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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说三国

_26 胡觉照 (现代)
  “哦?”想来孔明见到赵云的遗体,知道无力回天,只好带着几名心腹逃亡,惟恐被人知觉,连李恢这样的部下也都隐瞒下来。我又问道:“那城内现下情况如何?”
  李恢道:“城中还有军马两万三千余人,由将军马岱,陈笏,张嶷等分领,皆愿归附将军,望将军能宽待诸将。”
  孔明都已经逃亡,我自然不会为难这些下属,而且还有几个熟人。马岱兄长马超去世之后,估计孔明为避嫌疑,居然将其收在帐下,想起马超临终绝笔,我自然要另眼相待。还有张嶷,我夺占成都之后,让李严修书孔明,无疑便是戳穿了他的身份谎言,根本没有顾及他的安全。还以为孔明已经将他除去,不想还在城中,我心中多少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当然也要好生封赏。
  于是道:“孔明既然已经畏罪潜逃,城中一应诸将,皆无罪责。”李恢行礼称谢,复问道:“那敢问将军何时入城安抚众将?”一听这话,我顿时生出警惕之心,沉声问道:“大人莫非是受孔明之计,来诓我入城?”
  李恢仰头大笑片刻,才整容正色道:“将军欲成大事,却如此多疑善嫉,岂不让人心寒?”我旋即笑道:“适才言语相戏耳,大人切勿放在心上。”话虽虽然是这样客气的说来,但真让我入城,怎么都还是不敢,现在形势一片大好,天亮才尿床,就太不像话了。
  我转视帐中众将,道:“吾从成都而来,还不曾前往白帝拜见陛下,如今孔明逃亡,干系重大,当面奏陛下,请圣上定夺。巴东城中,哪位将军愿代我一行?”魏延听后便欲出列,却被我眼色止住,只是看着吴懿。吴懿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上前抱拳道:“末将愿代将军一行。”其实稍长有脑子的人,都应该知道我进城确实有些凶险,但旁人却不一样,就算是李恢有诈,城里设有埋伏,我没有亲自前往,孔明也不会贸然下毒手。当然危险还是有一些的,所以魏延这样的宝贝疙瘩,我是舍不得,只好让吴懿借此机会表露一下心迹,还算他知趣。我点了点头,道:“辛苦将军了。”当下就让李恢引吴懿下去。
  孔明是否潜逃乃五五之数,若真是逃了,我还要找刘备下令全国通缉,等两人出帐之后,便即刻下令全军拔营而起,转投白帝城而来。
  及至城下,桓易,严鹏等人都一起出城相迎。我离开白帝城也有些时日了,再见到桓易,确实有些亲切的感觉,若不是他在白帝城,为假造声势我牵制住孔明,哪能如此轻易夺取成都?见面之后,互相问候几句,更多的是询问我的伤势,我也向严鹏谢过赠药之恩。
  入城之后,我并不先回府中与关凤相会,而是直接取道永安宫求见刘备。说是求见,其实也就是直接进去,而且我有伤在身不能步行,还是几名军士用软轿将我抬入。据桓易说来,刘备这些日子也十分老实,病情不见恶化,整日与二子在宫中安享天年。成都之事,桓易也转告刘备,他应该明白大势已去,也该老实一些才对。
  我直接让人将我抬进刘备寝宫,他正与二子说话,见我入内脸上如常。刘永却是一脸怨恨之色;刘理年幼,竟十分畏惧于我,急忙躲在父兄身后。我冲着刘备抱了抱拳,道:“微臣有伤在身,不能全礼,请陛下勿怪。”
  刘备看着我胸前包扎的伤情,脸上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道:“既然爱卿有伤在身,大可回府中修养,若有何事,让桓将军代为转奏也是一般。”
  “事关重大,微臣不敢偷闲。”我接着将李恢之言说出,最后道:“孔明叛逆事泄,畏罪潜逃,还望陛下传诏天下,悬赏缉捕。”我请他下诏,已经是给足他颜面,不然亲自抢过与玉玺也是一样。这点道理刘备也应该想得通,当下并不多问,只是道:“既然如此,严卿可代朕拟诏。”
  黄皓在一旁急忙取过笔墨奉上。严鹏对着刘备行了一礼,即刻提笔而书,片刻而成,又当着众人念了一遍,复问刘备道:“陛下以为如何?”刘备点了点头,道:“这就般了,可使人抄袭分发各郡。”
  我却伸手止住,道:“似乎奖赏不足,常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孔明如此大罪,当以重赏缉捕。”刘备只好问道:“那以爱卿之意,该如何修改?”
  我冷笑一声,道:“有生擒孔明者,以其爵封赏;有献首级者,再另赏千金。”
 
 
 
 
第十一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严鹏听我说要修改一番,便又提笔等我说话,不想我是这么一句,停笔在半空不落,犹豫问道:“将军可否再说一次?”我又将刚才所言再说了一次,严鹏确定没有听错之后,才又问道:“将军所言似乎不通,若能生擒孔明,自然能取其首级,怎么会取首级赏赐更重?”
  我瞟一眼刘备,冷然道:“我本来就只想要他首级,陛下以为如何?”刘备脸色陡变,喃喃道:“就依爱卿。”我又对着刘备行了一礼,道:“既然陛下认同,微臣就亲自去办理,就此告退。”说完又带着众人出来。
  刚出宫门,桓易上前低声问道:“现在孔明已经潜逃,将军是否将要处置陛下?”我转而笑道:“此番入成都,觉得太子乃是英明年少之主,何不辅之?”看着桓易也满面微笑,我心也甚感高兴,现在终于是熬出头了,于是又道:“能有今日之成功,桓大哥与伯济都居功至伟,吾绝不敢忘。”桓易略微收敛笑容,道:“某随将军,非为功名,只求无愧恩义。”我伸手拉着他,大声道:“走,去我府中痛饮一番。”桓易看着我胸前伤口,迟疑道:“将军伤势……”我爽朗地笑道:“无妨,有升平和天涯在,只要有口气,就断然不会死。”言罢,众人都是大笑。
  及至将军府邸,魏延已等候多时,他职在汉中,是以不曾随我一起进宫面见刘备。见我前来,魏延便急忙上前询问刘备态度,桓易代为转告后,才一起入内。此刻多日的权力之争,已经接近尾声,又难得众人聚在一起,当即命人奉上酒菜,一起欢饮。魏延与我虽是旧交,与桓易等人却很生疏,借此机会也好让他们多亲近亲近。
  我只饮了几杯,就觉得伤口隐隐作痛,只好向众人告罪,让人将我送回后院房中。关凤也得知我受伤之事,早等候在此。等家将退下之后,关凤上前问道:“这此不会也是假的吧?”我苦笑道:“你看像吗?”
  关凤叹了口气,埋怨道:“你就是不肯听我之言,不然哪会生出怎么许多灾祸。”我拉着她的手,轻声道:“从今以后,我都只听你的。”关凤白了我一眼,又问道:“听说孔明不见踪影,可有此事?”见我点头承认,便又道:“既然你已经大权在手,就不必再赶尽杀绝,放他一马吧。”
  难怪别人常说妇人之仁,关羽之死与马谡泄露其行踪也不无关系,孔明也是罪责难逃,不想关凤居然会为他求情。我知道关凤只是想试试我的心意,想知道我究竟怎样处置刘备父子,乃道:“此番去成都,见到太子殿下,真是英明之主,我会尽心辅佐,助他成就霸业。”关凤听了之后,也不论真假,将脸轻轻贴在我面上,低声道:“谢谢。”我闻着淡淡的幽香,顿时觉得身体舒畅,只可惜有伤在身,不能有所表示。
  第二天,吴班自巴东城而来,带着确切消息,孔明的确不知所踪,吴懿正在巴东整理军务,李恢,马岱,张嶷等人都一同前来白帝城中。我忙命魏延起身前往与吴懿一同整编军队,先召张嶷入内好声安抚嘉奖一番,又让马岱入内。
  马岱与我也颇有几分交情,当年法正作乱,就是他往来成都荆州之间替我和马超传递消息。如今再看到他,又不觉让我想起马超的英姿,连声叹息。马岱也知道我是怀恋其兄,也不禁双目微红,道:“家兄在成都所孔明所迫,望将军不至,终吐血而逝。在天英灵得知将军使孔明畏罪而逃,也必感欣慰。”
  “将军放心。”我十分坚定地说道:“吾已命人将缉捕诏书分发各郡,必当取孔明首级至孟起灵前祭奠。”马岱再拜道:“多谢将军。”我挥手示意他起来,又道:“孟起临终曾有书与吾,待回成都之时,自当另有升迁。”
  马岱脸色微微一变,问道:“兄长临终有信送与将军?末将却如何不曾知道?”我答道:“此事孟起做得十分机密,想是恐孔明知晓,书信是一名叫萧贲的忠义家将送来,以后可让他与将军共事。”
  “哎呀,将军错了。”马岱顿时连声叫苦,我大感不解,急忙问道:“何处错了?”马岱乃道:“那萧贲原是兄长部曲,只因后来触法受责,便对兄长怀恨在心,早被孔明收买。兄长之死,十之八九便与此人有关,将军岂可信他之言?”
  当日萧贲带着马超亲笔书信前来,我便不曾多问,深信不已,哪知居然是这等人物?我狠狠敲打了自己脑袋一下,懊悔道:“如此说来荆州还有些危险,怎会这样?”马岱上前道:“将军,此人忘恩负义,害我兄长,请将军恩准,让末将这就赶去荆州斩杀。”
  我急忙点头答应,随即让人取过纸笔,修书一封,递与马岱道:“荆州郭淮不得我消息,不会听凭将军拿人,有此书信可助将军报仇。此事宜急不宜缓,将军这就出城,再去让桓易将军拔五百轻骑随同前往。”马岱接过书信,急忙转身离去。
  我顿时心中大乱,荆州守军有几千都是赵云原部,而且武陵还有邓芝一些兵马,加上萧贲为内应,对郭淮是大大的不利。孔明莫非就是去了荆州?真是如此可就大事不妙,我急忙对着外面喊道:“快,唤叶枫进来。”
  片刻之后,叶枫匆匆跑入,进来就问道:“将军伤口又发疼了么?”我连连挥手道:“不是, 不是。你现在马上去选些精锐士卒,沿荆州方向追捕孔明。即便寻不见他本人,你也直奔武陵郡,将邓芝好生监视,一旦发现有不轨之举,或者与孔明联系就地刺杀。”
  叶枫答应一声,却迟疑问道:“属下去后,将军伤势……”我急道:“有升平在,你还不放心么?事情紧急,你需得十分用心。”叶枫见我说的郑重,便不再复言,匆匆转身出去。行止房门正与迎面而来的桓易撞个满怀,告了声罪,又快步离去。
  桓易见叶枫行色匆匆,满脸不为不解,上前问道:“又出了何事?”我见他前来,正好询问马岱兵马的事情,乃道:“马岱将军可向你请调兵马?”
  “某正是为此事而来。”桓易答道:“马岱声言是奉将军之命,前往荆州,点了军马便急急而去。某担心荆州生了什么变故,是以前来询问将军。”我重重叹息道:“都是我一时大意,轻信于人。”于是将萧贲之事详细说与桓易,道:“马岱此刻便是要是替其兄长报仇。”
  “哦。”桓易听后淡淡答应一声。我看他似有言语要说,便道:“大哥有话直说无妨。”桓易点了点头,踱开两步,忽然转身道:“将军方才说自己错在轻信于人,如今又何尝不是轻信马岱一面之词。”
  这一句话便又像当头给我一记闷棍,抬眼望着桓易,半响没有说出话来,他言下之意思,便是马岱在说谎,可是这样诬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萧贲对他有何好处?除非……我不敢再想下去,再继续按着这个思路想,务必会让我想到亲情远远不及荣华富贵。
  桓易又继续道:“在荆州某与萧贲虽不曾过多接触,却怎么看也不像是卖主之人。再者他在荆州都是居住在将军府上,若真有不轨之心,要取将军性命机会良多。反观马岱,既然明知其兄是为孔明所害,却为何还要再他帐下效力?”
  “或者,或者是孔明故作姿态,好避去嫌疑。”我自己都觉得声音乏力,解释的牵强。桓易冷哼一声,道:“就算孔明是这样想法,马岱也这样想?反正若换成是某,即便性命不要,也不会在自己的仇人帐下效力。”我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问道:“大哥之见,现在该当如何?”桓易快走两步,道:“某去追他回来。”话音落地,人早出门外。
  我本有伤在身,只是在自己房中接见众人,此刻更觉浑身乏力,倒在榻上。马岱,马超的族弟,血浓于水,怎会是这样?马超临终之前,还不忘修书前来托付:“超门宗二百馀口,为孟德所诛略尽,惟有从弟岱,当为微宗血食之继,深托阁下,非要为官为将,得于田舍翁足矣。余无复言。”想到这几句话,我猛然再坐起身来,马家世代公侯,马超怎会拜托我让他兄弟“非要为官为将,得于田舍翁足矣”,莫非真是有不妥之处?
  时间缓缓而过,我也不住的咀嚼马超的这几句话,越发觉得马岱可疑,只望桓易能追回他,不要枉杀好人。好在马岱并没有离开多久,桓易终于还是将他追赶回来。进门之后,马岱一脸的疑惑,问道:“将军又将末将唤回,莫非还有事情吩咐?”
  虽然不能再听信他的一面之词,但并不是就说他一定有问题,我只好淡笑道:“吾仔细想来,陛下不日便要移驾回成都,将军在此别有重任。萧贲之事,吾已另派人前往。”马岱急忙道:“此人害末将兄长,必欲亲手杀之,望将军成全。”
  我点了点头,道:“将军心意,我也十分了解,会命人将萧贲押送成都,亲到孟起墓前祭奠。现下就请将军安心在白帝城中住下,改日再托付重任。”不等他再开口说话,又接着道:“吾剑伤未复,不能久坐,将军且先下去休息,一应事宜可与桓将军商议。”听我下了逐客令,马岱只好无奈退下。桓易便上前问道:“此人究竟如何处置?”
  一切都只是猜测,并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我道:“暂时就让他在白帝城中,多使人监视其行止,立刻派人去荆州调萧贲过来。就说夫人思念统儿甚切,让他与安国护送傅俭,关统等人前来白帝,以免生疑。”桓易领命退下,此事就算暂告一段落,可在我心中仍十分伤感。萧贲跟我也有些时日,正如桓易所言,怎么也不像是卖主之人;而马岱又是马超族弟,任他们两人中谁对马超不利,在我来说都不愿意接受。
  蜀汉帝国从最开始的关羽,法正,孔明和我四个实力派系,经过多年争夺,终于以关,法二人横死,孔明出逃的结局告终。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最满意的结果,但权势越重,就越是高处不胜寒,不敢再有丝毫大意疏忽,很小的一个错误,就能导致自己或者下属,亲友的性命不保。
  虽然已经确定孔明已经潜逃,且也广发缉捕文书,但白帝城禁仍然未解,而我,桓易,严鹏也更没有丝毫松懈下来。城中虽然看似十分的平静,却是在酝酿着另外一件更为重大的事情。我虽然没有接受严鹏的意见,与孔明合作,共治蜀汉,但并不影响我和他之间的默契。严鹏需要的也并不是孔明,而是一个强大的政权,一支精锐的军队,目的只有一个,铲除江东孙氏。我曾问过他与孙家的仇怨,严鹏却都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明言。不过从他的姓氏,我也能猜出一,二。当年孙策借兵平定江东,曾有豪强严伯虎兄弟举兵抵抗,兵败身死,大约便与严鹏有些关联。
  我的伤势在严鹏妙手之下,也渐渐好转,基本可以自己下榻行走。当日治酒庆贺,只召严鹏,桓易二人前来。严鹏虽然不谱军略武艺,但长于算计,对我此事心意也甚为了解,几巡酒后,乃密谓道:“将军今日召某二人前来,心中莫非也下有决断?”
  我淡淡一笑,并显露声色,问道:“两位意下如何?”桓易看了我一眼,答道:“事已至此,并无路可退。”严鹏也道:“事宜早不宜迟,迟恐再变。”
  既然都是如此说话,我也点了点头,便将心中所想,缓缓说出。夺取蜀汉权柄之后,自然要准备入主成都,而成都的那大群腐儒与我是友是敌,还不能分清。刘备毕竟是开国之君,威信仍在,振臂一呼,必然还是响者云集,虽然这些人没有兵权在手,但我总不能将整个朝廷官员都全部换成新血?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入主成都的时候,带回去的最好不是刘备本人,而是一口棺材。
 
