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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心》望月思

_14 望月思(现代)
  由于有各种仪器监测,医护人员的工作也很专业到位,他们两个人能起的作用其实并不大。
  不过是陪伴病弱的宗正涛,随时了解他的感受,提供些精神上的支持罢了。
  然而,毕竟是术后第一天,病人的不适和痛苦是显而易见的。
  看到宗俊对父亲始终在细心地看护,不时地询问他的需要,并挖空心思想些乐观的话来鼓励他,而叔叔也在牵挂他的孩子们面前竭力忍受病痛的折磨顽强抵抗的模样,平常心里酸酸的,却胀得很满。
  
  这一刻,她置身其中深刻地体会到生命的脆弱,亲情的伟大,而身边的这个人,也展示了让她为之心折的细致又坚强的一面。
  从他不时瞟过来的眼神里,还能读懂隐含其中的感激、信任和浓浓的依恋,令她清晰地感觉到,正是由于自己的支持与存在,他才变得更勇敢,能够更加从容地接受和抵御眼前一切必须面对的困难。
  而这,也是她目前最需要的,他的陪伴,和他的爱。
七十三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宗正涛被病痛折磨得几乎连十分钟的睡眠都持续不上,看他每每从浅寐中疼醒皱眉的痛苦模样,宗俊都抑不住心焦难过,第一时间赶着上前询问安慰。
  平常或是轻手轻脚跟在后面协助,或是在安静下来时握着宗俊的手无声宽抚,两人间没有过多语言,却都感受到对方的温情与需要,就那么默默地相互偎着,整夜都没怎么合眼。
  
  郝夏宁来送早饭时,看到这种情况,赶紧催他们也去休息。说她从自己医院那边请过来的一个有经验的特护稍后就会过来,这边不用担心。
  宗俊也是真的累了,几十个小时的不眠不休,外加紧张抑郁,饶是他年青体壮也已有些承受不住。于是从妈妈手中接过房卡,又宽慰了父亲几句,就要带平常离去。
  平常虽是舍不得这就离开他,可是却哪敢跟着一起去宾馆,就赶紧一边穿外套一边开口说自己这就回学校去了,郝夏宁不由关切地问:
  “不是今儿请了假么?就先好好歇一歇再走吧,晚点让俊俊送你回去,我们才好放心哪。”
  宗正涛也在床上点头附和,又强笑着说些感谢的话,平常才摇头推辞两句,就被宗俊把手一拉,走吧,我们先出去再说。于是只得向叔叔阿姨告别后跟着他离开。
  
  到了走廊上,宗俊偏着头一眼眼瞟过来,平常才要接着提刚刚那话,却见他面上带笑问:
  “这衣服新买的?挺漂亮啊。昨儿我还没留意。”
  平常一愕,低头看时,才发现昨天出来匆忙,随手穿着的竟是从何其睿那带回来的那件外套。她不自在地把衣摆扯了扯,半晌才低低地道:“不是买的……跟室友换来穿的。”
  宗俊略显诧异地看了看,她却没有回视过来,顿了顿,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了然。于是靠过去,贴紧了伸手揽住她。
  
  平常的心这会又被刚刚的小插曲搅乱,有些神不守舍起来。
  这一晚的相守,很累很疲惫,却也让她明确坚定了一件事,那就是:
  自己离不开他。不想也不能失去他。
  
  和他的爱,彼此都已那么深,就算会遇到什么困难和坎坷,也应该努力去跨越去面对,她不能还象很早以前那样消极去逃避的。
  不能。
  而那晚的事,势必要告诉他。只是,该怎么说,找什么样的机会告诉他?
  怎样才能把对他的伤害缩小在最小的程度?这是让她最伤脑筋的。
  不是现在,还不是现在……
  
  回神时已到了医院的大门外,看到那里停着的一排出租车,平常收脚站下:
  “那个,我坐出租回去就行了,你就去好好休息吧,晚上还要来换阿姨的。”
  “傻瓜,我能让你这么走吗?你也累了一宿了。”宗俊无奈地叹一声,张臂抚住她两边肩膀开口道:
  “猪猪,昨晚虽是很累,也很替爸爸担心难过,可我却又觉得幸福。很安心,很满足的那种幸福。谢谢你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身边,陪伴我。宝贝……”
  他自己都要被这煽情的话给酸到了,于是又抬手拢拢她耳边的碎发以掩饰自己的脸热和难为情,“可我现在真的很累,若你坚持要回去的话,我只好爬着去开车送你了。你,能忍心吗?”
  
  相处这么久了,还真甚少听他这么直白又很麻人的情话,平常只觉耳根都快起鸡皮疙瘩了,赶忙抓下他在脸旁作乱的手:
  “所以才不要你送嘛。听话,快去好好休息,我自己走行了。”
  宗俊对她的固执早有领会,却一直苦无招法,只得拧眉继续和她坚持:
  “不行,要走就我送你。”
  看着他的眼睛,平常顿了顿,转而微微一笑,“那你上去跟阿姨拿钥匙吧,我在这等你。”
  “你这个小顽固!”宗俊无奈地捏了捏她的鼻子,“真被你气死了。等着!”
  走出两步,又转身嘱咐她一句:“就在这等,别走开。”
  平常答应着冲他挥手,然后在他的背影消失在正门里面的时候,迅速打开离身边最近那辆出租车的门钻了进去。
  
  一上车,先说好地名,又嘱咐司机快点开,就打开手机编辑短信,“我走了,车子开得很快,别追来。你好好休息,再见。”
  想了想,又咬着唇在最后加上三个字:亲爱的。
  然后按了发送,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亲爱的,我有决心。只是,还需要一点勇气。
  
  手机响了,是他好气又好笑的声音,还喘咻咻的:
  “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学狡猾了哦猪猪,居然还骗我!害我白跑一圈下来,腿都快软了。”
  “呵,那也总比疲劳驾驶强吧。行了,快好好休息去吧,自己也不要把身体熬坏了。”
  “知道啦。对了猪猪,你衣兜里我放了张卡,回头钱不够就从那里取吧。省得再穿不是自己的衣服害我白喜欢。哼哼,原来不只你一人会使阴谋诡计的哦!”
  
