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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说三国

_15 胡觉照 (现代)
 
 
第八卷 五溪蛮王 桃源圣手 第八十章 出桃源迫食丹药 救关兴刮骨疗毒
 
  我听叶老汉半夜送客,微微不悦,转而便明白他的心思。他在这桃花源住了一辈子,而且祖祖辈辈都在这,膝下的几个儿子却对外面的世界向往已久,特别是老三十分的不安分。就怕一个把持不住,跟我跑了出去。所以才逼得这老人家半夜三更来送我出门。
  我也能体谅他的心情,当下微微抱拳道:“有劳相送,请。”举步便要出门,刚到门口,却见叶枫蒙头蒙脑地往里面闯,看见我之后一愣,道:“李将军也睡不着?正好再给我讲点外面的事情。”
  话音刚落,却听叶老汉在背后重哼一声,叶枫这才看见自己老爹在后面,只得低头喊道:“爹,你怎么在这?”
  叶老汉咳嗽一声,道:“将军要出去了,为父送送。”
  叶枫先是一惊,随即也明白他父亲的意思,当下默然不语,半响才道:“将军走好。”
  我向他点头示意,便随着叶老汉出门。现在是七月末,银月似钩,光亮却也能辩路径。由叶老汉带路,几弯几拐,便又到了一处洞口。我知道是到了尽头,再次向他行礼,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要进洞离开。
  “将军留步。”叶老汉却出声阻拦,我回头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小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对着我道:“此间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我看着他手上的药丸,问道:“老丈这是什么意思?”
  叶老汉微笑道:“这药丸单独服用,对身体有百利而无一害,不过,”他一指周围的一些花卉,又道:“若多闻些这种花香,便会无疾而终。”见我脸色有变,又继续道:“老朽别无他意,只望将军不要来打搅这一片世外乐土。”
  我也只是误入此地,根本不曾想过破坏这里,当下接过药丸,正要一口咽下,再告辞而去。却又见三条人影快速跑来,仔细一看像是叶家三兄弟。走得近了,叶枫人未到,声先至:“李将军,等等我。”
  我又看叶老汉却是一脸怒气,三人上前,叶成,叶志倒还如常,老三叶枫背后却背有一个包袱,似要远行。叶枫走到叶老汉跟前,必恭必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头。叶老汉顿时摇晃欲倒,终于明白自己的儿子要离他而去。
  五人,包括我在内,都没有说话,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终于叶老汉又颤着手,掏出一粒药丸,递给叶枫。三人都是脸色大变,叶成忙阻拦,道:“爹,这药,”
  叶老汉长叹一声,道:“凡要出去,都得吃这药,不能再回来。”
  叶枫犹豫了片刻,终于伸手去接那颗药丸。我却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小伙子,外面的世界不是你想的那么好。”
  叶枫甩开我的手,拿过药丸,笑了笑道:“这个地方我几岁就跑了个遍,难道以后几十年也在这坐井观天吗?”
  “好,好。我也管不了你了。”叶老汉转头对我,道:“将军走好。”说完冷眼看着我们二人。我知道他的意思,张口将药丸吞下,叶枫也跟着服下。叶老汉便不说话,飘然而去,脚下甚快,丝毫没有刚才老态龙钟之像。
  老大,老二互看了一眼,叶成拍了一下叶枫的肩膀,道:“三弟出去,万事小心,爹这有为兄二人。”又将一物塞入叶枫手中,这才一起告辞。
  叶枫又跪下拜了三拜,起身看着我道:“李将军,以后我就跟着你去闯天下。”
  我淡淡一笑,看着一片夜色,安逸恬静,长长出了口气,道:“走吧,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两人转身沿着山洞又摸黑而出。刚开始两人可以并肩而行,越往后就越窄,最后只能侧身而行。
  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世界,一样的弯月斗星,一样的青山绿水,心境却完全不一样。我看着眼前这条大河,想应该是沅水,临沅是在沅水北面,借着北斗七星辩明方向,一路往北而来。
  叶枫虽然是离家远行,而且是终身不能再归还,但终究是少年心性,略一伤感,又恢复过来,一路上问东问西,不厌其烦。
  及至黎明,终于遇到了一个小村落,问明白了路径,我与叶枫又走了半日方才到临沅城下。我一夜未睡,又半天没有进食,早已经四肢发软,虚汗淋淋。反观叶枫仍是脚步如风,气定神闲。
  到了临沅城下,却让我大吃一惊,城外营寨荡然无存,荆州兵马一个不留。难道一战失败,李韦已经退兵武陵?我叹了口气,正要招呼叶枫一起往武陵而来,却见临沅城上,飘扬的是“汉前将军李”的大旗,不由微感吃惊。
  叶枫见我呆在一旁,上前推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了?”
  我揉了揉眼睛,指着城头上飞扬的大旗,问道:“你看看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叶枫脸上一红,小声道:“你们的字,我不怎么认识。”
  我才恍然记起,又看他一身装束,想着也该换换,不然也得当异民族对待。至于旗上的字,我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是我的官位,便带着他往城下而来。走得近了,我见得城上守兵果然是荆州服色,不由得大喜过望,快步上前,大声喊道:“城上是哪位将军巡视?本将军回来了。”
  城上军士见有人走来,自然也仔细打量,均是我的部下,不等我喊完,便有几人大声喊道:“李将军回来了,快开城门。”跟着城门大开,傅彤带人迎接出来。
  虽然只有一天不见,却恍如隔世,我上前握着他的手,还没有说话,就听傅彤言语梗塞,道:“将军终于回来了,或能见上关将军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我几乎跳了起来,大声道:“安国怎么了?”
  傅彤长叹一声,道:“末将带将军去罢。”也不问身后的叶枫,拉着我便走。我也不再多问,随他而去。径至关兴营帐之中,掀帘而入,却见伊籍,李韦等人都在帐内,关兴却横卧塌上,不省人事。
  众人见我随傅彤入内,都要下拜行礼,我急忙出声阻止。我回到军中本应该是大喜之事,可是关兴却躺在塌上,双目紧闭,面色淡金,气若游丝,怕是凶多吉少。
  我想着初见关兴之时,他还是几岁顽童,后来赠剑比马,送姐西行,多次救我与危难之中,这次受伤也多是因为掩护我逃走。我双眼泪水潸然而下,问道:“安国是如何受伤?”
  李韦在一旁答道:“关将军身重毒箭,虽然当时连箭带肉割去了一大块,可是回城之后,便昏迷不醒,虽然请了几个大夫,都是束手无策。恐怕,唉!”
  五溪蛮兵毒箭厉害,几乎是见血封喉,关兴中了一箭,若非当机立断连肉割去一大片,又兼之身体强壮,怕是早就不治。关兴有什么长短,我又如何向关凤交代?一时之间,我心中空乏,默然流泪。
  众人都缄口不言,却听一人道:“我瞧这位将军的毒中的甚深,却并非无治。”我回头一看,却是叶枫,自从知道关兴凶讯,便一直没有注意他,不想他一直跟在我身后。众人除了傅彤其他的都不曾注意到他,此时闻言看去,见他一身奇装异服,都有几分惊讶,也有几分不悦。
  我听他说话,关兴似乎还有可救,当下起身问道:“你说他还有救?”
  叶枫点了点头,道:“虽无十分把握,却也未必就死。”说着便上前,查看关兴身体。李韦本在前面,见他与我斯熟,也只好退开。叶枫仔细查看一番,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袱,打开来上面是一排细细金针,下面插着一排极为精致的小刀,小剪。然后转头对我等,道:“将军先出去,端盆热水,点枝蜡烛。”
  我不放心关兴,当下让李韦等人退出帐外,亲自拿着蜡烛,给叶枫打下手。叶枫将小刀在火上烧灼消毒,然后将将关兴的伤口割开,顿时乌紫的毒血涌出,叶枫小声道:“毒已经入骨,怕要大动一番手脚。”说着有连下数刀。
  我血腥场面也着实见了不少,似这般恶心的还是头一遭,终于还是将头偏开。先时没有什么声音,过得半响,便听见“霍霍”声响。我忍不住回头一看,却是在用刀剐毒,略一想来,便该是像华佗与关羽刮骨疗伤一般。华佗被害的消息从北边传过来,我感念他的救护之恩,也伤感好些天。
  看着叶枫将关兴骨头上的青紫毒物,一一刮去,忙得是满头大汗。叶枫又用刀将周围腐肉割去,直到留出红血,这才停刀,从怀中拿出一瓷瓶,在伤口上倒出不少白色粉末。这药倒也神效,敷上去那泉涌的血流便立时止住,片刻便起了一些黄色水泡。而关兴也终于出声呻吟起来。
  叶枫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一边洗手,一边道:“这药末是解毒的灵药,这些须毒药,想来没有什么大碍。”
  我也跟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笑道:“想不到你还是歧黄圣手。”
  叶枫也笑道:“我家祖祖辈辈都是此道高手,不然出来的时候,怎么会给我二人各自一颗药丸?”又看了关兴一眼,道:“这些毒药,也算得了什么,若不是时候拖久了,何需这么麻烦?”
  我见他将手上血迹清洗干净,便道:“也累了,先出去吃点东西,随便换套衣服。有你这样的医道高手跟着,我也算是多了条命。”
  叶枫哈哈一笑,道:“这为将军的余毒还未清,我再替他开张药方。”
  “算了吧,你开的药方,别人也不认识。”我向帐外喊道:“机伯,你们可以进来了。”
  等伊籍等人入帐,见关兴脸色好转,偶尔有一,两声呻吟,都是大喜,不住夸赞叶枫医术了得。叶枫口述,伊籍执笔,为关兴开了张药方。我则在一旁向他们告知叶枫的来历,自然不会是真话。
  接着去抓药喂了关兴,这才摆下酒席为我和叶枫接风。我也乘机问明白了这两天的战事。原来李韦在大营得知沙摩柯大军去藏风谷劫粮,我军吃了败仗。当时伊籍本要请李韦出兵救援,李韦却觉得蛮军会在救援的路上设埋伏,所以用了围魏救赵之计,尽起营中兵马,强攻临沅。结果沙摩柯大军皆在城外,守城兵马不多,被李韦一鼓而下。而沙摩柯虽然小胜一阵,可是失去城池粮草,只好渡过沅水,退回龙阳。
  李韦虽然此战没有顾及我与关兴的生死,却的确是走对一步妙棋,不由让我另眼相看,当下擢升偏将军,犒赏全军。叶枫没有军功,只好暂时随在我左右。
  龙阳城也是依山而建,在武陵,衡阳二郡交界之处。衡阳在刘备,孙权两大势力之间,算是个缓冲地带,而且本就有五溪等蛮族部落,所以没有驻军。不过吕蒙大军听闻我吃了一个败仗,已经顺湘水至衡阳城下,摆出架势怕是不能善了。
  我睡了一觉起来,听说关兴醒转,本来还很高兴,却又听说吕蒙大军前来。心中又是一阵烦闷,其实在蛮军中看见有高平,我也就想到五溪蛮造反闹事,和吕蒙脱不了干系。现在又陷入两难境地,进,于沙摩柯大战,不论胜负如何,总是要耗损军力,怕吕蒙乘机而动;退,沙摩柯受了高平挑拨,又死伤了不少部族兄弟,我大军一退,便又要进围武陵。
  伊籍在帐中,见我神色不定,劝慰道:“孙权刚与先生结有盟约,只要先生能平息叛乱,吕蒙也未必敢轻动。不若明日就由下官前去吕蒙营中,告知先生已经平安归来,他只要稍有犹豫,先生以雷霆之势除去五溪蛮,便可收兵。”
  我不禁微微点头,让伊籍去暂时稳住吕蒙,不过转念一想,又道:“吕蒙终是包藏祸心,上次的教训怕还不够,这次总还是要给他一些苦头。”
  “这,”伊籍迟疑道:“先生,吕蒙部兵过万,而且长沙孙桓还有驻军,加上蛮兵近万,我军如何能敌?”
 