 
 
 
第十一卷 第一百五十二章
 
  魏延,吴懿都是统军多年的老将,整编降军对他二人来说并不算麻烦事,旬日就成,齐来白帝城复命。这两人身份都不低,我自然又要设宴款待,将城中大小将佐全都聚到将军府中为他二人接风。
  肥猪全羊,酒香四溢,人人都开怀畅饮。酒至半酣,突然有家将跑入,言宫中有人来访。我急命人请入,正是刘备身边近侍黄皓,脸上却十分焦虑,眼角泪迹犹存。看他这般模样,座中诸将无不禁声屏气,暂时放下杯箸,都感惊异。
  我也故作慌张,急问道:“公公何以这般模样?莫非宫中生有变故?”黄皓哭拜在地,嘶声道:“陛下适才散步之时,突然昏厥,不省人事,请将军火速进宫主持。”
  “升平。”我急忙转头对严鹏,道:“汝可速随黄公公入宫察看陛下病情,我与诸位将军随后便至。”严鹏起身团团抱拳,就随着黄皓一起出门而去,远远还能听到黄皓那尖细难听的哭声。
  两人离开之后,堂上诸将各自私语,乱成一片。我将手缓举,道:“诸公且勿慌乱,陛下久病在身,偶尔晕厥也是时常之事,请随我入宫探视。”又转命桓易道:“此事暂不可外泄,以免有人乘机作乱,将军带兵严守四门,再加拨三千甲士护卫宫廷。”
  桓易也匆匆下去,众将又一起眼看向我,其实对魏延,张嶷等人来说,刘备死不死并不重要,所以显得最是平静;孔明手下一班降将李恢等,确实有些慌张,如果改朝换代,谁可以保障他们的安全?而吴懿,吴班都虽然归附于我,却不算心腹,他们又算是刘备外戚,对刘备生死自然更加上心,也怕波及自身。众人脸色不一,我却坦然自若,走上吴懿面前,道:“将军乃是国戚,当入宫中主持大局。”
  “不敢,不敢。”吴懿慌忙谦逊,道:“末将才微德浅,怎能担此大任?将军乃三军主帅,陛下向来倚重,万万不可推辞。”我又推让一番,乃道:“吾虽是主将,却不及将军身份亲贵。一切事宜皆宜将军主持,望将军不辞劳苦。”又一揖到地。吴懿无奈,只好点头应允,仍不住道:“万事还要将军提点才是。”于是众将一起出府前来刘备行宫。
  及至宫前,桓易早已经等候在旁,左右守卫也比之平常多出不少,衣甲鲜明,兵器闪烁生辉。众人似乎也都觉察出气氛不同往日,吴懿兄弟脸上愈加惶恐,额头汗珠不断渗出,滴落胸前。我开口询问宫内情况,桓易答道:“严大人已经在为陛下诊治,现在还不得消息。”
  我又转向吴懿道:“将军请先入内探视。”吴懿又急忙摇头道:“还是将军请。”我答道:“吾等都是外臣,于礼不便,还是将军适合。”吴懿看我脸色,知道仍旧不能推辞,只好道:“诸位将军稍待。”便其弟一同入内。
  今日之事本就是我故意安排,刘备大限已至,活了六十三岁也应该满足了。孔明失败的时候,本就该是刘备命绝之日,但有几分头脑的人,都会想到今天,也会把我和刘备的死联系在一起。但就算是这样,表面上我还是要与他撇清关系。环视在场众人,我想对于刘备的死,应该没有多少人会在意,他们更应该关心的是自己的性命前途。
  约莫在宫门站半个时辰,终于看着黄皓号啕大哭的走了出来,喊道:“陛下驾崩了。”顿时黑压压地跪了一地,都跟着他失声痛哭,我也免不了挤出两滴眼泪。哭了片刻,黄皓便上前搀扶起我,道:“吴将军请大人入内主持后事。”我擦去泪水,点头带着众将一起入内。
  行宫之内已经早是一片哀泣之声,作为皇帝去世,不管是昏君,暴君;还是明君,圣君,总会有很多人流泪。即便有人心里高兴的发狂,也不会丝毫的表露出来,只能痛哭,黄皓是谋害刘备最直接的人手,现在也哭得最伤心。刘备寝宫已经换上白色帐挽,蜡烛也换成素色,刘永,刘理兄弟二人却还没有换上孝服,想必还没有赶制出来,跪在刘备遗体前痛哭流涕,想来也只有这两个人的眼泪或者最是真挚。
  一入房门,我便快步走到刘备床塌之前,哭拜在地,不住说道:“陛下!创业未半,汉贼未除,天下未定,怎可就此弃臣等而去?陛下仙去之后,却叫臣等如何是好?”我哭得正起劲的时候,猛然听见旁边有人喊道:“就是你这乱贼谋害父皇。父皇慢走,儿臣即刻为您报仇。”接着又听见吴懿喊道:“殿下不可,万万不可。”
  我转眼看去,就见刘永正在抢夺吴懿腰间配剑。吴懿却如何敢让他抢去?急忙伸手将其抱住,不停劝慰。刘永终是年少力弱,哪能与吴懿气力相比?被他抱住之后,口中虽然还不停说些狠话,却分毫动弹不得。
  严鹏急忙上前搭住刘永脉搏,道:“殿下悲伤过度,以至神志不清,可退下歇息数日,便能恢复。”
  “呸。”刘永用力甩开严鹏手掌,骂道:“汝与李兰狼狈为奸,父皇也多是死在你手中。”我见他越骂越不象话,不由眉头微皱,乃命黄皓带着几名内侍将其拉扯下去。经他这样一闹,在场众人哭声都止,却都不敢乱言,齐齐低头看着地上宫砖。
  我看众人表情,心中暗想,又不得不做场秀了。当即俯身跪到刘备床前,哭喊道:“微臣跟随陛下十余载,尽心竭力,只望能辅助陛下成就伟业。不想陛下刚刚去世,殿下便疑微臣用心,不如就随陛下去了。陛下慢行,微臣来了。”说着就在龙床上狠狠地磕了几下。
  我原本以为不甚疼痛,不想那木质坚硬,只得两下就觉得有些晕眩。还好严鹏,吴懿等人上前将我拉起,开口苦劝。我回头看向众人,只见魏延猛然起身,按剑厉声道:“李将军为国为民,绝无异志。鲁王殿下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诸君不可取信,更不可四处传言。若再有这等言语者,定斩不赦。”
  在场的人要么是我的荆襄旧部,要么是孔明原来属下,就算有些原来陈到,吴懿部下,能有几人会忠心刘备,而不顾自己性命?再者谁能拿出证据,这弑君的大罪,哪是能胡乱说的?刚才说话的是刘永,刘备的亲生儿子,若换作别人早当场毙命,这些厉害关系谁不明白?当下众人都默不作声,魏延又转视吴懿,道:“将军是国戚,可先畅言几句。”
  吴懿忙道:“魏将军所言甚是,但有谣言惑众者,必当严惩。”又对我道:“殿下悲伤过度,言语失常,将军切勿往心里去。”我点了点头,让二人将我放开,走到刘理身前。此刻的刘理早已经吓得不行,浑身颤抖不已。我轻轻将他扶正,拜倒在其身前,道:“陛下不幸驾崩,太子殿下又远在成都,鲁王千岁神智错乱。宫中大事,就请千岁做主。”众人又都转向刘理,齐声道:“请千岁做主。”
  刘理年纪更幼,而且远不及其兄胆量,只是不住啼哭,对我所言竟似不闻不问。严鹏冲着黄皓一使眼色,后者急忙来到刘理身旁,细声劝慰。黄皓毕竟常在刘备左右,刘理与他较为亲近,劝了一阵便收住哭声。黄皓又低语了几句,刘理才开口道:“父皇驾崩,孤王年纪甚幼,还请将军代为料理,望勿辞辛劳。”
  我再拜道:“微臣敢不尽力?”于是起身分派诸将,皇帝去世的确是件很麻烦的事,我跟严鹏等人学了好几天,才把基本上的礼节记清楚,又还要向成都以及各郡报丧。一直忙到深夜,才处理完毕,而且还不能就此回府休息,要陪伴着刘理守灵。可怜我伤势还不曾痊愈,就要在这里长跪不起!
  刘备灵堂就设带行宫一处大殿上,庄严肃穆,也透着几分森然。众将已经散去,一则各有司职,二则全军举孝,一些事情也要各自安排。只有我,吴懿兄弟陪着刘理,魏延则带人在殿外守护,以策万全。
  白幡飘动,一支蜡烛燃尽,黄皓又换上一根。刘理就在我前面,现在已经收住哭声,只是木然呆滞地跪着。在夜深之时,我心中才觉得对这孩子有一丝的愧疚。刘备一个君主,一个政治家,有这样的死,并不奇怪。但对刘理又怎能做到无愧?这几年我是习惯了血腥,内心深处总还残留些后世的优柔。不过仅仅只是这一丝的愧疚,根本不足改变我现在的思想,以及任何应该去做的事情。
  吴懿,吴班行伍出身,身体强健,跪一宿没有丝毫问题;我也在勉力坚持,可刘理正是年少贪睡之时,还不见东方发白,就有些坚持不住,半寐半醒,身体晃晃欲倒。黄皓在一旁忙要开口劝喊,却被我止住,让他跪上前些,使刘理微微可以靠在他身上休息。
  次日早晨,城中诸将又一起入宫到刘备灵前参拜,又一直让我忙到午后才终于可以暂时回去休息些时候。严鹏也一路跟我回府,我知道他有话说,于是请到房中单独交谈。两人相对而坐,严鹏现在无须再隐晦言语,很直接地就说道:“昨夜鲁王在寝宫一直大呼将军谋害主上,白帝城中多是将军心腹,或者无碍,但若回到成都,任他这样乱嚷,总对将军不利。”
  我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想要连着刘永一起除去。自我见刘永之日,便对他的言行颇有几分喜爱,才像是刘备之后,比之那个还看不出什么能耐,却应该昏庸无能的后主,以及胆小懦弱的弟弟刘理,都胜出许多。当然越是有能耐,对我来说就越不安全,可我也没有动过杀他的念头,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严鹏总能一眼看穿我的心意,又低声道:“彼虽现在不能对将军有所威胁,但年岁愈长,恨意愈浓,防得一时,岂能防他一世?留下这等隐患,属下窃为将军不取。”
  我轻“恩”一声,却仍没有表示,片刻才道:“主上刚去,再死一位皇子,只怕更加授人口实。”严鹏淡淡笑道:“只要将军点头,属下自然有办法让他去的没有丝毫可疑之处。”我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脊背发凉,真有些后悔将叶枫遣走,若是严鹏也对我下点东西,真是防不胜防啊。
  严鹏此刻却没有看透我的心意,仍旧因为我犹豫不绝,再劝一句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将军担此大险,不能有丝毫闪失。一着错,满盘输。”
  我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踱步,也觉得严鹏所言有理,斩草不除根,终还是怕春风吹又生啊。杀一个是杀,杀两个还是杀,我注定是不能留下什么还名声了,当下开口道:“升平,就……”话还没有说出口,却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接着关凤的声音道:“我可以进来吗?”
  “无妨。”我答应着,又低声快速对严鹏道:“汝先下去,将其禁下,容我考虑两日。”严鹏看我一眼,略显失望之色,起身告辞,又向进门的关凤行了一礼,才出门而去。
  关凤却是端着一碗汤药,埋怨道:“昨日都不曾用药,伤口就不顾了么?”我急忙伸手拿过,正要下饮,却又想起是严鹏开的药方,不禁微微颤抖,将药洒了不少在胸前。关凤瞪了我一眼,嗔道:“看,自己不爱惜身子,药都不能端平。”说着就将药碗取了过去,用汤勺喂我。
  我也暗笑自己杯弓蛇影,喝了几口,便道:“陛下突然驾崩,昨夜我哪能回府来休息?”关凤闻言,神色一凝,复将药碗放下,突然问道:“陛下究竟是如何驾崩?”我就知道她肯定会问这个问题,却也不得不说谎,答道:“陛下病卧多日,自然是病逝的。”关凤双眼直视着我,又道:“陛下正是卧床多日都不曾驾崩,却怎么偏偏孔明失势,你独掌大权便……”
  我故作不悦打断她说话,道:“怎么你也怀疑我?难道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等乱臣贼子?”关凤被我两句喝问,立时住口不言,良久乃道:“你昨夜一直不曾合眼,现在休息片刻吧。”说着就走近内室,为我整理床榻。看着她的背影,我心里也很觉得愧疚,但刘备不死,我哪有安稳日子?
  我缓缓走到她身后,轻轻将她搂住,贴耳柔声道:“对不起。”关凤叹息一声,忽然道:“以后你的事,我不再问了。男人和女人总是不一样的。”我也不想再说刘备的死,改口道:“我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做到,绝对不会篡逆汉家天下。”关凤默然点了点头。看着她娇美的面容,我不禁轻吻了一下,忽然问道:“我们多久没有亲热了?”
  关凤万万没有想到,此时此刻我会问这样的问题,顿时脸上满是红云,嗔道:“你……”我却不等她再说,就封住了她的嘴唇……
 