  听他含着笑的些微小得意,平常一愣,伸手往兜里去摸,是有个硬硬的小东西,掏出来,果然是张银行卡。 他什么时候放进来的?难道就是刚才?怪不得那样靠过来。
  他能想到自己没钱了是不假,可是这衣服……
  
  “我还有钱。”平常讷讷地,有点不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才道:
  “这卡,就算你先放我这保管吧。不过,下次不许再不告诉我就做这样的事了。”
  “好了好了管家婆,你应该连我也一起保管了才是,呵呵呵。对了,还有,以后也不许再骗我,知道了吗?”
  “……如果,如果是善意的,也不许么?”
  “是,所有的……”
  
  ————————————二更 ——————————
  
  回来后想了两天,还是没想好那事到底该怎么去跟宗俊说,思来想去,总是纠结。所幸去见了他一遭回来,平常的心里多少还是定下来一些。
  毕竟对于自己的感情和决心已经认清了,而对他的……也有一定信心,剩下的就是面对罢。
  于是也就不继续窝在宿舍,返回了研究室。
  
  老板和魏天师都待她一如从前,就好象那晚的事和第二天他们的对话从不曾存在过一样,虽难免流于刻意,却也令平常稍松了口气。
  不过从几次状若无意的闲谈中,她觉得老板似乎对自己毕业后有什么意向开始关注,还隐隐透露了一点他的看法和意见。
  听那意思还可能帮她设法留校任教似的,令平常有些意外。
  她打从跟他后,自是以做律师为目标的,还从未想过日后会否还有其它选择和出路,不禁对他的用意感觉难以领会,一时摸不着头脑。
  不过毕竟那还是两年后的事呢,现在哪有心思多虑,她也就一听一过,并没往深里去想。
  
  这天从楼里出来,正琢磨着宗俊快回来了,心里边乍喜还忧时,一人在路旁唤她的名字。
  又是何其睿。平常顿了顿,还是站下了。
  这几天她想得很多,尤其是眼前之人,在脑海中出现的次数甚至不亚于宗俊,屡弃不绝。
  虽然这令她很是恼火,可也终于默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那晚的事对于她和他来说,终究得算是意外,而且两个人都有责任。
  而不管那后果她愿不愿接受,这个人的初衷毕竟是好的,他把她带离了某个更为凶险的境地。
  
  看平常默不作声地站住了,何其睿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后连忙走近些,看着她脸色轻声地说:
  “我来给你送洗完的衣服。在校门外,我的车子里。”
  那衣服……的确得取回来。还有从他那穿回来的几件。今天索性把话都讲清楚,免得他再几次三番来找。
  于是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微点了下头,转身率先往校门方向走。
  许是没想到平常今天会如此的配合,何其睿站在那眸光闪了两闪,才拔脚跟上去。
  
  “哏,也快到饭点了,要不,我们先去哪吃个晚饭?”随在她身边默默地走出一会,他清了清声,目视前方,极力保持自然地提出邀请。
  平常脚下没停,只稍稍回眼瞟了他一下,目光中闪烁清冷:“不好意思,我吃不下。”
  心里却在默默组织语言,毕竟还有小奇和小喝的关系在那,她并不想把话说得太不留余地。
  “也许,我们该找地方坐下来谈谈?”何其睿不以为忤,搔了搔眉心接着提议。
  平常倏地站下了。把脸扭向另外一边,那拐角后记得有个ATM提款机。“请你在这边稍候,我等下过来。”说完,就转上小路头也不回地匆匆去了。
  何其睿一怔,以为她托辞想甩开自己,不由远远地跟上几步,却见平常掏出手机,似是要跟谁通话。
  他脚步迟疑地顿住,不再继续前行,耳中却隐约听到她在问什么叔叔,身体,银行卡,密码什么的,随后声音渐远,什么也听不到了。
  
  几分钟后,平常手插在衣兜里走了回来。
  何其睿脸色沉寂地瞅着她,见她只淡淡地瞟了自己一眼就又自顾往校门那边走,咬了咬牙只得拧眉跟上。
  “那晚的事,先得谢谢你。”才一出校门外,她果然开了口。只是声音有些低沉,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爽利。
  何其睿眉峰跳了跳,把眼移向远处,没有作声。
  “只是,以后,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我。过去的事,不论怎样,我都不想再提。”说到这,平常终于顿住了,一直平静的脸上也现出两分凝重。
  “以前我们是校友,以后,还有可能会是亲戚,不过,也只能是亲戚。所以,这两千块,请你收下,就当是那天我从你那穿走的衣服钱。嗯,再次谢谢你。”
  
  何其睿看着她侧身递过来的整齐的一小沓钱,眯了眯眼睛,抿着嘴没动,并不伸手去接。
  平常拿钱的手僵在那,看了看周围,又收了回来,转而拿眼去寻他的车。
  “你可以不要那衣服,把它们随手扔了就好。”……何必去向他拿钱?
  后面这话何其睿自知没办法说,只能甩甩头大步走开。
  看他直冲着路边而去,平常连忙闭嘴跟上,心说我拿了衣服把钱扔车里就走,你挺大个男人总不能大庭广众地跟我推扯,不收也得收。
  
  眼见着何其睿已靠近停着的一辆车,她也加快脚步,却不留神被错身而过的人在肩上一撞。
  对方很是匆忙,这一撞的力道不小。
  可还没等平常有所表示,那人却扭头呛了句:“怎么走路呢?不会看着点?”
  平常一愕,看清楚这是个长得挺清秀的小姑娘,打扮却很前卫。只是这脾性……她没作声,抿抿嘴淡定地走过去了。
  
