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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凯撒

_2 佚名(现代)
  罗马人群情激愤,然而朱古达却不慌不忙。自信的他认为自己了解罗马人,于是决定亲自到罗马来解释自己的行为。
  此时是公元前111年,据小格拉古之死已有十年。这东来的蛮王,注定要在已平静了多时的罗马掀起滔天巨浪。
日期:2007-12-16 11:20:01
  五 蛮王东来(3) 总第14篇
  公元前111年,努米底亚蛮王朱古达东来罗马。也就在这一年,罗马城的患难之交马略和苏拉同时娶了一位朱利亚(Julia)为妻。古罗马和古代中国一样,女子一般没有社会地位,于是也就没有正式的名字,于是朱利亚这个名字就如同中国古代的张氏,孙氏一样,意思是朱利氏,或者意译为朱利家的女儿。
  说到朱利(Julus)这一门,可算是罗马历史最为悠久而又最为高贵的一个家族。传说在特洛伊战争的最后,特洛伊末代国王的侄子埃涅阿斯(Aeneas)从被希腊人的木马计攻破的特洛伊城中逃出,流浪到了意大利定居,于是成为罗马人的祖先之一。他的儿子就叫朱利。又传说其实埃涅阿斯其实不是凡人的儿子,他的母亲正是以海伦为饵赢得了金苹果的爱神。罗马人把爱神叫做维纳斯,于是朱利一族世代坚称自己是神的后裔。
  数百年间朱利家族始终是罗马最重要的贵族之一,然而从来没有出过什么真正了不起的人物。谁又能料到这两桩看似愚蠢的婚姻最终成为了朱利家崛起的契机呢?要等到十年之后,朱利家的一代骄子凯撒才会降生人世,然而他和马略苏拉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恰恰是从这两桩政治婚姻开始的。
  马略虽然已经年过不惑,但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将军。眼下北非的时局不稳,一场战争似乎已经箭在弦上。于是看好马略这样的人在战争中会脱颖而出并不难理解。然而,为什么要和苏拉结亲?
  此时的苏拉在贵族们的眼中就是一个曾经伟大的家族的最后背影,潦倒的命运不可避免。于是人人敬而远之。苏拉在贵族间不受欢迎,却在平民间找到了自己的真正朋友。马略是其中一个,然而苏拉更多的朋友却来源于演艺的圈子。
  苏拉本就长得十分漂亮,又有一副好嗓子。于是常常就和一些戏剧演员们混在一块。时而在舞台上诠释角色,时而在酒席间引亢高歌,倒也讨人喜欢。这些人都愿意和性情温和的苏拉作朋友。然而一个最好的演员总是能隐藏最真实的自己。
  数十年之后,就好像古典时代所有伟大人物一样,苏拉被人们叫做暴君和刽子手。然而即使是他扶摇直上之时,也对自己的这些身份底下的演员朋友不离不弃。其他人对此颇有微词的时候,苏拉只是淡淡地说:只有他们是因为我是我而喜欢我,不是因为我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如今,我们只能凭借这一句话来追想这风云人物形单影只的青年时代的百感交集了。
  没有人能够预知未来,但是总有人能慧眼发现人才。朱利家把苏拉收为己用,就此给了他一个平台。从此苏拉不用再为财政拮据而困扰,可以正式的在朱利家的支持下开始政治事业了。
  这一年,苏拉二十七岁,马略四十六岁。
  * * *
  也就在这一年,罗马城中另一家小户贵族克拉苏家中又添了一个儿子。这是老克拉苏的第三个儿子了。然而他的降生并没有给克拉苏带来什么欢乐。克拉苏家并不十分富裕,房子也不大。一个儿子所带来的各种开支是不轻的负担。
  老克拉苏大概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儿子将来会成为罗马最为富有的人。可是这时一笔意外的横财让他一下子高兴了起来。
  这意外的横财是努米底亚国王朱古达的礼物。朱古达人未到而礼先到。罗马城中所有在元老院说得上话的贵族都是他贿赂的对象。这老克拉苏当过一任检察官,位列元老院,自然少不了一份。
  这蛮王一面大散金银,一面对罗马贵族鄙视之极,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罗马城。满以为一切事情会顺当当的解决。
日期:2007-12-24 2:51:38
  五 蛮王东来(4) 总第15篇
  在进入罗马之前,朱古达脱去了自己华丽的衣服和饰物,想以朴素的姿态博得好感。然而,当他走在罗马大街上的时候,必然感到了些许的不安。城中人们的眼中充满了憎恨和偏执,不仅对于他这东来的蛮王恶颜相向,就连彼此之间也没有好脸色。
经过月亮神殿的朱古达自然会注意到聚集在那里的人群,或许他还会记起曾经在奴曼提亚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小格拉古。距离小格拉古在这里和保守派贵族最后的死战已有十年,然而平民们却忘记了自己当年是如何的背叛了小格拉古,仍然常常在这里聚集缅怀他的事迹。那些选择赢得平民的支持开始自己政治生涯的贵族们也在此极力的煽动人们的情绪。
  也许就在这一刻,这自负的蛮王终于意识到自己所犯下的弥天大错:碎成两半的罗马,他却只结交其中的一半,于是就注定了成为罗马内斗的殃及池鱼。
  此时的罗马城中,平民党的声势旺盛,带头的是当年的首席保民官美米斯(Memmius)。十年以来平民党一直试图给小格拉古报仇,现下终于有了最好的借口。朱古达前前后后五六年对于保守派贵族的贿赂纸包不住火被平民党知晓,于是美米斯就此向包括杀死小格拉古的奥皮姆斯在内的一系列贵族发起了诉讼。
  朱古达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尴尬处境:在罗马没有人关心努米底亚和罗马的关系,人们只是想着如何用种种借口制自己的政敌于死地。他的身份与其说是外交使节,不如说是污点证人。
  于是在公民大会上,美米斯顺利的绕过了努米底亚和罗马的外交摩擦,单刀直入的讯问朱古达到底贿赂了那些贵族。“我们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你的贿赂行为,”美米斯如是说,“因此你的隐瞒毫无意义,你所能做的只有坦白,这样罗马人民不会对努米底亚人民怀有恶意。”
  朱古达如泥塑一般的坐着,无言以对。他木然的看着四周那些群情激愤的罗马人民,或许某一个时刻,那些冲动的吼叫在他的耳中削弱为无声,他所听到的是二十年前小西庇阿临别时的教诲:“不要只顾着和少数罗马人搞好关系,而要和作为整体的罗马人搞好关系。”
  然而,什么是整体的罗马人?这个问题,早已莫名猝死的小西庇阿不可能也不能回答。拉丁文中自称罗马是Senatus Populusque Romanus, 元老院和平民的罗马,然而现在到底是占据了元老院的保守派贵族的,还是平民党人的?五十年前那个著名的希腊人波里比斯(Polybius)记述了罗马崛起的历史,朱古达是熟读了的,在那书中波里比斯是如此崇敬的记述罗马贵族和平民之间的和谐政治。他朱古达依样画葫芦认为赢得了元老院贵族的好意就是赢得了罗马的好意。可是才不过过了一代人,情势怎么就完全变了呢?
  和屋大维反对大格拉古,李维斯反对小格拉古一样,这时候又是一个保守派贵族支持的保民官出来救驾。此人名叫巴比斯,他借口此事和主要议题努米底亚局势无关,动用保民官的否决权阻止了朱古达的发言。
  * **
  两年之后的公元前109年,美米斯终于成功的将一批保守派贵族以贿赂定罪。杀死小格拉古的奥皮姆斯遭到流放,死在了离开罗马的路上。然而,美米斯本人也未能幸免于杀生之祸。又过了十年之后的公元前99年,作为平民党的美米斯几乎就要当选执政官,然而在选举的那一天被保守派贵族买通的暴徒活活打死在家门口。
  ***
  此时公元前111年的罗马,有一个人在两派之中不偏不倚,却有自己的计划。这就是梅特里家族的梅特路斯(Metellus)。
  前面提到过,梅特里家族是此时声势最旺的贵族,梅特路斯一心向往荣誉,要借战争来建立军功。此时其他地方都很太平,努米底亚是唯一合适的战场,一场一致对外的战争似乎也可以缓解罗马现下的矛盾。于是他授意自己的手下在罗马找到了另一个努米底亚王族的后裔——大概是布匿战争时的人质的后代,并且放出舆论这才是努米底亚真正的王位继承人。然后让这个可怜虫在公共场合被刺杀,活捉的凶手未经拷打就指认朱古达为幕后主使。
  朱古达虽然自负,却不愚蠢。一个在努米底亚本地毫无威望的继承人对他不构成威胁,而且即使他愚蠢到会在罗马人的地方暗杀,也不会流下如此明显的破绽。这一切根本就是煽动民众对于朱古达仇恨的阴谋。
  然而在梅特路斯身后的阴影中,站着野心勃勃的马略。作为梅特路斯的门客和首席军事顾问,他不可能没有怂恿梅特路斯对于战争的渴望。他可从来没有想要帮助自己的这个赞助人,显赫的军功在他看来是自己平步青云的唯一道路。而且,身为一个有军事才能的平民,在这平民党声势旺盛的时局中本就是最大的资本。
  ** *
  于是朱古达遭到了全罗马的憎恨。虽然一场战争已经不可避免,罗马人遵守了自己的承诺,没有伤害作为外交使节到来的朱古达,安全的把他送出了罗马。
  离开之际,这东来的蛮王对罗马做出了那著名评语:这是一座待售的城市,当她找到一个买家的时候就将开始衰败。(Urbem venalem et mature perituram, si emptorem invenerit.)