 
 
 
第十一卷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很久以前,只有唯一的一个心愿,就是和依依相伴一生。而那次的事故,让我阴错阳差地回到一个不该来年代,却又遇到了一个应该遇到的人。关凤,自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老天爷在给我开一个玩笑的同时,也考虑到我的心愿,所以我现在仍然希望能与关凤斯守终身。
  最美丽的画面,无疑是在一片广阔无垠的绿草地上,并肩而卧,聆听小鸟悦耳的歌唱,呼吸百花芬芳的气息,感受两人之间的亲密无间。我会轻轻牵着她的手,不停说着那些肉麻却又百听不厌的情话。
  关凤也会仔细地看着我,专心地聆听,还会不时地露出甜蜜会心的微笑。最后她会起身,翩翩起舞,还会不断地问:“我的舞姿美吗?”我当然会十分肯定的回答;“美,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接着她会跳的更加开心,更加美丽,身体不停地旋转,也不停的升高。
  越转越看,越飞越高,猛然之间,她的身体幻化成一只五彩光华的凤凰,却仍旧再不停的展翅高飞。我突然感到莫明的恐惧,大声地在下面呼喊,追赶,却怎能比上她的双翅?“不,凤儿,你回来。”我大喊着一声,从梦中惊醒,只觉得身上全是冷汗。转看枕旁,却哪里有关凤的影子?
  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她会去什么地方?我心中升起一股很不祥地预感,急忙拿过衣衫穿戴。可还没有等到我穿戴整齐,就听着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到门口,接着又一阵仓促地敲门声音,桓易在外面惊慌地喊道:“将军,将军快起来,有急事禀报。”
  我慌慌张张地跑去打开房门,劈头就问道:“是夫人出事了?”桓易原本只是慌乱,现在却更多的惊讶,随即点了点头,伏拜在地,道:“末将该死。”
  “我没让你死。”我大吼道:“究竟怎么回事?”桓易将身体伏得更低,道:“鲁王殿下一直对将军心怀不满,是以末将派人严加管制。今夜末将正巡视行宫各处,却发现有人意图营救刘永。黑夜之中末将一时没有看清对方,便下杀手,却不想是夫人。”
  我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强制站稳,艰难地问道:“她现在如何?”桓易答道:“伤势颇重,严大人让末将来知会将军,速去……速去……速去见夫人最后一面。”最后一句就如晴天猛一惊雷,我身体立时向后便倒,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冲口而出。桓易也被我吓住,急忙膝行上前,将我扶起,急切道:“将军,将军……”
  “滚开,你,”我无力指着桓易喊道:“滚开,你给我滚开。”又挣扎着爬起身来,就向门外跑去。
  我不知道怎么出的府门,怎么上的马,怎么入得宫,只知道见到关凤的时候,她已经是奄奄一息。严鹏第一次对着我无奈地摇头,束手无策。“滚,都给我滚。”我指着周围所有人,一个一个撵了出去。
  关凤似乎也能意识到,我已经赶来,口中微微发出了一些声音,可惜我根本听不清楚明白。严鹏见了急忙喊道:“拿参汤来。”旁边便有内侍端上前,要给关凤喂下,却被我一把抢过来,一勺一勺地慢慢服侍她喝下去。
  关凤伤势十分严重,根本不能下咽,多半参汤都沿着嘴角流下。严鹏上前来接过空碗,低声道:“将军有什么话,就跟夫人再说几句吧。”又复长叹一声,挥手带着旁人一起下去。
  我颓然跪在关凤床前,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听到醒来。老参浓汤本就是为了给临死之人多争取些时间,关凤喝下些许之后,脸上也不像刚才那般惨白,渐渐起了些红晕。我紧紧握着她冰凉的手,更加大声地呼喊。
  关凤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我断断续续地说道:“血,血,你流血了。”我急忙伸手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勉强说道:“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对不起。”关凤又对我说起这三个字:“我听得你与严鹏商议,担心殿下的安危,所以瞒着你来救他,想坏你的大事。”
  “我不杀他。”我急忙说道:“我不会杀他的,太子和两位皇子,我都不会加害。等你好了之后,我就把军政大权全部还给太子,我们一起带着统儿隐居山林,再不管这些是是非非。”
  关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眼望着窗外夜空,喃喃道:“当年要是就与你隐盾在恩公的草庐中该多好。”
  “我们就去那儿。”我的眼泪断线而下,一直滴落在地上,道:“我们就去那里生生世世相守在一起。”
  “不用了。”关凤又看着我,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些年,你因为已经隐忍了很多。从今以后,你就可以放手而为,去争取你想要的东西。答应我的事情,也不要放在心上,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不,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我将她的手放在胸口,道:“你要好起来,看着我,看着我辅佐太子成为一代明君,光复大汉江山。”
  关凤微微地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好后悔,真的后悔了,只想你过的好,过得顺心,过得平安。如果真能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会全力的支持你,去做你想做的事。”说到这里,关凤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嘴中又是大口鲜血溢出。我慌忙伸手去擦,却哪里擦得干净?
  “我想你再抱着我。”我依言轻轻将她扶起,搂在怀中,却又听着她低声说道:“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给你生个白白嫩嫩的儿子,只好让容儿妹妹代劳了。”我用力将她抱住,道:“对,我还要你给我生十个八个儿子,你不能逃的,也逃不掉的。”关凤又轻轻微笑,无力地说道:“我偏要逃了,容儿妹妹会好好帮我照顾你的,我很放心……”说完最后这一句,关凤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凤儿,凤儿。”无论我再大声的呼喊,都不能让她再睁开眼睛多看我一眼。严鹏在外面听到喊声,急忙跑进来,伸手探试了一下,低声道:“将军节哀,夫人已经去世了。”
  “没有,你根本就是庸医。”我对着后进来的内侍喊道:“去,快马去荆州,请天涯来,他能治好凤儿的伤。”那内侍只是答应着,却并不出去,我心中大怒,放下关凤身体,冲上前去就要打人。还没有走到他身前,我再觉得胸口旧伤之处大痛,再吐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地。
  还是同一个梦,还是化凤飞去,我注定不能再与她共卧蓝天白云,绿草红花之间。睁开眼睛,严鹏正焦急地看着我,见我醒来十分欢喜,关切问道:“将军感觉如何?伤口还疼痛么?”我木然摇了摇头,身体上的伤口早被心中的疼痛麻木,转眼却看着桓易长跪在榻前。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他,本来就是我自己下命严加看管刘永,黑夜之中有人相救,自然是要痛下杀手。追根溯源,都是我自己害了关凤,想到此处眼中泪水又潸然而下。
  桓易见我看着他,又跪上前道:“末将失手,将军尽可为夫人报仇。”我轻轻挥了挥手,声音很小地说道:“这也不能怪你。都下去吧,我自己躺片刻。”桓易抬眼望着我,忽然道:“末将有负将军,就此谢过。”伸手将佩剑拔出,就要往颈中抹去。
  我想也没想,很快伸手握住剑锋,顿时又一阵锥心之痛,可就是这一阵痛苦,反让我心中稍微好受一些。严鹏大惊失色,急忙喊道:“桓将军还不弃剑。”说着又急忙拿过我的手掌上药包扎。
  我看着桓易再次说道:“你下去吧。此事以后不要再提,将军身兼重任,怎能就言轻生?”桓易虎目含泪,再拜道:“末将性命早交付将军,必以贱躯报将军高义。”我不再说任何言语,缓缓闭上眼睛。
  桓易的脚步声远去,严鹏将我手上伤口包扎完毕,也低声告辞离开。房中又只剩下我一人,脑中全是关凤的音容笑貌。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就算有了天下的权势,在我的心中,也远远不及关凤一人……“独鹄号泠洲,枕边梦几秋?玉搔头,重省西楼。新燕不识原主至,呢喃语,争娇羞。莫羡少翁术,南轲醒后愁。泣惊喜,频唤停留。哪料梦惊踪难觅,如月隐,忍凝眸。”一词唱罢,心中更加凄楚,只是昏昏睡去。
  刘永应该感谢关凤用自己的性命换了他一命。关凤去后,我再不想杀他,而严鹏也没有再提及此事。城中之事,尽交付桓易,魏延等人操办,李丰,蒋斌二人也分别入宫陪伴刘永兄弟。我再没有进宫为刘备操办后事,只是留在府中守着她的棺木,直到几日后关兴等人赶到白帝城。
  关兴从小与其姐感情相好,乍闻此等噩耗,也不去拜祭刘备,一路赶来府中,对着关凤灵柩放声大哭。我这两日眼泪刚收了些,被他这样一引,也跟着又默然流泪。片刻之后,容儿也抱着关统与傅俭一起进来,先为关凤上了柱香,才走到我面前劝慰道:“姐姐已经去了,听你也有旧伤在身,不要再伤了身子。”
  关凤没有为我留下一男半女,是她的遗憾,又何尝不是我的遗憾?我从容儿手中接过关统,转身对着关凤灵位道:“凤儿,你再看看统儿。我会好生将他抚养成人,不辱你们关氏门楣。”可惜小关统现在还不会说话,只是睁着一双灵秀的眼睛,望着周围的人,“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你别抱他。”关兴猛然走到我身前,将关统抢了过去。经他这样用力一夺,关统顿时“哇哇”大哭起来。我一脸茫然地看着关兴,问道:“安国,你这是干什么?小心弄伤他。”
  “不用你假好心。”关兴愤然道:“关家的人与你再无干系。”接着轻拍关统,低声道:“统儿乖,别哭,记着他,就是他害死了你姑姑。”
  这一句如一记重锤,狠狠击在我胸口,若不是容儿在一旁搀扶,只怕又要倒地不起。容儿见我脸色苍白,嘴唇颤动,急忙对关兴道:“二将军,你胡说什么?他还有伤在身,你想害死他么?”
  “哼。”关兴重重哼了一声,冷然道:“我若是存心要害他,进门就为姐姐报仇了。李兰,不是我不敢杀你,只是知道现在杀了你,必会天下大乱,有倾国之危。先留你一条性命,若你敢生有不臣之心,我关兴第一个不放过你。”说完便大踏步离去。
  “安国,安国。”我突然觉得自己身体虚脱一般,轻飘飘的又有些站立不住。容儿急忙宽慰说道:“二将军一时卤莽失言,你别太在意。”我摇了摇头,喃喃道:“他说的没错,都是我害的。我本就不该来白帝城,不该跟孔明争,也不该要这权势。”
  “你别这样。”容儿紧紧地抱住我,泣声道:“这都不怪你,乱世之中,你不来争,别人也不会放过你。这只是一个意外,谁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姐姐的死,我知道你别谁都更痛,更苦。可是我也知道姐姐不会愿意看着你自伤身体,她能有你这份深情,也足够了。”
  我心中是爱着关凤,可是谁能看见?关兴只看着我争夺权力,以前我是他的姐丈,是他的亲人,他自然是要帮着我敌视孔明。可现在关凤去了,还是因为我去的,怎会不骂我,恨我?关羽死后,关平就与我不和,以后怕更不会再有好脸色待我。关兴这个多少年前那个只想要我宝剑的孩子,再也不会把我当大哥一样亲近,而是当作仇人。这就是所谓的众叛亲离吗?
  少时,萧贲急匆匆地跑进来禀报,关兴带着家将回荆州去了。我只好点头,随他去吧,只是郭淮,于圭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第十一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萧贲的出现,让我想起了早已忘记多时的马岱。容儿仍旧搀扶着我,泪痕满面。这个世道的男人就是好,同时能拥有很多女人,所以也不能体会我心中的痛苦。桓易误伤关凤,对他来说关凤并不算什么,最愧疚的应该是没想到我会如此伤痛。毕竟在这个时代,女人不算什么,不就还有人杀妻款待刘备么?
  傅俭站在一旁,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倒和蒋斌是一对。我转问容儿道:“马秉怎么不曾来?”容儿答道:“马良先生坟墓在荆州,他要春秋扫祭,所以不愿入川。而且伊大人身体渐差,也要他帮着处理日常事务,以后也能成为郭将军得力助手。”
  “这样也好。”能将这些子侄之辈培养成才,也就无愧他们父亲的在天之灵。我点了点头,让容儿先带傅俭一起下去安顿。容儿见我脸色大为好转,依言便拉着傅俭下去。傅俭走开几步,终于还是转头对我说了句:“将军节哀顺便,保重身体。”才与容儿下去。
  傅俭这一句话,让我心中至少感觉到了一丝温暖,淡淡一笑便要准备开口询问萧贲。却正好又有家将进来禀告,魏延,桓易,吴懿三人一起求见。这三人我是连日不见,不想今日却一起前来,莫非是有何重要事情商议?我也顾不上再为萧贲,便与他一起来偏厅接见三将。
  礼毕落座,我便开口问道:“三位将军前来,有何事商议?”三人互相看了几眼,魏延起身答道:“陛下驾崩,已过七日,可否起程护送梓宫回川?”
  原来是为这事,我本来就是想等关兴等人来后一道入川,和我本意甚合,于是道:“三位将军既然计议妥当,就传令三军准备,明日起程如何?”
  “末将等这是此意。”魏延回答之后,略微犹豫片刻,迟疑道:“可是将军可想过夫人灵柩如何安置?若与陛下梓宫一起护送入京似乎有些不便。”
  原来他们三人所虑的是这件事情,我也知道关凤的棺木不便与刘备同行,心中已早定下主意,乃道:“护送陛下梓宫一事,就由三位将军代劳,我留下办理亡妻后事。”
  魏延又看向桓,吴二人一眼,忽然一起上前下拜道:“将军此议万万不可。”我知道他们不会同意,但是我已经很对不起关凤了,难道她的后事还要别人帮着操办不成?我摇了摇头,上前去扶魏延,道:“我心意已定,成都有汝等三人,必是万无一失。”
  魏延却不起身,仍旧劝道:“现在大事未定,将军岂可因一己之私,而寒众人之心?陛下驾崩在外,将军为国家重臣却不肯护送梓宫,只怕难堵成都百官之口。”
  我微微一笑,道:“我何需堵他们之口?”我挥手让萧贲与众家将退下,厅中只剩我等四人,才缓缓道:“吾已经打定主意,上表辞去官职,以后就由诸位将军辅佐太子。”
  魏延,桓易,吴懿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一句话,面面相觑许久,才又一起道:“此更万万不可。”桓易膝行上前,道:“将军如此一来,岂非将末将置于万劫之地,成千古罪人?国家连受重创,若将军也弃官而去,如何还能与魏吴抗衡?末将也无颜再活于世间。”
  我摇了摇头道:“三位将军均能独挡一面,与荆州郭伯济各镇一方,朝中又有蒋琬等贤臣,长于朝政;国家又有山川之险,外结东吴为援,必可与曹魏鼎足而立。”
  “将军……”桓易还待要劝,却被魏延拦下,后者起身怒道:“某随将军,原以为将军能辅佐少主,成就一番伟业,不想却为一妇人而丧大志。某真是瞎了双眼,就此告辞,先回汉中去。二位将军也不用再劝,走。”说完双手各挽一人,便大步离去。