  何其睿打开车门,正看着这边。见她过来,拿眼往身上睃了两下,就把视线转向路边。
  平常已到近前,忽听见刺耳的刹车声,也随之看了过去。一辆造型奇特的蓝色跑车划了好大一个弧度突兀地急停在路边,才那小姑娘嘻嘻笑着坐了上去。
  怪不得这么嚣张,坐顶级好车的么。平常不自主地把视线落到那车前脸的一个椭圆型红色小标志上,还在辨认上面的英文,就听一声喇叭响后,打车门那边探出个硕大头颅来。
  “嗨,小师妹。好巧啊!”
  这雷人的称呼。她方一怔,转而去瞧那人的脸,心却随之大惊,这人,好象就是那个郭进伟?!
七十四
  一看清那人的脸,平常下意识就退了半步,随即装作没听见的把脸扭开,她才不想理会那个人渣。
  何其睿见状立刻把车门带上,然后两步跨过来,站她身前略遮挡住后面的视线,伸手将钥匙一递,“到车上等我。”
  平常抬眼扫了他一下,没有接,却转头走过去,拉开副驾的门坐进到里面。
  看她动作,何其睿嘴角不由得微微扯了扯,随即把钥匙往兜里一揣,返身折向路边,他也记得那张肥脸。
  
  郭进伟显是也认出了何其睿,连忙自车里下来,满脸是笑地迎了上去。
  望着他们哥俩好似的一副亲热神态,平常暗自撇嘴,转而在车里寻自己的衣服。
  后座上果然有个大纸袋,捞过来打开一看,大衣仔裤都在里面,她舒了口气,正好。
  掏出那两千块钱,想了想,整齐地放在仪表台上,外面不易发现又不怕他自己看不见。
  然后,轻松地提起纸袋,准备下车。
  
  一抬眼间,正看到那两个人同时往车里瞟过来,脸上都带着惹人嫌的笑,尤其是那郭进伟,表情明晃晃写满了暖昧。真讨厌!
  平常白了他们一眼,自顾自推门出去,头也不回地往校门里大步地走。
  何其睿笑容僵了僵,随即扫见她提着的纸袋,眼神更不自主地一暗。
  郭进伟呵呵笑得更见爽快,凑前拍了拍他肩膀,“老弟,小师妹脾气很大哦,看来今儿真生你气了。连带我这哥哥都跟着不受待见,呵呵。”
  何其睿搔了搔鼻子,头一低一抬间脸上已重凝起了笑,“不管她,任性惯了。”话虽这么说,眼角却不受控地往校门那边瞟,半是焦虑,半是刻意。
  
  郭进伟是什么人,当即大笑着跟他拉手,“行了行了,当哥们不兴说硬话。我这也不耽误你去追了,就改天吧,改天哥哥摆一桌,为上次的事向你和小师妹赔罪,是哥几个鲁莽了,呵呵。小师妹那,你也记得帮哥哥带个话,要不下次见不还得给我甩脸子,哈哈哈。”
  何其睿也笑着跟他握手,“哪里哪里,不知者不怪,郭兄你见外了,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她今儿那是跟我闹呢。这样,找时间我请哥几个聚聚,到时候还请务必赏脸。”
  “当然当然。好了,那就这样吧,哥哥这也佳人有约呢,哈。回见回见。”
  
  郭进伟坐回车里,还冲外面扬手的何其睿笑得灿烂,惹得身边女孩嘟嘴低低娇嗔,干什么去了这好半天。
  他并不理会,一边轰地把车开出去,一边还咧嘴在乐,得意非常,“我咋说的,那小子他好的就不是这口。还想蒙我,哼哼。”
  随即抓起电话,拨了出去。
  女孩不解其意,却也知道不能多问,便也稳当坐着,只脑筋不停在转,寻思待会怎么怎么跟他要什么。
  
  宗俊终于回来了。
  却是忙得厉害,白天在他老板那赶工,晚饭后还得开他爸车再回医院。他妈那工作堆得多了更忙不开,他也不忍她来回折腾怕吃不消,就只有自己多跑点了。
  平常也就中午和晚上吃饭时能见他一见,眼瞅那脸上瘦了不止一圈,心疼得很,可也没办法。叔叔那虽是稳定了不少,跟前只留一特护终究还是不放心的。
  她就只能尽可能地找营养些的菜式点来陪他吃。
  
  “呶,这个排骨多吃点,还有葫萝卜,不要总扒饭,多吃两口菜。”
  “这味太重,有点腻。唉,这阵尽吃这些了,我倒宁愿来点汤汤水水的。”宗俊一边夹块排骨放到平常碗里,一边嘟嘟囔囔地说。
  “那也不顶饱啊,你回头饿了上哪找饭去。”说心里话,饭店这种作法吃多了确实腻得慌,平常都有点够了,可还得不停地把菜往他碗里堆。
  “行了行了,你喂猪呢。呵呵亲爱的,你就这么迫切地想把我变得你的同类,也得问人愿不愿意啊。”宗俊脸上虽消瘦了不少,眼神却依然清亮得很,此刻更泛着熠熠的光彩。
  
  平常反筷子敲了他一记,“吃还那么多话,再罗嗦推出去宰了。”
  “那可不行,我还有神圣的使命没完成呢,哪能就光荣牺牲啊。”
  看他一脸贫相笑得坏坏的,知是接下来没甚好话,平常便也不理,只是自顾拨着桌上的菜。
  宗俊嘿嘿乐着凑近她耳边,呢喃着低语:“咋也得让我的猪猪生上一群小猪崽,才不枉为猪不是么。”随即笑着躲开,怕她羞恼追杀。
  平常却只是微微打了个颤,抚着耳朵没吱声。片刻后蹙着眉捧起碗来,有一口没一口地小口往嘴里送。
  宗俊以为她生气了,转而又抓过她一只手来哄:“亲爱的,这玩笑说得忒粗俗了,该打!别生气啊,我也就是顺嘴突噜出来的。来来给你打,一下,不,两下。”
  