  这的确是诅咒般的预言,然而罗马的买家们所使用的不是黄金和白银,而是刀枪和剑戟。
  请看下篇:马略崛起
日期:2008-1-5 9:10:30
  特别篇 罗马征战七百年(上) 总第16篇
  一个真正伟大的民族总是一个善于学习的民族。古典罗马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也没有什么比她的军队演变更能说明她的善于学习了。
  一
  最初的罗马军队是古希腊式的重装步兵。罗马人从意大利半岛的希腊殖民地学会了古希腊的步兵方阵战术。
  古希腊人是如此的聪明。士兵们密集的排列,一手举着长达两三米的长矛,一手持盾。每一个人的身体都被自己和身边战友的盾牌防护。正面的攻击力和防御力超过了冷兵器时代的任何战法。
  古希腊人又是如此愚蠢。两个古希腊城邦开战时还可以约好时间在一处平原犹如相扑一般的用方阵来回推搡,直到一方的军队支持不住崩溃。对阵形极为松散的其他军队作战时,牺牲了机动力和侧翼防护的重装方阵很难有所作为,而且对于队列整齐要求极高的重装方阵在起伏不平的地貌上即使是正面攻击防守也要大打折扣。
  然而如此的缺陷并不代表古希腊方阵不能打遍天下无敌手。在冷兵器时代没有任何一种兵种或武器或战术能够占据绝对优势,决定胜负更为重要的因素是士兵的训练经验程度和将领的素质。
  公元四世纪,亚历山大带着改良的古希腊方阵东征波斯——所谓马其顿方阵,简单说来就是盾牌更小而后排的长矛更长。
  公元前334年,在格拉尼库(Granicus)河畔的第一场会战中,马其顿方阵踏过了不平的河床和过膝的水流,然后硬生生的击溃了在河的对岸占据高地的波斯军队。
  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居高临下而且占据人数优势的波斯军会输给不适应山地作战的方阵?
  答案:亚历山大。
  阿加门农可以让士兵们为自己英勇作战,阿克留斯可以以超出常人的英勇作战,然而亚历山大两者都能做到。被亚历山大注视着的士兵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而无论战斗有多惨烈,亚历山大总冲在第一个却没有战死疆场,或许他真的是天之骄子。
  然而罗马没有亚历山大,她需要一支不需要指挥官如何伟大就能胜利的部队。
  二
  公元前4世纪的开头,高卢的凯尔特人部落南下意大利。罗马人的重装步兵完全无法抵挡疯狂的野蛮人。在中意大利的山地,机动力和灵活性远不如对手的方阵遭遇了惨败。高卢人杀进罗马,烧抢劫掠。这是罗马在共和国时期唯一的一次被外族占领。这或许可以解释后来罗马人对高卢本能的厌恶。
  然而,在高卢人尽兴回去之后,痛定思痛,罗马人开始学习自己的对手,改变自己的军队。
  高卢的酋长和重要的贵族战斗时穿着的是锁链甲,这比普通的青铜胸甲能提供更好的保护。同时,原本的青铜头盔不能抵挡野蛮人的长剑,于是罗马人代之以铁制头盔,并且打造成弧形表面,这样长剑会被滑开。
同时,笨重的长矛基本被淘汰。主战兵器变为标枪和短剑。主要作战方式变为近身肉搏,而古希腊方阵被更为松散的罗马方阵取代。此时后来闻名于世的罗马式短剑(gladius)还未被罗马人学会,倒是著名的罗马标枪值得一提。
  每个士兵装备两柄罗马标枪(pilum),一柄稍重,一柄稍轻,便于不同的投掷距离。标枪长不到两米,前三分之一是较细的铁质枪头,后三分之二是较粗的木柄。标枪的有效距离大约在20米到5米之间,主要用于在肉搏前杀伤前排的敌人。
  既然没有了长矛把敌人隔在一定距离之外,那么盾牌必然要有所改进。罗马人的方盾(scutum)和马其顿的小圆盾或斯巴达的大圆盾不同,主要由厚重的木头做成,几乎可以覆盖全身,这个重达十公斤的方盾的主要作用是把敌人撞开而非防御。
  然而最大的变化不在装备,而在编队。罗马人打破了原有的方阵,把军队按照三条战线排列。
  第一条战线的士兵在拉丁文中叫做“hastati”,原意是长矛,但是这些士兵并不用长矛,于是可以意译为“青年战士”,因为这条战线全部是由二十上下的士兵组成。这些人体力最为充沛,所以被放在第一线。
  第二条战线的士兵叫做“princeps”,直译为主要的,或中坚,这里同样可以意译为“成年战士”,因为这条战线是由二十五到三十岁的士兵组成。这些人经验和体力结合的最好,是主要作战力量。
  第三条战线的士兵有一个颇有诗意的名字,“triaii”。拉丁文的原意为“迷失于时间之雾”中,这里意译为“老兵”。这一排的百人队方阵们都是由30岁以上或者服役十年以上的老兵们组成。他们的经验使得他们成为临危不乱的最后防线。同时为了弥补他们体力的不足,他们仍然列成古希腊方阵用长矛而不像前两条战线一样衣贴身肉搏为主。
  这样罗马军队的战术就极为简单而近乎完美:三条战线保持一定距离,遇敌先是青年战士打头阵,如果战况陷入胶着就投入成年战士,如果战况不佳,头两条战线的百人队们就退到老兵之后重新组织。
  每条战线由若干百人队(每队的确切人数从六十到一百二十不等)方阵构成,每个方阵由一名百夫长指挥。因为指挥官往往不能总揽全局,往往在关键时刻是某个可以灵活移动的百人队在百夫长的指挥下捕捉战机决定胜负。后来的凯撒记得自己手下所有百夫长的姓名和禀性并善于运用,这是他他作为罗马第一统帅的一个基础。
  这样包括三条战线大约各一千人,以及不到两千轻装步兵和投石兵等辅助兵种, 再加上三百骑兵,一个完整的罗马作战单位有五千人。在拉丁文这样一个作战单位中叫做“Legio”, 意思是被征招的,在英文中变为“Legion”,于是中文翻译为“罗马军团”。
  凭着这只军队,罗马人在公元前4世纪战胜了中意大利的山地部落和北意大利的高卢人。然而此时亚历山大大帝已经把马其顿的版图从希腊扩展到了印度。罗马和马其顿的战争一触即发。
  三
  传说亚历山大大帝死前正在策划进军罗马,却不料公元前323年他的病情突然加重最终不治。虽然亚历山大的庞大帝国在他死后分崩离析,但是仅仅四十年后,有一人代替他率领着最精锐的马其顿步骑兵杀向了罗马。
  这个被后来的汉尼拔称赞为亚历山大大帝之后排名第二的军事统帅,这个从小亚细亚一路走来的男子,注定要亲手为罗马和迦太基的死斗拉开序幕。
  这个人叫做皮鲁斯,它是亚历山大的表弟。虽然亚历山大死时他才五岁,但是他还是在三十年间统一了马其顿和亚历山大帝国的小亚细亚一部。希腊人接受他为自己的国王,希望他教训一下罗马这个地中海的新贵。于是公元前280年,统领马其顿,伊普鲁斯和希腊的国王皮鲁斯(Pyrrhus)带着他的马其顿方阵和亚洲战象登陆亚平宁半岛。
  罗马人从来没有和马其顿方阵或大象作战过,而皮鲁斯又不是等闲之辈。然而罗马方阵和马其顿方阵的第一次较量,胜负只在一线之差。在双方的步兵杀的难解难分之际,皮鲁斯让自己的战象开始冲击罗马的侧翼,就是这几十头庞然大物改变了战局。罗马军的主力完全溃败。
  获胜的皮鲁斯也损失惨重,至今在西方“皮鲁斯的胜利”一词仍然用来指代得不偿失的胜利。不管怎样,他获得了和100年前高卢人一样的机会,罗马城就在眼前了。
  可是此时的罗马城已是今非昔比,城墙坚固而防护工事齐全,皮鲁斯思考再三却没有继续进军。历史是惊人的相似,100年后深深崇拜皮鲁斯的汉尼拔同样因为种种原因止步不前,似乎历史早有宿命定论。
  当年亚历山大征服波斯的时候,港口城市推罗拒不服从,于是亚历山大围城整整七个月,城破之后亚历山大没有留一个活口。这就是亚历山大和皮鲁斯的不同。或许如果亚历山大进犯罗马,罗马人一定难逃一劫。可是历史没有假设。
  就在此时,西西里岛的希腊殖民地向皮鲁斯求援,说是非洲一个叫做迦太基的城邦和他们发生战争。皮鲁斯南下西西里又和迦太基人打了一仗,仍然是不胜不败。
  公元前276年,年过不惑的皮鲁斯身体再也受不了军旅生活,不得不从西西里撤军。在登船之前,他看了看西西里的肥沃土地,忍不住感叹:“我把一个多么好的战场留给了迦太基人和罗马人啊。”
日期:2008-1-12 10:20:10
  特别篇 罗马征战七百年(中) 总第17篇
  四
  就像皮鲁斯预言的,十二年之后的公元前264年,第一次布匿战争爆发,双方争夺的焦点正是西西里。
  迦太基从和皮鲁斯的战争中学习到了马其顿方阵和战象的协同作战,而罗马在和皮鲁斯的战争中适应了对付战象和重装步兵方阵。于是在西西里的沃野战场上,罗马人望着对面来自非洲的利比亚重装步兵,大概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吧。
  然而迦太基军队终究还是有些新鲜的东西。既然迦太基作为一个贸易城邦,控制了包括北非和西班牙在内的整个西地中海,那么除了本土的重装步兵,还有来自其他各地的特色兵种。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来自西班牙凯尔特人部落的剑士和来自希腊附近克里特岛的弓兵雇佣兵。
  克里特弓兵使用的是古典世界著名的复合式斯基泰弓(详见“十年恩仇”一章的介绍,想必读者们还记得,小格拉古正是败于克里特弓兵之手),更兼不惧近战,给罗马人带来了很大麻烦。不过雇佣兵总是可以被收买的,在第一次布匿战争之后,克里特弓兵就一直作为罗马军团的附属而存在。
  至于西班牙剑士,罗马人所垂涎的只是他们的兵器。凯尔特人部落使用的铁剑长大约七八十厘米,剑面两边对称,从剑尖而下先粗后细边缘成流线弧形,开双刃,可砍可刺。罗马人把西班牙叫做“Hispania”,拉丁文中短剑叫做“Gladius”,于是这种剑被称为“Gladius Hispaniensis”。罗马军队从此开始以这种剑作为自己的主战兵器,一直延续了六百年。后代便以“Gladius”通称这种西班牙剑。而持此剑杀戮作戏的人被称为“Galadiatores”,英文中传为“Gladiator”,中文意译为角斗士。
  可是西西里毕竟是一个海岛,第一次布匿战争中起决定性作用的也不是陆军而是海军。无论立足农业的罗马的军团如何凶悍,迦太基作为贸易城邦水军自然占了绝对的优势。
  然而罗马人是如此倔强,怀着一个坚定的信念从无到有用二十年时间造出了一只强大的水军。或许他们不是最好的哲学家和艺术家,但是他们却是最好的工程师和军人。罗马人知道自己的制船术远逊于迦太基人,于是他们的战舰原样按照一艘俘获的迦太基战舰的构造设计——只除了一点,而这一点,就是他们胜过迦太基人的地方。
“corvus”,拉丁文中的意思是“乌鸦”,或“掠夺者”。这个词被罗马人用来形容装在船头的一个移动吊桥,在和敌船相近的时候这吊桥可以搭住对方。在那个年代海战还停留在以船撞船,然而罗马人第一个把接舷战的概念普及运用。迦太基海军也许是更好的水手,但是罗马海军是更好的战士。这个策略打了迦太基人一个措手不及,第一次布匿战争的天平就此倾斜。
  历史总是在宿命的轮回,善长海战的迦太基在海上被击败的日子到来了,擅长陆战的罗马在陆上被击败的日子还会远吗?