  “等等。”我出声喊住三人,桓易急忙停步,喜道:“将军改了主意。”
  “非也。”我答道:“萧贲就在外边,他与马岱之事,就劳将军费心了。”说完之后,也不再看他三人,径自入内,又回转关凤灵前。
  我还记得关凤临终前说的话,希望能和我隐居在当年入川时的那座山上。那里确实是个好地方,我愿带着她一起前往,结庐而居,陪她永远。原本还担心带着关统不方便,现在却是孑然一身,无牵无累,更落得个逍遥自在。容儿热衷俗务,是万万不会与我一道的,想到这里心中也微微有些失落。
  晚上与容儿用饭之时,我将心中所想一一告知,最后道:“我知你有很多事放舍不下,不过以后我不能再帮你完成心愿了,对不起。”然后默然等着她的答复。
  容儿凝视我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你知道我现在最放不下的是什么吗?”我摇了摇头,却她叹息一声,道:“我和关姐姐之间,你终究还是爱她多些。”随即又道:“从小我是想着报仇,后来也想过与几位大哥一起闯荡一番事业,更希望自己的夫君能称雄天下。可是女人毕竟是女人,”容儿再看了我一眼,柔声说道:“当一个女人把身子和心都给了一个男人之后,她的世界里就再没有仇恨,功业,天下。只有那个男人。”
  容儿欺身靠入我的怀中,低声道:“我现在最割舍不下只有你。现在关姐姐已经去了,我怎会忍心让你一个人孤独?”
  “可是,我……”容儿伸手捂住我的嘴,并不让我说话,继续道:“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觉得我有很大的野心,可是我终究还是个女人。在心爱的男人面前,无论是多大的权势,我仍然只会选择你,永远跟着你,除非是你不要我。”
  我长长叹息一声,我李兰何德何能,真能得到这两位红颜知己?更紧紧地搂住容儿的娇躯道:“我怎会舍得不要你?”话音刚落,却听着房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音,似有很多军士闯了进来。
  容儿警觉起身护在我身前,忽然转头问道:“你要隐居的事情,可有告诉别人?”我茫然点头,道:“已经向魏延,桓易,吴懿三人说过。”容儿闻言,苦笑道:“你没有机会了。”
  容儿话刚说完,就听“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接着魏延便带着军士闯了进来。我忙起身问道:“兄长还不曾回汉中?”魏延并不回答,向着旁边军士一使眼色,便有几名如狼似虎的军士望我而来。容儿急忙拔出旁边墙上宝剑,娇喝道:“魏延,李将军既然决心归隐山林,自然就不会在妨碍汝等。怎么就不肯放过将军?”
  魏延闻言一怔,随即知道容儿误会了他的意思,乃转对我道:“将军宽心,某怎会加害将军?只是不愿见到将军因一时意气冲动,而毁去自己与众人的前程。”
  我苦笑道:“兄长这是何苦?一定要迫我入成都主政?”魏延答道:“因为除去将军,再无人能安定大局。”又对容儿道:“姑娘最好不要抵抗,免得伤了和气。”容儿此刻也明白魏延没有恶意,横剑转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道:“罢了,就随兄长去吧。不过我有一个要求。”魏延顿时面露喜色,急忙问道:“将军请吩咐。”我让人取来一张地图,指点雒城附近的那座山峰,道:“兄长可差人将亡妻送到这里安葬,等成都事了,我好再去祭奠如何?”
  魏延忙点头,道:“此事甚易,桓将军正欲为夫人尽些心意,有他亲自主持,必能使将军满意。”我见他同意,只好道:“走吧。”又先到关凤灵前上了柱香,才与魏延一起出府。
  外面车驾早已经准备妥当,桓易,严鹏,吴懿等人都等候在旁,我只好想众人团团作揖,道:“吾一时糊涂,让诸公费心了。”又上前对桓易道:“亡妻就拜托将军。”桓易急忙答道:“末将敢不尽力?”我再看马岱也在一旁,却不见萧贲,便有些迷惑。桓易看出几分,低声道:“此事并无旁人证据,只好暂时搁下。两人暂都不能重用,萧贲就留在末将帐下,马岱将军也须多留心。”我点了点头,又询问了刘永兄弟的情况,都由李丰,蒋彬陪着一起,也就放心上车坐下。
  片刻之后,众将各自归队,几声号角,白帝城中大军缓缓出发。刘备在白帝城中等了多日,终于可以躺在棺材里回去了。早知道他们不肯放过我,还不如就明日一早在动身,害得我现在夜里反而不能睡觉。
  容儿入车后仍靠在我怀中坐下,我握着她的手苦笑道:“现在正好随了你的心愿?”容儿看着我道:“我的心愿是和一在一起,旁的都不重要。”停了一下,又道:“不过我的确不赞成你弃官而去。你已经结下很多仇人,也不想想一旦失势之后,当真能有安稳的日子可以过吗?”
  我吐了口气,点头道:“的确是有欠考虑,不过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思再理会这些俗事。”容儿轻抚我的脸庞,道:“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也希望能这样,不然进了成都,大小事情都让别人代劳,只怕也不好交代。容儿掀开车上窗帘,看着魏延护卫在旁,忽然道:“魏将军与桓将军对你倒是十分忠心。”我淡笑道:“我以诚相待,他们自然也以忠义待我。”
  容儿放下车帘,附在我耳边低声道:“若今日他二人中能有一人威望足以弹压众将,你可想过又会是什么一番景象?”我脸色顿时大变,知道她是在说魏延等人现在之所以仍要我入主成都,是因为他们没有实力掌控全局。若是一朝势力膨胀,只怕也就不是现在这般,我向来不喜欢这样猜忌自己人,语气极为不悦地道:“这样话以后不要再说。”容儿不想我是这样反应,先是一怔,随即泪眼汪汪地说道:“你又当我别有用心在挑拨么?”
  “不是。”我急忙用力抱着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他二人与我恩若兄弟,以后这样伤感情的言语,你不要再说。”容儿将脸别到一旁,擦拭了眼角流下的泪珠,低声道:“我以后不再说就是,不过你呀,对人总没有多少防备之心,总要吃亏的。”我淡淡一笑,伸手帮她去擦拭眼泪,道:“不要说这些了,让我搂着你休息吧。”容儿点头靠在我的怀中闭目入睡。我心中却被她的几句话搅得不安,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就没有人可以相信了吗?
  各郡的新兵在整编之后,基本上都陆续谴派归郡,护送刘备梓宫入成都的,只有不到三万军马,却都是精锐之士。沿途各郡县,早接到通知,官吏都准备好粮草供给,还要在刘备灵前磕头痛哭一番。
  大军一路西行,不日又至巴西城下。自从太守阎芝入朝之后,郡中就暂由马忠代为处理,知道是刘备丧队,也率郡中大小官吏出城远迎。为了赶快回成都,我与魏延商议,所过郡县都不停留,绕城而过。
  可是我另有要事托付马忠,是以大军在巴西城外扎下营寨,停留一日。先让马忠等人拜祭过刘备,我才召他一人入帐相见。马忠行礼已毕,乃道:“恭贺将军除去孔明,独掌大权,大汉江山光复有日。”
  我笑道:“将军过誉了,以后还要将军费心相助才是。”马忠急忙道:“将军但有所命,末将万死不辞。”我起身又上下打量马忠一番,忽然问道:“吾现在就有一事托付将军,关系国家兴亡,将军能胜任否?”
  马忠再拜道:“末将必竭力以赴,有死而已。”我上起扶起他,道:“壮哉,将军!”又退到案前,指着早准备好的地图问道:“南中各郡异族豪强势力甚大,如今陛下新丧,国中动荡不安,只怕会有人萌生叛乱之心,吾欲使将军前往巡抚各郡,不知可否?”
  马忠上前道:“将军也是这般想法?末将知陛下驾崩之后,也觉得南中各地豪强必然不甘寂寞,早已经派有心腹前往打探消息。”我听后更是大喜。我能知道南中生变,那是因为熟知历史,而马忠却是靠着自己的判断,不愧是蜀汉后期南方屏障。
  我大笑一阵,道:“既然如此,就非将军不可。”马忠抱拳道:“将军明日起程之时,便是末将前往南中之日。末将必不负朝廷及将军重托,让各郡安然无事。”
  我又问道:“将军本郡兵马训练如何?”马忠道:“训练纯熟,正需实战。”
  “甚好。”我复道:“吾更助将军三千兵马,再有南中各地士卒,将军必然无失。”马忠急忙言谢,又道:“将军能否再置一参军,与末将共赞军务?”
  我看了马忠一眼,哈哈大笑,道:“德信未免所虑太周详?”马忠正容答道:“末将虽无二心,但随将军日浅,又掌有重兵,若是旁人嫉言之,将军即便不疑,末将在前方也不心安。今置一参军,既可与末将共商军事,又可宽旁人之心,岂不两全?”
  我点了点头,道:“那且吾想想可有合适人选。”我也记得孔明征云南的时候,是分兵三路,除了马忠,还有一人是谁来着?想了片刻,我终于记起,乃对帐外护卫喊道:“速传李恢将军前来。”我又转对马忠道:“李参军原是建宁人,可助将军一臂之力,决非吾有心疑将军。”马忠又忙行礼道:“末将明白。”
  少时李恢应命而至,我为他二人简单介绍一番,又对李恢道:“今日召德昂前来,乃有一事相付,万望勿辞。”
  李恢自从归附我以来,想是自己知道曾是孔明心腹,对我也不抱希望,都是冷眼冷语相待,现在听我有事托付,也只是淡淡道:“只恐末将才浅智穷,不能为将军分忧。”
  “德昂过谦了。”我又将南中之事说了一遍,道:“马将军不是南中人氏,恐多处不明。德昂既是建宁人氏,可与之同往。”
  李恢微微一愣,随即问道:“将军是要末将统兵在外?”我点了点头,笑问道:“有何不可?”李恢迟疑片刻,还是道:“诸葛丞相现在仍不知踪迹,将军放心末将领兵?”
  “苟为国家社稷,德昂能不尽心么?”我笑道:“朝中多是孔明旧部,若都不用,朝廷岂非无人可用?德昂切不可推辞。”
  李恢又思量一番,才叹息道:“末将愿随马将军前往,只是……”我见他答应,急忙道:“只是什么,德昂但说无妨。”
  李恢此刻表情十分复杂,犹豫很久,才道:“南中各郡异族豪强势力庞大,就末将与马将军前往,只怕不能如愿。将军早日成都事了,还是亲自南征吧。”
  原来是担心不能完成任务,我笑道:“无妨,二位将军前往,须得注意臧柯太守朱褒,益州郡大姓雍闿,越巂夷王高定三人。若此三人还不曾反,可先诱而杀之。”看着李恢神色大变,不禁问道:“德昂觉得不妥?”
  李恢猛然摇了摇头,道:“将军神算,想必已在南中各郡安下不少细作。”我才知道自己未免神机妙算的过了头,于是笑道:“正是,正是。不过南蛮不尊王化反复无常,叛而征之,征而复叛,于国甚为不利。二位将军前往,可将其分化,能抚则抚,不能再行征讨。一句话‘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第十二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蜀汉章武三年五月,刘备梓宫奉回成都,太子刘禅率百官出城相迎。异日,镇东将军李兰与太傅李严,镇北将军魏延,讨逆将军吴懿等联合百官奏请刘禅登基继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元建兴。追谥刘备为“昭烈皇帝”,尊皇后吴氏为皇太后,又以李兰为大将军,南充侯开府治事,军政大权皆归其手。
  李兰废丞相一职,以蒋琬,费祎共参尚书事。军政分行,举国各郡除去守备军队外,划为十军,少则数千,多也只有万众。分以镇北大将军,南郑侯魏延;左车骑将军吴懿;右车骑将军李严;镇东大将军郭淮;征东将军关平;安汉将军桓易;平北将军王平;荡寇将军于圭;镇远将军霍弋;破虏将军马忠率领。另择成都及周围各郡精锐之士,得兵五千,以张嶷为督,用作亲卫部队,就以蜀汉“无当军”命之。
  仍旧以魏延督汉中,王平副之;郭淮督荆襄,为南郡太守,于圭副之;关平领武陵太守;霍弋领上庸太守;李严出镇巴东,驻白帝城,其子丰为侍中留成都伴驾;吴懿领禁军;桓易兼领司隶校尉,守御京畿。其余荆州原来将佐,成都百官,以及孔明旧将也有升迁。鲁王刘永因神智错乱,贬为荆乡侯,送南郡居住。又有叶枫仍在武陵,乃使人加关兴为镇南将军与叶枫,邓芝一起回成都听用。
  值此新旧交替之际,诸事繁忙,李兰虽是按孔明旧治不变,又有蒋琬等人辅佐,也忙得是焦头烂额,难得清闲。就这样在些琐碎政务军机之中,时间缓缓而过,而李兰心中的悲苦之情也渐渐消去。
  在成都待了不到一个月,李兰的心中却越来越佩服孔明。面对着处理不完的大小事务,李兰已经很偷懒,却还是累的腰酸背疼,还偶尔梦见孔明指着他大笑,道:“你以为这个位置谁都能坐吗?”为了不让孔明在真实世界里取笑,李兰只好勉力坚持,每日回府都要看阅奏折很晚。容儿住在府中,是女主人的身份,却没有女主人的名分。每当李兰阅览奏折的时候,容儿总是常在身边扇扇,研墨,偶尔也帮着出出主意。
  眼前这份奏折不觉让李兰哑然失笑,谯周这腐儒被放出来之后,仍旧爱管些闲事,竟然要求为刘禅立后,说什么陛下大宝既定,然后宫无主,望能早定中宫,以济阴阳调和之理,更能使陛下专心国事。容儿见他脸上有笑意,凑过来看了一遍,笑问道:“这些事情也要劳动您老人家大驾,岂不成了做媒大将军?”
  仔细回想一下,刘禅也确实是这一年立的皇后,早些让他纵情酒色,对李兰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李兰于是苦笑着说道:“没有办法,为人臣子,陛下的国家大事,我要管;居家过日子的小事,我也不得不管啊。”
  容儿又笑道:“瞧你这神色,好像心中已经有了人选?”李兰点了点头,道:“故张三将军之女,美而贤,可立为后。”
  容儿略微有些吃惊的看着他,突然说道:“我有时候总觉得你很不一般,似乎对所有的人都很了解,你是不是私下有什么密探?”李兰闻言哈哈大笑,故作神秘地说道:“书生不出家门,却能广知天下之事。”
  容儿也神秘一笑,道:“那你现在知不知道东吴的情况?”李兰茫然摇了摇头,却又听她道:“我的属下从江夏传来消息,孙权知刘备去世之后,已经在江夏郡秘密增兵数万,只怕不怀什么好意。原本是要等你处理完了这些再说的,现在先给你说了。我还真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李兰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哪能真有人无所不知的?”随即又问道:“你的消息可靠吗?怎么伯济一点消息没有?”容儿娇笑道:“江夏增兵是何等机密之事,怎会让郭将军知道?就算郭将军知道,又怎能这么快把消息给你传来?”
  李兰顿时记起时间上确实不对,疑惑地看着她,问道:“那你的消息如何这般迅捷?”容儿答道:“幼时我与高大哥一起养些鸽子……”李兰不等她说完,便冲口喊道:“信鸽?”容儿瞪了他一眼,道:“你也知道鸽子能送信?你都知道那我就不说了。”
  “别,别。”李兰急忙放下手中的奏章,移到她身旁,道:“你说,你说,我保证不再打搅。”容儿这才嫣然一笑,道:“刚开始只是无聊养着玩玩,有一次丢失了几只,它们居然在几天后自己寻找回来。我和高大哥都觉得很奇怪,反复试了几次,才发觉那些鸽子真的可以自己回家,所以就想着训练它们帮着传递消息,结果很成功。”
  “太好了。”李兰伸手拉着她,笑道:“借我几只如何?”他正发愁荆州和成都之间交通太不便利,要是能有一支信鸽部队帮着传递消息,那在军事上不比魏吴更占有优势?
  容儿白了他一眼,道:“为何要借你?是不是想着养几只小的再还我?你当信鸽很好养么?我和高大哥养了这些年,真正能派出来用的也不过十几只。”李兰被她说破心事,讪讪笑道:“借几只用用嘛,我试试能不能养好。”
  “就不借给你。”容儿见他大失所望,却又马上笑道:“我的不就是你的么?我帮你养还不好吗?非要借什么?”李兰顿时眉开眼笑,一把将她搂过来,拧着她俏皮的鼻子,道:“你个小坏蛋居然敢戏弄本将军?就罚你……”说着就缓缓将头俯了下去。
  容儿也很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却听他说道:“罚你给本将军养一大群信鸽。”并没有吻下来。容儿立时发觉上当,伸着粉拳就在他胸口轻捶,不住骂道:“你才是坏蛋……”
 