  平常摇摇头,挣出手来盯着碗里没说话。过了小会,咬一咬唇,把碗放下,转脸瞅他,表情有些迟疑,却又显得郑重:
  “宗俊,等过段时间,叔叔好了,我,有话跟你说。”
  她这样子令宗俊有些迷惑了,“怎么了你,什么话,现在就说啊。”
  平常低了低头,把视线避开,“嗯,还是等等吧,我现在,还不想说。”她不忍在这时候给他添堵。刚才只是一时冲动,这会已经后悔了。
  宗俊不解,还待追问,只是她一味摇头,想了想也没觉得会有什么事啊。凝神再一思量以后又能天天和她在一起,就是有什么事自己也自会知道的,不愿说就先不要迫她。
  于是也不敢再开玩笑,老实吃饭。
  
  一直目送着他的车子开远了,平常才怏怏地往回宿舍走。
  那个话要出口还真是很难。
  可随着叔叔病情好转他的心情渐放轻松,这两天也会不时地做些亲昵举动,尺度不大,在以往都是她能半推半就的容许了,但如今,每触及他眼里的信任和深情,却又总令她感到难言的愧疚。
  这滋味也很煎熬。
  有时真想干脆就说出来吧,是死是活都交由他来决定。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想法很自私,是把自己的负担推给他来承受。
  唉,真是进退两难。
  
  心绪低沉下脚步有些拖拉,才低头踱进宿舍大门,就听楼管阿姨叫她,说刚有人留信在这,找她签收。
  由于名字的关系,平常总是很容易被人记住,可自上大学时起,还真很少收到什么信件,不由有些奇怪地跟了过去。
  桌上倒扣着一个很结实的牛皮纸信封,有档案袋大小,封了口的。平常拿起来,感觉有点分量。好奇地翻过来,一见上面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却开始觉得烫手。
  是何其睿。他又要干什么?
  楼管阿姨在旁已递过笔来,她只得皱眉签收了,又见阿姨满眼兴味似的盯着自己,怕她问出什么八卦的话,赶紧上楼而去。
  
  首先掏出来的果然是一小撂钱。平常不由苦了脸,心说这人怎就恁么难缠,自己的意思表达得还不够明白么?
  接下来却是写得满满的好几张信纸,上面全是他的笔迹。
  她皱着眉斜倚在床头,蹬掉鞋子,恨恨地抖了抖那叠纸,倒是想看看他巴巴地送来这长篇大论,究竟是想说些什么。
  
  开篇却就见他在讲故事。
  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故事里那些字母所代表的人物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有几人就在身边或是她也认识,只有少数几个不知叫什么是谁了。
  她不自觉地缓缓直起身子,眯着眼细细地读了下去,一直到最后,方明白这是一段沉封日久秘而不宣的往事。而他,是从一个知情人口中无意间听到,随后挖出来的。
  写给她看,就是想要告知那个圈子里某些事非纠缠由来已久,不可调和,切不可不知深浅地趟了进去。
  
  读完握着那信,平常有些恍惚,心绪不宁。
  原来,自己看人看事的眼光还真是差得远了,全凭主观印象或是一念之间,往往就偏之千里。
  且不说何其睿有情义的一面始终被她偏执地视若不见,还总觉得怨恼负担,就连那面淡嘴冷的魏天师,竟也因一时义愤而遭她厌弃,不曾对他个性中显而易见的刚正和坚持给予正面的评价。
  还有老板,他平静眼神的背后,竟藏着如此细腻丰富的情感,那悠久的思念和深沉的爱,令他甘愿忍受世人的误解和冷眼,为使想要保护的人生活安稳,甚至屡受人欺也不改初衷毫无怨言。
  沉重而悠远的往事,残酷又无奈的现实,以及对人性的思索,都令她迷茫,令她反思。
  