  五
  第一次布匿战争结束十年之后,皮鲁斯登陆意大利近七十年之后,他的一个迦太基崇拜者同样杀入了亚平宁半岛,这个人注定要成为古典世界最伟大的悲剧英雄而永垂史册,让后人扼腕叹息。
  单就军事统御来说,或许只有亚历山大帝才能与汉尼拔相提并论。两者的一个共同点就是能让士兵为自己做到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亚历山大能够把思乡的希腊人一直带到印度,而汉尼拔率领一支庞大的军队只用了十五天就跨越了寒冷的阿尔卑斯山,其中包括为数众多的非洲战象。
  汉尼拔手下的这支部队是自己早逝的父亲和姐夫用了十年时间锤炼出来的老兵。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有盟国努米底亚的轻骑兵(关于努米底亚的介绍详见“蛮王东来”一章)。努米底亚人仅以一根缰绳御马而不带盔甲,是机动性很强的兵种。
  罗马人措手不及,仓促间组织起了两支军队,一前一后阻截汉尼拔。然而汉尼拔的可怕之处在于他的战术奇诡多变,完全无成法可依。
  公元前218年12月,刚刚跨越了阿尔卑斯山的汉尼拔在特雷巴(Trebia)和大约4万罗马军队遭遇。这是第二次布匿战争的第一场会战。他的对手是一名叫做西庇阿的老将,或许是宿命,这员老将的儿子这是后来击败了汉尼拔的大西庇阿。汉尼拔观察到罗马士兵因为严寒而士气低落,于是蛮不讲理的用全骑兵冲锋,战象在中间,努米底亚轻骑兵在两翼,一下子挤垮了罗马人的士气。此役两万罗马士兵战死疆场。
  公元前217年中,汉尼拔更加靠近罗马,而罗马也重新集结了四万军队。汉尼拔引诱罗马军到了塔斯米尼湖畔(Trasimene)的山地中,然后用埋伏的骑兵将罗马军队隔离成三个部分逐个击破。此役又有三万罗马军队灰飞烟灭。
  然后就是坎尼(Cannae):汉尼拔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历史上的那一刻,也是古典时代最血腥的一场会战。
  伟大的胜利不能只归功于胜利者的能力和运气,还要归功于失败者的愚蠢。从某种程度来说,罗马人自己造就了自己的失败。
  在连战连败之后罗马开始恐慌,于是元老院史无前例的从罗马和拉丁同盟中各召集了八个军团。这十六个军团,合计近九万人,组成了一支庞大的军队。然而数量的增多并不代表质量上乘。罗马富有经验的老兵都在前两次会战中损失殆尽,这些事实上的预备役缺少足够的训练和战争经验。
  更为糟糕的是,为了弥补这个缺点,罗马指挥官改变了以往的三条战线的战术格局,代之以密集的方阵。这完全是回到了最初希腊方阵的格局,而因为多数士兵没有长矛,牺牲了灵活之后攻击力并没有得到很大提高。
  好像这一切还不足以自取灭亡,罗马任命了两名执政官共同轮流指挥。即使是会战当天,这两人也是各守一边,没有人总揽全局。
  没有人能解释罗马人的作为。个人在慌乱中会做出不可思议的败笔,大概国家也是一样。罗马人的愚蠢,几乎要使汉尼拔的胜利失色了。
  汉尼拔的4万步兵在数量上处于劣势,然而他的8000骑兵在数量和质量上都占有优势。他把自己的步兵排成一个凸向罗马人的半弧。两侧是自己手下最精锐的利比亚重装步兵。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在最重要的中间是相对较弱的西班牙剑士和高卢轻装步兵。可是,汉尼拔本人坐镇中间,预示着中间的这部轻装步兵将发挥重大的作用。
  战局伊始,双方的骑兵就绞杀在一处。努米底亚骑兵小心的把罗马骑兵诱离了自己的步兵。
  与此同时,罗马的步兵以密集方阵开始冲击汉尼拔的步兵。在汉尼拔的指挥下中央的轻装步兵慢慢后退而不溃败,同时两边的利比亚重装步兵微微转向,凸出的弧形变为凹下的弧形,宛若一个大口袋,兜住了罗马军队。
  这时努米底亚骑兵从罗马人背后翻身杀回,口袋口就此堵上,胜负就此分明,剩下的只有杀戮了。
  坎尼一战罗马方面七万人阵亡,位列元老院的两百贵族中近一半同样战死疆场,对于罗马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损失。
  古典时代战争的本质就是包抄和反包抄。罗马人意识到了汉尼拔的骑兵占有优势,所以临水布阵,就是为了防止汉尼拔骑兵的包抄。却不料汉尼拔不是主动包抄,而是诱使罗马人主动被包抄,这是汉尼拔的天才之处。后来这种钳形包抄的变体在战术和战略层次上被各个时代人反复运用,可是那种主动去包人家的战术总和让别人来钻的口袋有些不同。
  然而从战术上来说汉尼拔也冒了很大的风险,他手中没有足够的重装步兵,只能用开头作为诱饵的轻装步兵在稍后作为包抄的正面。倘若这一部被罗马方阵凿穿,罗马人立刻可以反被包抄为包抄。这就是汉尼拔在坎尼会战中一直站在中央轻装步兵之后的原因。诚如前面所说的,汉尼拔可以激励士兵们做到非常之事。
  与此同时对面罗马阵中有一名侥幸逃脱的青年贵族也在反思此战,正是前面提到过的老西庇阿的儿子大西庇阿。他认为这次会战最值得注意的不是汉尼拔的天才战术,而是他的部队对于战术的执行力,比如两边的利比亚步兵对于弧形转变的把握。而反之罗马军队即使意识到了即将被包抄,也无法短时间内灵活扭转。
  如是,古典时代的战争胜负,九份之中,将领和士兵的素质各占三份,运气,装备和气候地理各占一份。
  此时罗马几乎已无还手之力,然而汉尼拔却没有进军罗马。虽然罗马城紧急动员的话还会有数万包括奴隶在内的战力,但是让汉尼拔感到没有把握的不是罗马军队而是罗马的城墙。攻陷推罗的亚历山大帝手下,有着当时西方最好的希腊工程师,然而此刻,最好的工程师是罗马人而不是迦太基人。于是汉尼拔就此错过了胜机,与其说攻城战是汉尼拔唯一不擅长的战斗,不如说攻城技术是迦太基的阿克留斯之踵。
日期:2008-1-20 11:03:15
  特别篇 罗马征战七百年(下) 总第18篇
  六
  古典时期的伟大的将领勉强可以分为两种:主动型的,和被动型的。
  亚历山大帝和汉尼拔毫无疑问的属于前一种,他们有着自己的鲜明作战风格和战术预定,始终寻求把敌人带入自己的节奏。这类将领才华横溢,勇于冒险,经常能创造出经典的胜利,比如坎尼和高加米拉。
  大西庇阿,以及之后的凯撒,实际上都属于第二种被动型,更善于克制对手的节奏战法而不是把对手带入自己的节奏。这类将领老谋深算,不寻求高回报然而高风险的战术,他们虽然不如第一类将领那么荡气回肠,却是最难缠的对手。
  然而将领是被自己的军队所决定的,特点鲜明的军队造就了主动型将领,没有明显优缺点的军队造就了被动性的将领。亚历山大帝的马其顿方阵和伙友骑兵,以及汉尼拔的利比里亚重装步兵方阵和努米底亚轻骑兵都是优缺点十分鲜明的部队,就要求将领必须把战局引向发挥优点隐藏缺点的方向。而反观罗马军团,攻击力,防守力和机动性都没有绝对的优势,但是同时没有绝对的弱点,就需要根据情况对于攻击力更强的敌人善用灵活性,对于灵活性更强的敌人善用组织攻击力。
  大西庇阿在坎尼的惨败中意识到了最适合罗马军团的战术是有针对性的克制战术,而要能灵活的克制对手的不同战术,罗马军团需要更多的训练从而在战场上能够进行迅速的调动。