 
 
 
第十二卷 第一百五十六章
 
  次日一早上朝,李兰将东吴江夏增兵之事奏报刘禅,百官各疏己见,有欲为先帝报仇言战者,也有说国家新丧不宜加兵言和者,一时之间争论不休。刘禅左看了看,右看了看,最后还是望着李兰,问道:“将军之意如何?”李兰当然是主张言和,可关键是出使东吴的应该是邓芝,现在让他上哪去找人选?李兰转眼看着满朝文武,哪个有滔滔雄辩之才?众人见他目光扫过,也都安静下来,听其消息。
  李兰微微咳嗽一声,转对刘禅道:“荆州紧要万不可失,陛下可下诏郭淮小心守御,白帝城李车骑也应整备军马,随时东去救援。但微臣以为连吴抗曹之策不能轻变,只是恐无人能前往东吴为使。”话刚说完,就听有人道:“下臣愿请命前往。”众急视之,正是光禄大夫严鹏。
  李兰也知道严鹏有辩才,但其与东吴有很深的仇怨,怎适合担当此任?刘禅并不就此答应,仍旧看着李兰的意思。严鹏也知道李兰心中的顾虑,又奏道:“下臣定不辱使命,还请陛下决断。”又看了他一眼,尽是期盼之色。
  严鹏这年来确实为李兰出了不少力,或者他本人只是想回乡看看,李兰终于点了点头。刘禅便道:“卿既有如此报国之心,朕心甚慰,就依卿之奏。”严鹏再拜谢恩。刘禅又问道:“众卿可还有本奏?”
  谯周顿时又冒了出来,道:“臣有本奏。”李兰看着他,才恍然记起,还忘了一件事情,给刘禅选媳妇。不等他多想,谯周便已经开口奏事,所言不过也就是其奏折上所言。等他说完,蒋琬便立刻站了出来,高声道:“先帝驾崩不久,陛下孝期未满,怎能妄言立后之事?”李兰也才顿时想起,古人要守孝三年,谯周又不是白痴,怎么会上这样的奏折?
  谯周却不慌不忙地道:“下官所言乃是立后,并非娶后。可在众位夫人之中,择一贤良者,端正名分,并不有碍孝道。”这样说来,原本有些反对的,也都觉得有理,而且皇帝继位,也应该立后和册封太子。于是众人都将眼光望向刘禅,这事毕竟要他说了才算。
  刘禅沉吟片刻,忽然道:“谯爱卿所言甚是,但朕却是要娶后,而非立后。”此言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就连谯周也急忙劝谏道:“陛下慎言,此议不合礼法,万万不能。”群臣也都出列谏言。李兰却呆立在旁,不知刘禅唱的是那出。
  蒋琬等人一一劝谏之后,刘禅才略带怒气地喝道:“提出此议的是你们,反对的也是你们,朕这皇帝倒还不当了也罢。”又转问李兰道:“将军意下如何?”李兰却不敢招犯众怒,也随着大流道:“此事确实与礼不合,可否再议?”刘禅见他也这样说,脸色顿时沉下,挥手便让内侍退朝。
  李兰退回府中,一路都在想着,刘禅刚当上皇帝,就昏聩到这等地步?刘备刚死不久,居然敢说出娶亲这话来,真不愧是鼎鼎大名的阿斗。容儿看着李兰一脸沉闷之色,知道朝堂上必然有难断之事,很体贴地为他捶背揉肩。李兰正享受着这幸福的温存,却又有家将来报,张绍求见。只好让容儿暂时回避,请其入内。
  张绍,李丰二人现在是后主刘禅近臣,与李兰也关系不一般,特别是李丰奋不顾身地替他挡下赵云那一拳后,李兰对其更是另眼相看。张绍幼时就与李兰熟识,又是成都百官中第一个向李兰示好之人,两人相处也就不同寻常。而且李丰,张绍二人也都算是青年才俊,稍加时日,便可托以重任,是以李兰对二人也确实上心。
  张绍进来行礼入座,李兰便开口问道:“子非(虚构,如果那位朋友知道,请发给我)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张绍恭声答道:“特为适朝上之事而来,不知将军对陛下立后之事是何意见?”李兰不想对方也居然关心这个问题,而张绍常在刘禅身旁,莫非能揣测圣意?当下答道:“陛下大位已定,确实该早正中宫,也好安心国事。但是蒋大人所言亦甚为有理,先帝驾崩不久,陛下怎好就此立后?”
  张绍听李兰口气也似乎赞成立后之事,心中甚喜,乃道:“蒋大人言语太偏,需知天子荷国之重,岂能再为后宫分心?既然陛下能有此意,做臣子的不正该顺应其心么?”李兰心中自然很想让刘禅大婚,只是礼法不合,自己也不敢公然支持,遂再问道:“子非常在陛下身边走动,莫非是陛下心中已有皇后人选?”张绍急忙道:“正是如此,所以下官才奉陛下之命,来求见将军。”
  李兰更是吸了口凉气,刘禅究竟铁了心要娶谁呢?张绍看出他的疑惑,又起身略微靠前,道:“下官也还有些私心在内,望将军成全。”李兰大觉意外,张绍在这事上面能捞到什么好处?莫非他知道皇后定是他们家?果然就听着张绍继续说道:“下官有一妹,美而贤,待字闺中,希望将军能代为进言。则张氏一门永感将军大德。”说着便伏身下拜。
  这纯粹是巧合吗?该不是历史上面也是张绍向孔明求情,才求得张家两名皇后的吧?李兰急忙将他扶起,自己反正也不打算违背这些历史上细微之事,正好做个顺水人情,笑道:“既然陛下也是这般的心意,兰自然不会违逆圣意。”蜀汉朝堂之上,名义上刘禅是皇帝,实际上李兰掌大权,不论何事,只要此二人都答应,自然再无人能撼动改变。张绍满是感激,又说了许多不忘将军大恩大德的言语,才告辞出去。
  李兰看着他的背影,不仅暗笑,所有的人都巴望着权势,张绍既向自己示好,又有刘禅娶其妹,当真是两头全占了。容儿从后面走来,忽然说道:“我总觉得这人有些不怀好意。”人有私心总是没什么错的,李兰笑谓她道:“你呀,看谁都不像好人。”容儿也笑了笑,说道:“你呀,看谁都是好人。”李兰心里默笑道,这可未必。
 
 
 
