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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婚》

_25 多吉卓嘎 (现代)
不,那样的痛一生一次足矣,再来第二次,叫人如何翻过坎去?
我无法去面对那次情殇,自己的错误,造成卓嘎再一次流产,不是我愿意看到的。至少,我主观上没有故意过。那时的我没有理智、只有无限的恨意和盲目的冲动。对于左贡之行,我不后悔,对于卓嘎的流产,却是我后悔的。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个恶毒的女人,我只是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个过程也许激烈了一些,也许冲动了一些,但至少主观上,我从没故意的想要伤害谁。
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样。卓嘎,是个拥有众多男人的宠爱中依然可以心安理得的女人。而我,只想要一个男人的宠爱。难道因为我要分走一份卓嘎众多的宠爱就说我是坏女人吗?我不这么认为。内疚是有的,那就是造成了她流产。莲说她可能将不再怀孕。这让我难过,想弥补一些。
我叹了一口气。嘉措,真是我今生的劫啊!
我把单子扔进垃圾筒,提着那包东西重新出来。看到马路边的垃圾分类回收筒,走过去,把那包东西放在筒边,走了十来步后,又突然回头重新拎上。
寄给阿莲吧。如果说拉萨有什么人能让我信任的话,就只有莲了。她总是知道什么人需要什么东西的,无论什么东西,到了她那儿,都能物尽其用的。
于是重新走回邮局,填了阿健家庭旅馆的地址和他的名字,请他转交莲。
从邮局出来,顿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脚步轻快了许多。
第155章:出走(好好)
第二天那家小广告公司的帅哥打电话给我,说好好有个文案你能不能过来拿一下?
我答应着,让明送我去,他当然高兴了。我平时很不愿跟他同时出门,也特烦他腻在身边,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
出门时发现鞋柜里自己的鞋子大部分都不见了,只有三双放在下层的角落里。
我的鞋呢?我问一边的明。
在里面啊,我又没动过。
奇怪。弯着腰找了找,没有见到。里面摆得整整齐齐的全是洁的鞋子。
我从那三双里选出一双,棕色的靴子,配身上的黑短裙,算是凑合吧,明给我戴上帽子,把大衣披在我身上。
到了公司,让明在车里等着,自己进去,老总正在外面大厅里跟职员聊天,见我进去,所有人一齐目光向我。今天的目光跟昨天就不一样,明显多了欣赏的成份。我这个人虽说不擅长处事,但工作还算是认真,有点小天才,过去积赞下的工作业绩,还没成为过季的荒草。
老总殷勤地过去打开门,让我进去后,他把桌上的文件夹递给我,说:“你先看看,他们要搞开业典礼,想做得有声有色一些。你做个方案,下周给他们,行吗?”
“行!”粗略翻了一下,医学整形美容院,不过是想借着开门一炮打响财源滚滚来。我把文件放进包里,站起身说我走了。
“中午吃完饭再走吧,我送你。”他看着我,眼里有些不确定的光芒。
我笑了笑,妩媚地偏着脑袋。“谢谢老板,我在减肥,不在外面吃东西。拜拜!”
“那……我送你!”他说,从桌上抓过钥匙。
“下次吧,今天有人送我来的。”我对他抛了个媚眼,拉开门出去了。
回来后换鞋时,再一次看到自己可怜的鞋们挤在鞋柜下层的角落里,心里就气。转身对明说,这还是我的家吗?
明说老婆你别生气,我问问洁,是不是她收起来了?
“明,我不是生气。我是无奈。以为回到北京,有了你我就有了安全不用再流浪了,现在看来,这个家根本容不下我啊。我的衣柜里放的是你妹的衣服,我的鞋柜里放的是你妹的鞋子,明天,我床上是不是也要换人啊?”