 
 
 
第八卷 五溪蛮王 桃源圣手 第八十一章 报讯息桓易来相会 追败兵吕蒙又中伏
 
  伊籍所言不假,这三处兵马加起来,约有三万,而且必然还有后援。而我带来的人马只有万余,荆州驻军已经不能再有所抽调,以少胜多也正是为将所欲建之大功,不过吕蒙深谱兵法,又有前车之鉴,想来不会再轻易中计。
  现在还有襄阳关平的兵马,我一下起身,道:“机伯汝速去襄阳,让关镇威起兵前来。”
  伊籍犹豫道:“樊城曹仁若乘虚而如,如之奈何?”
  在我的记忆中,曹丕是这年十月篡汉称帝,现在已经是七月底,应该是他加紧筹备的时候,暂时不会轻易兴兵与刘备,孙权纠缠不清。当下便道:“让关将军分兵一半前来即可,曹操新丧,诸子争位,曹丕不会妄动刀兵。”
  伊籍听我如此说来,虽然觉得牵强,却也不敢抗命,便要起身出帐前往襄阳。我又喊住他,道:“机伯,汝此去襄阳,便这样告诉关将军,就说,安国阵亡,吾也不知所终。”伊籍看我片刻,方才领命离去。
  当日荆州军马便放弃临沅,退回武陵,三军戴孝,将士齐哀。原因是主帅李兰失踪,生死未卜,镇军将军关兴中箭毒发身亡。回到武陵城内,便为二人设下灵堂,祭奠两人。
  过得数日,关兴已经恢复,本来身体就强壮如牛,在叶枫的妙手诊治之下,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如常,而沙摩柯的蛮兵却缓缓不至。正当我觉得自己所料有误的时候,却听军士来报,沙摩柯大军在东门扎下大营。
  我与关兴既然是已死之人,当晚便改换士卒的衣甲,跟在李韦,傅彤的身后上城察看敌情。一上城楼,就见远处火炬林立,战马嘶鸣,人声杂乱。关兴看了片刻,便小声道:“先生,似乎有些不对。”
  我却没有看出什么,问道:“有何不对?”
  关兴又道:“先生,沙摩柯蛮兵不过万余,可是城下兵马不下两万。”
  关兴久居军中,既然他这样说,自然便有他的道理。旁边傅彤也点了点头,道:“末将久在武陵,素知道蛮兵数目,这怕此次沙摩柯连老弱都加上,才凑来这两万多军马。”
  李韦却道:“先生,怕不是沙摩柯以为我军新丧,军心不稳,故意虚张声势,以乱我军心。”
  我微笑摇头,沙摩柯一直跟在我军之后,这次却迟来了数日,必然是在等待什么。至于等的是什么,我看着城下蛮军大营,也就若有所悟。
  看了片刻,留傅彤在城上巡视。我随着众人径往太守府,升殿商议破敌之计。我刚一坐定,还不曾说话,却听门外人声杂乱,一军士跑入报道:“先生,傅将军在城上捉到一奸细。”
  奸细?我正想找人求证一下自己的猜想,还真有人送上门来,于是道:“速将人带上来。”
  “这,”那军士颇有难色,道:“先生,那奸细武艺了得,傅将军不是对手,反被所擒。”
  这家伙笨嘴笨舌的,这也叫捉到一名奸细?分明是奸细,捉到了傅彤,此时关兴重伤刚愈,而且也不适宜出面。我只好目示李韦,让他带人前往。李韦点头领命,起身出门而去。
  看着李韦离开,我不由暗自摇头,傅彤看来本事十分得不济,怎么随便一个奸细也打不过。再看看周围这些人,似乎都不堪大用,现在这年头,钟会还没有出来吧?不过邓艾,姜维二人应该已经成年,只是不知道怎么能过来。
  正想间,又听得外面脚步响起,李韦人未至,而声先到:“先生,看是谁回来了?”声音落地,就见两人大步入内。当先是李韦,身后的却是近一年不见的桓易。我一时大喜过望,急忙起身上前,道:“桓大哥何以在此?”
  桓易见我安然无恙,也颇为欣喜,道:“某听说先生不知所踪,所以特进武陵,想要亲自察看一番,见到先生无事,心下也就释然了。”
  我与众人分别坐下,这才又问道:“桓大哥此来,不是只为了察看吾的生死吧?”
  桓易微微一愣,道:“某此来的确还有一要事,先生可知道吕蒙先在何处?”
  我微笑答道:“便在城外沙摩柯军中吧。”
  “原来先生已经知道。”桓易笑道:“那某此来,倒是多余了。”
  “只是猜测。”我哈哈一笑,道:“不过桓大哥这么一来,才让吾肯定。”
  桓易点点头,又道:“某自从离开先生,独自刺杀吕贼也有两,三次,却都不能得手,反而险些伤了性命。但某还是密切注意他的行踪,这几日见他带兵混入五溪蛮兵之中,知道是想借沙摩柯之名,夺取荆州。某深受先生恩义,自然要前来报讯。”
  “我先多谢桓大哥。”吕蒙不敢明目张胆的撕去盟约,只好假借蛮兵闹事,先占了荆州,再起兵帮着平叛。一直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想还是忌惮我几分,现在听闻我和关兴的事情,就颇不急待的动手了。我微微一笑,对着众人道:“既然吕蒙想要武陵,就送给他吧。”
  各人均略微变色,巩志急忙起身,正色道:“下官受命镇守此郡,先生此言,窃不敢苟同。”
  “哦?”我也起身,问道:“那以大人的意思,是要坚守此城?”
  “正是。”巩志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先生要去便去,下官自与城共存亡。”
  “一派胡言。” 我和关兴出活丧,就是为了引吕蒙出洞,要是在武陵坚守,那不是前功尽弃?我就是要让吕蒙多胜几阵,消去他的防备之心,让他觉得我死之后,荆州便是他囊中之物。三国时候人口剧减,我从来只注重有生战力,不会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更何况武陵处地偏僻,城中钱粮多运往南郡,荆州二处,不知道巩志有什么舍不得?我心中急噪,出口便不是很客气。
  巩志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声道:“先生,你如何能擅自弃城?岂不有负汉中王重托?”
  我不理巩志,再看周围数将,因为傅彤不在,李韦,关兴全是心腹之人,虽然不全然赞成我的意思,却也不敢出声反对。我又看向巩志,道:“巩太守,荆州军事全权由本将军做主,弃城而走乃是诱敌之计。时候不早了,汝现在便去将府库之中,粮草辎重连夜运走,送往南郡。”
  巩志还要再言,我又转向关兴道:“安国,带巩太守下去,汝留在武陵也多有不便,就随巩太守先回去吧。”
  “这,”关兴虽然伤势刚好,还不能上阵杀敌,却也不愿意临敌先退。我上前握着他的手,顺便将一纸条塞给他,笑道:“吾已经让机伯去请关镇威,没有你去,怕是不会听别人的话。”关兴略微一想,也就领命与巩志离去。
  当夜,关兴,巩志二人便带着兵马护送粮草,伤兵出北门而去。而城内留下数日可用之粮,以李韦,傅彤的名义坚守。自从第二日开始,城外的蛮兵便开始猛攻城池。我也换了军士衣甲,上城察看一番。吕蒙想来真是觉得我已经死了,攻城之时,云梯,井栏等器械是应有尽有。而蛮军之中,尽半衣甲虽然变换,却也一眼能看出是汉人。这吴军改扮之事,已经是呼之欲出。
  吕蒙用兵甚有法度,加上蛮兵剽悍,毒箭厉害。虽然有叶枫用药诊治,守了两日下来,城上下都堆满尸骨,伤亡颇为惨重。我看情形也差不多了,便让二人不再尽力守城,眼看便守御不住。
  等到第四日夜间,所有兵马带上干粮弃城而走,却故意做得不隐秘。当天在横澧安营扎寨之后,就见五溪叛军也紧跟而至。我就知道吕蒙的贪心,是不会只满足于武陵,现在我已经不在,荆州众将群龙无首,自然要乘势夺取荆襄,不然能川中派来援兵,岂不是功亏一篑?
  第二日,大军来到澧县,渡澧水,在水北扎下营寨。沙摩柯军马也尾随而至,在对岸扎营,两军隔水对峙一晚。
  次日一早,我又带大军继续北退南郡。吕蒙为将也还是小心,几日跟在后面,也是侦骑四处,怕中埋伏。今日渡河也十分小心,先让少许斥候渡过对岸,确定没有埋伏,这才大举渡河,再行追击。
  我领大军往北,却是留的精兵悍将为后队,行出十里猜得吕蒙蛮军正在渡河,便以后队为前队,又转身杀了回来。
  吕蒙渡河之时,想来也怕荆州军马杀回马枪,先渡过来的全是五溪南蛮,多以毒箭压住阵脚。等到我带兵回转之时,两万兵马已经渡过七,八千,还有一半在对岸。渡过北岸的蛮兵早已经摆好阵势,为首的正是蛮王沙摩柯。
  李韦,桓易二人两马当先,各舞兵器带着兵马冲杀过去。此处地势平坦,蛮兵只射出一箭,荆州军马已经冲杀到面前,也都弃弓箭,而近身肉搏。李,桓二人都听我吩咐,擒贼先擒王,一起杀入蛮军阵中,双战沙摩柯。
  蛮军刚渡河,虽然结成阵势,但多是步卒,在荆州的骑兵冲杀之下,阵型已渐渐散乱。不过蛮兵身后是澧水,正是背水之战,退无可退,都奋力向前,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吕蒙在南岸见荆州军马又杀了回来,与沙摩柯纠缠不下,急忙催促兵马渡河,救援蛮兵。沿河的船只昨天我渡河的时候,已经销毁不少,只留下少许,再加上吕蒙命军士扎的木排竹筏,一次也只能运千余兵马过河。
  此时又运了两次,南岸剩下兵马只在一万左右。吕蒙正在命人渡第三批的时候,却听见背后一阵马蹄声响,回头一看,却是一大队兵马由西南方杀来。军中大旗书有“汉寿亭侯关”,当先一将,红面长须,绿袍银铠,恍恍惚正是关羽。
  吕蒙正惊疑不定,那彪军马已经杀到面前,这些改扮的东吴军马,都下马等候渡河,都是刀未出鞘,箭不上弦,丝毫不曾准备。被这一阵冲杀,顿时阵型散乱,四散退败,吕蒙这才看见那员大将乃是关平,急忙喝止军马抵抗。
  关平从关兴处得知我的将令,由襄阳一路南下,屯兵在零阳,昨日知晓吕蒙大军到来,便带兵赶来,趁其渡河之际,随后掩杀。关兴又休息数日,体力已经恢复大半,也随乃兄出战,两人带兵直杀而入,将吴军拦腰截成两段,左右不能相顾。
  吕蒙在军中见自己军马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不少骑兵还没有上马,便已经命丧黄泉,又见关平兄弟向自己直杀而来。关平倒还罢了,可是关兴不是明明死了?突然之间,知道自己又中了奸计,不过为时已晚,看着两兄弟气势汹汹杀过来,慌忙勒马后退,混在乱军之中,大呼高平。
  高平正在河边等候渡河,看到二关杀来,也慌忙上马提枪来救援吕蒙,却被自己败兵所阻,不能前进。
  关平兄弟知道关羽之死,与高平,吕蒙有关,此时见吕蒙就在军阵之中,哪里肯舍得放过?两骑马,两口刀,犹如两道电光直插而入,所向无所能挡。关兴马快,早到吕蒙面前,厉声喝道:“吕贼还不受死?”举刀就剁。
  吕蒙文武双全,可是终不及关兴勇猛,再加上兵败心慌意乱,几个回合下来,手中长枪就渐渐不成章法。再战得几个回合,关平也赶到,都急于为父报仇,也挥刀加入战圈。吕蒙本就不敌,这么一来,心中更加慌乱,手上略松,早被关兴横扫一刀,砍在腰间。还好吕蒙见机得早,收腹缓解了这一刀之力,又有甲胄防身,没有当场被劈作两段。不过,吕蒙这一刀也受伤很重,手中长枪落地,只能闭目等死。
  关兴一刀之后,关平又一刀砍向吕蒙颈间,要取他首级。斜里却刺出一枪,架住关平刀锋,正是高平赶至,大声喊道:“休伤我家叔父。”
 