 
第十二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李兰用过晚膳,也不再看处理政务,打马出府径往严鹏府里来。严鹏明日便要出使东吴,李兰虽然在朝上答应他前往,心中却总还是放心不下,只好临行之前,再去叮嘱一番。现在蜀汉国力大损,南面马忠又还没有捷报传来,着实不能再与东吴对敌。严鹏亲自延请入内,笑道:“下官知将军心中顾虑,早恭候多时。将军但有所命,下官必然铭记于心。”
  李兰乃问道:“吾闻昔年江东有大姓者,严白虎,不知是升平何人?”严鹏答道:“既然将军已经猜到,下官也不再隐瞒,先君与他乃一胞兄弟,为孙策所杀,是以与东吴孙氏不共戴天。”言语之间,极是怨愤。李兰见他神色,惟恐前往东吴当真惹出祸端,便有明日另择一人出使之意。
  严鹏知其有反悔之意,遂平复心境,道:“将军不必担心,下官虽然愚钝,却也知时下不可与东吴为敌。只是心念故土,欲往省之,必不会让将军为难。”李兰仔细打量对方片刻,确实不知该不该相信,却仍不愿意拂他之意,伸手握着严鹏道:“升平如此讲,吾便放心了。明日前行切要牢记今夜之言,吾就不再打搅了。”便告辞出来。
  次日严鹏出使东吴,当朝刘禅又将立后之事再提了出来,李兰不再反对,更提名故将军张飞之女,可立为后。这样一来原本不少反对立后之人,也都改口支持。众所周知关,张二家与皇室的关系,而且张绍现在虽然与李兰走得近,但也确实是刘禅身边的近臣,要是再反对下去,得罪的不仅是李兰,还有刘禅,张绍。虽然蒋琬等少数几人还是反对,却显得十分势单力孤,刘禅也懒得听他几人再罗嗦下去,开口说了句:“就依大将军所奏。”结束了所有争端。
  群臣退下之后,刘禅单独召见李兰,说了不少感激的言语。李兰心中也十分欢喜,刘禅既然愿意冒天下的大不韪,急于成婚,自己便乐于做这样的人情,既可以让蒋琬等辈对刘禅失望,也可以让刘禅更倾向于自己。
  接下来就开始为刘禅筹备婚典,李兰与关凤成亲的时候,只是刘备一句话,然后大摆宴席,行了结拜之礼,接着送入洞房就算成事。刘禅现在结婚可完全不一样,既然选黄道吉日,又要拜告天地先祖宗庙,整个成都城内都忙得是不亦乐乎。婚期拖了半个多月,才把张绍的妹妹送进宫内,接着群臣朝拜恭贺,虽然刘备才死了几个月,也仍旧大摆喜宴。就是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根本没有多少人还会去想着那堆葬下的烂肉枯骨。
  席间张绍自然成了众人敬酒的焦点,但他却深知这些多是拜李兰所赐,不敢丝毫怠慢,反而愈加恭敬。李兰自从上次受伤以来,又加之悲痛过度,伤及内腑不能多饮,只陪着众人喝了几杯,便告罪回府。刘禅的婚礼,也让李兰更加觉得愧对容儿,心中也盘算着挑个日子,给她一个正式的名分。但是刘禅敢这样胡作非为,李兰却怎么能在先帝孝期成婚?
  回到将军府,李兰就看见门外有几匹战马,忙问门口家将,有谁求见,却原来是马忠有战报送来。李兰心中顿喜,能将南中数郡的捷报送与刘禅,却是再好不过的贺礼,急忙快步入内,果然见厅上有一名校尉等候。那人见李兰入内,慌忙拜倒行礼。李兰亲将其扶起,见起年纪不大,遂问其姓名。对方答道:“卑职李球。”
  李兰恍然记得他是李恢之侄,既然其叔父在军前,想必也是将他带在身边,遂笑问道:“德昂近来可好?”李球却突然拜倒在地,放声大哭道:“望将军火速起兵,为叔父报仇。”李兰听得大惊失色,马忠兵马过万,更以有心算无备,胜之必然,李恢却如何会死?李兰急忙追问其故。李球于是拿出马忠军报,双手奉上。
  李兰心中惊异,缓缓打开将其打开来看,不看则已,看后勃然大怒,拍案喝道:“如何会是这般损兵折将?”原来军报之上居然写着蜀军大败,参军李恢阵亡。益州,臧柯,越巂,三郡叛乱,只有永昌郡拒不从贼,马忠也退兵汉嘉郡,请求李兰火速派兵援救。
  李球见其发怒,更是连连叩首道:“马将军误中贼人奸计,被引入重围,叔父拼死断后,才不致使全军覆没。”李兰狠敲自己额头,深以为恨,马忠只是在历史上有名气,但事实上如何,自己却并不十分了解,如今兵败折将,岂非自己之过?乃复将李球扶起,沉声问道:“你在军前,必然知晓其间战事,可一一为吾道来。”
  话说马忠辞别李兰之后,引军急往益州郡而来,心中反复思量李兰言语,对雍闿此人十分上心。及至平夷县,益州太守张裔,率人来迎。马忠大为怪异,细问之下,才知雍闿在郡治称霸,张裔只敢驻于平夷县,不能再往南。马忠虽然对张裔甚是鄙夷,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先帝不幸驾崩,李将军惟恐南方不平,特谴某前来巡视。临行之前,李将军曾言雍闿,乃是益州郡豪杰,不妨就以为太守,可保南中平安。张大人可使人请之,言以太守印信相授,约其来会,如何?”
  张裔每日在此供职,无不担心身家性命,如今能让雍闿为太守,自己便可另某他就,心中也甚是欢喜,急忙修书一封,送往味县雍闿。雍闿者,益州豪强,广有家业,更与蛮族交好,蓄养数千死士,郡中官吏多畏之。张裔使者至时,雍闿正与来访南蛮首领孟获欢宴,听得太守府来人,急忙请孟获暂退,才命使者来见。使者道明来意之后,雍闿满口应承,厚加赏赐送出。
  孟获复从后面出来,问道:“汝真欲去赴宴不成?”雍闿看着请柬,笑答道:“自然要去,不想某之微名已入朝堂之上,既然朝廷有意嘉奖赏爵,某有何理由拒绝?”孟获冷哼一声,道:“你们汉人不是有一句话‘宴无好宴,会无好会’。汝轻易前去,就不怕被人暗算?” 雍闿哈哈大笑道:“那以你之见,某就应该随你叛乱不成?”
 
 
 
 
第十二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孟获听他言下之意,必是不欲随自己一起举事,神色微怒,道:“汝怎可出尔反尔?适才不是商议妥当,本王率大军前来,汝为内应,先取了此郡,再杀上成都,共享荣华。”雍闿大笑起身,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适才某并不知道朝廷对某有所封赏。想我雍家数代在此称强,却终不能挤身朝堂之上,某才欲与汝同谋。如今朝廷圣明,征召为官,某又何必再行险取事?”孟获勃然大怒,骂道:“难怪常闻人言,汉人最无信。你这……”
  “住口。”雍闿也拍案而起,怒道:“孟获,某敬你一声是大王,若不敬也就是蛮夷头人。今日念在你我相交一场,放你离开,日后各不相干;若再有无礼,某也不惧你。”孟获身为一族之长,岂能让你如此对待?当即拔出佩刀,就要上前撕杀。雍闿左右护卫也都上前,各自擎刀到手,两边一触即发。
  “大王且慢。”孟获身后却有一名随从,出口喊止,劝道:“人各有志,既然雍老爷甘愿为官,大王如何能勉强?”孟获闻言,怒气稍息,便将宝刀收回鞘中。雍闿见那人却是汉人文士打扮,常与孟获聚会,却都不曾见过,不禁问道:“这为先生是何许人也?”对方却笑而不答,孟获深恨雍闿,不愿再与之为伍,当即与部下之人,一起离开。
  出了雍闿府邸,孟获便对那文士道:“如此雍闿不愿起事,本王独力难支,也就与先生在此作别,各行各事。”那人心中知道孟获恼自己适才出言相劝,于是道:“大王勇武不凡,但刚才是在雍闿府中,家丁不下千人。在下惟恐大王双拳难敌四手,故而止之。大王若真是恼恨此人无信,却也简单,不日必有其消息。”
  孟获也知道雍闿府中养有不少死士,真是动起手来,也不能占得便宜,又听他说的怪异,不禁问道:“什么消息?”对方却又不肯明言,只笑道:“总归是好消息,大王只需回寨中点齐兵马,不日益州郡便属大王矣。”
  雍闿等孟获走后,心中十分欢喜,他原本正欲于孟获等人起事,但如今朝廷却有委其益州郡太守一职,能名正言顺掌管一郡大局,又何苦再与蛮人联合,做那等遭受千古骂名之事?当下使人连夜赶制一套体面衣裳,次日大早就带着心腹数百人前往平夷县,来会张裔。雍闿本也担心有诈,但张裔向来为人胆小怕事,现在皇帝刘备又刚刚去世,他惟恐惹祸,将太守之位相让,也是情理之中。
  不一日,雍闿带人来到平夷县,距县城十数里,就见张裔亲自带人来迎。见面之后,张裔言辞愈是谦恭,雍闿愈是得意。交谈片刻,张裔便请其入县内受印信,雍闿更不生疑,两人遂并骑入城。
  一进城门,张裔急忙打马而走,高呼道:“马将军何在?”马忠早带人等候在两旁,见雍闿中计前来,伏兵四起,将雍闿等人团团围住。雍闿逢此变故,也知是上当,喝令部下拼死突围,自己也急忙勒马欲冲出城去。城门外马忠却已命人设下几道绊马索,雍闿及随从都不得出。川军埋伏有上千人马,雍闿不过数百乌合之众,虽然平日里欺压百姓,显得威风十足,但真到生死关头,却远远不能与川军相比,或降,或死,并不曾走脱一个。
  雍闿虽有些武艺防身,也难与马忠相提并论,交手只几个回合便被斩于马下。张裔见战事平复,急忙打马上前,恭贺道:“将军斩杀此贼,则益州郡百姓皆感大德。”马忠冷哼了一声,道:“怕是张大人太守的位置能坐牢了吧?像这等人物,早该除之,何必惊动朝廷?”遂不再理会张裔,径自指挥部下清扫战场。张裔心中恼怒,却不敢多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不尴尬。
  雍闿既除,马忠便要带兵入驻未县,参军李恢却极力谏言,道:“雍闿虽死,但部下之人并不全散,且南方蛮夷甚众,将军还宜谨慎行事。”马忠新斩雍闿,心中得意,并不以为然,却被李恢劝谏不过,乃分兵三千与之在后,自引大军在前。李恢见其不用己言,只得默然而退。
  马忠大军径出平夷,望西南而来,将至未县地界,闻报前面有一彪蛮兵挡道。马忠方信李恢言语,遂命军士结阵待敌,亲至阵前观望,果然就见小队蛮兵阻拦在前,却只有数百人众,却多牵有牛羊牲畜,大感意外不解。对方阵中见马忠出来,也有一头领打马上前问道:“请问来的是马将军么?”
  马忠不敢贸然回答,遂问道:“汝是何人?找马将军何事?”对方欠身答道:“小人孟优,奉家兄之命,带来牛羊犒劳马将军。”马忠并不认识对方,但在南来之时,便仔细询问过,知道南方蛮族酋长名曰孟获,有弟孟优。知道其身份,又听是要劳军,马忠更是不解,惟恐有诈,沉声道:“无功不受禄,本将军与贵洞主,并不相识,怎好收受礼物?”
  孟优听他如此说来,知道便是马忠,急忙滚鞍下马,拜伏在地,道:“小人有眼无珠,竟然不识将军尊颜。将军斩杀雍闿,此人称霸本地多年,常常欺压我族人,家兄与鄙族上下都感念将军恩德,区区礼物,不成敬意。”
  马忠乃恍然而悟,见对方如此大礼,又想起临行之时,李兰嘱咐。急忙下马上前搀扶,道:“贵洞主客气了,雍闿为害一方,某奉朝廷之命除去。此皆朝廷恩德,汝等需得谨记感激才是。”孟优连声应诺,复道:“家兄早欲臣服朝廷,只是雍闿为恶,心意不能上达天听。今就请将军代为转奏朝廷,鄙族愿归附朝廷,只望朝廷能善待,勿以恶吏前来欺压。”
  马忠深知南方各蛮族,虽然时常反叛,都只是不堪汉族官吏豪强压迫,如今对方既然诚心来投,秉承李兰“攻心为上”的原则,也应该好生对待,当下好言安抚孟优,声言朝廷仁德,只要诚心归附,必不薄待。
 
 
 
 
第十二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
 
  马忠因为孟优前来劳军,于是下令就地扎下营寨。安顿妥当,见天色也不早,便将牛羊宰杀,设宴相待。又想起李恢带辎重粮草在后数十里,复命人分出少许牛羊送往,自己却与孟优不住攀谈,十分热情。
  李恢在后军之中,却显得十分忧心,等到马忠派人送来牛羊,更是惊异,急问其原委。使者如实而答,李恢再不生疑,召来兄子李球,命其引五百军士,将粮草辎重押回平夷县,坚守勿出。李球见叔父神色慌乱,惊问其故。李恢却只是摇头叹息,并不回答,只是催促快些动作。李球一面分派人手,却一面道:“马将军前军只有带有三日粮秣,叔父却让小侄带粮草返回,前军无粮,何以为继?”李恢随即喝道:“若无性命,粮草何用?只须按我吩咐行事便可,不必多问。”李球见其作色,只得领命而去。两厢分派停当,李恢便自引剩余兵马匆匆来寻马忠。
  一路急行,不住派探马在前,及至马忠营寨不远,回报并无异处,李恢心中稍安,便要使人前往通报。使者尚未出发,却猛然听得前面号角之声大作,李恢便知不妙,急忙催军上前。转过几道路口,就见黑夜之中,无数火把闪动,细看之下,皆是南蛮兵将,正在攻打川军营寨。而营寨之内,也燃起几处大火,营门也被人打开,李恢知是孟优等人为应,惟恐马忠有失,急忙带人冲杀过去。
  蛮兵今夜前来偷营,原有内应,是以都并力向前,皆想立功。不防身后还有一路人马,几番冲杀之后,李恢虽然兵马不多,却也冲进辕门,直奔中军。越往里面,川军越众,而蛮军越少,川军虽然无备,但兵甲远远胜蛮兵,虽然不及对方剽悍,但一时之间也不易落败。来到帅帐,李恢果见马忠正与一名蛮将撕杀,周围也有数百蛮兵与川军混战。这些蛮兵随孟优前来内应,自然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将马忠身边护卫杀得七零八落,各自逃命,只有少数心腹之士,苦苦支撑。
  马忠在宴上多饮了几杯,已有几分醉意,手中兵刃渐渐施展不开,而对方孟优却将一柄蛮斧使得虎虎生威,眼看不敌。李恢见其无事,略微放心,高声喊道:“德信勿忧,我来助你。”一骑当先,直取孟忧。
  李恢本无多少武艺,双战孟优,对方也毫无惧意,只是新带来上千川军,渐渐将孟优部下围困在核下。川军兵甲精锐,一旦结成阵势,便远非蛮人能敌,战局扭转。孟优见自己部下死伤过半,惟恐不敌,便要引人而去,却听远处一声熟悉的虎喝,不由大喜,回顾左右道:“大王亲来,我等奋力杀敌,擒此二将献与大王。”一众蛮兵也都嗷嗷直叫,顿时气势复盛。
  李恢听孟优说起,急忙往四下望去,果然又见一名蛮将领人杀来,生得极其雄壮,头顶嵌宝紫金冠,身披缨络红锦袍,腰系碾玉狮子带,脚穿鹰嘴抹绿靴,坐下卷毛赤兔马,手中也是一杆錾金大斧,不住砍杀川军。一斧下去,便是一颗首级横飞,那蛮将也跟着一声喊喝,声若厉鬼,形同煞神,无人能与之争锋。李恢素闻孟获勇猛,远胜其弟,今二人共战孟优且不能胜,如何能与孟获对敌?又见马忠脸上醉意尚未尽去,遂道:“德信可先去,某为断后。”
  马忠虽然头脑不是十分清醒,但深知此战不利,皆己之过,不能就此而去,乃道:“德昂速去,某不纳忠言,愧对朝廷,愧对李将军,当以性命报之。”孟优见二人争执,哈哈大笑,道:“汝二人不必再争,一个也走不了。”说话之间,手中大斧便不离二人要害。
  李恢见孟获将近,惟恐两人都战死此地,乃骂马忠道:“汝既知有负朝廷,当留有用之身,再图报效。若你我都死于此地,则非但南中各郡不复为国家所用,汉嘉各郡若无防备,岂不为贼所乘?如此成都危矣。德信先去,再整兵马,扼守险要,复请朝廷兴兵,破贼必也。”见马忠还要犹豫,又道:“李将军以南面之事托付于汝,岂是一死可以报之?”乃喝令其心腹将校,拥簇马忠而行。马忠无奈,只得道声保重,带兵马往北面突围而去。
  马忠去后,李恢更不及孟优,身上已被创三处,兀自死战不退,左右军士皆感其勇,也都不去,拼死而战。须臾,孟获杀至,看着李恢枪法稀松,只凭一股血性撕杀,尽是些不要命的招数,竟让孟优久战不下,于是笑道:“三弟本事越发回去了,这样都不能取胜,莫非还要为兄来助么?”言毕哈哈大笑,左右各家洞主,也都以言语取笑。
  孟优因众人笑话自己,心中愈加恼怒,勃然大喝,奋力一斧削向李恢手腕。李恢久战之下,躲避不及,右腕被生生砍下,连着长枪落地,巨痛之下,险些晕厥,却又恐马忠不曾走远,乃大喊道:“且住。”
  孟优本欲再一斧取其首级,听他喝喊,手上顿时收力,斧头听在其颈前,转眼目示其兄,听其令谕。孟获见李恢重伤之下,还能面不改色,言语如常,也不禁心中敬佩,上前问道:“汝有何话说?”
  李恢强忍痛楚,缓缓道:“本参军要见杨威公。”孟获闻后脸色剧便,沉声喝道:“本王不识此人。”复对孟优道:“斩了。”孟优应诺一声,就要动手,又听后面有人喊道:“三洞主且慢。”一骑马缓缓上前,对着李恢问道:“德昂欲见某,不知有何见教?”李恢不过是想要拖些时间,见杨仪果真出来,不禁叹道:“丞相果然来了南中?”杨仪笑答道:“德昂既然猜得,何不早降?丞相怀念旧情,必不薄待。”
  “呸。”李恢向着杨仪狠狠吐了口唾沫,却因力气不济,根本不能到达对方跟前,复道:“昔日某随孔明者,不过欲建功立业,报效朝廷。若在川中与李兰争权夺利,某也可助之,如今他却远来此蛮夷之地,挑动叛乱,岂是某心之所愿?”杨仪也不为怒,再问道:“那德昂见我何干?”李恢早已经暗自拔间在手,闻言答道:“某特请威公转告孔明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遂横剑在颈下,用力一抹,顿时血溅五步,落马而亡。
 