“别这么说,她是我妹啊。她只是任性了些,我说说她。”明皱起了眉头,显然是不高兴了。
我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明,你既那么爱你的妹妹,还结婚干嘛?兄妹俩一起过日子得了。”
“好好!”他大喝一声:“你别过分!”
“我过分?”我盯着他看。“好,我过分!”然后进了厨房,拿出大大的垃圾袋来,把洁的鞋子统统扔进去,提着从客厅边的阳台上就扔了下去。
“你……疯了!”明大叫着冲了下去。
“咚”的一声摔门声,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我环顾四周,新装修过的房间,还有淡淡刺鼻的气味。记得那时,他打电话要我回来,说开始装新房了,就等着我这个女主人。然后开始买家俱了,问我喜欢什么颜色的,后来又买床了,问我要什么样式的。仿佛那一切都是为我而做的,然而等我真正地回来了,这一切却都不是我的了。好笑是吧?生活就是这么好笑。某个阶段、某种心态下,就相信了别人的话,还真以为这个世界是为你旋转着的。
今时此地,我是不信的。
我看着四周,米黄色的墙壁,这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应该有些粉色、有些绿色,有男人贴心的疼惜,有爸爸妈妈温柔的呵护。这里,厚厚的水泥墙如一个牢笼,我就如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鸟。甚至金丝鸟都不是,金丝鸟还一只鸟一个笼子呢。
走吧。我这么告诉自己。这里不属于自己。
然后我进了卧室,从柜子里拖出大大的旅行箱。打开,把自己的衣服抱出来扔进箱子里,再把梳妆台上的东西一股脑地塞了进去。
拉着箱子出来,没有回头看,径直出了门,走下楼梯到了下一层楼再乘电梯。我不想跟明碰到,既然想离开,就不想再牵绊。
然后按了下去的电梯。
出了小区,站在路边等车时,电话响了,是明来的。我关了手机,上了出租车,跟师傅说去火车站。
捏着票,一个人站在长长的站台上。我似乎跟这样的情形有缘,每次离开都是一个人,都是这个箱子,孤独但不寂莫,心里有种轻松的感觉。
在火车启动的那一刹那,看到明飞奔而来,四处张望着,惊慌失措。
我坐在下铺的角落,透过车窗玻璃看他正一节节地往里看,快过来时,我把自己放进被子里,拉过帘子遮住。直到火车开始启动,站台越来越远、明的脸越来越模糊。
第156章:亲人
小屋里没有日月,天黑时我就在墙上划一道线,画到第二十道线的时候,阿爸和大哥、二哥来了。
“卓嘎卓嘎……”爸拉和哥哥在同修人的带领下,找到我住的地方,隔着小窗叫我时,我正在念今天的第五遍经。
“爸拉,爸拉……”我扑到窗前。所有的委屈和不舍在听到阿爸和哥哥们的声音时,倾盆而出。
“孩子,别哭了,阿爸都知道了,你受委屈了,我的孩子。好好修行吧,来世爸拉一定给你找个好男人!”爸拉带着哭音,伸手进来抓住我的手。“我们给你带了糌粑、酥油、还有肉、唐卡,需要什么尽管给爸拉说,啊?”