 
 
 
第八卷 五溪蛮王 桃源圣手 第八十二章 破强敌桓易擒蛮王 再相逢知己成陌路
 
  吕蒙见高平来救,精神一振,强忍伤痛,伏鞍而走。关平兄弟见吕蒙逃走,都要打马追去,却见高平立马横枪在前,威风凛凛,一时到不敢轻举妄动。
  关平兄弟二人都与高平交过手,知道他武艺着实了得,自己不是对手。当下兄弟二人互看一眼,两柄大刀分砍高平左右。高平也着实不凡,左遮右挡,与这两员虎将战成一团。高平武艺是不弱,但与二关联手大战,却殊为不敌,不过关兴中毒初愈,体力大不如前,这一阵拼杀之后,后力不继,平日的十分本事,现在也使不出五分。
  而高平心念吕蒙生死,手上一杆银枪,越发使得是梨花点点,遍体生雪,这此消彼长之下,高平竟然丝毫不落下风。不过吴军主将受伤退走,军心更加大乱,本来战事不利,这一来更是四下溃散,留下马匹衣甲无数。
  高平与二关大战数十回合,虽然不落败,可是身后自己一边的军马越来越少,眼看左右荆州军士越围越多,暗忖自己双拳终是难得四手,当下银枪直进,如毒蛇般刺向关兴咽喉。关兴大战下来,早已经虚汗淋淋,见这一枪来的狠辣,急忙闪身躲开。关平见关兴力不从心,也忙着举刀帮助关兴抵挡。
  高平这一招却不曾使老,中途收枪,喊了声:“后会有期。”提马跳出圈外,打马而去,其他的普通军士又怎么能拦住他?关兴适才这一枪仍是惊魂未定,两兄弟这一愣之下,高平早已经去得远了。
  再说沙摩柯双战李韦,桓易,也渐渐不敌,手下蛮兵也荆州军马也僵持不下,正巴望着吕蒙,高平带兵马来救。却远远听见澧水南岸,杀声大作,回首一看,见吕蒙军马混乱,知道是中了埋伏,不能兼顾自己。又见李,桓二人苦苦相逼,当下激得沙摩柯蛮性大起,手中兵器抡得是虎虎生风,正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敌。就武艺而论,桓易一人便就不会在他之下,只是这样拼命的打法,一时之间,倒让二人不能奈何于他。
  可他手下的蛮兵见对岸撕杀声起,自己后援被阻,退路被断,军心惶惶,未必每人都像沙摩柯一般拼命。荆州兵马只是从正面冲突,有不少败兵便往两边逃窜。这些蛮兵原是亡命之徒,悍不畏死,不过中间杂有不少东吴兵马,自然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吴军胆小的先一逃窜,后面的就有样学样,最后连不少蛮兵也被带动。
  澧水两岸杀声震天,战况惨烈,是尸堆如山,血染河水。蛮兵败局已定,兵马四散溃退,沙摩柯一阵急攻之后,见周围部众渐少,心中也颇有些慌乱,手上兵器也就慢了下来。桓易先让沙摩柯抢攻许久,避实就虚,消耗他体力,现在见他后力不继,便与李韦打个招呼,双双反击。
  桓易的一口刀,李韦的一条枪,都不是好相与的,招招都向沙摩柯身上打招呼。沙摩柯一轮强攻下来,用得又是这般的重兵器,现在气喘如牛,在两人的夹攻之下,左右支撑,狼狈不堪。好在我让二人只能活捉,不可伤他性命,桓,李二人都没有下杀着,不然他的身上,怕不已经有了十七,八个窟窿?
  桓易武艺本就不在沙摩柯之下,现在又有李韦相助,这一口刀更施展开来,将沙摩柯全身罩住,围得水泼不入。十余回合之后,桓易荡开沙摩柯手中兵器,轻舒猿臂,右手搭在沙摩柯腰间,喝了一声:“起。”竟将这五溪蛮王提了起来。
  沙摩柯虽在空中,却并不死心,又一锤砸向桓易顶门。桓易倒不曾他如此剽悍,右手一扔,狠狠将他摔在地上。虽然摔得是头晕眼花,骨骼欲碎,沙摩柯仍是一下翻身而起,待要再战,却觉得颈上一凉,桓易的刀锋已稳稳架在他脖子上。
  “两个打一下,算不得英雄。”沙摩柯将兵器一扔,双手环抱胸前,不屑道:“本王不服。”神色傲然。
  桓易也不回答,对旁边士卒道:“给我绑了。”沙摩柯本来还有几名亲卫在一旁,但见一向被自己视为天神的大王已经被擒,对方两员大将立马于前,却都不敢妄动。
  我在后面见沙摩柯被擒,急忙在傅彤,叶枫等十余骑的拥簇之下,催马上前。走近之后,却见沙摩柯已经被五花大绑,捆得像粽子一般,乃佯怒道:“怎么对沙将军如此无礼?还不快松开绳索。”
  便有士卒答应上前为他松开,其时,两军大战已近尾声,只有些零星的喊杀声传来,而我周围这一片全是荆州军马,蛮兵只有沙摩柯亲信数人。何况又有桓易等人在侧,松不松绑,效果都是一样。
  沙摩柯松开之后,略一活动手腕,看着我道:“前几日没有把你这奸贼杀死,今日又中了你的诡计。要杀要剐,本王绝不皱眉头,不用假惺惺地来装好人。”
  这家伙从上次见面就骂我是“奸贼”,我到现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又被他这么一骂,倒心中雪亮了不少,想必是受了吕蒙,高平的挑拨,这些蛮子,多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在吕蒙看来,还不是三岁小孩?
  我见他怒气冲冲,也暂时不与他解释,当下转头对李韦,傅彤道:“传令不要追杀,迅速清理战场,就地安营扎寨,来日渡河,以图收复武陵。”两人便欠身领命而去。
  这些事情不用我动手,我也不想再闻战场上浓郁的血腥味,便打马又往上风处,找一干净地方休息。沙摩柯几次跃跃欲试地想出手伤人,再图逃走,又见桓易虎视一旁,终于觉得自己两手空空,还是骂骂咧咧地跟在我的后面。
  我跳下马,伸了伸胳膊,对着沙摩柯道:“沙将军,看这青山绿水,要是没有汉蛮之别,没有杀伐血腥之气,岂不大妙?”
  “是啊。”沙摩柯马上接口道:“要是再没有你这奸恶之徒,也就更美了。”
  我看着沙摩柯不由苦笑,不知道吕蒙给他吃了什么药,竟然认定我就是十恶不赦之人?当下想着马良以前和五溪部落的关系不错,不如走走他的路子,便道:“自从关君侯坐镇荆襄以来,便与五溪诸部和平相处。马良先生也多次出使贵部,两家素来交好,不知道这次是受何人挑拨,以至大动干戈?”
  “马先生?”沙摩柯一听我提及马良,更是怒火上窜,双肩抖动,就要向我扑来动手。桓易却挡在我身前,剑拔一半,喝道:“退开些。”
  我见沙摩柯神色异常,心中也颇为揣揣,便不让桓易退开,就在他背后,问道:“沙将军何以如此激动?难道马先生有何得罪之处?”我看一提马良他的怒气更大,也就想是马良生前得罪了他。
  “你……”沙摩柯戟指着我,大声骂道:“马先生诚人君子,怎么会于本王有仇?本王此次出兵就是为马先生报仇。”
  “报仇?”我将桓易推开,不解问道:“季常与吾相交甚厚,将军何来报仇一说?”马上又明白一定吕蒙二人挑拨,接着又道:“将军岂可轻信那吕蒙之言?”
  “吕蒙?”沙摩柯一愣,反问道:“你说的可是东吴大都督吕子明?本王可从来没有见过此人。”
  我见他不像是在说谎,也想到吕蒙既然是利用五溪蛮,也就不会是真名,当下便问道:“吾观将军营中有两员汉人大将,不知是何人?”
  沙摩柯冷哼一声,斜眼看着我道:“你也将本王瞧得太小了,想从本王口中套出他们的姓名,嘿嘿,,,”接着就住口不言,冷笑不已。
  我看这是误会越来越深,像这种蛮子,一跟筋通到底,但凡认定之事,便不会轻易改变。我也只好苦笑摇头,又要说话,却听有军士来报:“先生,关镇军有要事请见。”
  对岸的战斗比我这边还先结束,关兴这么急着请见,难道是抓到什么重要的人物?正好可以拿来与沙摩柯对质,当下急忙道:“快请。”
  那军士下去之后,就见关兴匆匆前来,先行一礼,道:“末将参见先生。”
  我上前扶起他,问道:“吕蒙,高平下落如何?”
  关兴起身道:“末将无能,二人都逃脱,不过吕蒙中末将一刀,受伤很重,未必能救好。”
  “恩。”我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吕蒙是借五溪叛乱为名,没有正面和我冲突,我也不想明明白白的得罪孙权,暂时就睁眼闭眼,把这件事这么给搁下算了。
  关兴见我没有不悦,又附身上前,小声道:“我抓到一个人,要先生亲自去处置。”
  我见他说的神秘希希的,奇道:“是谁啊?”
  “嘿嘿。”关兴一脸奸笑,又小声道:“是容儿姐姐。”随即又道:“这事大哥不知道,你别告诉他啊。他要是知道我擒了容儿姐姐,没有杀掉报仇,非骂死我不可。”
  容儿?自从上庸城外一别,已经有一年没有她的消息,我又想起夕阳余辉之下,那副绝世的姿容。对她,我心中十分的矛盾,她对我的一番情谊,丝毫没有虚假,不然也不会将刘封的阴谋如实相告。然而她为父报仇,和高平一起串通吕蒙偷袭荆州,险些酿成大祸,而关羽之死,怕也是脱不了干系。每逢夜半醒来,总要想她身处何方,不过总还是抱着不见不烦的心思,现在却被关兴抓到我面前,我将何以自处?
  关兴见我一言不发,还道是我乍闻喜讯,高兴傻了,轻轻推了我一下,道:“先生,先生。”
  我回过神来,这么久没有容儿的消息,说不想见她,那肯定是骗人的。我转头对桓易道:“好生对待沙将军,不得无礼。我有些事,去去便来。”说完就随着关兴而来。
  关兴生长在将门,关羽,关平常年征战,与乃姐关凤关系甚厚。乃姐和我之间的情谊,也是最明白不过,我也就算是他心中认定的姐夫,再加上多次携手征战结下的情谊,交情自然非同一般。而容儿也算是爱屋及乌,对关兴来说,自然不会相信一个柔弱女子会是什么杀父仇人,这笔帐就全部算在了高平的身上。
  关兴这事也不敢让关平知道,所以将容儿远远的安置在一处僻静地方,旁边的全是自己的亲兵。我走上前去,见容儿一身戎装,比以前多了两分成熟,三分消瘦,五分的忧愁。关兴倒也见机,不等我说话,就带着亲兵四下散开,远远的护卫。
  没有见面的时候,想见一面,现在让她站在我的面前,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沉默了半响,我才挤出一句:“许久不见,你还好吧。”
  容儿淡淡一笑,道:“没有什么好不好的。”
  我听她语气冷淡,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心中想着沙摩柯的事,便问道:“高平这次是怎么挑动五溪蛮造反的?”
  容儿冷冷一哼,并不回答。我叹了口气,又道:“现在关羽,曹操都已经去世,你的大仇已经算是报了,何苦还要在这些事情上面纠缠?”
  “刘备呢?”容儿冷冰冰地问道:“你的大王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吗?”
  刘备自从关羽,张飞去世,成都传来的消息,是一直重病缠身,而且就算是按照历史上来,他也没有多少年可以活了。但是,既然我已经改了不少历史,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夷陵之战应该不会再发生,刘备的寿命会不会延长几年?
  容儿当然是一心一意想要替父报仇,可是要说吕蒙,高平没有丝毫名利之心,我打死也不相信。当下便道:“我看吕蒙其意常在荆州,未必就是想替温侯报仇。”
  容儿又道:“刘备现在拥有两川,荆襄等地,称王图霸,夺取他的地盘,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这话倒不错。”我冷笑道:“那大可让吕蒙,高平明刀明枪的来攻打,怎么用这下三滥的手段,挑动两族相争?”我一指河边,道:“这战死疆场的无数孤魂野鬼,又算在谁的头上?该找谁报仇?”
 
 
 