  ◇◇◇ ◇◇◇ ◇◇◇
  
  故事初始于十六年前。
  那时的P(魏昊鹏)还只有六七岁年纪,人小鬼大活泼好动,常能做些同龄孩子望尘莫及的淘气事,搅得鸡飞狗跳,偏因他爷爷声望极高又对他颇为宠爱,令大院里的人都是既无奈又头痛。
  P天资聪颖不爱结交同龄孩子,故玩伴不多,又只信服于比他大好几岁的同样古灵精怪的C(汪天诚),平日里常跟着C后头跑。某日就来到Y(吴振宇)家楼后的地窖附近玩,正折折腾腾地掏洞使坏,忽听见有很多杂乱的脚步声往这偏僻地方跑来。
  二人找地方藏身后偷眼发现,原来是大院里有名的小霸王W(郭进伟)的哥哥G(?)带着他和几个半大小子,把Y家漂亮的小保姆L(?)给堵到这里了。
  P年纪尚幼,没明白那些人究是想要干什么,只当是W的一惯行径要捉弄欺负女孩子而已,就不屑地想要跑开,却被C紧紧抓住捂着嘴巴定在原处。直到那小保姆被堵住口鼻推倒在地后,那群小子一拥而上围住她,什么也看不见了,C才蹑手蹑脚带着他,从另一边偷偷绕出去了。
  随后C有些紧张地叮嘱P,什么也不要对别人说,见他转着眼珠答应,才神不守舍地走掉。P却转头就跑去找Y,他对那个温柔漂亮的L姐姐有点好感,不愿她被白白欺负就赶紧去通风报信。当时Y正和J(?)在一起做功课,闻讯后脸色大变地立即就跑出去,J紧紧跟了几步又折回来,推着P让他快点去找Y和W他们各自的爸爸去搬救兵。
  接下来就是一团混乱。等到P跟在大人后面再回到那,L躺在地上蒙着一张大被单,已是死了,窒息身亡的。Y衣衫零乱地被人拉到一边规劝,怒发冲冠两手握拳,却掩不住的心伤悲愤。G那伙人看起来更惨,头发身上全被扯得歪扭松散,还都低头耷脑一副失魂相。
  由于几家家长的介入,这事得以在小范围内火速协商处理。L的家在偏僻农村,民风纯朴自也落后封建,这种死法虽则冤屈却是不宜宣扬,故此给上几个钱倒也不难打发。难办的是Y的不听劝导不依不饶,因他母亲早逝祖母又卧病在床,难免对那个比他大出四岁又相处了三年之久的L心生依恋,这番惨遇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因此一味只想严惩凶手报仇雪恨。
  虽有W那位显赫爸爸以及其他几家和自身父辈的多方施压,Y仍不改初衷,闹腾得厉害,一时倒也令诸多人物束手。而小小年纪的P却对他的行为想往之起敬之,偷偷把事情捅到了爷爷那,并当着一众人的面勇敢对G等人的罪恶行径给予指证。
  就这样,G因是主谋年纪又最长而受到严厉惩戒,十七岁的他和另两个十五六的参与暴行的小子一起被送往山区某处进行劳改。只有W与另一个同样未满十岁的孩子免于处罚。
  当年的事虽至此告一段落,可W家与Y家的私怨却就此结下。尤其是后来G在劳改中又因聚众生事而受人误伤致死,两家更是连表面上的往来都已断绝。而W的性情比其兄乖张更甚,他不仅因此记恨于Y,还对P那会的“落井下石”也恨之入骨。
  仗着比P大个两岁,W明里暗里没少给他找麻烦使绊子,可P的聪颖刚直却始终没让他占到丁点便宜,久之更被他惹出一副戗脾气,让W也丝毫没落好。是故随着年岁增长,两人积怨愈深。
  再后来事态又有了新的变化。因Y一直对L的惨遇心怀怆念,又听闻她们家极之贫困,便尽力地暗中资助,一路到他出国留学方止。待回国任教后,他偶然发现一个学生D与当年的L长得十分相像,侧面了解后才知,她竟是L的亲侄女,欣喜下难免多用心关照。
  一个是年轻俊朗的温柔助教,一个是纯洁姣好的花季少女,原本的寄情作用下不觉催生出一对幸福恋人,很快,他们的事就在R大校园中传遍,并被人广而告之了。
  有心人C因专业相同成长过程中一直与Y互为对手,得知此事又见了D的长相,便隐觉蹊跷,当即下手去查,然后透露给W,自是引他怒极。
  于是,横在Y面前的,便是心上人如何面对至亲的惨死真相以及一家人能否继续保持多年的平静生活。
  彼时的Y已不复年少时的单纯冲动,几番权衡下,他终于决定以自己的放弃来平复W的仇恨,免于报复,以此保护D和她的家人。
  不知内情的D悲痛欲绝,Y也随之被冠“玩弄女学生”的称号在校内声名狼藉。可是几年过去了,他始终没为自己的行为辩称一句,D毕业后据说已远嫁他乡不知所踪。
  但W对Y和P的恨意未曾因此而稍减,一有机会仍总要纠缠。而Y已经沉默得太久,不知能否继续坚持,或许,再坚持不了多久……
七十五
  宗俊终于抽出空去陪平常把手机修了,原来并不是什么大毛病,没花多少时间就已搞定。
  看他低头忙碌着把几个手机的SIM卡来回调换时,平常不由有些讪然地想,早知这么简单点事,不如自己早些时候就来了,倒霸着他手机这么长时间,叔叔那边想必也不方便。
  说出来时宗俊却笑了,说这有什么,有事男朋友服其劳,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不然当他是摆设,搁着好看的么?
  
  平常看着他脸上暖融融的笑,一时竟觉晃眼,只得低头作势摆弄起手机来,然后问,叔叔哪天转回来,日子定好了么?到时候要不要我也过去帮把手?
  宗俊说定在周四,这边医院都安排好了,爸爸单位也会出人过去,不用她也跟着请假了,人手足够。
  平常暗吁了口气,道那行,我就晚上再过医院去看叔叔好了。
  
  ——终于快到了要摊开来说的时候,再拖下去她也真没信心能否还挺得篆…
  
  那两千块被平常又存回到宗俊的银行卡里,她不能再把它去还给何其睿,觉得那样做未免忒矫情,而且还显得伤人。
  现在,她对于他这人的感觉,似乎变得较为复杂。尤其读过那封信后,给她带来思考,使她开始试着用客观角度去重新观察人和看事情,也因此得出与以往不同的新结论。
  何其睿绝对是个可以称之为优秀的人,聪明机敏,果决持重,又仗义热情,乐于助人,至少在面对她时是这样,总能够全力以赴的。而她,也的确通过他的帮助而受获良多。
  他能做到这样已实属不易,没有一定的信念和坚持难以维系。就算她没可能接受他的这份情感,至少应该做到心存感念才是。
  
  而且人无完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犯错误,那件事,更不能全然怪在他身上。
  所以,她无法再对何其睿有多么的含怨夹恨,只能选择无奈面对,同时最好是规避再与他发生任何纠葛。
  可他和他的存在却又令她无能掌握,恨恼是没了,却不免由此衍生另一重隐忧和负担。
  这种感觉倒还不如原先那样明确,有目标可以转嫁,似乎更来得令人烦闷忧心。再叠加对宗俊的时时愧疚,如此双重压力,使她再难久受。
  
  宗正涛转回这边医院的当晚,平常过去看他。正遇上一个人也在,却是她曾经见过的吕英明。
  四五年过去,小明叔似乎还是那个样子,斯斯文文中透着一丝儒雅两分帅气。平常对他印象不错,当即笑着上去见礼。
  只是小明叔见着她却表现得很是讶然,听宗俊说这我女朋友啊你不记得了时,眼中神色更添怪异,看得平常好不奇怪。
  