 
 
 
第十二卷 第一百六十章
 
  李球将自己所知详细说与李兰知晓。李兰听后便不再恼怒马忠,即便是自己亲往,也未必不会中计,这群蛮夷居然能用计,倒真是让人意外。李球见其沉吟不语,复请为叔父报仇。李兰遂使家将带他下去休息,自己又匆匆赶往宫中。
  再至大殿,酒宴仍旧未散,众人还在不住交杯。张绍此刻已经熏然大醉,见李兰去而复返,急忙端酒摇摇晃晃上前,道:“下官再敬将军一杯。”李兰心中郁闷,随手将酒杯打翻在地,喝道:“都别喝了。”
  张绍见其发怒,心中骇然,酒意顿时消去大半,殿上众人也都禁声不语,只的直勾勾地望着李兰。李兰快步走到殿上,道:“马忠兵败,益州,臧柯,越巂三郡反叛,诸公以为如何?”其时李严已经出镇巴东,桓易尚未回到成都,殿上只有吴懿军职最高,急忙起身答道:“蛮夷之人,不服王化,当再以精兵强将讨之。”座中众人都有几分醉意,酒壮男儿胆,都纷纷出声附和。
  李兰自然知道要派兵再征,可关键是何为人帅?马忠,李恢二人本是心中人选,却兵败身死,现在还有何人可用?李兰转看吴懿问道:“子远以为何人可以为将?”吴懿却是一拍胸口,朗声应道:“若是将军恩准,末将即日便率部前往,定扫平叛逆,安定南疆。”李兰也正是此意,吴懿率部出征,再有马忠为副,只要小心应付,料来也无大碍。于是道:“今日喜宴就此为止,诸位回去各司其职,整备兵马粮秣,择日由吴车骑起兵征讨。”
  逢此变故,百官谁人还敢多饮,都起身退出。张绍见众人散去,靠上前道:“下官酒后失态,望将军勿怪。”李兰也自知适才冲动,乃道:“吾也是情急失礼,子非亦不可多作他想。今夜就暂不禀报陛下,明日早朝再奏不迟。”遂与张绍作别,复回自己府中。是夜李兰却不曾合眼安睡,虽然吴懿为将,却总觉谋略似乎不足,当再有人辅之才好。李丰原本也该出去历练一番,但战事凶险,若有个好歹,李严还不跟自己着急上火?
  次日早朝议定,以吴懿为将,吴班为先锋,三日后起兵,前往汉嘉郡,会同马忠一起,平定三郡叛乱。好在孔明治理川中数年,府库殷实,粮草辎重,兵器衣甲都十分充足,事关国家社稷,蒋琬等人也是尽心尽力。李兰也终于下定决心,以李丰为参军暂统桓易部众,从吴懿出征。
  直至第三日晚,一应事务准备妥当,只等次日祭旗出兵。李兰最后一次校对兵马钱粮,觉得再无差错,才舒展双臂,放松片刻。容儿一直静候在旁,此刻才奉上杯茶水,道:“以前你自己出征,可不见如此劳累。”李兰接过喝了两口,才道:“以前我只需要带兵征战,粮草兵械等物都是旁人操办。而今却是我再操办这些事情,远比在战场上指挥作战辛苦得多。再者以前得失之际,也不似现在这般,权位越高越不敢有丝毫马虎。”
  “一个大将军就把你累成这样,要是以后……”容儿本要说笑,却见李兰脸上笑容隐去,急忙改口道:“以后要是攻破曹魏成了全天下的大将军,看还不将你累死?”李兰也知道自己脸色变化,让她觉察,复笑道:“启时广聚天下英才,自然有人相助。”最后还是道:“刚才你想说的话,以后不要再说,我绝无此心。”
  容儿微微伸舌,嬉笑道:“我知道你想当流芳千古的忠臣,可是只怕旁人不这么想。”李兰深知自己现在掌握蜀汉举国军政,若要人相信自己没有篡位之心,确实困难,只得笑道:“日久见人心,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容儿靠上前些,借着烛光仔细将李兰再打量了一遍,突然叹息道:“我有时真不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究竟想要什么?”
  李兰哈哈一笑,将她拉入怀中,低声道:“男人,现在只想要你。”说着便手口并用,窃玉偷香。正吻到深处,门外却有家将喊道:“将军,府外有人求见。”李兰抬头喊道:“不见,让他回去,有事明日请早。”遂又吻到容儿唇上。那家将却十分不识趣,又在外面道:“是诸葛夫人,声言定要与将军一会。”
  李兰顿时头脑清醒,诸葛夫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丑女黄月英?她来干什么,怎么又何南方战事扯上关系?李兰再次抬头道:“请她在客厅等候片刻,吾即可便来。”又看着满面红晕的容儿,道:“我去去便来。”容儿也忙着起身整理衣衫,突然低声道:“我在房中等你。”便转身出去。李兰才记起几日忙于战事,不曾和她亲热,想着那美妙的时刻,脸上不禁浮现出幸福的微笑。
  来访的果然是诸葛孔明之妻子黄月英,其实长得也不算丑,只能说是平淡无奇,就以相貌而论,远远配不上人才风流的孔明。自从孔明潜逃之后,李兰虽然下令全国各郡缉捕,却并不曾为难其家人,都是按月给以禄米,但并没有等门拜访。所以听到黄月英再一次自报身份之后,李兰仍是十分惊讶,问道:“不知夫人前来,有何贵干?莫非是手下人办事不妥,有冒犯夫人的地方么?”虽然没有为难孔明府中之人,但李兰却下有严令,密切监视其动静,故而有此一问。
  黄月英神色平淡,并不回答李兰问话,反而问道:“这几日城内外军马调动频繁,不知可是有战事?”这话切莫说是她来问,便是旁的女人来问,李兰也不可能据实相告,只是笑道:“只是内外换防而已,国中安定,魏吴不侵,并无战事。”
  黄月英注视李兰片刻,忽然道:“是我问的唐突了。妇道人家,本只应在房内持家教子,不该来管这么许多闲事。”说着便起身告辞。李兰也知道对方不会相信,但是军国大事,岂能说与她知道?可黄月英前来拜访,难道也就只是为了问这么一句,明知道自己不会老实回答的问题吗?李兰虽然疑惑,却也不好多问,只得起身相送。
 
 
 
 
第十二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
 
  李兰敬重黄月英是当世奇女子,于是亲自将其送至府门。正要再次作别,黄月英却道:“将军能利用黄元畏惧我夫,诱其造反,可知他二人之间,究竟为何有隙?”黄元死去多时,李兰不想她会提及此人,而且自己也确实只知黄元与孔明不和,却并不详知其所以。再者挑动黄元造反之事,只有心腹几人知晓,黄月英却能一语道破,李兰心中更多了几分钦佩之意。
  黄月英见其神色茫然之中还带有几分惊疑,便又继续道:“黄元是汉嘉太守,成都与南中各郡,但有往来都要从其郡治而过。我夫在隆中之时,便定有‘西和诸戎,南抚彝越’之策,在成都为相之时,便多使人前往南中各地,交好各夷,教其耕织,又通商交易,既获其利,又得其心。黄元经常借故侵占交易货物,以为己有,是以与我夫多有不和。”
  现在来说黄元与孔明之间的矛盾,似乎并没有丝毫用处,但却不欲失礼,李兰只是微微点头。黄月英看他并不在意,便不再言,招呼马车过来,再行李兰告辞,遂登车而去。李兰看着马车转过巷口不见,心中纳闷,实在不明白黄月英到底为何而来。却也不作多想,淡然一笑,便要回房中来寻容儿。
  还不曾走到中门,李兰恍然而悟,又匆匆转回大门,吩咐家将速备车马,急忙向着诸葛孔明府邸而来。诸葛亮勤俭持家,看着眼前的平常小院,李兰心中又多了几分惭愧,自己虽不喜欢奢华,可住的将军府也远胜孔明住所。家人通报入内,片刻便有十来岁少年出来,对着李兰道:“家母言不便再与将军相见,将军既然能来,想必已经明白其中原委,不必再行多问。”
  如此说来,李兰心中猜想,便没有错,但不能当面问清楚,难免有些不塌实,待要再行求见。对方却道:“时候不早,不能留将军休息,就竟告辞。”不等李兰说话,便让家人合上院门。李兰无奈只能再行回转,心中却再次仔细的咀嚼黄月英之言。孔明与南蛮交好,既获其利,又得其心,这几句话不是明显在说孔明与南中各族关系密切,是否也暗示着次此南中叛乱就与孔明有关呢?蛮人素来只是凶悍,缺谋少智,而马忠却是中计而败,岂不令人生疑?再者当今天下,孔明除非是放弃名利,归隐山林,否则也只有南中可去。曹魏,东吴这两处他能去吗?去了之后,又能得到什么?
  李兰越想越觉得孔明必在南方,也就更加担忧,吴懿,李丰二人怎能是他对手,岂非又要自己亲征?一路思量,李兰回到卧室,却不见点有蜡烛,心中微愠,喊道:“怎么不掌灯?”话音刚落,就听容儿低声问道:“你还不休息么?”李兰顿时记起今晚两人还有的节目,但现在却哪里还有时间和心情?若不赶快下令阻止,明日一早吴懿大军就出征益州郡,再次战败,自己的位置只怕就没有那么安稳了。
  容儿听他没有答话,便又问道:“你怎么了?”李兰摸索着走到床前,借着微弱的星光,见容儿横卧榻上,外面衣衫都挂在旁边。看着她一脸的娇羞,李兰也能想象到棉被之下的风光,但却只能坐在窗沿上,道:“我还有些事,你先睡吧。”
  容儿也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沉重,拥被坐起,问道:“出了什么紧要之事吗?”李兰点了点头,答道:“我要亲征南中各郡。”容儿闻言大惊,慌忙再问道:“不是让吴将军前去吗,怎么又换作是你?那些蛮荒之地,何必你亲自前往?”李兰一直在考虑黄月英所言真假,如果孔明真在南中,自己不去,吴懿未必能胜;但若不在,自己轻离成都,也担心后院着火,真的是左右为难。思量怎么许久,李兰还是决定亲征,南中数郡虽然生产落后,却也占了益州大片土地,无论如何不能舍弃。至于成都只能再请李严回镇,孔明如果不能在战场上打败李兰,只凭他空口一人,也不怕他能在成都兴起什么波澜。
  容儿看着李兰面色凝重,握住他的手,宽慰道:“吴将军久经战阵,对付这些宵小绰绰有余,你已经是大将军了,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李兰叹息一声,苦笑道:“你当我喜欢打仗不是?孔明可能在南中,吴懿怎是他的对手?我现在要即刻进宫,再召集众人议事,你便不需等我了。”说着便在容儿唇上浅吻一下,起身出来,心中却不禁大骂,孔明这个混蛋,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己过上安稳点的日子?
  刘禅确实是昏庸帝王,李兰觐见的时候,他正津津有味地欣赏宫女歌舞。前方战事不利,李兰尚且忧心忡忡,作为一国之主的他,居然还有这等闲情雅致,却也难得。看到刘禅越来越不堪,李兰多次自问,这样的君主,孔明尚且不能扶持,自己真的能行么?
  刘禅被李兰打搅了兴致,神色之间微微显露不悦,挥手让宫女退下,问道:“将军有事明日朝堂之上说不成?非得夜里入宫,朕有些乏了,将军且长话短说。”其实刘禅愈是昏聩,对李兰愈是有利,但看到他如此的不争气,也还是有些不悦,奏道:“臣此刻前来只是想陛下收回吴将军南征诏书,此事还需再议。”
  提到军国大事,刘禅还是稍微显得些许关心,疑惑问道:“此事前几日不是将军与众为大人商议定下的么,现在却为何出尔反尔?”李兰据实奏报道:“臣适才得到消息,逆臣诸葛孔明可能便是此次叛乱始作俑者,臣恐吴将军不是其敌手,欲亲自前往征缴。”
  刘禅眉头微蹙,再问道:“将军可与众位大人商议过?”李兰道:“事出紧急,臣直接入宫觐见陛下,但已使人通报诸位大人,想也该要进宫求见了。”刘禅遂点头道:“那且等诸位大人来后,再与将军一起商议。”
 
 
 
