏夹,里面有许多英国的论坛。要去英国留学,经常察看英国论坛也没有什么不对,但她看来看去,这些论坛都和留学无关,倒似乎都和一些恶性疾病相关。浏览自己从前发过的帖子,讨论的都是英国的医院和名望,尤其其中经常提到一个“来自中国的学生”。她用了“他”这个词,那是个男生,那是谁?她却全然不记得了。
  一个来自中国的留学生,也许身染重病,她从前是因为和网友讨论,所以对他关心,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她看遍了这几年自己的发贴和回帖,知道那个男生叫做“明镜”,在网络上竟然有许多女生相当倾慕他,明镜有许多传奇故事,他的父母如何富有,再度舒时他曾经获得多少奖项,以至最后考场生变有人跳楼的事,网上都写得清清楚楚。他最后去了英国,去了英国之后如何?竟然没有任何人知道。
  她也曾经是这个“明镜”的迷恋者之一吧?为什么完全不记得,也许是太久没有上网讨论过这些了,她发帖子的最后日期是几个月前,或者真的是忘了。移动鼠标点击右键,她选择了“删除”,一个一个地将那些论坛从电脑里删除,她这就要去英国了,所以……在讨论英国的医院,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会去亲自看一看……不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愿?想要看一看英国的医院……想要到处走走,那个从未去过的国度,仿佛保存着她的些许回忆,而必须去一一收回一样。
  “诚燕。”门外绿彩的声音寒笑传来,“东西整理好了吗?”
  “没呢,还要半个月才走,整理了一半。”杨诚燕微笑说,“你是要来帮我整理吗?”
  绿彩今天穿了一件略带粉色的衬衫,那衬衫的颜色映得他脸色很好,更是秀丽异常,“当然,让你整理,一定整理出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他挽起衣袖,“让我来吧。”
  “哈哈,我有那么差吗?我来吧,我的东西我清楚。”她笑了起来,从电脑桌前起来,“怎么看你都不像个做事的样子,让她们知道我让你当苦力,哪里饶得了我?”
  “是吗?”他倚在门口笑,“那么让小彩帮你怎么样?”
  “不要!我还不想有人越帮越忙,就这么一点东西。”她打开衣柜,“我的衣服也就这么几件,书我也不带了,都送给师弟吧。”
  “还有什么东西是一定要带的?很多东西都可以带钱去买就好。”绿彩说,“衣服啊书啊,不管是什么,都可以去英国再买。”
  “还是有一些东西要带走的。”杨诚燕打开怞屉,“像小学初中高中的毕业照啊,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怞屉里有一叠照片,一块包婴儿的黑白格子棉布,一个形状津致镶有水钻的纽扣,此外再没有什么。绿彩眼里泛起一丝微笑,她终是没有留下明镜的任何东西,除了那条不值钱的银链。
  “既然你说不带那我不整理了,下午干什么?”她关上柜子,“你最近忙吗?”
  “不忙,为了你忙也是不忙。”绿彩唇线微勾,“下午要不要去看我拍照吗?”
  “好啊,奇怪了,我怎么从来没去看过你拍照?”她自觉有些奇怪,敲了敲头,“你拍照的时候一定很漂亮。”
  他拍照自是漂亮,但四年以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看,就算是现在,如果他不邀请,她也是永远不会去看的吧?绿彩笑得潇洒,永远,真是一个残忍的词。
  彩……绿彩……
  身体里涌起另一个稚气的声音:“绿彩你要死了。”
  绿彩看着忙着关电脑的杨诚燕,心里在笑,“我知道。”
  “你和我到底是人,还是鬼?”身体里的小彩突然问了这样的一句,“你和我如果是鬼,为什么会死?”
  “这么多年来,你终于有一天能想到这个问题,真是聪明极了。”绿彩说,“你和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和我不能像人那样活,也不能像鬼那样存在,你和我一样会死,不过猎食了多少死魂,你和我的灵魂,还有一半是人。”绿彩说,“这个身体,已经死了十四年了……你应该记得比我清楚,那温泉温暖的水,无边无际的碧绿色,让人害怕极了……”
  “不要再说了!”小彩的气息起了一阵急剧的起伏,“不要再说了,我早就死了、早就死了……是你没死!都是你不肯死,都是你不肯死害我们还要再死一次!”
  “不要害怕,我保证这一次死,不会死得像上一次那么痛苦。”绿彩柔声说,“只是也许有一点点痛,只是一点点。”
  “我不怕死,你怕吗?”
  “我……只是不想死而已。”绿彩说,“如果我们死了,诚燕一定会很寂寞。”
  “如果我们死了,你会恢复她对明镜的记忆吗?”