  不多时又有人前来探视,却是宗正涛单位的几个同事,宗俊忙起身让座接待。平常正准备回避,就见小明叔给自己暗使眼色,于是跟宗俊打了招呼就随他离开病室。
  吕英明一直引她到走廊尽头的僻静处,方才转回身,对着一脸疑惑的平常看了又看。然后在她预备出声询问之前开口道:
  “别怪小明叔唐突,平常,我想问你点事。”
  平常自是点头,什么事啊你问,小明叔。
  “嗯……这几年,你是跟宗俊一直处朋友的?”吕英明看着眼前这个明媚少女,她的眼神是那样纯净。于是犹豫了下,问得比较隐晦。
  
  “是啊。呵,怎么这样问,小明叔?”平常直觉是有什么不对。可是又想不通,他这到底怎么回事?
  “嗯,是这样,我有个朋友,叫何其睿。大约二十多天前吧,有个晚上,我跟他一起去参加一饭局,在那,我见过你……”
  吕英明一边说,一边留意着平常的反应。见自己一提起何其睿,她果真一下子白了脸时,心里也跟着“格登”一下,寻思坏了,这女孩真就有问题。于是脸色不自主沉下来。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怎么一回事,睿子那晚,因为不放心你在隔壁,一直紧着叫我去联系人过那屋找你。后来找到了,他又很紧张你,急急抱你走了。而汪天诚那个助理的说法,也让我认定了你们两人的关系。”
  饶是平常正心慌意乱,也听得出他语气中隐含的质问之意。
  “不是,不是的……那天,我在门口偶然遇上他的。后来……”她急着想要解释,却又发觉根本解释不了。说到底,她跟他难能清白。
  “你跟我说没用。”吕英明绷着脸打断她,可眼前女孩那显而易见的痛苦难堪表情却令他忽觉不忍,稍后缓了神色:
  “嗯,按理说这是你们几人的私事,我没理由过问。我只想说,俊俊是我从小看到大的,睿子也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平常垂着眼无措地听着,她知道,这她都明白,所以才会如此犹豫,如此忧虑。
  “睿子对你的事非常上心,那晚后他就一直在想办法打听某些人,怕他们会给你带来什么不利,后来都硬是求到了我哥哥那。我因为当晚认出了你,事后也没敢对他说什么,就怕徒增困扰。却不料,今天才知你仍是跟俊凯…”
  吕英明微微咳一声,顿了顿才费心琢句地往下说:“至于他,我不知你对俊俊的性格……了解得够不够深,其实他是个,骨子里很敏感很固执的男孩,有时候对人对事会过分的……坚持,一旦他认准了做出决定的,就会很顽固,不容易回头。”
  
  “给你举个和我切身相关的例子吧。大概是俊俊上初一那会,因为跟我在同个学校关系比以往更亲近。那时候我在高二,有次选拔参加国际竞赛的机会,如果能把握会对日后的高考有很大助益,而当时我的呼声最高,不过考虑到多方面原因吧,校方最后决定把那名额拨给另一个同学。那给我的情绪带来很大影响,所以一度十分消沉。而俊俊对这事的反应似乎更为强烈,他反感抗议为我不平,曾私底下去找过教导主任两次,却都未果,后来竟因此愤而转学了,任谁劝都不听。”
  吕英明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对这女孩说这许多,或许他不想看到她们一不经意会做出不当抉择而后悔莫及,又或许他是通过她看到另一个女孩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久远的回忆令他的眼光显得有些迷朦,那件事对自己对宗俊来说,应该都有着很深远的影响,他就是打那后性格变得有些偏颇,也因此给后来跟林琅的恋情带来毁灭性的灾难。而如果没记错的话,俊俊说过他是在转学后才遇上的眼前这女孩。
  “告诉你这些,只是想提个醒,轻易不要去做错误的事,否则对他跟你的影响和伤害,会比预计的更深,搞不好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看着平常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吕英明无法再继续去说什么了,他们的事,还是得自己去解决。
  唉,希望这女孩能真如给他的印象那样率真纯净,希望她能正确理清感情上的纠葛,但愿他们几个都好吧。
  
  ————————————二更 ——————————
  
  宗正涛的转院,令宗俊母子都觉得轻松,郝夏宁可以就近看护,更细致地照顾丈夫,晚上又不用儿子再度陪床,就早早打发他跟平常一起回去。
  宗俊揽着平常走没几步路,就发觉她情绪不对。细一回想,今晚她似乎沉默已久了。病房那边左一拨右一拨地一直没怎么断人,他倒是把她给忽略了。
  于是紧了紧横在她腰上的手,问是怎么了?可是累了,或是不高兴?
  
  平常摇头,恹恹地否认了。她现在脑子乱成一锅粥,心里面沉甸甸的,神志有些恍惚。惟有一种感觉很清晰,就是恐惧,深切的恐惧。
  他不会接受的……不会原谅的……我就要失去他了……
  她从未这样感到害怕过,就好象溺水已久的人好容易接近浮出来的机会时,又被一浪头打沉到更深,连挣扎都不再有气力。身周到处都是混沌和冰冷,没有一丝希望。
  
  宗俊低头看她,去握她的手,霎时被那上面的冰冷吓到,“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急忙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温度似乎不高。
  他不放心,又凑过去,以自己的额头抵着她试,却被她忽然紧紧抱住。
  “……猪猪?你今儿怎这么反常?到底是怎么了?”他不由一僵,这样子主动投怀送抱的她可是未曾一见。才涌起几分兴奋,随即就被疑惑打破。
  平常在他怀中摇头,脸颊在外衣上来回摩蹭,转而手臂使力贴得他更紧。
  
  这下,宗俊再抑不住地笑了,原来跟自己一样,是想念的缘故啊。当即展臂搂住,将下颌轻轻点在她头顶上。心头欢畅,才要说话,却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
  是平常的。她却似未听见一样没反应,仍死死抱着他。
  “猪猪……宝贝……电话……先把电话接了,嗯?”宗俊只好贴她耳边一下下轻唤,她把自己搂得太紧,没法去帮她掏手机。
  
  平常终于控制住自己,把手一点点松开来。低着头去拿手机,转过身接听,不敢让他看到自己蕴泪的眼。
  是何其慧打来的。
  自从跟小奇同居后,她就一门心思全扑爱巢了,两人只见过一次,电话也统共没通上两个,而这阵子平常也没心思寻思别的,竟是好久没有联系了。
   她那边兴致很高似的,丝毫没留意平常的低迷和心不在焉,说没几句竟难得有心八卦:“哎亲爱的,你猜我刚从我哥那打听着什么了?”
  