 
第十二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过不多久,吴懿,蒋琬,费祎等文武陆续入宫觐见。李兰见人至齐,乃将适才与刘禅之言,再当众说了一遍,众人听得孔明消息,莫不惊异万分。李兰说罢,蒋琬遂出列道:“敢问将军,方才所言诸葛孔明挑起南方叛乱,可有真凭实据?”蒋琬受有孔明提携知遇大恩,虽然现在李兰把持朝政,但听到有损孔明的言语,也不禁挺身而出,开口质问。
  李兰顿时觉语塞,孔明在南中种种不过是自己凭着其妻之言的猜测,怎么一时心急给说将出来?岂不是给人恶意中伤之嫌?再者黄月英既然不肯名言,自然更不可能会出来当众作证。再看殿内众人,都有疑惑之色,李兰便将心一横,答道:“此乃本将军在南方设下密探所报,断无差错,哪位大人要是不信,但可随吾出征,到时便有分晓。”蒋琬却也不甘示弱,挺胸道:“下官正有此意,愿从将军征讨。”
  “不可,不可。”费祎急忙出来劝止道:“先帝过世不久,国家新丧,不宜用兵,且魏吴都不怀好意,李将军与蒋大人同往征讨南中各郡,二处闻之,必来相侵。将军大军远远在蛮夷之地,不能及时回援,则国家危矣,诚不可取。”
  李兰也知费祎说的有理,但却总不能就此听之任之,蜀汉帝国本来幅员不阔,怎么能容忍数郡之地叛乱不臣?遂道:“先帝新丧,蛮贼乘机兴起,便是对先帝之大不敬,若我等不能竭力平定,不仅愧对先帝之灵,更失百姓之心。南方蛮夷乃是跳梁小丑,若都不能果断镇压,岂不让魏吴轻视?正当以雷霆之势讨之,示国家之强盛,展朝廷之威仪。”
  “将军言之是也。”张绍也出列道:“但蛮荒之地,不服王化,遣一上将讨之即可,将军身负国家之重,切不可再轻身涉险。”李兰也不是情愿前往,看着旁边吴懿,笑问道:“子远自忖能胜孔明否?”吴懿为人向来谨慎,那夜酒醉请命之后,便有些悔意,但也知南方蛮族远不及蜀军精锐,遂应承下来,现在听说孔明在彼,更不敢独往,听李兰问起,急忙答道:“某不如孔明多矣。但将军能亲自征伐,破之必也。”
  李兰又复看着那几名武将道:“列位有自觉用兵能胜孔明者,但可开口请命,都可领兵出征。不过此战干系国家社稷,若有差池,便是灭族之祸。”诸葛孔明谋略闻名天下十数载,岂是殿上诸将能及?众人看着李兰目光扫来,都低头默不作声。
  李兰见无异议,便向刘禅奏请出兵。刘禅自无不允,却又问道:“将军与蒋大人带兵远去,朝中之事却托于何人?”李兰心中又稍感不悦,刘禅言外之意,莫非是说自己在朝中独揽大权?遂奏道:“朝中之事自然是陛下做主,更有文伟,子非等人辅佐文事;臣已传调李车骑回朝,主管内外防务,也必可保成都无恙。”刘禅只是点点头,又道:“便依将军所奏,可回去整备。等出兵之日,朕亲为将军饯行。”李兰遂与众官行礼告退。
  回到府中,已快三更,想着不日便又要戎马征战,李兰顿时觉得精神疲倦,便要回房间休息。谁知李兰前脚进门,后脚张绍便来求见。对方现在是国舅之尊,李兰也不得不亲自来迎。两人入内之后,宾主坐下,李兰便问其来意。张绍并不说话,只是目视左右之人,李兰明白其意,乃命左右退下,复问道:“国舅大人有话请讲。”
  本来只是想取笑一下,松懈气氛,张绍却慌忙站起身来,作揖道:“将军这样称呼,岂不是折杀下官?”李兰见他如此,心中甚感欣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成都,刘禅身边很多事情都要靠他帮忙,既然对自己如此的恭敬,也就能放下心来。遂笑道:“玩笑之言,子非不需如此看重,快快请坐。”张绍又是一揖,道:“下官能有今日,皆是将军恩德,日后万不可如此相戏。”
  真是人与人不同,花有别样红,张飞,张苞都是火暴脾气,却不想有子弟如此。张绍坐定之后,见李兰询问的目光,便道:“下官此来,便是为将军出征之事。如今大局刚定,将军实不宜远征,还请将军三思。”
  李兰也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并不应该轻易离开成都,而且只是凭着黄月英短短的几句话。虽然只有几句,可是李兰心中却有中感觉愿意去相信,或者在他的潜意识中想要除去孔明,这个人的存在,始终对他都是一种威胁。只要有一点点孔明的消息,李兰都愿意去试试,遂道:“吾意已决,子非不必再劝。倒是吾出征之后,成都之事便要多劳了。”
  张绍再次起身,道:“下官敢不尽心竭力?但只恐才疏德薄,有负将军重托。”李兰呵呵笑道:“子非过谦了,国中才俊之士非你莫属。以成都之事相托,吾十分放心;再者此番南征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必能凯旋。”张绍见李兰胸有成竹,不禁道:“将军能有如此信心,下官也当尽力而为。”
  虽然可能有诸葛孔明在彼,但毕竟那些蛮族武器装备,远远不及蜀汉军队,而且人数上川军也大占优势。李兰只需小心谨慎,未必就不是孔明的对手,是以并不十分畏惧,又复对张绍叮嘱几句。成都百官对李兰还并不十分满意,真的率军远去,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张绍也都唯唯应诺,神色之间十分恭顺。
  将想说的,该说的,能说的说完之后,三更已过,李兰更觉疲惫,便欲让其先退。张绍起身告辞,却又有些犹豫,并不就去。李兰看得生疑,便道:“有话但讲不妨。”张绍微微点头,才缓缓道:“朝堂上列位大人,都是诚人君子,只要将军一心为国,日久必然释疑。但尚有一人,常在陛下身边,却是小人得志,将军还需防上一防。”
  说到小人得志,李兰便知道张绍所指何人,心中虽然对那人也十分鄙夷,但看在其对自己还算忠心,而且刘禅身边也确实需要一双眼睛,是以并不成在意。既然张绍说起,李兰只得笑道:“阉宦小人,何必在意?黄皓随先帝日久,也算有些苦劳,只要不犯大错,就不必太过细责。”
  “将军言之是也。”张绍却复道:“黄皓随先帝日久,先帝最后时日之事都十分清楚,是以言语之间多有不检点之处。”微微顿了片刻,看李兰脸色并无大碍,再道:“前几日陛下大婚之时,黄皓酒醉之时,曾言……”却又不继续说下去。
  李兰知他行事素来小心,遂笑道:“你今日如何这般吞吞吐吐?把话一次说来便是。”张绍于是附耳上前,道:“黄皓酒后曾言,将军能有今日,皆他之功,不然先帝……”
  “不必说了。”李兰心中怒火顿时上窜,当初刘备之死,确实是黄皓动的手脚,一时不曾将其除去,居然敢胡乱说话。张绍看着他脸色沉下,便住口不言,退开道:“这等小人言语,旁人自然不会相信,但传得多了,怕对将军也是无利。”
  李兰再打量张绍上下,如果黄皓真的说过弑君的言语,他作为张飞之子,怎么会反而来帮自己,想要将其掩盖?张绍也似乎看出他的疑窦,再道:“下官以为能安汉室者,非将军莫属。陛下虽然少年聪慧,但先帝大丧期间,便公然娶后,虽然下官深受皇恩,却也不以为然。将军雄才大略,自然不能为这些宵小之言中伤才是。”
  古今能有多少忠义之臣?孔明尚且要为自己争夺权势,张绍能为自己筹谋将来而择人侍奉,也在情理之中。李兰便不多想,只问道:“黄皓此言,有多少人听见?”张绍答道:“只有他身边两个小太监,下官只是无意之间听见。事后黄皓也似乎发觉失言,已经将那两名小太监借故灭口,将军不必担心。”
  既然有这一次,难免没有下一次,黄皓终究只是一个小人,留着始终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李兰本来还没有杀心,现在却是他自己找死,怨不得人,遂问道:“先帝陵寝修缮如何?”张绍不明其意,答道:“此非下官职权内事,并不十分清楚,大约七月底可以完工。”
  现在才六月,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李兰要带兵南征,刘备下葬之时,自己恐怕不能在场,于是道:“先帝素来宠信黄皓,在泉下也需人服侍,这事就交与子非去办如何?”张绍何等精明,顿时听出李兰言中之意,是要让黄皓给刘备陪葬,忙道:“下官领命。”遂再告辞离去。
 
 
 
 
第十二卷 第一百六十三章
 
  话分两头,且说叶枫在武陵得到李兰消息,急忙赶到关平府中,向二人宣读刘禅诏命。关平兄弟都极不甘心地摆出香案听旨,读完之后,叶枫看着二人,问道:“二将军何时可以出发前往成都?”关兴早就忍耐不住,遂起身喝问道:“这诏书是陛下的旨意,还是李兰的主意?”关平却大声阻止道:“安国,不得乱言。”复转对叶枫道:“贵使暂且在鄙府安息一日,明日舍弟再随贵使一同入京。”说着便吩咐家将带其下去。
  等厅上只剩关氏兄弟,关兴便又大声嚷道:“我不去成都,要去大哥自己去。”关平横了他一眼,冷然道:“你向来与李兰关系不错,自然该你去。”关兴抬眼看着其兄,急忙辩解道:“那是往日,现在他可是咱关家的仇人。”关平嘿嘿冷笑几声,道:“吾早对你说过,却就是不听,现在知道却是迟了。李兰已经掌握举国军政,孔明又不知所踪,凭你我兄弟二人就能与他为敌么?”
  “那我也不去。”关兴知道以前因为其姐的缘故,与李兰走得极近,现在说来十分理亏,也不再多作辩驳,只是道:“我不想再见到此人,怕忍不住将他杀了。”关平仍旧一阵冷笑,道:“你若是当真要杀他,在白帝城就可动手,何必给自己找个借口说什么,杀了他就要举国大乱?”关兴脸上顿时泛起红晕,他之所以没有杀李兰,确实是有些下不去手,而且是在关凤的灵前,岂不是让其姐在天之灵都不安息?但是要再让关兴却天天与李兰相处,那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关平也知道其弟的心思,又叹息一声,道:“安国,你早就已经成人,想法不要再如此幼稚,也不要再感情用事。你看看李兰现在封的十位将军,几乎都是其心腹,只要天下稍定,必生篡逆之心。你身为关氏之子,辅佐陛下责无旁贷,明日你便随叶枫一起入成都,在李兰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这个道理关兴也明白,但却仍不愿意前往,不论与李兰为敌为友,都不是他现在心中所愿。关平看着其弟还是不断摇头,不由微怒道:“父亲在日是如何教导你我兄弟?他若是泉下有知,你对得起他么?”提起关羽,关兴顿时觉得矮了一截,不得不低声道:“我去便是,不过李兰若真有不臣之心,岂能不对我有所防范?即便在他身边又有何用处?”
  关平道:“李兰不过是以武力相迫,朝中百官多是随先帝之人,心念汉室,怎会随他同流合污?你再看李正方,被贬斥出京,难道会没有怨恨?只是其子李丰以及家眷在成都,哪会是真心归附李兰?你去成都既要获求李兰信任,又要多与这些人联系,一旦时机成熟,便可共举大事。”关兴听其兄说的兴起,不禁泼去一盆冷水,问道:“那日我已经与李兰断交,现在怎么能再取得他的信任?”
  关平顿时也觉得为难,便在房中来回踱了几圈,忽然计上心来,道:“你将小关统带上。李兰最大的缺点,便是对凤妹一往情深,他们婚后无子,关统又是凤妹收养,必然能讨得李兰喜欢。你大可借关统缘故多去走动,日久自然能松懈他防范之心。”
  “不行。”关兴不想其兄会出这等计谋,决然道:“小统儿是关家唯一的血脉,不能让李兰抚养。”关平听他如此说来,立时脸色沉下,喝道:“谁告诉关统是我们关家的血脉?父亲都不相认,你认他做甚?”关统这些时日都是关兴带养,十分钟爱,闻言也颇为不悦,辩驳道:“就算关索不能入家谱,关统又有何错,为什么也不能写进家谱?”
  “我说不能就不能。”关平蛮横道:“我现在是一家之长,谁能写进家谱,谁又不能自然是我说了算。”
  “你……”关兴指着其兄长,半响不能说话,最后干脆也道:“不写就不写,那我也不去成都。”关平没有想到他也会如此威胁,只得又抬出关羽,道:“那此事以后再说。现在承认关统是关家之后,不就是承认父亲当年杀妻弃子,这样的后果,你考虑过没有?”关兴轻“哼”了一声,道:“总是这个借口,父亲就不能做错一件事情么?再说这事本来就是他的错。”
  “住口。”关平听他说出这样的言语,不禁愕然,片刻才道:“那此事暂时不提。我虽然膝下无子,你日后总还是要成亲的,等有了孩子,关统是不是关家血脉就不重要了。”说到这里,却又突然记起一件事情,便笑对关兴道:“你这次去成都,正好也可以将婚事办了。”
  关兴顿时脸上大红,低头喃喃道:“大哥,你尽胡说些什么?”关平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就你我两兄弟,还有可什么害臊的?你也老大不小,早该成家立业。长兄为父,我即刻便修书为你求亲。”说完就转身回到案前坐下,提笔便写。
  “大哥,别……”关兴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却并没有当真上前阻拦。不一时,关平便将书信写成,伸手递给其弟,笑问道:“你先看看如何?若是不好,为兄再修改就是。”关兴急忙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默然点点头。
  关平见其点头,又哈哈大笑,道:“那便好。明日你就带着关统,随叶枫一起进京。廖元俭持重老成,也可随你一道前往,互相可以照应。”关兴想着心中的那个人儿,也不禁再次点头,脸上也浮现出丝丝甜蜜微笑,遂告辞下去收拾行装。
  关平的脸色却逐渐凝重起来,手指不停地在地图上的“成都”二字上敲击,心中也反复地轻念“李兰”这个名字,不禁暗问自己,到底该不该与他相争?或者能不能与他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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