于是在坎尼之后的罗马生死存亡之际,大西庇阿延长了兵役期限,避开汉尼拔的锋芒,带领军队在西班牙开始练兵。数百年来罗马军队一直单纯的依靠勇气和体力在战场上奋勇厮杀,在这个时年二十五岁的年轻将领手下他们开始学会接受灵活的战术调动。罗马的军队,终于等到了第一个善于运用他的人。罗马的黄金时代,就此拉开了序幕。
  然而在大西庇阿给了罗马更强的军队的同时,他的军事理念也给罗马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读者诸君假使回到细说凯撒这个连载开头十字路口的罗马,当可记起过长的兵役带给罗马的危机。于是自大小格拉古改革之后的一系列连锁事件,便就依稀源自于大西庇阿的军事改革。
  盛衰相伴,此天之道也。
  七
  坎尼会战十五年后,也就是公元前203年,汉尼拔依然在意大利半岛所向披靡,但是不善于政治运作的他没有能够削减罗马的意大利盟友,缺乏工程技术的迦太基也没有能攻陷罗马城或者哪怕是一个港口。十五年前是孤军,十五年后还是孤军,汉尼拔的过失,岂能简单的用一句“不懂得运用胜利”来搪塞。
  与此同时,大西庇阿认为自己的军队已经准备好了。于是他仿效汉尼拔当年的做法,以进攻为最好的防守,出其不意突然登陆非洲。罗马的舰队在归途中遭遇风暴,于是大西庇阿在短期内不可能得到增援,同样变成了孤军一支。
  可是大西庇阿做到了当年汉尼拔做到的,他连续击败了迦太基守卫本土的军队;同时他做到了汉尼拔所没有做到的:他利用努米底亚的两王争夺继承权的国内矛盾把一部分努米底亚轻骑兵争取到了自己一边。(详见“蛮王东来”一章中的回溯)
  上战伐谋,其次伐交。或许军事天分稍逊,但是作为统帅的大西庇阿却要胜过汉尼拔。
  迦太基人不得不把汉尼拔召回防卫本土。于是汉尼拔终于带着随自己征战多年的老兵们离开了自己纵横捭阖十八年的意大利半岛,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然后便有了扎马会战。
  在古典世界的会战中,扎马几乎是独一无二的:对战双方都有强悍的军队和同样伟大的指挥官。或许只有一百五十年后,凯撒和庞培的罗马军团对罗马军团才能勉强与之对比。
  这一次双方的兵力几乎正好和坎尼相反。汉尼拔有步兵五万,超过了大西庇阿的三万,可是只有骑兵四千,远少于罗马人的八千。汉尼拔的五万步兵中只有不到两万是自己在意大利的老兵,其他都是雇佣兵,来自盟国的部队和新兵。大西庇阿的三万步兵中同样只有一半是经过自己训练的罗马军团。同时汉尼拔有八十头战象。
  几乎整个地中海沿岸都参与了这次会战。迦太基阵中有西班牙的剑士,马其顿的雇佣兵,高卢的轻步兵,以及小亚细亚的部落。罗马阵中有罗马的意大利盟友,希腊城邦的雇佣兵和前面提到过的克里特弓兵。值得注意的是,双方的骑兵主体都是努米底亚轻骑兵,分别来自于努米底亚内战的两方。
  汉尼拔意识到了自己骑兵的绝对劣势,于是极有魄力的制定了风险极高的作战计划:
  第一步由己军的努米底亚轻骑兵发动进攻然后迅速撤退,目的是把罗马人的骑兵引离战场。他确信这一步可行是因为罗马人的骑兵同样以努米底亚人为主体,背负着自己国家恩仇的努米底亚人一定会被挑拨而离开罗马步兵,这样双方就回到了步兵决胜。
  第二步就是用战象冲击罗马方阵,然后用自己的步兵击破罗马。
  这个计划可以保证在初期完全抵消罗马的骑兵优势,但是风险是一旦罗马的努米底亚骑兵在追击中击溃了迦太基的骑兵(以人数差距来说是很有可能的),汉尼拔将腹背受敌。
  然而战争就是一场赌博,汉尼拔赌的就是在罗马骑兵回头之前自己可以击溃罗马步兵。
  在大西庇阿方面,骑兵明显占优,于是大西庇阿的战略很简单,以步兵抵住汉尼拔的步兵冲击,然后以优势的骑兵包抄侧翼或后路。被动型的伟大将领有自信自己在临场不会犯错,而且能够克制对手无论如何精妙的战术,从而完成自己的简单然而低风险的计划。
  会战一开始,汉尼拔的第一步计划就被完美的执行。罗马的骑兵追逐迦太基骑兵离开了战场。然而汉尼拔寄予厚望的战象冲击却落了空。大西庇阿指挥自己的步兵在战象冲到近前的时候闪开一条道路。于是只知道直行的奔跑中的战象被让到了后防,被第三条战线持长矛的老兵抵住,随后被包围然后歼灭。
  和汉尼拔在坎尼的调动一样,道理看似简单,真正实行需要久经训练的士兵。
  战象突击的失败并没有影响汉尼拔,他驱动了自己的步兵和罗马人展开了肉搏。战况是如此的激烈,罗马的前两条战线被击溃,只剩下第三条战线的老兵苦苦支持,迦太基方面同样也只剩下了汉尼拔的老兵血战到最后。
  这一场会战被很多古典时代的历史作者所记载,其中某些版本指出迦太基人已经几乎要获得胜利,但是罗马的骑兵终于步兵崩溃之前回到了战场,于是胜负就此决定。汉尼拔的赌博输了。
  或许是历史的宿命,在广义上而言两千年后拿破仑以同样的方式输掉了滑铁卢。其时面对普英联军的他以一部调开布吕歇尔率领的普鲁士军队,以主力专攻威灵顿的英国部队。然而在他吃掉威灵顿之前,布吕歇尔突然出现在了战场。和汉尼拔一样,在最接近胜利的那一点拿破仑输掉了赌博。
  迦太基从此一蹶不振,一直到“细说凯撒”连载开头的公元前133年被毁灭为止。罗马一统西地中海,开始把目光投向东方。
  八
  大西皮阿的学习能力的确惊人。在随后对东方的希律希底帝国的战役中,他竟然如法炮制了汉尼拔在扎马的战术。以自己的骑兵引开了强悍而占绝对优势的的希律希底重骑兵,并且在他们回来之前就击溃了希律希底的步兵。
  至此,亚历山大帝当年的庞大帝国的碎片中:小亚细亚的希律希底和希腊半岛的希腊城邦和伊浦鲁斯已经被罗马击败,埃及的托勒密王朝一向是罗马的盟友,要到凯撒时代才会和罗马兵戎相向,于是就只剩下了嫡传的马其顿帝国成为罗马最强劲的敌人。
  公元前197年,罗马对马其顿的决定性战争爆发。其时马其顿的国王腓力五世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趁着罗马和迦太基征战的时候控制了希腊地区。可惜他没有当年皮鲁斯直捣意大利的魄力,虽然和迦太基同盟,眼光却只局限在希腊一地,倘使他和汉尼拔和兵一处,罗马依然不复存在。如今罗马腾出手来,马其顿不得不仓促在自己的领土上应战。
  腓力五世很不走运。这时的罗马一代人都是在战争中涨起来的,于是军队空前强大,因为所有的战士都是在和汉尼拔将近二十年的征战中锤炼的老兵。正是凭借这这些士兵,罗马人赢得了决定性的希诺斯菲尔(Cynoscephalae)会战。
  这场会战的特别之处在于这是一场遭遇战。当天浓雾满天,双方的军队都在盲目移动,却正好走到了一座山坡的两边。在山坡的高处,罗马人和马其顿人的侦察部队突然发现了对方。这一场小规模的冲突打得难解难分,于是两边都开始要求援军。
  随即双方的轻装步兵被拖入了战斗。最终马其顿人占领了高坡。
  这是雾气开始消散,处在高地的腓力五世终于发现自己居高临下罗马军主力。眼见罗马人正在组织方阵准备反攻,腓力五世陷入了两难境地。
  马其顿的主力是重装步兵的马其顿方阵。这方阵威力巨大却要化很长时间排列。相反罗马方阵比较灵活,需要相对较少的时间组织。因此一般来说一场突然的遭遇战对罗马人有利。但是此时马其顿人占据了高处,难道就此将地利拱手相让?