  “什,什么?”平常心一忽悠,不觉就走开两步,眼角一溜,见宗俊正躬身在系鞋带,才稍稍放松。
  “李明宇他妈妈你认得吧?她是我哥高中时候的班主任,不也和你同一学校嘛,去年她跟李明宇他爸离婚了,过阵子又要再结婚,那男的是谁知道吗?”
  平常定了定神,嗯了一声。
  “嗯什么呀?是唐教授啊,F大的,我哥原来的老板。呵呵有意思吧,听说他和李明宇妈妈是大学同学,还是初恋来的。”
  “……”平常没甚心思听这些,那位张老师长的什么样子,她如今都想不起来了。
  
  “地球果真是圆的哈。他们各自兜了一圈后,如今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哥从他老板那知道这个消息后,也替他们高兴呢,我才借光从他那挖来的这些,只与你一人分享哦。哎你在听吗?”
  “……嗯。”听她一再提到何其睿,平常简直不堪重负,连敷衍的心思都没有了。
  “喂!你干嘛呢?难不成,宗俊在边上?”何其慧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她不在状况,再又听到轻轻的一嗯后,嘀咕着骂了声死相,好歹放过了平常。
  
  “谁呀?何其慧?”宗俊在旁多少听到一点,见她收了手机就靠过来,出声询问。
  “嗯。”经历了刚刚的失控后,平常有点不敢看他,低着头想继续走路,却被伸手拉住。
  “别急着走,这里僻静。电话里有什么事么?”好久没跟她亲近,电话前那心动一幕在他这还没有过劲,不舍就这么放开。
  “没什么,就是说李明宇的爸妈离婚了,他妈又找了一个,准备再婚。”听出他这话的未尽之意,平常的心蓦然一紧,赶紧把电话里听到的说出来。
  
  “哦……”宗俊稍稍一凛,随后默了默,不禁有点替李明宇难过。又不免想到有段时间,自己也曾为这类事十分地忧心过。
  于是伸手抱住平常,再把她的身体紧揽在怀里。
  “我记得对你说过,我爸妈有一阵也险些……知道吗?那时候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今后我能和你在一起,就决不会再分开。”
  平常紧咬着唇,把自己缩在他怀里不出声。
  “呵呵,后来这愿望倒是终于实现了。”说着,他胸腔微震低低地笑起来。
  难得重享温香暖玉时刻,她又温顺,宗俊自是忍不住动情,心念方起就不可抑制,犹豫只得稍瞬,终是把唇贴在她左耳边,轻轻吹气试探着道:
  “不过猪猪,你不觉得,我们总还差着点什么?”
  
  平常激灵一下,将脸侧开去,不自主地有些轻颤。
  宗俊眸光倏暗,再无心压抑,立即附唇而至,从她右耳廓起,一寸寸密密吻至颊边,又在紧阖的眼帘上啄了几啄,待觉她有意图想要逃开时,忽地滑下去捉住那两片柔滑唇瓣,细密地吮吻起来。
  躲闪的念头才只那么一瞬,就被平常全然放弃掉,她的心已快撕裂,只有眼前他的手他的嘴他的胸怀可以慰藉可以弥补,令她奋不顾身想要迎上去,忘我求取。
  
  她出乎意外的热情抚熨了宗俊的心,并点燃胸中潜藏已久的所有激狂与渴望,紧拥着平常直要将她嵌进自己身体里仍觉得不够,趁着调换气息的间隙,低哑着喉咙喘息私语:
  “真想要你……宝贝……跟我去那房子……好不好……”
  平常恍惚着看他,这个她最爱的人,也同样深爱着自己。只是那火热的眼神,炽人的情话,还有滚烫的心,还能再属于她多久……
  为什么不?为什么不呢?!
  就让她拥有他,也让他拥有自己。
  哪怕只有一次。
  
  压下心头排山倒海般突涌而至的酸楚,平常咬唇点头。
七十六
  一鼓作气冲动而起的念头,随着时间和路程的推移不断地溃退,平常只觉两腿软绵绵的,越走越是无力,心思百转间,反悔的话几次涌至嘴边,可伴着宗俊愈揽愈坚决的手臂终是没能吐出来。
  她几乎是挂在他身上走了,宗俊不时垂眼溜几下平常脑顶,虽是除了满头柔顺的黑发再瞧不见什么,可他就是知道,她一直在苦恼地挣扎。
  有过那么两回,他几乎犹豫,萌生点退意了,不忍逼迫她。可转瞬就打消了那想法,不能放弃这机会,依她的性子,如果自己还温吞放任下去,极可能再过上三年五载的,也甭想跟她更进一步。
  如果那样的话,他,他倒不如死了的好,还活什么劲呀。
  
  终于到得公寓,进了房间,打开灯。宗俊暗自松口长气,放开紧揽着她的胳膊,借换鞋功夫偷甩了甩酸痛的手,回头看平常正默默低头在脱长靴,又赶紧上前扶了把。
  看她微一抬眼,轻喃了声谢谢,方才醒起这一路两人都紧张得没说过话,于是左右看看,故作轻松地提起话头:
  “呀,这屋收拾得可真干净啊。哎?还添了不少东西?”
  