“好的,爸拉。”我拉着他的手,实在不舍得放开。这是我的亲人啊,无论过去有多少恩怨,最关键的时候仍然只有他们才能给我安慰。
两个哥哥把东西从小窗处递给我。“卓嘎,注意身体。需要什么就讲。”
阿爸还跟我说,已经给我交了电费,让我不要担心,一切有他们呢。
阿爸和哥哥一直在窗外跟我说话,说奶奶身体很好,就是很担心我。还有两个侄儿,大的今年要上学了。牧场上今年多增加了十头牦牛,二十只羊,草场怕不够,可能要找别人租一些。
一直到下午他们才不得不离开。
听着窗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不禁悲从中来。
扎西隔三差五的总会带着黑鹰来一趟,用保温筒给我送些吃的,每次他来,都会叨叨他最近都干了什么、去了哪儿,总是呆到很晚都不走,有时甚至就蹲在窗下搂着黑鹰过一夜,怎么劝他也不听。能做的也就是递出去一床被子,不想让他冻着。
我开始习惯这样的日子,不再那么伤心,也不再那么绝望。安安静静的日子也是挺好的。扎西来时,也能平静地跟他说说话。
“魔女,爸拉说给订了一个姑娘,是芒康那边的。我跟爸拉说了,他订的姑娘我不要,我要等你修行出来。爸拉要打我,被宇琼拦住了。你还不知道吧,大哥要回来了,边玛去看了他,说他挺好的。”扎西自顾自地这么说,也不管我是否在听。
听到嘉措一切都好,我也欣慰。谢谢佛祖的开恩,我双手合手,对着墙壁上的唐卡,默默地念着六字真言。
“魔女,今天的药是莲让边玛带回来的,说让你按时吃,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她来电话了,说她已经从藏北回拉萨了,过几天就来看你的。”扎西说到这里,嘿嘿地笑了。“魔女,她说让我们俩单独过日子呢,她说让我带你去拉萨,她帮我找个工作,只有我们俩。嘿嘿……”
“扎西,莲没说别的吗?”听着他的话,我也有些耳热。只跟扎西,只跟这一个男人,就像萨珍那样,自己挣钱养活自己。那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啊。
“还有,她好像结婚了,听说找了个活佛。你想不到吧?嘿嘿!”
莲嫁了个活佛!?这确实想不到。不过想想莲,那么圣洁的一个人儿,也只有活佛能娶得了她。想起她来家的日子,一起玩一起笑闹,仿佛还在昨天。怎么转眼间,我进了山洞,她却嫁人了。世事流转,变化真是眨眼间的事。“哪里的活佛?”
“不知道。我是听边玛说的。过几天就知道了嘛,她说她要来的。”扎西说,不时嘿嘿地傻笑两声。“她说让咱俩一起过呢。真好,就我们两个,嘿嘿……”
第157章:扎西的情
“扎西,你阿爸不会同意的!”
“我去跟阿爸说!魔女,你何时能出来啊?我都想把门砸了让你出来的。”
“不行啊,扎西,你可别这样做。佛祖怪罪下来,我们就永世不得转生了!”我吃惊地站起来,走到窗前跟他说。按规矩,既然发愿修行,就得修满,如果我中途出去,不仅祸及自身,那个弄我出去的人更会受到佛祖的惩罚。
“魔女,你冷不冷?”停了一会儿,扎西问我,也不等我回答就自顾自地说。“我不冷的,我抱着黑鹰,它浑身长毛,很暧和,还有你给的被子,我都盖在身上。”
“里面不冷。扎西,你回去吧?别生病了!”
“回去睡不着,我在这里陪你说说话。魔女,你看不到星星吧?今晚好多星星,还有月亮,像你做的饼子那么大,就在对面山顶上。”
“嗯,我只看到外面很亮。黑鹰是不是该换毛了?”
“是啊。它这几天老掉毛。我老给它拔,昨天把它拔痛了。今天都不让我拔了,不过现在我又拔了好多。”
“它睡着了吗?”我问。
“睡着了,在我怀里呢。黑鹰,起来给魔女叫两声,快点。”然后是他拍打黑鹰的声音。黑鹰可能被它打醒了,不太耐烦地哼哼着。
“算了,别管它,让它睡吧。”我说,“扎西,你爸拉订的那个姑娘是谁?你们会喜欢的吧?”话一出口,我就后悔。怎么能问这个呢?怎么能这么说呢?嫁进他们家,当然人家就要喜欢的。自己的女人还有不疼的吗?