  腓力五世权衡再三,终于做出了决定:让尚未完全排列整齐的马其顿方阵攻击罗马人。
  正是这个决定断送了马其顿帝国。但是我们不能就此指责腓力五世,因为倘使腓力等待自己的方阵排列整齐,或许机动性更强的罗马军队已经完成了侧翼包抄。
罗马人以下攻上,却十分骁勇。然而马其顿方阵正面的攻防能力有绝对优势。在战斗已经白热化的情况下,斜坡,加上原本排列的就不是十分整齐,终于使得马其顿方阵不能包持一条直线,在左翼和右翼之间出现了一个凹下的部分。在罗马方面来看就是己方有了一个突出部。
  就在这个时候,罗马中下级军官的素质开始显现。在突出部中的一名百夫长意识到了这千金难买的战机,他率着百余人通过突出部绕到了马其顿左翼的后方。
  马其顿方阵的后方无比薄弱,因为笨重的长矛无法及时转向。于是就是这百余人,一下子搅乱了马其顿的战线。胜负就此分晓。
  对马其顿的这场战役显示了罗马军团的灵活性以及缩小战斗单位的优势。但是并不能简单的说罗马方阵胜过马其顿方阵。
  诚如前面所说的,士兵和将领的素质才是真正决定性的要素。这时的罗马士兵是身经百战,然而倘若对上腓力和亚历山大父子造就的马其顿军队却又胜负未知。
  只可惜,历史是没有假设的。
  九
  至此,罗马基本上完成了对地中海的称霸。“细说凯撒”中所叙述的历史,就是从这里开始。
  如本文所述,从最初的希腊方阵一路走来,罗马军团至此终于形成了自己的作战风格,在和其他民族的对战中,罗马人丰富了自己的战术战备。然而,罗马的变革没有就此结束。
  在“细说凯撒”所记述的一个世纪中,罗马军团还要应付努米底亚人,日耳曼人,高卢人,地中海的海盗,埃及人,以及东方的米特里达人和帕提拉人,与此同时,内乱迭起的罗马还要对付自己的拉丁盟友和叛乱的角斗士。最终的罗马内战前所未有的出现了罗马军团对罗马军团。经历这些战争的罗马军团终于在帝国初期达到了顶峰。
  公元前111年,罗马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打了一场错误的战争。这战争彻底撕裂了罗马,使得两位绝代人物反友为仇,最终完全改变了罗马的政治版图和军队结构。
  特别篇 完
  请看第六章 马略崛起
日期:2008-1-27 6:01:22
  六 马略崛起(1) 总第19篇
  公元前111年的罗马,马略虽然已经年过不惑,却仍然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无名之辈”,因为他没有象征身份的第三个名字。
  罗马贵族的姓名一般有三部分,比如恺撒的全名是Gaius Julius Caesar。第一部分,也就是Gaius(盖乌斯),拉丁文叫做“praenomen”,是不常用的名字,这里译为“副名”。第二部分,也就是Julius(朱利斯),是家族的名号,拉丁文中叫做“noman”,这里译为“姓”。前面说过,凯撒是朱利家族的骄子。第三部分,也就是凯撒,才是真正常常被称呼的名字,拉丁文中叫做“cognomen”,这里译为“主名”。我们所说的“西庇阿”,“格拉古”,以及“苏拉”实际上都是“主名”。主名常常会有重复,所谓大小格拉古和大小西庇阿,主名都是一样的。
  有时候人们在称呼某些人主名的后面还会加一个表示尊重的名字,比如大小西庇阿的后面都有“Africanus”,这是嘉奖他们在非洲的战功。
  值得注意的是,西庇阿的全名是“Publius Cornelius Scipio”,而苏拉的全名是“Lucius Cornelius Sulla”。我们可以发现两者的姓,也就是第二个名字,是一样的。事实上两人都属于在罗马历史最悠久的卡涅利(Corneli)家族,只是不同的旁支。苏拉的这一支早已家道中落,而西庇阿的一支却刚刚如日中天。
  然而马略是没有主名的。他叫做盖乌斯,马略。盖乌斯是副名,大约相当于我们中国所说的小名或乳名。马略实际上只是家族的姓。他没有第三个名字,说明他实在是一个平民的儿子。
  他出生在一个叫做罗马城南边大约一百公里的一个叫做阿皮姆(Arpinum)的小城。阿皮姆一直到了汉尼拔战争之后才被认可为罗马城的一部分,却孕育了两位在共和晚期举足轻重的人物,除了马略之外的另一位要到五年之后方才出生,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没有人说得清马略的父亲是谁。有些说是一个农夫,有些说是一个还算有些产业的商人。不管如何,从小就野心勃勃的马略是不想和父亲一样默默无闻一辈子的。刚刚成年的他就积极的参加罗马在西班牙的战争。结果我们已经知道,——如前面所说的,在奴曼提亚战争中他爬到了军官的位置,小西庇阿对他十分赏识并且把他带到了罗马。
  可惜小西庇阿归国之后不久就突然死去,马略失掉了自己的伯乐,于是二十年间在官场沉浮打拼,却鲜有成果。这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而是因为在讲求出身的古罗马,他作为一个“Novus homo”实在步履维艰。
  拉丁文的Novus homo,这里译为“新进者”,指的是祖上从来没有人担任过任何罗马官职的政坛新人。罗马的元老院和主要官职往往被一些主要家族所把持,所以新进者想要在权力中分一杯羹实在是难上加难。更何况马略根本看不起那些贵族,甚至不愿意去学习在彼时贵族中流行的希腊文。
  “我为什么要去学习那些我们罗马人的手下败将的语言?”马略如是说。话虽偏激,却有很多人欣赏他的刚烈直率,愤怒的爱国青年是无论哪个时代和国家都有的。
  如果是一般的太平年月,大约马略也就会慢慢的泯然众人,然而此时的罗马正是山雨欲来。平民们对贵族的不满与日俱增。身为平民马略明白,当他用自己的才能点亮平民们的那一天,就是自己把名字刻在历史上的时刻。
  马略的才能既然是军事指挥,那么朱古达战争就是他的机会。
  * * *
  然而朱古达战争却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打的一场错误的战争。
  说它是错误的时间,因为此时罗马的北方边境很不太平。前面提到过两年前卡波被南下的辛布尔人打得几乎全军覆没,只是因为对手没有继续向意大利进军罗马才得以幸免。
  说它是错误的地点,因为努米底亚地处蛮荒。北非的沙漠和山地无疑对于远道而来的罗马军队是极大的考验。
  说它是错误的战争,因为这场战争对于罗马没有什么太大的利益。土地方面,如同刚才所说,边远而蛮荒的努米底亚对罗马没有实际用途。贸易方面,朱古达亲自来罗马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亲罗马的态度。
  可是,这一场不但没有什么实际利益,时机和战场方面又隐藏着种种的危机的战争为何就这样打了起来呢?
  原因在于罗马此时内部纷争重重,需要一场对外战争来转移视线,缓和矛盾。朱古达的贿赂事件勾起了平民们从大小格拉古时代留存下来的对贵族的怨恨。贵族们视朱古达战争为唯一保存颜面和平息平民怒气的方法。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朱古达的确在北非屠杀了罗马的商人。在那些本着“犯罗马者,虽远必诛”的平民看来,不管有没有实际利益,再没有什么比打朱古达更解气的了。
  * * *
  这一年,四十六岁的马略随着自己的赞助人梅特路斯远征北非的努米底亚,心怀鬼胎的他虽然只是一员副将,却只需要一场只属于自己的胜利。
  五年之后,一个被取名为西塞罗的婴儿出生在了马略的家乡阿皮姆。他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富户,可是和马略一样,他也是一个“新进者”。然而,他选择了和马略截然相反的政治道路。
  不管如何,这两位罗马贵族共和时代最后的“新进者”,同样走过了曲折而坎坷的政治道路。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要比那些名门子弟面对更多更棘手的政治阻力,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他们应该赢得比西庇阿和凯撒们更多的尊重和赞叹。
日期:2008-2-6 13:48:06
  六 马略崛起(2) 总第20篇
  伟大的将领总能赢得手下士兵彻底的敬仰,因而能够驱使他们做到平常所不能做到的事情。所以所谓在冷兵器时代统帅对于战役的决定性作用,有一多半来自于士气的加成而不是战略战术的谋划。
在非洲,马略很快就赢得了士兵们的爱戴。出身平民的他不拘小节,和贵族们相比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能和士兵们打成一片。他和士兵们一起围坐在火边吃一样的普通面包;他和士兵们一起枕着冰凉的木板在简易的帐篷中睡觉;他和士兵一起赤膊上阵挖掘战壕修筑工事;更为重要的是,他和士兵一起议论在朱古达面前那些贵族们的无能和腐败。或许在行军中某一个月明风清的夜晚,谈兴正佳的马略伴着冉冉篝火,曾向着周围的士兵们勾画着假使自己成为全军统帅的话将如何对付朱古达。
  罗马的最高军事统帅就是每年选举出的执政官,然而马略只是一介平民,而自罗马开国以来从未有一个平民被选为执政官。在那些士兵们听来,或许觉得这简直是在说梦话。然而他们望着火光映照下的这个年近五十戎马半生的男子脸,方正而棱角分明,宛若从岩石中刻出来一般的坚忍,却不由得相信或许他有可能成功了。
  于是马略的名字和故事开始在士兵中被传颂。传说有一次他腿上受伤,军医们建议他把自己绑起来以便接受十分痛苦的外科手术,然而马略拒绝了。神情自若的接受了手术,整个过程中没有显得有一丝的痛苦。中国古代也有关羽刮骨疗伤的典故,这些故事的真伪与否并不影响那些英雄们的形象。丑恶而可耻的人物虽然东西方各异,然而真正伟大的精神却是东西方文化所共通的。
  * **
  公元前108年春,梅特路斯率领的罗马军和朱古达的努米底亚部队在北非的穆瑟(muthul)河畔展开了朱古达战争中的第一场主力遭遇战。在这场会战中,大器晚成的马略第一次跃上了历史的前台,从而为自己后半生跌宕起伏的政治生涯拉开了序幕。