  到了这刻,平常终是勉强平静了下来。开弓没有回头箭,是死是活她只能认了。
  于是,暗一咬牙走进去,脱了大衣挂到衣架上,又走去卫生间,无声地开灯,洗手。
  宗俊拿眼一直追着她,见状也赶紧脱衣挂好,犹豫地往开着门的卫生间里扫了下,还是没敢挤进去,转而在屋内真的打量起来。
  明明各处装饰的变化并不是很大,却奇异地令他生出隐约的亲切和归属感,这里就将是自己和她的家了,只属于两个人的爱巢,这感觉很神奇,很美妙。
  
  正在卧室里边四下欣赏边瞄着那张大床心动过速地无尽想象,脚步声微响,平常走了进来。
  宗俊不自主地吞咽了下缓缓转过身,迎上那张洗净后透着无比清新和秀美的熟悉脸庞,怦动的心跳忽却停止了,半晌,大脑皮层才迟钝地发出指令,指挥着他一双手探过去,轻轻抚在上面。
  平常一直抖颤着的心直至惊异地发现他也同样紧张时,方始逐渐缓下节奏,苍白冰冷的小脸也随着他的抚触而一点点开始升温,转瞬,两朵迷人的晕红就跃于其上,引得宗俊情不自禁去附唇而就。
  
  温柔的亲吻很容易就得到催化与升华,当唇与脸相接变成唇与唇互融,舌齿纠缠间,所有的情怯俱都消失无踪,仅余两颗火红的心,在不断触碰中,交汇,共鸣。
  迷蒙中,也不知如何地施力退避,两人就自然而然地相拥着躺倒在床上。
  
  宗俊越吻得深,脑中越是激荡,意识也渐趋混沌,所有的感官都只聚于身下,这具渴求已久的软绵温香的身体,令他激情难耐,抑不可止。
  平常被他滚烫的唇舌吻得神志恍惚,周身发热,直至胸前明显感到酸痛,才惊觉他的手已探入毛衫罩在自己胸衣上使力揉捏。
  惊得她低喘一声,伸手握住那只手腕意欲拉下他,却被宗俊反手抓住就势往上一提,另只手干脆掀开毛衫向上推高,将她整个胸部都暴露于空气中。
  
  平常既慌且羞,在突如其来的凉意下又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即开始挣扎。
  宗俊早在看见那两处动人的高耸就更已魂飞天外,浑然不觉她的抗拒,当即重重压下,埋头其中手唇并用,一心只想抚平那白嫩肌肤上乍起的细密可爱的那些小颗粒。
  他从未展现过的强蛮,以及这引发了她无限悔痛记忆的举动,令平常十分无措又感到惊恐,挣了几下仍挣不脱后,忍不住呜咽出声,泪水夺眶而出。
  
  宗俊犹在上面笨手笨脚急不可耐地与胸衣挂钩搏斗,隐约听到似有哭声,心蓦地一震,急急抬头去看,就见平常的脸隐在堆起的毛衫皱褶之中,啜泣不停。
  “怎,怎么了宝贝?弄疼你了?”他只得无奈停手,凑上去喘息着低问。
  平常泪眼模糊着看去,他眼中掩饰不住的情.欲是那么的奔放,显而易见,令得他整张脸孔都瞧着有些陌生,却也令她悄生爱怜,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能摇头,低泣着摇头,“我,我好怕,宗俊,怎么办……”
  闻言,宗俊稍松口气,轻轻吻在她脸上,柔着声劝:“别怕,宝贝,第一次都是这样。我会小心,再温柔点,好不好?”
  语毕,感觉她在怀中似是颤得更加厉害,只得帮她放下毛衫,揽过来,拿手抚着发顶,一下下轻哄,“别怕,别怕啊,乖。有我呢,宝贝。”
  
  他温暖的抚慰的确令平常一点点放松,随着抽泣渐止,心头复现清明。她不应推开,也不想放弃,甚至都不能主动向他去坦白,因怕这唯一拥有的机会都保留不住。
  于是她咬咬牙,将身子轻挣,趁他稍稍放松,坐起来,在他讶异眼光中伸手脱去毛衫,又径直去解胸衣,宗俊又惊又喜,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宝,宝贝,你真……”
  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以吻来接续。
  
  当他终于得以膜拜和品尝那挺秀迷人的丰盈,发出满足轻叹后又一点点朝下侵取,她也在温柔的吻抚下颤栗酥软,一切似乎都向着顺利美好的方向发展时,不和谐的音符又悄然出现。
  
  进……进不去……
  总是好容易找对了门路,却还没等继续发力,就被她不自觉地一颤一挺,便又滑脱了开来。
  宗俊越急,就越无头绪,动作也开始显得粗鲁没耐性,而平常本就强抑着惶恐,这会更是全身高度紧张,对疼痛的刺激就愈加没法接纳。
  
  简直是一场灾难。
  
  几次三番无功而返的宗俊汗流浃背,犹在心有不甘的左冲右突着,终于,寻得了时机一举推进,可还没等感受胜利欣喜,就被平常嗷地一声蜷起腿来踹到床下去了。
  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他欲哭无泪,“你,你好狠碍…猪猪,你想害死我吗?!”
  平常死死咬着嘴唇,勉力撑起上半身,眼中满是歉疚:“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宗俊咬牙起身,瞅着她眼睛红红鼻头红红嘴唇红红的可怜兮兮小样,又觉好气又觉心痒,“我就不信了!”
  握了握拳重新扑上来:“宝贝,乖,你别紧张,千万别再紧张了,啊,不然再这么下去,我非ED不可,你的下半生也就完了知道不?”
  盼她能知晓厉害不再死命抗拒,他故意说得极严重,却不知那小白压根就不懂那玩意何解,眨巴着眼睛一副想问却不敢的样子,搞得他才一鼓作气的决心又再而衰竭。
  
  无奈之下,只得耐着性子从头做起,一寸寸抚慰,一点点撩拨,眼见着她渐又绵软,星眸迷离,却也从中获得与激进那回不一样快感,成效也似乎更佳。
  她柔顺多了,那里也变得……爽滑多了……
  呼!
  宗俊长出一口气,终于进驻成功,得尝所愿,哦耶!
  
  驰骋,驰骋!忘情地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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