可是,一想到他们会疼着另一个女人,我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难受。
这不应该的。毕竟,我在那个家生活过,既然是我选择要离开的,于情于理都应该祝福他们恩恩爱爱过好日子才对啊。
扎西听我这么说,显然是急了,站起来把头伸到小窗处,黑鹰在不情愿地哼哼,小窗的月光一下子被挡没了。“魔女魔女,我不会喜欢别人的,不会的,魔女,我只喜欢你。”他的手伸进小窗里乱抓着。
我迟疑着,最终把手放在了他手上。他紧紧地握住,不再说话。
从来没这么仔细感受过他的手,暖暖的,粗粗的,那是长年累月永不停歇地劳作造成的。有这样一双手的男人,会让女人舒心而踏实。如果我能如莲他们那样,一生只嫁一人,我愿意嫁扎西这样的,没有轰轰烈烈,但是实在,每一步都踩在地上,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也是很好的。嘉措,他太优秀了,那样的男人不是我所能拥有的。好好,既能千里迢迢追到我家来,想必爱他已极。那么美丽的一个女人,站在嘉措身边,才是相配的。
第158章:那一夜
扎西握着我的手,一直不愿放开。我怕他冻着,几次试图抽回来都没能成功。“扎西,好好坐下,盖好被子,别凉着了,嗯?”
扎西嚅嚅着,“魔女,我……我……”
“什么?扎西?”刚才不是还很多话嘛,怎么这会突然又说不出来了。其实我知道他想说什么。那样的话,他有时会冲口而出,有时候却又会变得极不好意思,很难说出口。
“魔女,我……我……”他还是嚅嚅着,却把我的手抓得越来越紧,手心全是汗。
“你想我,是吗?”我轻轻吐出这几个字,眼里有些湿润。
“嗯!”他重重地嗯了一声,再一次捏紧了我的手。
我不想说让他忘了我之类的话,我知道这样的话说了对扎西也不管用。我只想他能好好过日子,一个家,不能因为我而散了。“扎西,听你爸拉的话,好好过日子吧。人家嫁到你们家,也不是她能选择的,对人家好点,不要弄得人家整天哭哭啼啼的,那样不公平。”
“我会好好干活。魔女,我不想要别的女人,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可是扎西,你不跟她在一起,她将来怎么办?到了你们家,就是你的女人了。一个女人,如果不受自己男人喜欢,你叫她怎么回去见家人啊?”
“还有朗结啊、宇琼啊,他们可以在一起。我不愿意,魔女,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他再一次这么问我。
我叹了口气,知道说不通他。扎西犟起来的时候,真跟牦牛一样,只认一个方向,打死都不回头。“扎西,你这样,你阿爸阿妈会伤心的。”
“我多干些活,我把家里的活全干完。”扎西认真地说。又一次问我。“魔女,你什么时候出来?”
“等我念完经就出来了!”我说,“你放开我,我要喝水!”
“好,你喝吧!”他放开了我,“魔女,你在里面冷不冷?”
“你都问好多次了。不冷、不冷,挺暖和的。”我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小窗上,“给你!”
他嘿嘿笑着,取了出去,“黑鹰,魔女给我水喝,你喝不喝?”然后他又对着我喊。“魔女,黑鹰要喝水!”