 
第八卷 五溪蛮王 桃源圣手 第八十三章 相见难真假不辩
 
  我这句话问得容儿哑口无言,片刻她才缓缓道:“既然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你知道就好。”我又紧着逼问一句,道:“那温侯之死,也怨不得人。”
  容儿紧咬嘴唇,反问道:“为人子女者,不该为父亲报仇吗?”
  “不是说不该。”我听得压言语缓和,便柔声道:“只是为了你一己私仇,就挑起这等大战,死人盈野,不太伤天理了吗?何况又激起蛮族动乱,那不就是…… ”冲口就想说出“汉奸”二字,又怕这个时候没有这个名词,只好忍了下来。
  容儿不比吕,高二人,听我这样一说,也面带惭愧之色,最后道:“我原本也不想这样,可是二叔自从上次偷袭荆州失败,已经不得吴侯信任,此番出兵全是他自己的意思。吴侯不愿意正面与刘备为敌,所以二叔才出此下策,挑动五溪蛮反叛。”她说到此处,见我听得仔细,忽然又语气一变,道:“你休想在我这知道内情。”
  我本来是想听她继续说下去,被她这么一句话,又顶得死死的,却听她又道:“既然我现在已经被你擒住,将军要想知道,尽可用刑。”
  我苦苦一笑,道:“你要是想离开,随时可以……”说到这,我心中忽然一动,关兴既然能把她私下带来见我,也大可在战场上面睁眼闭眼将她放去,为何一定要带来让我处置?难道是…….,我又看她一眼,脸上仍然是冷若冰霜,看不透她的心意,当下叹口气,道:“吕子明要得荆州,大可再等些日子,我便不能阻止他了。”
  容儿不明白我的意思,诧异的看着我,问道:“你不再助纣为虐了?”
  我正色道:“汉中王乃是汉室宗亲,以仁义闻天下,怎么会是‘纣’?只是我福薄,不能再为他效力。”我轻抚胸口,又道:“前次‘藏风谷’战败,我中了五溪蛮的毒箭,虽然现在用药物压住毒性,怕也支持不了多久。等我死之后,你再让吕蒙来取荆州,我有生之日,职责所在,必要保土安民,不让东吴兵马越雷池一步。”
  容儿听到这,脸上的冰川早已经融化,代之的全是关切神情,又靠上前两步,急切问道:“你的是伤势如何?沙摩柯身上有解药,只是你中毒已经有这么多日,不知道还能不能救?”
  容儿焦虑关切之意全然显露在脸上,我又故意将身体虚晃两下,轻声道:“就这么站一小会儿,就摇摇欲倒,比前两天,情况又差了很多。”
  容儿听我这般一说,急忙靠上前,扶着我坐在草地之上,又道:“你先坐一下,等我去见沙摩柯,让他拿出解药。”说着就要离开。
  我见她如此绝非作伪,知道她对我仍有情谊,心中大为感动,拉着她的小手,喊道:“等等,你这次故意让安国抓来见我,是因为担心我,想见见我是吗?”
  这话要是在平时,答案就算是肯定的,容儿也不会承认,不过她在沙摩柯军中已久,素知其毒药的厉害,无论什么毒物猛兽,中了没有他的解药都不能救活。当下认定我命不长久,便点头道:“高大哥回营之后,脸上带伤,说是被你暗算,让你逃脱了。我怎么都不会相信,你怎么可能伤得了他?明明是他故意自己弄伤自己,好为他自己开脱,让我不怪他。”
  听到这,我不由暗笑,这你可是冤枉高平了。不过自然不会开口为高平伸冤,又听容儿道:“后来听说荆州兵马传言,安国中毒不治,你音讯全无。关兴武艺何其了得,他都不能得免,你如何能安然无恙?所以我见到安国,就让他带我来见你,他还骗我说你没有事,明明中了毒。那毒药好厉害,我亲眼看见沙摩柯用它,毒死了一头大象。”说到这,容儿早已经是言语梗塞,泪流满面。
  她刚扶我坐下,相距甚近,虽然一身戎装,脸上也未施粉黛,但容貌仍然清秀美丽,楚楚可人。我哪里还能忍心再骗她去向沙摩柯道清事情的真相原委?轻轻将她拥入怀中,附到耳边,低声道:“安国没有骗你,是我刚才哄你的。”
  好心向来没有好报,我将实话说了出来,马上就感觉一股大力推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后脑恰好碰在一块坚土之上,顿时头晕目眩,疼痛欲裂。我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坐起来,看着容儿又是一脸怒气地战在面前。
  我也顾不得疼痛,笑道:“我不这样骗你,怎么知道你的心意?怎么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我伸手拉着她,又道:“这是善意的谎言,不算错的。”
  容儿用力甩开我的手,道:“我关心你怎么样?我对你好又怎么样?可是在你的心中仍然是你的功名富贵最重要.”
  这一句话,顿时又让我哑口无言,刘备和我非亲非故的,对我也未必就有十分的恩义,我干嘛要帮他这么多忙?难道真是因为他不停地给我升官,我现在是前将军,这是关羽在世时候的军职,在刘备手下算是高干了.还真有些舍不得放下,我只好苦笑道:“权势动人心魄,孔子当年周游列国也何尝不是想求得一官半职?我这又算什么?”
  “既然你那么喜欢权势,那为何要替人作嫁?”容儿轻蔑不屑道:“大丈夫若能自立门户,不比在刘贼手下强?”
  此话险些惊出我一声冷汗,急忙四周看去,关兴和他的亲兵不敢听我和容儿的谈话,远远地散在四周保护.我见没有旁人听见,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吕子明还真是不把我至于死地,誓不罢休.这话他叫你说的吧.”
  容儿哼了一声,道:“这话但凡有大志的好男儿都能想到,何必要二叔教我?”
  “可惜你不是男儿大丈夫.”我哈哈一笑,又猛然省悟,问道:“是高平一心想要争霸天下吧?”我见容儿微微一愣,便知道所猜测的不假,复笑道:“高大哥还真是胸有大志.”
  容儿听我语气中大有讥讽之意,乃道:“难道这样不必你强?”
  “强,强,强.”我一连说了三个“强”字,这才道:“天下三分之势,早已成型.高平何德何能,还想强插一脚?”
  “有何不可?”容儿又道:“若你能与高大哥联手,先取了荆州.再西进蜀中,上庸郭淮,汉中魏延不都是你的人吗?启时二叔再出兵相助,你取刘备而代之,又有何难?到时候北抗曹魏,东联孙吴,进可以争霸天下,成就不世之基业;退可以割据两川,荆襄,称王称侯,这样不更能满足你的权利之心?”
  这一席话说得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心跳加速,我狠摇了两下脑袋,问道:“这些话全是你自己能想出来的?”
  “当然.”
  “将门虎女,温侯有女如此,也该欣慰安息了.”这些要是高平叫她说的,也还就罢了,若真是她自己心中所想,我倒又是看走眼了,原来还是这么厉害的一个角色.
  容儿见我一直瞪着她,不愿对视,将目光移开,问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搏一博?”
  “我不知道.”
  “你说什么?”容儿奇道:“什么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喃喃道:“我不知道刚才是我把你骗了,还是你把我骗了.”
  容儿神色不变,问道:“我刚才骗你什么了?”
  “沙摩柯的毒药能毒死一头大象,我中了毒,又怎么能坚持这么多天?”我冷冷地看着她,问道:“你根本就知道我没有中毒,找沙摩柯拿药云云,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是吗?”
  “你,”容儿显得颇为激动,怒道:“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我对你怎么样,你还要怀疑?上庸城外,若不上我,你早被刘封喂狗了.”
  “这话倒不错.”我略微一想,又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若我死了,诸葛亮独掌大权,你们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就是想让我和他内斗,才有渔翁之利.你们根本就不相信,我带上庸一万兵马,就救回了荆州.你们低估了……”
  我最后一个“我”字还没有说出口,脸上已经着着实实地挨了容儿一巴掌,顿时起了五根红红的手指印,耳朵“嗡嗡”作响,听得容儿嘶哑着声音道:“是,是我低估了你.没有想到你的心有这么黑,这么无情无义.”
  等我回过神来,容儿已经双手掩面跑远,我一时之间还拿不定主意,该追还是不追?就听见关兴在喊:“容儿姑娘,你去哪?咦,你怎么哭了?”
  又听容儿大声喝道:“你给我滚开,不要拦着.”
  难道我真的是无情无义,错怪她了?这几年跟人勾心斗角,生活在别人的算计之中,疑心病自然而然的也就重了。我追出两步,却转念又想,就算她没有骗我,对我是真心实意,难道我就真的会按她的意思取刘备而代之不成?罢了,我向着关兴高声喊道:“安国,放她去吧。”言罢,重重地叹息一声。
  关兴听我这么一喊,也不便再行阻拦,让到一旁,任容儿跑开。一年不见,现在相会不过片刻,又不欢而散,我跌坐在地上,不由地慢慢回味她的言语。仔细想来,容儿的话也不无道理,刘备待我或许还有些须知遇之恩,但是我知道刘备的性命没有两年了,要是让刘禅这个白痴即位,对孔明言听计从,那对我可是大大的不妙,也似乎该为自己谋条后路了。