  朱古达的对付战略很简单,既然罗马主攻,而努米底亚人又是在自己的国家打仗,那么就诱敌深入然后利用地利埋伏奇袭。前面提到过的努米底亚的地理状况也利于这一策略。于是朱古达放弃了在和罗马突尼斯行省接壤处的一座大型城市,引诱梅特路斯深入北非内地来寻找自己的主力。
  北非多荒漠,而那些水流经过而能形成绿洲的地方多半是因为周围有山地包围。穆瑟河的两岸就有高耸的山脊挡住荒漠的风沙。朱古达看准了穿越荒漠深入努米底亚腹地的罗马军一定要在此补充水源,于是尽遣主力在此埋伏。那些山脊上的矮树丛正好成为了绝好的藏身之处。
  罗马方面,为了寻找朱古达军主力,士兵们刚刚跨越了大约四十公里的无水荒漠,饥渴交加,翻越山脊在水源边扎营已经成为了必须。然而正当罗马军跨越山脊的时候,梅特路斯借着午后的阳光看到了远处矮树林中的可疑。那些矮树的高度太低,不能完全的掩盖马头和人头,仔细观察后的梅特路斯识破了这个陷阱,于是立刻把部队转为了战斗阵形,静候朱古达的到来。
  朱古达仍然在等待。虽然他的奇袭计划被识破,他还是占据优势。一方面罗马人此时饥渴交加,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的体力在一点点的消耗;另一方面,眼看太阳西沉,夜间作战显然更有利于熟悉地形的努米底亚人。
  打仗如同下棋,朱古达看到的后着梅特路斯同样也看到了。他知道自己的军队必须速决,他也知道自己的军队需要水源。然而在这时他自然的兵分两路。
  梅特路斯派遣自己的骑兵长官率领一部分部队先到水边扎营,然后自己领着主力缓缓的向着朱古达埋伏的矮树丛移动,试图把朱古达引出树丛来到山脊下的平原决胜。为防万一,他让经验丰富的马略压后。这个决定最终挽救了战局。
  这时朱古达手下有四十头战象和数千步兵,他的压舱底的主力是两万努米底亚轻骑兵。相反梅特路斯手下有两万多步兵,却只有很少量的骑兵。前面说过努米底亚轻骑兵不带盔甲,因此阵地战效用有限,一百年前汉尼拔就看到了这一点,因此在坎尼和扎马他用于决定战局的是自己的利比里亚重装步兵。
  于是朱古达变成了不得不速攻的一方。一方面他不能等罗马人扎营完毕,因为那样的话他很难攻击拥有防御工事的营寨;另一方面他不能等梅特路斯转移到平原上,因为阵地战他掏不了好。电光火闪之间,他或许忽然回想起了之前研究过的汉尼拔初进意大利时在塔斯米尼湖畔的战例(见特别篇)。那一战的地形也是山地包围中的水源,汉尼拔利用努米底亚轻骑兵出色的机动性,忽而进,忽而退,把罗马步兵诱导切割为了几个部分,完全打乱了罗马军队的秩序,在混乱中几乎全歼了罗马主力。
  想到这里,朱古达抓住战机兵分三路:步兵主力斜向上占据山脊截断罗马人退路,战象和少量斜向下步骑冲击罗马人未修筑完成的营寨,他自己亲自率领主力骑兵在山坡上切割歼敌。
  罗马人一下子在两个战场同时陷入了混乱。罗马军队的作战一向依赖于严密的组织纪律性,在特别篇中所提到的三排兵制就是例子,而一旦作战秩序被打乱,就像蛇被捉住了七寸。罗马在公元前最后的一个世纪遭遇的几场损失巨大的惨败,莫不是因为统帅无法在焦灼的战局中无法维持秩序。
  战事延续了整个下午,眼看着罗马军队就要在混乱中被全歼,这时候忽然努米底亚轻骑兵的身后高坡上有一支罗马军队冲了下来,为首一人正是马略。
  原来押后的马略集聚了溃逃的士兵大约一两千人组成了一支机动部队。洞察整个战局于心的他立刻看到了朱古达计划最薄弱的部分——驻守山脊的步兵,便绕过主力战场直扑山脊高地。待占领了高地之后,当马略从努米底亚人背后杀来的时候,他已俨然成了罗马人的救世主。
  这一系列举动说起来容易,但是首先你要有极强的组织力和凝聚力,否则不能从败军中集结起一只有生力量,其次战场分散在广阔的区域,马略自然不能像当代那些坐在电脑前玩战争游戏的青少年们一样俯视全局,需要有极强的洞察力才能捕捉到敌人的弱点。
  另一边,朱古达眼见自己的步兵被击败,同时探报又送来消息自己的战象也被罗马人歼灭,只好当机立断撤离战场,以避免进一步的损失。
  此役罗马人虽然在不利的情况下仍然击退了努米底亚人,但是自己的损失远远多于朱古达的损失。于是马略和朱古达的第一个回合不胜不败。
  同时马略作为挽救战局的人在罗马军中声望空前高涨。士兵们欢呼马略的名字,似乎在间接的职责梅特路斯的无能。梅特路斯眼见自己的门客抢了自己的风头,暗中嫉恨。马略保藏吞吐天下之志,自然也开始不把一路扶持自己的梅特路斯放在眼里。
  于是,将帅不和,这一场朱古达战争又将有反复。
日期:2008-2-11 7:57:02
  六 马略崛起(3) 总第21篇
  穆瑟河一战,马略声名鹊起。整个北非都在谈论着这个拯救罗马军队于危难之中的老将。马略本人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不断的在北非的罗马商人们中显示自己的功绩,贬低梅特路斯的能力。于是一传十,十传百,马略的名字一直传到了罗马城。
  罗马城中,局势如马略所预见到的一样,平民党和贵族党的政治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那些曾经被朱古达贿赂过的贵族大部分都是保守派,于是平民派的保民官们毫不留情的控诉他们,将他们一个一个放逐出了罗马。杀死小格拉古的奥皮姆斯就这样死在了流亡的路上。
  因为之前发生的这些事件,平民大众对于贵族越加不信任。他们主观上认定在无能而腐败的贵族统领下不可能打赢朱古达战争。马略的名字,在合适的时间恰好出现在了合适的地方。人们聆听着他的事迹,回顾着他的军事经验,认定了出身平民而有丰富行伍经验的他才是罗马最需要的人。马略的支持者成倍的增长。那些支持平民的贵族也推波助澜。一时间,马略被塑造成了一个“军神”。
  * **
  然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马略这时并不知道这些。他正在为和梅特路斯之间的交恶而焦头烂额。
 梅特路斯比马略又年长七八岁,而且到目前为止又是马略政治活动的主要赞助人。看着无论是年龄和地位都逊于自己的小辈抢了自己的风头,心中的百感交集何止于“嫉妒”二字。马略在舆论间贬低自己的行为更无异于是忘恩负义。最终梅特路斯决定眼不见为净,分出一部分人马交给马略率领,兵分两路追击朱古达,试图完成合围。
  马略意气风发的走了。尽管之前曾经虚与盘蛇,他根本没有把梅特路斯放在眼里。虽然个人道德上来说马略无可指摘,然而对于荣誉的追寻和野心驱使着他不断的踢开自己路上的绊脚石,不论之前和自己有怎样的交往。
  或者要到数年之后,当马略面对青出于蓝然而锋芒毕露的苏拉时,他才能理解今日的梅特路斯。出来混,的确迟早是要还的。
  闲话少叙,转入正题。马略的这一路自然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然而梅特路斯的一路却中了努米底亚人的诈降献城之计,不得以中途撤退回了罗马在北非的突尼斯行省。马略孤军不能深入,也不得不撤退。
  至此,公元前109年的执政官梅特路斯率军在非洲鏖战近两年,却仍然没有明显的成果。朱古达战争,眼看即将演变为一场长期的游击战争。不但是当时,既是是数百上千年之后,朱古达也被北非人作为民族英雄而祭奠,而在公元前108年末,作为侵略者的罗马几乎就要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也就在这个时刻,马略最终和梅特路斯摊牌。他公开指责后者的无能,声称自己,而不是梅特路斯,才有资格担任非洲的军事统帅,因此他要回罗马竞选公元前107年的执政官。
  我们尽可以猜测促成了马略的决定的原因。或许这个自信而刚烈的将军真的不能忍受朱古达战争的迟迟不决,或许这个忘恩负义的野心家只是不想居于一个在他看来无能的贵族之下。不管如何,此时罗马城中他声名高涨的消息一定已经传到了非洲,于是马略相信自己的机会已经到来了。
  虽然马略这时名义上是梅特路斯手下的将领,梅特路斯却也没有权力扣留他不让他回罗马参加竞选。他所能做的,只有拖延马略回罗马的时间,希望马略可以错过选举日。
  于是在距离选举日只有十二天的时候,马略单人独骑踏上了归途。他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只花了两天一夜就策马从和努米底亚交界的北非内地赶到了面向地中海的港口。
  在那里他向神灵献祭,并且请求了神官对自己将来的预言。即使是马略这样的人,在成败攸关的时刻也不免会迷信。预言的结果说马略将会获得超越他想象的成功。的确如此,马略以为以平民的身份当选执政官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了,却不料历史给他准备了更为恢宏的命运。
  带着这神灵的祝福,马略扬帆东向。在途中虽然遇到了风暴的阻隔,但是仍然终于在竞选日的前一天抵达了罗马。
  当这员风尘仆仆的战将出现在公民大会面前的时候,人们愈发坚信他就是罗马的救主。大众已经厌倦了贵族们的锦绣说辞,这时候言语古朴而行事坚决的马略更像是一个能够办实事的人。马略也投其所好,许诺自己一定会捉住朱古达,生而见人,死而见尸。
  保守派的贵族们不能够抵挡马略的声势,失去威信的元老院再也无法改变公民大会的意愿。马略如愿当上了执政官。在小格拉古死后十四年,终于又有一位平民派的领袖崛起。而此人决不是大小格拉古那样温和而不敢走极端。
  那些贵族党们望着马略的眼睛,坚忍而带有一丝不择手段的疯狂,背上大概起了一丝寒意。然而此时距离变成魔鬼的马略还有二十年,人们为他欢呼,全然不知道这就是罗马命中的魔障。
  随即公民大会表决剥夺了梅特路斯在非洲的军事统帅权,代之以马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联想到近三十年前大格拉古仅仅是利用公民大会处理了一笔来自国外的遗产就被认为是动了元老院处理军事外交大权的奶酪,平民派和贵族党此消彼长的态势清晰可见。
  身在局中的马略本人或许看不到着一些。他同样无法想像自己将会在之后的七年间一直连任罗马的最高行政长官。他无法想的那样长远,这时的马略眼下唯一的目标,就是尽快打赢朱古达战争,而要打赢这场战争,在他看来需要更多的士兵。
  哪怕是用非常规的方法,只要能征募到更多的士兵就行。马略如是简单的想着。谁能想到这似乎是无足轻重的细节,就此改变了历史呢?