“它喝水不知道自己去找啊,真是的。跟你一样变成牦牛了!”我笑着骂了句,用碗接了凉水递出去。他取过,一会儿就传来黑鹰“叭嗒叭嗒”的喝水声。
没有日月的小屋,因为有了扎西的脚步,过得快了一些。每天做完功课后,盘腿坐在垫上,习惯性地关注着小窗外的动静,特别是那沙沙的脚步声。每次,黑鹰总是跑在最前面,来后就开始爬在窗下的墙壁上哼哼着,告诉我它来了。然后就是扎西,他会一声接一声地叫着“魔女”,把带来的东西递给我,再跟我说话。
这天,我念完经,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烧水,把头天扎西送来的中药热了热喝了。这药很苦,有一股怪怪的味道,跟我们的藏药完全不一样。不过莲说她对我身体好,那就是好东西了。难为她的挂念。扎西说她要来的,不知为何还没到。
第159章:娘家
老家在河北偏远的一个县城,山清水秀的地方。
无论我走多远,无论我身在何方,也无法忘记的一片水土。
妈妈开门时看到是我,吃惊地张大了嘴,抱着我又哭又笑的。爸爸从里屋出来,戴着老花镜,手里还拿着报纸,见到我,取下眼镜擦了擦后,就过来把我的箱子提了进去。
明的电话是晚上打来的。那时我正陪着爸爸聊天,讲我在西藏的见闻,说到大召寺门前磕长头的人群,爸爸不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妈妈把电话递给我,说明要找我。
明是爸爸妈妈喜欢的人,觉得我一把年纪快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还能找到明这么一位有钱又孝顺的男人是挺幸运的事。
我对爸爸说,你等一下啊,我马上回来再给你讲好玩的,多着呢。然后拿着电话去了阳台,关上门,心平气和地“喂”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说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个?”明显然气坏了,大喊大叫的。
我把电话拿下耳边,隔一会儿再放回去。轻声说:“你吼完了吗?如果你还不能安静,对不起,我要挂电话了。”
“好好,你现在结婚了,不再是一个人,就不能为别人想想吗?”明虽已不再吼,但居高临下的口气仍让我不舒服。
“我不就是为你着想,为了让你和你的妹妹高兴才离开的吗?”我说,淡淡的口气。
“好好,洁是做得不对,我已经说过她了。你别这样,她比你小,不要跟她计较。”
我跟她计较?我笑着说:“明,我犯得着跟她计较吗?她不过是你妹妹,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别这么说,好好。我们毕竟结婚了。”
“结婚了?明,谁知道我们结婚了?你给我广而告之的婚礼了吗?我们拍结婚照了吗?我手指上有你送的结婚戒指吗?明,那张纸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你说的这些我不是都在准备吗?好好,回来吧,我们一起准备。”
“你慢慢准备吧!”扔下这一句之后,我关了电话。
爸爸见我进来,笑着问我:“怎么啦?小俩口吵架了吗?”
“没有。”
我坐回到沙发上,接过妈妈递上的果汁,伸直了两腿,忍不住说:“还是爸爸妈妈好啊,家里真舒服!”
妈妈看着我叹了口气:“你都这么大了,女儿啊,还有什么人在等着你选?明已经很不错了,能过就将就过吧。”
我点头,不想让老人担心。心里却不以为然。将就过?如要将就过,我何苦嫁给明?卓一航不是比他更温柔更体贴更有钱吗?如要我将就,我何苦勉强自己去住那一百来平米的鸽子笼,而不选择一幢别墅去将就呢?
之所以选择他嫁了,不就是想着他可能会对自己好,可能会视自己为宝贝,可能会把自己当成唯一的吗?哪里知道,没有人跟我争床,却有人跟我争房子呢?
那天妈妈翻出新被子、新枕头,打好包,说是要给我寄到北京去。那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嫁妆,从我二十岁就开始准备,直到我三十了还没用上。十年前,我看到这些花花绿绿的被褥还会羞赧,还会悄悄幻想一番,现在却不会了,仿佛看着的是别人的物品。
只能硬着头皮对妈妈说:“不用了妈,先放着吧。”
这些东西能不能用得上我自己都还没把握呢。
第160章:遥远的朋友你怎知我
明天天打电话催我回北京。最后一次电话不再要我回去,而是他要过来。
那一晚,我把新接的那个色迷迷的老板的广告策划发到他邮箱里,还跟了一句话:能认识你很开心。
发短信给莲,她说他们在阿里的狮泉河镇,买了些藏刀,准备去荒原上杀野牦牛。
“坏女银,都不带我去。”我说,“我都快闷死了。”
“新婚燕尔的还喊闷啊?是不是他有问题?”