  上庸郭淮与我互以国士待之,又是曹营降将,和我生死系与一线。汉中魏延与我也常有书信,礼物往来,言辞之中也颇念旧情,提及刘备常病不起,后主年纪尚轻之时,也有“延当以先生马首是瞻”,“唯先生之命是从”等语。我要真想取刘禅而代之,或者将他变成傀儡,也很有几分胜算。
  我想得怔怔出神,听关兴声音道:“先生,营寨已经扎好,大哥还在帐中等先生。”
  我缓过神来,却见关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旁边。我心中仍然烦乱,便道:“你先回营,一定善待沙摩柯,我坐一会再回来。”
  关兴答应一声,又道:“某在这保护先生吧。”说完便唤过一名亲兵,吩咐几句。然后也坐在我旁边,忽然道:“某真羡慕先生。”
  我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转头看着他问道:“我有何值得羡慕的?”
  关兴笑嘻嘻地道:“先生一己之身,能让我姐姐和容儿姐姐流下这许多眼泪,还不值得我羡慕?”
  我也苦苦一笑,真不知道这小子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我看着他魁梧的身材,问道:“你今年多少年纪?”
  关兴微微一算,答道:“快满十七了,这几年时常征战,不知不觉地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我拍着他的肩膀道:“初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现在,嘿嘿,都该取媳妇了。”
  关兴脸上一红,道:“先生都还不曾成家,我急个什么?”又仔细看了我一眼,道:“先生驻颜之术,真是羡煞人了。总觉得还是初见先生时候一般。”
  我哈哈一笑,开玩笑地小声道:“秘诀很简单,终身不近女色就可以青春长驻。”
  “真的?”关兴颇又几分心动,待要细问,却又欲言还止。
  我见他神色,忽然笑道:“臭小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关兴嘴上慌忙道:“先生取笑了。”可是原本有些红的脸上,更像醉酒一般涨得通红。
  我是得理不饶人,追问道:“是哪家千金,说出来,我帮你做媒去。”
  关兴更是大窘,避而不答,却道:“先生还是先管管自己的事吧,姐姐今年底可就是二十三了。你不能老这样对她吧,岂不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
  二十三了?这要是在现代,也不算什么,可是在古代大概都算是老龄青年了。我微微一愕,问道:“你想让我当你姐夫?”
  关兴点头道:“自从我与姐姐那年到西川来找你,我就认定你是我姐夫了。”
  我的思绪又飘到几年前,关凤不远千里来西川找我。不过,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她是怎么会对我青眼有加,几次询问都是笑而不答。既然关兴相伴左右,我也不妨问问,便道:“你姐姐为什么要来找我?我记忆中,在入川之前,我连跟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嘿嘿。”关兴笑道:“还说没有机会说话,记得你陪伯父去东吴迎亲之前不?到我家和大哥喝了个烂醉,我让姐姐来帮忙扶大哥,你却拉着她说个没完没了,那话没有一千句,怕也有八百句吧。不过我当时没有怎么听,倒是姐姐被你说的哭了起来。从此就迷了心窍了,嘿嘿。”
  我既然是酒后说的话,自然也不记得什么,也只好笑了笑,道:“你认定了也没有用啊,俗话说的好‘长兄为父’,还不知道你大哥同意不同意呢?”
  关兴忙道:“先生和我姐姐本来就是有婚约的,要不是后来战事频繁,早就是我姐夫了,大哥怎么能…..”
  后面的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听远远有人喊道:“先生,关将军与桓将军在营中打起来了。”寻声望去,就见傅彤骑马扬鞭而来。
  我与关兴急忙站起身来,桓易与周仓比武取胜,周仓含恨而自尽,关平对此一向耿耿于怀,两人见面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事,倒是我一时的疏忽,没有记起两人之间的恩怨。
  关兴早已经让亲兵牵过马匹,我翻身而上,苦笑道:“看样子,你大哥也没有打算认我当妹夫了。”说完,便狠抽了一鞭,快马赶回营中。
  关平,桓易两人的武艺孰优孰劣,我也不知道。不过,关平现在袭父爵,寿亭侯,领镇威将军守襄阳。桓易却是白身,自然要吃些亏的。再说,二虎相斗,必有一伤,仍是谁受点损伤,也不是我所愿意看到的。
  还好李韦,傅彤新建的营寨不远,快马盏茶时间就到。我远远就看见辕门之内,围了一大群军士在呐喊助威,里面两骑马正杀得难解难分。李韦正守在门口,见我前来,欢喜地喊道:“李先生到。”
  这一声,李韦是逼足了劲喊的,压过那一片呐喊之声,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便有不少将士回头,见我骑马入营门,都住口不喊,自动分开一条道路,让我骑马靠近关,桓二人。
  我缓缓上前,冷眼看着两人,关平是一味的抢攻,桓易却只是严守门户,不让关平所伤。可是关平家学渊源,刀法凌厉,虽不及乃父神勇,一口刀使将出来,也隐隐有雷霆之势。关羽刀法本就重攻不重守,桓易这样一味忍让防守,本就中其下怀,手中大刀也渐渐遮拦不住。我若再来得迟些,过得十来回合,怕就要落败。
  我知道喊助手,关平也未必会给这个面子,便对着旁边的李韦道:“文节,取弓箭将关平的坐骑射死。”这句话声音说的足够大,料想关平也听得见。
  李韦答应一声,正要取过弓箭,就见关平跳出战圈,立马横刀,喝道:“李韦,看尔敢放冷箭?”
  我拍马上前两步,冷道:“关平,你也算是一员久在军中的老将,难道不知道在军营中,持械私斗是个什么罪名?”
  关平哼了一声,道:“先生是要按军法来处置末将么?”
  我见他一脸不在乎,心中不觉恼怒,这家伙近年来,脾气越发地向关羽那般桀骜不训,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今天还非得压压他的气焰,我正要开口,却听关兴在身后喊道:“大哥,你认个错吧。”
  “不要叫我大哥。”关平指着关兴,怒道:“你明明抓住了容儿,干嘛不为父亲报仇?居然私下交与李兰,父亲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子,我也没有你这不争气的兄弟。”
  原来是因为这事来找麻烦的,关兴顿时哑口无言。我私自放了容儿,也算是一款罪状,当下只好道:“容儿一介女流,将军定要说是杀害君侯的凶手,岂不辱没了君侯数十年的威名?”
  “巧言令塞。”关平并不与我分辨,道:“你把容儿交出来,让某问清楚父亲遇害的经过,否则我便是翻了这座大营,也不与你甘休。”
  容儿早跑得无影无踪,我上哪去给他找人去?再说了,就算人就在我身边,要是被关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一威胁就交出去,那我这张脸往哪儿搁?我也哼了一声,道:“吾倒要看看将军凭什么能翻了这座大营。”
  关平狠狠地瞪着我,一字一顿,道:“你是定了不交人?”说着将手中大刀一扬,身后的亲兵便纷纷上前,剑拔弩张。
  我还没有说话,关兴却急于息事宁人,抢先道:“大哥,容儿姑娘不在营中,早就离开了。”
  关平素知乃弟不敢对他说谎,乃冷笑道:“先生私自释放敌犯,又是个什么罪名?”
  我一时语塞,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却又听关兴道:“大哥,人是我放的。”
  关平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回来再与汝算帐,儿郎们,随我去追。”说完便带着部下亲兵,直闯出营。全然不将我与李韦,傅彤等将放在眼中。我与李韦素知他的脾气和个中原由,也还罢了,傅彤却对我道:“此人无礼太甚,将军怎么可以容他如此?”
  我看着旁边一脸尴尬的关兴,淡淡地道:“算了,关将军急于为父报仇,原也怪不得他。”说着下马,往中军走来。李韦虽然在军中时日不长,但是一直跟随在于禁左右,学得不少行军安营之法,又有傅彤相助,这营寨扎得甚为得法。我一边看,一边点头,这些人若加以时日历练,也未必就输给那些在历史上留有名字的将领。
  进入中军帐中,李韦这才叫人送来午餐。我与众将一边食用,一边听他们汇报此战的伤亡,知道吕蒙损兵过半,沙摩柯的部下也折损数千,心想,这仇越结越大,如何能够善了?
 