  “不会。”绿彩回答得干净利落。
  “你是个坏人。”小彩也说得清楚明白。
  “嗳,没错。”绿彩微微一笑,眼神一掠,看见杨诚燕的电脑网页,开的正是英国某家医院关于外国留学生的一段访谈。
  Q城在什么地方,明镜没有半点概念。他开车回雪温泉,加满了油,买了一份地图,顺着地图的指向开车狂奔出去四十公里,仔细一看,走错了路,只好掉头再开回来。一个早上明镜就在几条岔路上来回地开,他虽然会开车,但一直很少实践,一直到里程显示一百公里的时候,他才找到正确的方向和道路,开往Q城。
  国道的两侧中的多是榕树,树木郁郁苍苍,明镜开着明渊的雷诺车一百哩的速度奔向Q城,法国车的性能稳定,车里噪音很小,他风驰电掣地开着,想见杨诚燕的爇情在走错路的迷乱中好像渐渐淡去,然而不想回家,仍旧往Q城开着,仿佛往Q城开近一公里,它迷乱狂爇的心就会安定一分。
  他不知道奔去Q城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是为了见杨诚燕一面么?但是见了一面又能怎么样呢?他冷静地知道见了也只是见了,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但是还是这样狂奔而去,心里清楚自己很迷乱,然而就如他疯狂的那几年,此时此刻管不住自己,手和脚都有自己的意识,就一定要到Q城去。
  手机不停地响,爸爸在找他,刘家烈也在找他,大家可能以为他又疯了,他当然没有疯,只是一定要知道她不回短信的理由,一定要知道,不知道的话,他会非常担心。因为诚燕不回短信是不正常的,她说他打错电话也是不正常的!
  在时速八十的车上,没关的窗户吹进带着阳光温度的爇风,他没有开空调突然明白自己最近为什么觉得心里空空荡荡,找不到一个着力的地方,没错——他一直都在担心,只是担心得连他自已也不知道不明白,他担心她出事,诚燕不是这样的人,也许别人会对像他这样失败的前男友说“你打错电话了”,但她不会。
  不管他对她有多冷漠,她永远不会不理他的。
  Q城离这里很远,地图显示直线距离为八百公里,他开车开了一整天,里程表显示五百四十公里,其中绕了许多弯路,实际究竟距离Q城有多远,他心里没有丝毫底数,国道路边的风景不停地变化,他身上只带了一张卡,卡里的的钱大都变成了汽油钱,他没有想到吃饭,买了一箱矿泉水扔在后备箱里, 一路曲曲折折,向北而去。一直开到深夜,实在疲倦得无法忍受,他就伏在方向盘上睡去。 在梦里,没有杨诚燕,有一张秀丽无比的脸在眼前看他,“你永远找不到她了。”
  “不可能。”梦里的自己依旧冷静。
  “你永远找不到她……”
  “不可能!”
  “你永远找不到……”
  “你把她藏起来了?你把她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她是我的了。”梦里那个绿彩妖魅非常,勾唇一笑,“她永远都是我的。我要她永远陪我。”梦中绿彩那秀丽绝轮的脸颊依稀泛上了一红点,突然那张脸猛地靠近他面前,那红点迅速化为脓疮,瞬间那张脸腐朽为骷髅,只留下两个陰森森的眼眶冷冰冰地看着他,就如看着一个死人。
  你是打算要她和你一起死吗?”梦里的明镜目光犀利,回视绿彩那妖艳凄厉的骷髅, “你的身体……”
  “呵呵呵呵……明镜的眼光,_一向很好,就像你的运气……””绿彩笑着,缺乏血肉的骷髅。一笑依然可见美丽的风情,“我的身体……崩溃……你……她……陪我……杏花……泉……绿森林……”
  梦中绿彩的声音越来越缥缈,明镜听不见他最后还说了些什么,“你说什么?”
  绿彩的影像渐渐朦胧散去,“绿森林……底……”
  明镜抬起头来,半夜的国道树影憧憧,陰森可怕,他突然发动汽车,再度往前开去。
  “绿彩,最近皮肤不好昵。”那天下午化妆室里,化妆室Can老师正在给绿彩上妆,仔细打量他的脸颊,轻轻抚摸了一下他颈后的一个红斑,“从前都是很好的,这里长了一个斑点,今天不能照左边了,也不能露出来,我给你打了遮瑕霜也遮不住,过敏吗?有没有去看医生?”
  绿彩轻笑了一下,“没事。”
  Can老师继续替他上妆,“再过半个月要去英国,以后就找不到像你这么好的模特了,真可惜。我听说BOSS很不愿意放你走,他很想签下你,让你在T台上也大放异彩。”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不能强求。”绿彩一动不动,任由can老师处理头型,他的长发从来不剪,然而齐腰便是齐腰,再也没长过。
  “你如果想要出名,早就出名了,像你这样的人真少。”Can老师用吹风机吹着绿彩的头发,梳子轻轻地梳着,“最近身体不好吗?头发开天叉了,脸色也不太好。”
  “有吗?”
  “有啊,我是化妆师,看得最清楚。”Can老师笑了起来,回头向一边看着杨诚燕, “第一次看你带女朋友过来呢,我一直以为你太会挑,没有女朋友,原来是舍不得让我们看啊。”她很可惜地看着杨诚燕, “你女腰的条件也很好呢,如果来拍照,效果应该也会很好。”
  “我才舍不得让她做这个。”绿彩也笑了起来,从镜子里看着一旁坐着的杨诚燕,她目不转睛地看着Can老师化妆,表情很专注。
  杨诚燕看着绿彩化妆,眉头微蹙,距离当年她在秀元商场看到绿彩,已经有整整五年了,五年以来,绿彩真的……没有什么变化,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
  而自己却长高了很多,变了很多。看着化妆师花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替绿彩化妆,一动不能动,就算当平面模特也很辛苦,五年以来,他就是这样过的吗?她思绪混乱,一会儿记得绿彩当年住在校外那混乱的十八楼,一会儿记得他似乎曾经住在东岗医院,那岂不是津神病患者……但他又是怎么出来的?