日期:2008-2-16 9:08:02
  六 马略崛起(4) 总第22篇
  马略当选执政官,平民党扬眉吐气。保守派贵族原本试图利用元老院的任命保留梅特路斯在非洲的军事统帅权,然而马略同样利用公民大会道义上的否决权以自己代之。要知道罗马古法虽然允许平民们利用公民大会更改元老院的决定,但是传统中的默契是这一条只适用于和平民们厉害攸关的内部事务。正如大格拉古所利用的“私有土地上限”的古法,在实际的默契中原本也没有实现。“人治”而非“法治”,这一点在古代东西方是一样的。所谓的法律和传统,不过只是操弄规则的借口,不同的只是有没有懂得操弄的人罢了。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那些借口古法改革的罗马名人却也和引用桑弘羊的王安石,以及写“孔子改制考”的康有为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忍气吞声的元老院并非束手无策,政治斗争从来不让人有一丝一毫的喘息。眨眼之间,保守派贵族的一虚一实两招已经到了马略身前。
  这虚的一招是暗夺马略的名誉。被召回的梅特路斯在元老院的支持下举办了击败朱古达的入城凯旋仪式。而且,就像是先后征服迦太基的大小西庇阿在名字后面被元老院加上了“非洲征服者”一样,梅特路斯也被准许在名字后面加上“努米底亚征服者”的敬语。虽然此时朱古达战争远没有结束,但是元老院试图营造这样一种舆论:这场战争的胜势是由梅特路斯奠定的,你马略不过是躺在别人的功劳上收尾罢了。
  马略虽然没有什么物欲,但是对于虚幻的名声和荣耀是如此的痴迷。我们可以想象梅特路斯的凯旋式和冠名对于他有多大的打击。在后文中竟然连擒拿朱古达的功劳也被别人抢走,于是朱古达战争的功劳归属一直是马略晚年喋喋不休的话题。
  和虚名比起来,元老院的实的一招才是马略的燃眉之急。借口北方边境日耳曼人的动向不稳,保守派贵族坚持把努米底亚的军队调回北意大利布防。同时由于之前公元前113年卡波在北希腊损失了大约两万军队,元老院指出没有多余的军队给马略调度了。当年大格拉古实行政治改革的时候元老院不批给他钱,现在马略要打仗又不给兵,实在是釜底抽薪之计。
  马略倒也并不慌张,他早已胸有成竹另有募兵的良方。早年他也不过只是罗马城中的一个游民,适逢巴结上了贵族才得以投身政坛,深知罗马市井中所蕴藏的宝贵人力。况且生性严厉的他早对现下罗马军队中懒散的习气不甚耐烦,一直想有机会用自己的方法好好练出一支全职的军队。
  于是就在这个点上,身处于历史之中的元老院,马略和罗马民众一起因为各自的目的或无意或有意的推动了一场军事改革。而在那段历史之外纵览全局得的我们看来,始于公元前107这场名为“马略改革”的运动一方面把罗马的军事全盛期延长了四百年,另一方面也完全导致了此后一个世纪此起彼伏的寡头和内战。
  * * *
  要详细的解释这次变革,先要从罗马自古实行的半农半兵制说起。
 古希腊的城邦国家因为相对分散,人口面积都小,所以实行半农半兵制,拥有公民资格的农夫和农场主平时务农,战时打仗。这种制度最大的特点在于士兵们自备武器装备,有时候甚至自备口粮,大量节省了国家的战争开支。相对的缺点也是很明显,士兵们要兼顾农时,所以伯罗奔尼撒战争打了那么多年,每次都是刚刚开打就收尾。要不是雅典在西西里浪费了自己的主力,即使是斯巴达那样的偏重军事的城邦也不能打破僵局。同时,必须要维持贫富差距不致过大,这样有足够的公民能够自己负担作战装备。古罗马大致继承了希腊城邦的制度,士兵们也是半农半兵,自备武器铠甲。
  同时期中国的汉朝使用征兵制,由国家从赋税中负担士兵的装备。这是因为半农半兵的制度对于数目字管理统计的要求极高,只有靠准确的人口普查和土地丈量才能维持,而中国的面积和人口太大,超出了秦汉时代官僚统计的能力范畴。黄仁宇先生说中国古代的问题在于“缺乏数目字的管理”,但是泱泱大国和小小城邦相比的客观障碍也是事实。
  从秦汉到魏晋,有远见的君主和枭雄实行了屯田制,然而这种以兵务农,和半兵半农还是有些区别的。然而在南北朝北魏时代产生了小规模的半兵半农,是为“府兵制”。府兵制在盛唐达到了顶峰。因此虽然罗马望族把持的政治制度神似汉朝,但是军制倒和唐朝更多共同点。同时府兵制在唐朝的顺利实施,说明因为和均田制匹配的土地丈量和人口普查达到了相当的标准,所以“盛唐”的确不是虚名。
  然而安史之乱造成了大规模的人口流动,均田制土崩瓦解,精细的人口普查也不再可能。于是种种原因之下大唐转为了募兵制,即由国家支持长期的职业化军队。由此开始了军阀的拥兵自重而开启了五代十国的割据。
  马略改革,简单说来也就是由府兵制变为募兵制。只是罗马“府兵制”的没落是因为前面所论述的的随着罗马战线的扩大,兵役延长,土地兼并以致贫富分化。从这角度上来说,凯撒和庞培们,和朱全忠李克用们利用的是一样的历史条件。
  ***
  闲话少叙,回到罗马的半农半兵制来。罗马文明最大的优点就是组织力极强。而罗马人的组织能力,不在于集结数目庞大的人力,而在于对国家细密的数目字化的管理。而这种数目字话的管理,尤其体现在人口普查这一件事情上。
  罗马的人口普查每十年到二十年一次,是以准备军事人力资源为目的的,因此极为严格。倘使有人不合作调查自己的财产数量或人身关系,不但财产会被完全充公,个人还会被买为奴隶。于此相对,汉代的人口普查是以赋税为目的,自汉书开始正史的地理篇中皆有记录,但是以中国的幅员不可能严厉执行,自然有逃漏之处。然而自公元前500年开始每一次罗马的人口普查都留下了精确的数字,这不能不让我们赞叹罗马人的仔细。
  数字或许是无聊的,但是数字却是最能说明问题的。此刻浏览了半部罗马史的我们脑海中有很多挖根掘底的疑问:为什么罗马人可以承受坎尼那样的惨败?格拉古的改革是否真的有效?马略的改革到底改变了什么?在当时是否必要?元老院坚持不给马略多余的军队到底是托辞还是有难言苦衷?当我们细细把罗马公民的人口统计和高卢人入侵,汉尼拔战争甚至格拉古改革一一对照的时候,这些问题的答案忽然间变得无比的清楚。
日期:2008-3-2 10:05:39
  七 友朋异志 (1) 总第24篇
  或早或迟,每个人都必须明白自己活着一世最需要的是什么。有些人奋力拼争,我们赞其为勇士;有些人进退犹豫,我们责其为懦夫。目标是什么并不重要。那些一心建功立业马革裹尸的人们未必比一心娶妻生子安享天伦的人们高出一等。值得鄙夷的不过是那些得陇望蜀喋喋不休纠缠于取舍的自艾自怜的人们。
  然而元老院的那些贵族们大概从来不曾清楚平民们想要的是什么,所以要马略这个一介草民来完成罗马改天换地的变革。他们放纵马略没有限制的征兵,以为那些浪迹于罗马贫民区的“充人头的”只想着生活能够糊口安稳,必不会响应马略的招募。他们甚至设想着马略走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要不不能召集足够的士兵,要不强行征召而得罪了支持马略自己的平民。
  可是没有一个平民不在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改变自己的地位。不但战争中的抢掠和马略所许诺的丰厚的退休金可以极大的宽裕他们的物质,更重要的是,作为胜利者和征服的声名足以使自己的家族添光,福及自己的子孙。所以,即便是拿自己的命来做赌注也不能回头。
  虚妄的爱国情怀之外,尚有实际的丰厚利益。穷人永远是最好的士兵。
  在去往非洲之前,不善言辞的马略却在平民前做了一次极富煽动性的讲演,从留存的段落中,我们仍然能够感到两千年前那些平民士兵们的朴素的激动。
  他仍然从自己和贵族们的不同说起:“那些权贵们的祖先给他们留下了财富,胸像和光荣的回忆,却没有给他们留下品德,因为品德是无法被给予和接收的。他们说我是一介草民,举止粗俗而没有品味,因为我从来不精心准备自己的饮食,也从来不在伶人身上花一分钱。可是正直的人们教导我们说,附庸风雅的事情属于女人,劳作才是男人的事情。品德永远比财富更重要,而且,使人获得荣誉的不是家具而是武器。”
  “那么,就让他们这么去吧。让他们去做自己所珍爱的事情:让他们去尽情的做爱和饮食吧,让他们老年了还停留在度过年青时光的地方吧,让他们的人生在一场又一场的宴会中,在口舌之欲和淫欲中消逝,让他们把汗水和尘土留给我们。因为我们看重这些胜过享乐,因为懦弱和享乐从来不能让人不朽。”
  “罗马的家长不会祈祷自己的孩子能永生不死,而会希望他们的一生是崇高而光荣的。我,马略,许诺不管在行军中还是在作战中,安逸中还是在危险中,我都会和你们一起,为顾问,为伙伴。而胜利,战利品和光荣就在眼前。”