 
 
 
第八卷 五溪蛮王 桃源圣手 第八十四章
 
  用过饭之后,我让李韦,傅彤二人带兵马去搭浮桥,明日一早南下,收复武陵郡。关平带人马去追容儿,我放心不下,让关兴回营去打探消息,他自己死活不敢去,费了我不少唇舌方才说动。
  我自己则带着桓易来看沙摩柯,虽然双方又欠下数千条人命,我还是希望能化干戈为玉帛,不再奢望能收为己用,却也不愿意与之再战。李韦奉我将令扎营的时候,规模大小,是将关平所部算上的。可是关平带来的襄阳军马仍旧在澧水南岸独自安下营寨。这一下倒让军营之中空旷了不少,我与桓易穿过好几座营帐,才来到后营关押沙摩柯的帐篷。
  桓易按照我的意思,没有为难沙摩柯,所以没有捆绑上枷,不过又忌惮他勇猛,在帐外拨调了五十名弓弩手,只要沙摩柯敢有异动,铁定成刺猬。我挥退守卫,在桓易的护卫之下,大摇大摆地走进帐中,却见沙摩柯正用手撕着一大块熟肉往嘴里放。他见我进帐,却将头脸转到一旁,不再多看一眼。
  这样的待遇,也在我意料之中,当下从桓易手中接过准备好的美酒嘉酿,笑问道:“沙将军能饮否?”说着便将酒坛的泥封拍开,顿时满帐酒香。素闻蛮人好饮,我手中酒香飘溢而出,就看见沙摩柯喉结动了两下,明显是在咽口水。
  果然沙摩柯慢慢将头转过来,大声道:“两个人将本王擒来,难道喝酒也要两人与本王比拼么?就算二十个人,本王也未必怕。”
  这蛮子为了喝酒,居然也能用激将之计,看来也不是十分的笨。我也乐于上当,便上前倒了两碗酒,道:“就由吾一人与将军比拼如何?”
  沙摩柯其意在酒,哪里管我们是几个人,含糊地答应一声,便将面前的一碗酒端起,一饮而尽。等我陪喝了一碗,他已经自顾自地又连续喝了三碗,这才歇口气,道:“好酒,好酒。”
  我也笑道:“将军好酒量,怕是天下无双。”
  沙摩柯“嘿嘿”一笑,并不答话,又不停的倒酒喝酒。带来的这坛酒少说也有十斤,我只喝了第一碗,片刻之后就只剩下一小半。沙摩柯的脸上也微微变红,颇有了几分酒意。我这才以言语挑之,道:“将军如此酒量,若不是沙场兵戎相见,吾定要与将军日日痛饮,那才是生平一大快事。”说着也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沙摩柯此时也不知道我喝了多少,还道是和他喝的差不多,也指着我道:“你的酒量也不错,若不是要为马先生报仇,本王也一定交你这个朋友。”
  “既然死者已矣。”我又道:“不如就到马先生墓前共谋一醉,化戾气也祥和如何?”
  说这几句话时候,沙摩柯又喝了好几碗,舌头都有些大了,摇头道:“马先生没有死,就是被你打成重伤,一直在我部落里面昏迷不醒。”
  “当真?”我顿时大喜,这蛮子口口声声说,要为马良报仇,我还道马良已经不免,却还没有死,忙追问道:“马先生伤势如何?能有救么?”
  “没有救了。”沙摩柯摇了摇手道:“我抓了十几个大夫都说救不醒了,都是李兰这个奸贼,奸贼……”接着又骂了我几句,这才附在案几上醉酒,不省人事。
  看再不能出沙摩柯口中套出什么话来,我便起身又和桓易一起出帐,缓缓往中军走来。马良在沙摩柯部落之中,必然是高平送去的,这样关羽就比是他杀的无疑。马良一介文士,原本杀了也不费什么事,却被高平得知他与五溪蛮部的关系不错。杀了反而可惜,便用药物,或者其他什么方法弄得昏迷不醒,然后诬陷给我,凭着马良与沙摩柯的关系,借口起兵报仇。沙摩柯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自然是不会辨别真伪,看着马良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自然怒火中烧,来找我报仇。
  在回帐的途中,我迅速地将这条思路过了一遍,觉得应该与事实相去不远。回帐之后,我便说与桓易听。桓易也颇为赞同我的想法,道:“先生,现在关键应该是要救出马先生,想办法治好救醒,则高平,吕蒙的阴谋诡计,不攻而自破。”
  我看了一下地图,五溪蛮族居在益阳附近,又多在山中,若以大军前往取之,且不说胜败如何,吕蒙知道消息后也会将马良转移,或者干脆杀了灭口,只有趁沙摩柯带族中精壮在外作战,谴一小支奇兵偷偷救出马良,或者还有几分把握。
  桓易也和我想到一处,靠上前小声道:“先生,不若派两百精锐给某,某抄小路去益阳,侍机救出马先生。”
  “好。”我大喜,握着桓易的手道:“就仰仗将军了。”又向帐外道:“速请叶大夫前来帐中议事。”
  叶枫自从救了关兴全军上下视为神医,正好留在军中一展所长,此时大战刚毕,想是正在为伤兵诊治。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问我道:“将军找我有事?”
  “恩。”我点了点头,道:“你去准备一下,一会便与桓将军一起去益阳救一个人。那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昏迷不醒,就要劳烦你的妙手了。”
  “遵命。”叶枫刚从来与世隔绝的挑花源出来,正巴不得多跑一些地方,也不管益阳在东南西北,是远是近,一口就答应下来。
  我见他神情雀跃,又道:“这次救人是极为隐秘的事情,你一切听桓将军的吩咐,不要大意。”
  叶枫忙点头道:“理会的,我这就下去准备。”见我点头同意,这才转身出帐。
  桓易也道:“某也下去挑选军士。”
  现在李韦,傅彤都不在军中,桓易白身去营中挑选军士,也着实不方便,我左右无事,便道:“吾与将军一起去吧。”说着就与他携手而出,一起在中军挑选精锐强壮之士,前往益阳营救马良。
  两天之后,我与关平又兵临武陵城下,仍是分开两处营寨,关平在北门,我在西门。武陵城中,沙摩柯被擒,吕蒙,高平在不在我还不知道。不过城上军士士气低落,旌旗不整,防务不修,澧水一战,五溪蛮兵是元气大伤,料来也抵抗不了我的荆襄大军。
  第二日早上,我便与沙摩柯一起在城下,远远察看城上防备。我指着城上垂头丧气地的蛮兵士卒,对沙摩柯道:“沙将军,似此等军士能抵抗我汉室天兵么?”
  沙摩柯也知道自己一旦被擒,五溪各部众便群龙无首,犹如一片散沙,无论如何也不能抵挡不住荆州军马的攻势,不过事已经至此他也无能为力,只好道:“向来只听说以德服人,你以兵势强压,我五溪儿郎宁死不屈。”
  我听他言语甚为凄凉悲愤,乃道:“沙将军,这又是何苦?只要将军愿意臣服汉中王,吾保证与贵部和平相处,立誓永不相犯,如何?”
  沙摩柯冷哼一声,道:“本王凭什么相信你?更何况马先生是我族中上宾,本王虽然不读书识字,却也明白朋友之间的义气,为马先生报仇,本王义无返顾。”
  “将军所言甚是,将军为友尽义气,称得上是义薄云天,名留青史,千百年后提起将军都是伸出大拇指,说‘真义士’也。”我看着沙摩柯脸上得意洋洋,顿时话锋一转,迫问道:“那将军手下的这些将士能留下什么?他们家中都有父母妻儿,若战死疆场,其家中又所依何人?将军为一己之声名,而不顾万千将士的性命。吾也为他们不值。”
  沙摩柯冷冷地看着我,神情十分复杂,有几分怨恨,又有几分不甘,终于还是叹口气,问道:“你能保证不伤我族人?”
  我伸手向桓易要过一支羽箭,一折为二,正色道:“我李兰发誓与贵部永结盟好,沙大王若无侵犯之心,我绝不杀害五溪部落一人一骑,若有违背便如此箭。”
  沙摩柯突然又道:“还有马先生和他的朋友。”
  我叹了口气,苦笑道:“大王还是不相信我?马先生,吾是绝对不会有丝毫加害之意,至于你所说的那几人,也绝对不是马先生的朋友。”我这两日不停地在他耳边说出吕蒙,高平的阴谋,可是他已经先入为主,任我磨破嘴皮,也丝毫不为所动。
  沙摩柯也不听我说什么,自顾自地又道:“本王降后,让出武陵,所有部众退返益阳,永不再犯。不过马先生就留在本王族中静养,直到……”说到马良,他神色顿时黯淡,也的确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沙摩柯对我误会极深,我也不指望能让他帮助我对付吕蒙,只要他自己不帮着吕蒙搞我,我就谢天谢地了。当下我点点头,道:“只要大王守信,吾也决不为难贵部。只是马先生,无论如何吾也要见上一面。”见他面色十分为难,便又道:“大王若不放心,吾与大王同去,却不带兵马,如何?”
  沙摩柯与我相处几日,知道我不会武艺,就算带上桓易的保护,料想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也就点点头答应,又道:“本王这就去招降部属,希望先生不要失信。”说着便打马相前,欲往城下招降。
  关兴却拦在他身前,看着我的意思。沙摩柯转过头来,笑道:“不相信本王?”
  沙摩柯虽然看上去是一个讲信用的大丈夫,可是我实在不敢在轻信于人,要是他反悔,脱身之后,再进城凭城坚守,蛮兵毒箭厉害,我又得死伤多少士卒?可是现在正是收服沙摩柯心的最嘉时机,我脑中念头一闪,马上下决心再搏一把,挥开关兴道:“吾相信大王乃是守信之人,就在此等候大王好消息。”
  沙摩柯哼了一声,道:“要是不放心,就请这位将军与本王一起去城下,也省得你心中不安。”
  我本来还有这个意思,不过被他这样一挤兑,更不好开口,只好淡淡一笑,道:“不必,大王请便。”
  沙摩柯微微拱手,便打马往城下而去,隐隐听他说道:“假惺惺。”倒让我哭笑不得,现在只希望桓易等人能顺利救出马良,也好让吕蒙这家伙的真面目揭穿。
  此处离城下,也就数箭之地,沙摩柯快马而去,片刻就到城下。我远远看见城上守兵一阵欢呼,又听着他大喊了几句,便城门大开,拥出数十骑团团围在他周围,各自高呼不已。又过得少许时候,喊声渐止,沙摩柯又说了几句,这才带着十余骑兵,拥簇而来。
  我看沙摩柯等人走近,却都不曾携带兵器,心中大为高兴,知道这一次押宝对了,他是一个守信诺之人,可以兵不血刃的将武陵收复,也可以堵住巩志那张絮絮叨叨的嘴巴。我亲自迎上前去,笑着道:“大王深明大义,又信守承诺,兰钦佩之至。”
  沙摩柯却是一脸冷漠,他是五溪部落的首领蛮王,让答应率部投降,也是殊为不易,若不是体恤族人的生死,怕是杀了他也办不到,只冷冷对我道:“先生现在大可宽心了?本王这就随先生回营,整顿军马入城。”
  “如此甚好。”我此时对他敌意大减,又打马上前两步,伸手请道:“大王请。”对方虽然没有兵器在手,可是关兴也不敢丝毫大意,一挥手,手下骑兵便围在那十余蛮兵左右监视。他自己也紧跟在我身后,以防不测。
  沙摩柯看在眼中也不以为忤,道:“本王乃是败军之将,不敢争先,还是先生请吧。”
  我微微侧身挽住他的缰绳,笑道:“如今大王是兰之上宾,当以礼相待。你我并骑而行,如何?”
  “也好。”沙摩柯不再推辞,与我并驾前行。
  我也甚觉欣慰,突然觉得这事如此顺利,那吕蒙,高平二人定然不会在城中,不由心中不安,冲口问道:“大王,马先生的朋友可在城中?”
 
 
 