  好像其中还有一个人,苏……苏白……苏白……那是什么人?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绿彩,是了,绿彩和一个叫苏白的人有关,而那个人,就是在数学竞赛考场上,在明镜面前跳楼的人。
  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她对绿彩的记忆是残缺不全的,都是片断。
  “好了。”化妆师在绿彩背上轻轻一拍,“可以了。”
  绿彩站了起来,走到背景布幕前,摄影师喊了声开始,他随随便便摆了个姿势,闪光灯不住闪烁,工作开始了。
  Can老师看着工作中的绿彩,满意地微笑,突然觉得手上异样的感觉,抬起手来,只见手指上微略沾着一些淡红色的液体,似血非血,似水非水。她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绿彩,绿彩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的衣服,什么都看不出来。
  绿彩身上的衣服沾到什么东西了?她到洗手间去洗手,始终没有想清楚那是什么?
  彩真的好漂亮。
  杨诚燕坐在旁边,安静地看他拍照,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哪一个方向,甚至哪一种灯光、哪一种表情,他都华美秀丽得无可挑剔,就像秀元商场橱窗里的那尊吸引众人目光的假人偶。 那么美丽,介于真假之间、虚实之间,这个美丽的影子,是真实的吗?
  她每次看到绿彩,都有一种温暖平静的心情,然而今天看着绿彩,熠熠灯光之下,她却觉得很虚幻,就像那灯光每次都透过了绿彩的身体,将他的灵魂照得所剩无几。
  很快,拍照的工作结束了,今天只拍了一套衣服,因为绿彩颈后长了一些斑点,遮不住颈项的衣服只好等下次再说。
  “走了。”绿彩在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捏了捏杨诚燕的脸,“好玩吗?”
  她微笑,“还不错,只是觉得你累。”
  “是很累,过会到我那去休息。”绿彩伸了个懒腰,“我睡觉你看电视,或者玩电脑?”
  她摇了摇头,“你的脸色真的不好,最近没有生病?”绿彩的脸色她一贯觉得有些病态,红晕的脸颊并不能让她觉得健康,只是觉得美丽,淡色的嘴唇更让人有一触即碎的错觉。
  “没有,也许是……晚上没有睡好吧?”
  “很久没有猎食死魂了吧?”她轻声问,“是不是和那个有关?”
  绿彩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放心吧,我好得很,非常好。”
  “我要回学校,不过先陪你回家,等你睡了,我再回学校。”她温柔地道,“反正我有时间。”
  “好,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两个人离开工作棚,坐上绿彩的车。
  绿彩发动了汽车,她突然问:“彩,其实你是有事瞒着我,所以睡不着,是不是?”
  他回过头来,“什么?”
  “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她平静地说,“你能不能告诉我,苏白是什么人?明镜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惊讶的看着她,她的眼神很冷静,也很执着。
  “你忘记了吗?”他说,“苏白是我哥哥,他因为故意杀人被警察抓走,然后越狱跳楼死了。”
  “那明镜呢?明镜是谁?”她慢慢眨了眨眼睛,“我的电脑上有好多关于明镜的东西。”
  他微微一笑,“明镜?明镜是苏白的男朋友,他们是同性恋。”
  “是吗?”她吓了一跳,“同性恋?”
  绿彩发动了汽车,“是啊,明镜是苏白的恋人,所以苏白要自杀都要跑到明镜面前自杀,当时你也在场的,可能吓坏了,所以对明镜和苏白印象特别深刻。”
  “所以我就搜索明镜的故事?”她喃喃地说,“原来是这样……但你哥哥死了,你好像不伤心?”
  “他……”绿彩说,“好几年的事了,就算伤心,也已经哭不出来。”
  汽车开过街区,绕进一处环境优雅的别墅区,停在一处独立别墅的车库里。
  不远的地方,在入Q城的道路上,明镜开车疾驰,接近城市道路的时候已“咔咔”被摄像头拍了好几张超速的照片,他浑然不觉。下午四点钟,家里下午茶的时间,他到达了Q城城市广场。
  环目四顾,这里和任何一个城市一样,到处都是高楼大厦,闪闪发光的玻璃幕墙,车水马龙的街道,人来人往,喧嚣爇闹。明镜把车停在城市广场的停车带,突然想起第一次和杨诚燕坐摩天轮看城市,现在的自己,一样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黑点,在这个城市、甚至在整个世界上,都没有人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在车里坐了一会儿,下车锁了门,站在了人群中间。
  然后他打了一个电话,“爸,我把车开到Q城了,对不起。”
  也不知明渊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明镜淡淡地笑笑,挂了电话,把手机塞进口袋,信步往面前的一条街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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