  “如果言语能够使懦弱者坚强起来,那么我还有更多的话要说。但是对于那些有决心的人来说,我所言以足够。”马略以此作结。
  一个老式的军人,克己尚武,有几分斯巴达人的禀性。这就是马略,作为男人的马略,可爱而可畏的马略。
  * * *
  在几乎任何一个方面,苏拉都是马略的相反面。马略是平民,苏拉是贵族;马略年长,苏拉年少;马略大器晚成,苏拉少年得志;马略古拙寡言,苏拉灵巧善辩;马略是军人,长于冲锋陷阵,苏拉是政客,精于外交斡旋;马略阳刚坦直,粗犷无文,暴躁率真,苏拉阴柔难测,多才多艺,喜怒无常。
  或许两人只有一点是共通的:才智过人洞悉时局而又野心勃勃。罗马共和晚暮想要爬上权力的高峰无非不过两条阶梯,平民党或贵族党。马略既然出身低微,自然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成为平民的宠儿而专美于前,苏拉倘使不想一辈子居于马略之后必然要另辟蹊径。另一方面,自屋大维和李维斯的前例看来保守派贵族一贯的手段就是挖平民派的墙角。只是苏拉远非前面那几个扶不起的阿斗那般无用,被利用的同时也在反利用,最终他凌驾于贵族党之上,开创了属于自己的格局。
  然而在公元前107年两人分手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这些。马略留下苏拉负责最后两个军团的征招,同时准备一支为数众多的骑兵以对抗努米底亚人的轻骑部队。这是只能付与信得过的人的重要任务,因为苏拉的援军一日不来,马略就无法和以骑兵为主力的朱古达展开最后的决战。
  * * *
  让我们把目光再回到非洲。朱古达已经联合了非洲内陆与努米底亚南方接壤的一个叫做马雷塔尼亚(Mauretania)的国家,这个国家的国王巴克斯(Bocchus)是朱古达的岳父。——不过,按照当时非洲的习俗男人都有十个以上的妻子,女人的地位无足轻重,自然这种婚姻的联盟也不稳固。巴克斯始终避免和罗马人正面交战,只是在物资上增援朱古达。
  不管怎样,朱古达仍然坚持着他的游击战术。利用地形伏击罗马人,甚至不断在罗马行军路线沿途的泉水中下毒,颇与三国的南蛮王孟获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可惜马略不是笃信“攻心为上”的诸葛亮,行霸道而非王道。他的策略很简单,焦土而已。看准了努米底亚那些人口众多的城市或者物资丰富的要塞,一个一个打下来,人口或屠杀或卖为奴隶,战利品正好用来犒赏士兵。你朱古达主动应战则罢,不应战就是袖手旁观不顾自己子民的死活。
  如此马略花了一年时间扫荡了整个东努米底亚。之前梅特路斯虽然有类似的想法,但是由于兵员缺少没有能实现。但是现在马略手握重兵,自然如蝗虫一般席卷西非。
  公元前106年,马略在罗马的声势依然不减。他的捷报频频传到罗马。战利品,奴隶和敌人的人头不断的被送向罗马,这其中有多少是真正和朱古达军队作战得来的不得而知。杀平民冒功的勾当,无论是中国古代的边关守将还是罗马的地方大员都是一样的熟练于心。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民众和统治者们永远都在以不同的方式被欺骗,所谓绝对的真相,无非不过是存在的合理罢了。或许不知道更为开心。
  于是马略在这一年顺利连任了执政官。一个平民连任两届执政官已经是了不得的创举了,但是马略人生的最高峰还远没有来到。
  公元前106年春天,马略提兵西进努米底亚腹地。与此同时苏拉带领着援军与其在非洲会合。朱古达战争的终曲就此开始奏响。
日期:2008-3-8 3:37:41
  七 友朋异志 (2) 总第25篇
  苏拉来到马略的军中不久就获得了全营上下的喜欢。这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又能说会道。他早年作为罗马城有名的歌手和演员的那些经历使他成为了每晚宿营的篝火边最受欢迎的人物。同时身为贵族的他又丝毫没有架子。这样的魅力谁又能抗拒呢?
  马略任命从前几乎没有任何军事经验的他为自己的骑兵长官。这固然是因为两人间的私人关系,但是以后辈身居要职而能服众,不能不说明苏拉待人处事的手段。
  另一方面,朱古达向巴克斯许诺倘使击败了罗马人就割让给他三分之一的努米底亚领土。这个筹码打动了巴克斯。于是两位国王终于合兵一处,开始向着马略进发,北非的决战一触即发。
  很多年以后,阿尔及利亚的人们把朱古达作为自己民族抗击外侮的英雄而颂扬祭奠。虽然我们无法知道罗马人记载的历史中的朱古达是否真实,但是即便朱古达的确实在是一个为了个人野心不惜出卖国家利益的奸雄,我们也不能对阿尔及利亚人的信仰说三道四。正如岳飞在人们口中忽而是破坏团结的罪人,忽而是野心勃勃的权臣,却始终应该是民族英雄。
  有些人总想把人变为象征符号,另一些人总想把象征符号还原成人。所谓历史的研究,就是在两个极端之间无聊的纠缠。然而不管怎样,那些游走于象征符号和人之间的人物总值得我们的尊敬。
  ** *
  当朱古达和巴克斯的联军发现马略的军队的时候,那一天的白昼已经过去了十分之九。这正是理想的奇袭时机,因为夜晚总是对占有地利者有利。
  与此同时,马略的侦察兵也发现了朱古达的部队。但是面对铺天盖地蜂拥而来的努米底亚轻骑兵,罗马人来不及做出任何部署,一场混战就此展开。不久天色渐晚,暮色中几乎辨不清对手。
  这时马略对于自己的职业军队的刻苦训练终于派上了用场。在危急之中他仍然能够控制自己军队的阵形,同时苏拉也牢牢的把骑兵主力保持在一处而没有散开。于是罗马人且战且退。不远处有两座互为犄角之势的小山,马略占据了一座,苏拉被派去占据另一座。罗马的军队居高临下,努米底亚人一时不能攻克。
  入夜之后,努米底亚人燃起了篝火,开始纵情吃喝起舞,仿佛自己已经是胜利者了。山上的黑暗中,却隐藏着马略苏拉们沉着的眼睛。他们命令自己的士兵轮班站岗。待到天色拂晓,大部分喧嚣了一夜的努米底亚人还在梦中,休息已毕的罗马军队如狼似虎的从两座小山上冲下来,一下子就决定了胜负。然而以骑兵为主的部队凭借强大的机动力能够更快的改变战略。朱古达败而不溃,及时从战场撤退,保存了主力。
  五天之后,朱古达卷土重来。这一次他将部队分成了四部分,在旷野上围攻马略。马略不知朱古达主力在哪路,只好见招拆招,留下中军列四方阵坚守,自己和苏拉各领一队迎敌。对面朱古达注意到马略不在中军,便派遣手下士兵用拉丁文高呼马略已经战死。这一消息在罗马人阵中引起了恐慌。朱古达和巴克斯趁机击破了罗马中军的防线,眼看罗马人就要溃败。
  一场战役的局势总是瞬息万变。一旦陷入了胶着状态的时候双方便只能依靠命运的眷顾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得知中军危急的骑兵长官苏拉率领自己手下的部队回援从后面包围了朱古达军,恰恰赶在朱古达能吃掉罗马中军之前击溃了努米底亚人,就此奠定了胜局。历史就是如此的在重复,马略在梅特路斯手下崛起之后,苏拉又在马略手下建功立业。
  罗马人不停的旷野上追杀努米底亚军队,一时间好像大地被血色染红。而朱古达在短时间内两次被决定性的击败,实力大受损失,不得不始终处于巴克斯的庇护之下。
  然而此时巴克斯见势不妙,却也打起了自己的算盘,想要和罗马单方面媾和。他的信使到了罗马营中请求马略派代表去和巴克斯谈判。作为马略的左右手的苏拉为人又能言善辩,自然是这项任务的不二人选。
  在巴克斯面前,苏拉为这位蛮王分析了局势,他尤其指出“我们两个国家相隔较远,这样比邻近的国家更不容易产生摩擦,因此有着结盟的得天独厚的条件。”这番话不但有“远交近攻”的战略眼光,更隐隐间挑拨巴克斯和努米底亚人的关系,苏拉的手段,可见一斑。
  可是巴克斯有自己的顾忌。他担心自己的子民们对自己的看法。在部落道德盛行的非洲,一个背盟者是无法稳固自己的王位的。同时朱古达得知了巴克斯立场的不稳,使出了惯用的贿赂手段买通了巴克斯的近臣劝说巴克斯继续对抗罗马。这个当年试图收买整个罗马的枭雄大概至今仍然相信金钱的力量是无所不能的吧。不管怎样,这次的贿赂很快就显出了效果。巴克斯最终拒绝了和罗马人合作。但是苏拉却很讨他的喜欢。这也为以后的事件打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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