 
第八卷 五溪蛮王 桃源圣手 第八十五章
 
  沙摩柯一听我这话,脸上神色又的一变,冷道:“你不是发誓不再与马先生为难么?”
  “这个自然。”我口中答应,心里却想得到,吕蒙,高平二人兵败,也必然知道武陵其势必不可守,自然不会与沙摩柯同生共死,只怕早已经抽身而去。而他们在返回江夏之前,也必然会先回五溪部落,将马良除去。一念至此,我也不能再回营中,当下勒马道:“安国,速派人通知你大哥进城,总理此间事务。再派人命李韦速带轻骑往益阳而来,我们不进城了,直奔益阳。”
  沙摩柯大吃一惊,怒道:“你不讲信用,不是答应放过马先生的吗?”
  关兴领命派出人马而去,我却又听他口口声声说我要加害马良,心中不觉恼怒,却又知道若是让吕蒙,高平得手,就更难向他解释了。我看着沙摩柯,神色郑重地道:“大王,请相信我这一次,我是要去救季常,不是去害他。”
  沙摩柯见我说的极其诚恳,微微一愣,却不再说话。我回顾周围还有百余骑,便对关兴道:“即刻去益阳,李韦自然回追上来。”说完便打马往东南而去。沙摩柯略一犹豫,也跟在我身后而来。
  一行人快马加鞭,跑出几十里,已到了沅水北岸。我知道李韦军马也顷刻将至,便让关兴带着这百余军士伐木,寻其水缓之处搭建浮桥。自己立马南顾,我现在赶去,已经足足比吕蒙,高平迟了两天,希望桓易能抢在他二人的前面救出马良。可是吕蒙败兵,再加上五溪部中留下的,战力应该不下数千,桓易这区区两百人,想要营救马良,无异于是火中取栗,败多胜少啊。想到此处,我又叹了口气。
  沙摩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我身旁,问道:“先生何以肯定马先生有危险?”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与我说话,我稍稍一愣,又马上道:“此事吾已经与大王说了多次,大王军中的汉人乃是东吴吕蒙。现在挑动大王作乱的事情已经失败,季常自然留之无益,不将他除去,吕蒙如何能够安心?”
  其实沙摩柯能主动来问我,料想他心中对吕蒙,高平二人弃武陵而独亡之事,也有些生疑。我见他仍旧犹豫不决,又道:“大王与我交战,也当自己吾谋略还算周详,手下也还有几员猛将。若真是要除去马良一介文儒,自然要一击而毙,再斩草除根,又岂会让他所谓的亲信朋友走脱?还带了数千近万的兵马来助大王造反作乱?”
  沙摩柯又思量片刻,乃道:“本王可以先派人快马回去,使人保护马先生,在我们没有到达之前,谁也不能带马先生离开。”
  “好。”我顿时大喜,知道沙摩柯已经对我有了几分信任,抱拳道:“多谢大王。”
  “不必。”沙摩柯丝毫不领情,语气仍然冰冷,道:“本王这也是为了马先生的安全考虑,并不就是相信你。”说完便离开,去安排他部下先过河快马回部族之中传令。
  人还没有派出去,就见关兴匆匆而来,到我面前便低声问道:“先生让沙摩柯派人先回去,这是何用意?”
  “先回去传令,让人好生保护季常。”刚一说完,我又恍然道:“要是他让回去的人传令中途伏击我军,那岂不?”一想到这,我额头之上顿时虚汗淋淋。
  关兴本来是来提醒我这事的,见我明白过来,便道:“即便沙摩柯没有此心,要是吕蒙仍在五溪族内,他也自然不会顾及沙摩柯的生死。”
  “不错。”我看着关兴,笑道:“安国,你思虑周全,假以时日必能赶超乃父威名。”
  关兴脸上微微一红,道:“先生过奖了,某这便去阻止沙摩柯。”
  “等等。”沙摩柯刚刚对我有点信任,我这样出尔反尔岂不是又功亏一篑?可是若吕蒙真的还在蛮部,得到消息必然前来埋伏,此去益阳还有数百里,又多有山林,着实让人防不胜防。不如派人紧紧跟在沙摩柯的信使之后,一旦有所异动也好早做准备。不过此事乃孤身入险境,也是十分的凶险,我是属意关兴亲自前往,却又怕有所闪失,不便开口。
  关兴见我神色犹豫,半响不语,又问道:“先生有何难处?”
  我乃道:“蛮人素来反复,叛而又平,平而又叛,实是大患,所以攻城其下,攻心为上。沙摩柯刚对吾有点信任,若再出尔反尔,对他有所猜忌,必难让他安心臣服。不如,”又看了他一眼,不便再说。
  关兴却也不笨,猜得我的难处,接口道:“不如让某远远跟在使者之后,若有异动,便先通知先生。”
  我点了点头,又嘱咐道:“此乃孤身深入险境,可要多加小心,只是探得消息,不可趁勇贪战,若有何闪失,吾可不好向令姐交代。”
  关兴爽朗一笑,道:“某这还理会得,只是先生这关心家姐,不免让人心寒啊。”
  我也哈哈一笑,虚打了他一拳,骂道:“臭小子,也敢取笑于我。”看着关兴含笑离开,我心中也甚为高兴,他与乃姐情谊甚厚,这般以兄长待我,乃姐的心意,也就不言而喻。现在关羽刚刚去世,按常理,关凤要守孝三年,时间才过去大半年,还够我等啊。
  沙摩柯派人走后,想是也关心马良的生死,很积极地帮着带人搭桥。又忙活了近半个时辰,终于搭建完毕。刚好此时李韦的后续骑兵也赶到,军马稍微休整片刻。李韦也简略地向我汇报了一下,关平带军马进驻武陵的事情,因为有了沙摩柯的命令,相当的顺利。
  关平虽然对我有些怨愤,但在大是大非上,料来不会含糊,何况我要是成了他妹夫,也就算是自己人。我也不怕他占住武陵,当下见军马休息妥当,又下命渡水往东南而来,直奔五溪族居之地,益阳。
  过了沅水,一路之上鞍马不停,每天睡觉休息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两日便行了接近四百里地,虽然远远比不上当年曹操轻骑追刘备的,一日一夜便行三百里的速度,却也是罕见的急行军了。
  我马技虽然也还算是娴熟,可是这般消耗体能赶路,也大是吃不消,双股之间早就磨得疼痛不已,皮怕也是脱了一层。半个月的走路姿势恐怕也都不会正常,不过心念马良生死,也只好咬牙坚持。
  到第三天中午,军马已经到了益阳境内,多有丘陵草木。我下令全军原地休息,顺便用些干粮,养足精神。要是吕蒙还在五溪部落,这一去难免又是一场恶战,不蓄养人力马力,如何能破敌制胜?
  我也下马坐地休息,从李韦手中接过皮囊,刚喝得两口水解渴,就听有军士喊道:“关将军回来了,关将军回来了。”
  我这两日也没有少为关兴担心,听到着声音急忙起身迎了过去,才走得几步,就见关兴匆匆而来,见我就要行礼。我上前一把扶着,道:“安国,五溪部情况如何?马先生可好?”
  关兴答道:“先生,末将等来得晚了,马先生已经被人虏走。”