“切,你个色女,就不能说点别的?”
“你还有别的说吗?不错啊,回到北京有进步了,能说别的了。”
“你烦死了。不安慰我还说风凉话!”
“你已经结婚了,不再是一个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两个人一起过日子,难免有不和谐的地方,要磨合,要让步。皇后是威风,可高高在上的皇后会幸福吗?”
“为什么你每次都说要我让步?为什么别人不能让我?”
“别人我不认识啊。好好,适当的让步是为了更和谐地生活在一起,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再说,他是你丈夫啊,要跟你生活一辈子的,何苦弄得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都不开心呢?”
“一辈子,太可怕了!”发完这句,泪水流了下来。“才几天啊,我就如此不开心,如果要一辈子,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又胡说了。别说这样的话,好好跟他谈谈,给自己一个机会。等明年我回去看你时,说不准你就成个贤妻良母了,迎接我的还有个大胖小子呢。”
我看着她最后发来的短信,怔怔地流泪。回了一句“我想拉萨,想你。”
“那你带他一起来吧,一个人来不接待啊!”
那一晚我没睡着,翻来覆去地想着北京和拉萨,这两个地方,各有各的好,只是,拉萨的好我更喜欢一些。
想起那张黑黑的脸,心痛如绞。我把自己圈成一团,抱着双膝,仍感觉冷得厉害。
明来接我时,我什么都没说就跟他走了。就如莲所说,给自己也给他一个机会。成了固然好,不成也算给心一个交待。努力过了,至少不会后悔。
工作是顺风顺水的。老板满意,提成也及时,时不时地还请我吃个小饭,嘴里暧昧一下。不想跟他上床,回到这片灰蒙蒙的天空下,我连做爱的兴趣都没了。偶尔会接受他送的一束花,抛个媚眼,证明一下自己活着,还有点魅力,还有调情的兴趣。
我学着当一个老婆。并不是每一个女人生来就会当老婆的,但我相信,每一个女人却是生来就会做情人的。当老婆,你要付出,你要疼爱别人,你要处理复杂的家庭关系。也就是说,你要尽责任。当情人是没有责任的。我常想,情人这个词实际上定位并不准确,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有几个情人是“有情之人”呢?不是一个人拿钱去买另一个人的身体,就是两个无聊的男女互相用对方的身体打发寂寞的时光。不用掺乎对方的生活,少了责任的牵绊,能更好地享受肉体带来的快感。
放眼我们周遭的婚姻,不是两个人在结婚,而是两个家族在联姻。新组成的小家庭,双方的父母兄妹在里面掺合着,甚至想当然地指导你应该怎么生活、应该怎么对他们好,往往搞得人无所适从。这种掺合的结果,小者让人难受,大者就让那新组成的家庭土崩瓦解。
物质生活越来越丰沛了,精神上的我们却越来越空虚。没有哪一样快乐能让我们乐此不疲永不忘却,包括肉体上的快感。然而,单纯的肉体上的快感,却又是打发无聊时光最好的工具。因为那一瞬间的快乐,你要用无数的瞬间去积淀,去思量。
第161章:此情算几夜
我想让我和明之间变得像夫妻一些,甚至吵架、打架都行。我故意找茬,希望他能跟我大吵一架。然而从娘家回来后,明不再跟我生气,总是温和地笑着,揉揉我的头发,仿佛我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他可能也在担心,怕我再一次离去就不是回娘家,而是去了他看不见摸不着走不近的地方——西藏。
无可否认,我想西藏。那个阳光明媚的地方,放在心底最深处,时时拿来回味一下。
我学着做家务,学着拖地、洗碗、洗衣、收拾屋子。从来就认为自己不是个当主妇的料,因为那一纸大红的证书,勉强自己向“主妇”转变。然而勉强的东西终不会长久的,当看到自己刚收拾好的房间被洁瞬间就弄得乱七八糟,地板上到处是牛奶的痕迹、卫生间发出恶臭时,再多的耐心也会被磨砺一光。
我本就不是个侍候别人的主,就是我父母,也没让我如此小心过,何况别人?
于是我不再碰抹布,不再擦地,更不洗碗。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在人流如潮的街上,把自己藏在人群中,无目的无方向地闲逛;或者坐着地铁,一站又一站,就是不愿回家。
超跟我,就这样在地铁上碰面了。
他见到我如同我见到他一样吃惊,然后什么都没说,极默契地在下一站同时走向门口,相跟着去了宾馆。
在那间暖暖的房间里,门一合上,超就迫不及待地把我压在门上,胡乱地吻着我,说好好我的宝贝,想死你了,十年了吧、十五年了吧?我一直没忘了你一直在想你。他说着掀起我的毛衣,揉搓着我的乳房,然后含着它们,不停地唤着我的名字。
好好,我的宝贝,我一直在找你,我忘不了你。老是梦见你,你好吗?你都好吗?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的电话号码没换,就是等着你有一天打电话来。宝贝……
然后,他把我的短裙猛然拉起,把裤扣解开,甚至没有脱下就迫不及待地进入了我的身体。
看着超潮红的脸和迷离的眼神,久违的热情瞬间点燃了我。超是我熟悉的男人,是他教会了我做爱的技巧并让我享受到性爱的乐趣。其实我忘不了超,跟这份快乐有很大的关系。抛开那些所谓的“该”与“不该”,我和超其实是很合适的一对,他疼我爱我,如父一般地宠着我温暖着我。
那个下午,我们一直待在宾馆里。躺在熟悉的怀抱里,听他说着这些年的变化。超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了,在中关村有了五家店铺,有自己的建筑公司。
不错啊,更有钱了,可以收藏更多的女人了。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媚笑着说。
我只想收藏你,就是不知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他说,亲了我一下。
怎么收藏法?我问,手指在他肥胖的肚子上画圈。
我有很多房子,你去选一套,弄得舒舒服服的,作为我们的家。宝贝,我一直在找你。
你偶尔过来看我一下?我不屑地笑。
我一有时间就来。宝贝,我一直在找你,从来没有忘记你。
然后,他翻身又进入了我的身体。那熟悉的运动让我不由自主地迎合着他,暂时抛开内心的杂念,安心享受眼前这一份快乐。
当房内的高热再一次退却,我发现超的侧腰部有条长长的刀口,他轻描淡写地说他两年前作了换肾手术。
你不怕这个东西再次坏掉?我摸了一下他的某处,媚态横升。
它现在好着呢,工作正常。你难道感觉不到吗?他搂着我,嘴贴在我耳边暧昧地说。
晚上,超的老婆打电话给他,说他儿子感冒了,让他马上回去。我们才起身穿上衣服。临出门时,他掏出一叠钱塞在我包里。这个男人总是习惯性地给我钱花,在他最穷的时候如此,在最富的时候仍如此。只不过,从前看到他悄悄地往我包里塞钱的时候,总是感动,总是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爱他。现在不知为何,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他再一次搂着我狠狠地吻着。
丫头,我会打电话给你,不准关机,不准再失踪了!
第162章:一声叹息
超走后,我坐在天安门广场的花坛上,望着毛主像发呆。在遥远的拉萨,也有人崇拜他老人家,说他是文殊菩萨的转世。我记得莲曾经说过文殊菩萨智慧第一,那么高深的智慧遇到我这样的处境,会怎么处理。
流泪,悄悄地流泪,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安街上,车来车往,是不是每个人都有方向?是不是独有我才迷失?