  “是谁的人?”我急急问了一句,却又马上高兴道:“是桓将军?若是吕蒙,高平直接杀了灭口便是,不需要再虏去。”
  关兴也道:“末将也是这般想的,就打听了一下,救走马先生的人,为数不多,被五溪部族的人,一直围追到北面山林之中。沙摩柯使者到后,说明是已经降服,所以五溪部落的兵马已经没有进攻,只有高平带来的一千多兵马仍在追杀。桓将军人少,全仗着地势与之周旋,先生可速前往救援。”
  桓易当过山贼,看来对这山林之战也颇有心得,能以区区二百人抵挡高平过千人马。不过高平勇猛有目共睹,我马上道:“事不宜迟,安国由你带路,前去救助桓将军。”一声令下,这两千轻骑也都翻身上马,直往北路而来。
  行不上十里,远远就见一彪军马迎面而来,约有千数,关兴,李韦二人急忙压住阵脚,张弓搭弩,等候撕杀。却见听沙摩柯喊道:“李先生,这是本王的部属。”
  我再仔细看去,果然全是兽甲散发的蛮兵,急忙下令不先行射击,让沙摩柯出面安抚。对面蛮兵突然看到这么多的荆州兵马也显得有些慌乱,沙摩柯打马而出,大声喝问道:“是哪位洞主在军中?”
  众蛮兵见是沙摩柯,都齐声大喊:“是大王。”跟着就有一年老蛮将出马,答道:“大王,是为叔。”
  “原来是叔父在此。”沙摩柯看到自己的部众,显得十分开心,纵马上前道:“叔父,某已经与李兰约定,互不再犯,大家都是朋友,不要再动刀枪了。”
  我问了关兴,才知道这个老年蛮将,名唤东心雷,是沙摩柯的嫡亲叔父,在族中身份超然,威信也很高。我不由多看了几眼,长得不似沙摩柯那般凶神恶煞,反而有几分汉人学者儒雅之气,两眼流光闪烁,看起来觉得有些深沉。
  东心雷本来就接到沙摩柯使者降服的命令,现在再听他说起,也不吃惊,道:“你是大王,是战是和,都是你一句话。”
  我远远听得这话,也觉得语气大是冷淡,似乎多有不满,就听关兴在旁边小声道:“这东心雷与乃兄关系甚好,本来是很有当大王的机会,不过沙摩柯为人骁勇,武力极盛,族中众洞主,长老不敢得罪沙摩柯,不得已才让他做的大王。”
  我轻轻点了点头,这叔侄之间,有矛盾不同心,对我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沙摩柯背对着我,不知道他的脸色如何,可是声音却已经没有刚才一般的兴奋,淡淡问道:“马先生现在何处?”
  东心雷道:“马先生被人所虏,现在那位高将军正在带兵围捕,为叔得到大王归顺的命令,正打算收兵回部落。”
  沙摩柯点头道:“叔父既然要回族中,兵马且留下,本王还要去营救马先生。”
  “大王此番征战,手下兵马折损过半。”东心雷指着身后的蛮兵,冷道:“为叔这点亲兵,还是自己带着,马先生是我们五溪的贵宾,为叔也自当尽一份心力。”
  沙摩柯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语气之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又道:“叔父,就请与本王一起去见过李先生。”
  我冷眼看着这两叔侄,心中暗自感叹,五溪蛮老弱全加上也不过数万之人,也值得争斗?看来权力这东西,还真是没有人不喜欢。我也迎上前去向着东心雷行礼,言语之间颇为客气,沙摩柯心中仍然没有完全归附,若将东心雷稍微扶持一把,使之分去沙摩柯一点权力,那么五溪蛮也就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东心雷刚从前面撤回来,知道路径不远。当下众人各自客套一番,便合兵一处,又来援救桓易。这一路已经渐进山地,两旁草木丛生,十分不利于骑兵作战,又惟恐埋伏火攻,我不时派出探马,部队也没有先前行进的那么快速。
  又行得十里左右,派出的探马回报,前面有军马防御。东心雷也在一旁,道:“先生,适才两军就是在这附近交战。”
  我心中挂念着桓易,马良的安危,随便答应一声,便带着关兴,李韦二将上前。沙摩柯不放心马良的生死,也紧跟在后,东心雷却似乎很心疼自己的兵马,远远地就压住了阵脚。我看沙摩柯虽然是一脸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我与关,李二将登上高处,果然见前面一处山岭,地势极其险峻,上面的军马又多伐树木,堆垒巨石,端得是易守难攻之地。我军远道奔袭而来,全是轻骑,没有任何攻城器械,如何能够攻进去,倒是颇费周章。
  我正在思量计策,却听对面山上冲出一将,大声喊道:“李先生。”我与众人仔细一看,顿时都是大喜过望,来的不是桓易却是何人?
 
 
 
 
第八卷 五溪蛮王 桃源圣手 第八十六章
 
  益阳北山,桓易的临时军帐之中,我见到了阔别近年,早以为已经遇害的马良。可是马良看不见我,他正躺在草塌之上,双目紧逼,面若淡金,气息微弱。我看在眼中,又不觉想起刚来三国之时,他与乃弟是我见到的第一批古人。如今马谡被押回成都之后,就廖无音讯,马良只怕也是朝不保夕,心中着实伤神。
  桓易站在一旁,劝道:“叶大夫已经去为马先生寻药了,先生不必过于伤感。”
  “什么药?”我急忙道:“可速差人前往荆襄取来。”
  桓易答道:“听叶大夫所言,马先生中乃是一种极厉害的迷药,是迷魂花中提炼。所需解药也非常物,普通医馆,药铺怕是难求,故而才亲自出外寻药,约定三日之期,明天应该就有结果。”
  “高平。”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有了此人才有南阳之败,荆州险失,关羽损命,马良中毒,乃愤然道:“总有一天得将这笔帐跟他一一清算。”
  桓易又在旁边接口道:“此人心计狠辣,而且武艺不凡,实是某所遇最厉害之敌。此番不是先生带兵赶至,某怕也撑不过今日。吕蒙与其关系甚为密切,虽然现在没有当初得吴侯信任,在东吴军中威信仍相当高,陈将军的大仇怕是不容易报了。”
  我一拍他的肩膀笑道:“桓大哥岂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丈夫在世能有此劲敌,也未尝不是一大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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