我是个女人,结了婚的女人,为什么还要跟别的男人上床?你会下地狱的。我总这么阻咒自己。可为什么我还下不了地狱?为什么我还会一次一次地迷失自己,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家?想起那间干净的厨房和明忙碌的身影,我迅速起身,开始找车,然后回家。
迎接我的是明讨好的笑脸和洁不屑一顾的眼神。今天,我不想洁的无理,只抱着明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心里默默地念着对不起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明从没见过我这个样子,有些受宠若惊,拍着我的背说老婆,一会就吃饭了,去洗洗手,啊?
又不是拍电视剧,亲热给谁看啊?洁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正鄙视地看着我。我笑了,故意在明脸上亲了一下。腻声说老公晚饭后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明说好啊,好久没看电影了。
我也要去,哥。
好好好,我们三人一起去。明答应着,进厨房忙去了。
洁得意地冲我笑,我装着没看见,进屋换衣服去了。那晚,我没去看电影,看着明和洁嘻嘻嘻哈哈地开门下楼,明还回头说我回来给你带吃的啊,门“哐”的一声合上了。
屋里一下子静得出奇,仿如坟墓。
超发来短信。丫头,想你。
我回说我快死了。
他说我跟你一起死。
我说我不喜欢跟别人死在一起。
他说我是别人吗?
我笑。你说呢?
然后关机,洗澡,把自己塞进温暖的鸭绒被里。
第163章:一地烦恼
我和超就这样,再一次走到了一起。无聊时、不想回家时,我都会打电话给他,然后找个宾馆,疯狂一阵。超总抱着我的腰,迷醉地看着我说丫头,你是妖精,你是专门来收我的妖精。
我总是媚笑着说只有你才能让我变成妖精。其实心里还闪过另一张黑红的脸。
心里说还有他也能让我变成妖精。
有了超,我甚至不再苛求明,也尽可能地满足他的欲望。对洁的无理取闹,也能睁只眼闭只眼。
我从不过问超的家事和工作,因为那与我无关。我并不想跟他结婚,何苦给自己背上包袱呢?超给了我伤心的初恋,也成就了我水火不沾的现在。有了那段要死要活的岁月垫底,这世上,还有什么样的感情能打到我?不错,嘉措仍是我想要的,但不是我唯一想要的。如果换在十八岁,往往除此就再不看彼了。而现在,除此还有彼才是我这样的女人最明智的选择。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不把自己挂在一棵树上,没有这个我还有那个,多元的选择才是我们正确的取向。爱自己多一点,爱别人嘛,用脑子而不用心。
永远相信:一个女人只有爱好了自己,别人才会爱你。
明的公司效益越来越差,也因此让我们的婚礼一推再推。他说好好,现在确实有点紧张,我们明年再举行婚礼好吗?
我说好,不着急。
国庆节的时候,明的母亲,一个精明干练的女人突然来了。一天吃饭时,她轻描淡写地说,明把现在房子的房产证上加上你妹妹洁的名字吧。
明答应着,埋头吃饭不敢看我。
我微笑着,如看稀奇一般地看着对面的老女人。笑着说我都忘了问明,原来这房子是他的啊?我一直以为是洁的呢。
是他爸爸留给他们兄妹俩的。老女人不高兴地看了我一眼。
他爸爸当初为什么不写上他俩的名字呢?我这样说的时候,明在桌下使劲地踢我。
他爸爸怎么能想到当哥哥的要把妹妹赶出去呢?老女人盯着我,不屑地笑。
我拿过明的碗,给他盛了一碗汤。说明,我记得你爸爸妈妈离婚时你归你爸爸抚养,对吧?
你什么意思?老女人一听我这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放下碗,用纸巾擦了一下嘴。说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家事还论不到一个外人来管。
你凭什么说我是外人?我是他妈!老女人挥着手,大声喊着,口沫四溅。
你是他妈吗?我上下打量着她。你养过他吗?他结婚你给过一分钱还是一块砖啊?
你少说两句吧。明起身拖着我,把我拖进了房间。
老女人在外面大喊大叫的时候,明坐在床边,抱着头不说话。
我盯着他,怔怔地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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