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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把刀-人生就是不停的战斗

_11 九把刀(台湾)
我好像可以看见她的内脏激烈地撞动,再这样笑一分钟下去,恐怕会死掉。
「快点!」
「哈哈哈哈哈,好啦好啦,我选好了啦......」
「我猜一。」我的声音,重得可以刻破桌子。
「答对了,哈哈哈哈真的好好笑喔,我肚子好痛......」
就这样,隔天滂沱大雨的七夕中,我们还是见面了。曼哈顿情缘,公主不再唱歌
最近看了很多有趣的电影,超唬烂的伪纪录片科洛弗档案、每个在写小说的人都该去看看的赎罪、只要你还想跟别人有话题就得看的长江七号,但好看归好看、特别归特别,却只有番石榴最大颗的「曼哈顿情缘」让我激动到无法克制写下这篇。
剧情如此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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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下电影预告就全部知道它的起承转合。
老实说没有太特别的,比它有创意的爱情喜剧很多。但小内在旁边看得好开心,一直说好看,给我在那边乱叫,这很重要。我也是,看得很开心,尤其看到白痴准公主在那边笑唱:「啊啊啊~啊啊啊~」我就被逗得忍不住跟着:「啊啊啊~啊啊啊~」起来,有够欢乐。
公主渐渐认识了、融入了「真实世界」后,来自童话世界的公主多了很多以前从未有过的情感,例如愤怒,例如伤心,例如怀疑,例如不安,她不再整天忙着跳舞、效法泰山呼喊小动物、也不再走着走着就突兀地开始唱歌。公主在此失去了她最珍贵的魔法------完全的、百分之百的单纯快乐。
我感到好可惜。
如果能够,一辈子单纯快乐也没什么不好。不,是简直太好。
如果可以自始至终快快乐乐跟王子在一起,谁想要吃下毒苹果举行考验。
可真实人生的喜怒哀乐当然就是你我认识的那么回事,根本没有童话世界。
我们在真实世界里喜欢着可能随时会喜欢上别人的男孩女孩,还有很多跟爱情无关的东西时时刻刻都在打扰爱情的发展。变数多得debug不完。
比我们有型、比我们有钱、比我们屌长的男人在街上走来走去,还给我上网。
比妳腿瘦、比妳奶大、比妳善解人意的女孩以每分钟五个的机率不断迎面走来。我们还得一直说:「真的,全宇宙就是妳最美了。」
爱情里有好多的不安,好多转身而去。
再再对抗着我们想象中的「真爱」。
在电影即将结束时,模拟故事书般的画面慢慢阖起,打上一行字:「当然了,从此他们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视线瞬间融化,我竟然有些哽咽。
迪斯奈电影的重要传统,就是这一句话。
多么五彩缤纷、多么不能置信、多么荒谬、多么扯烂、多么虚伪的一句话。
任何有点脑袋的人都会冷冷看着这句结尾,不屑地翘起嘴角吧。我以前也是。
但就是因为那句「从此他们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距离现实人生有多遥远,看在努力追求幸福的人眼底,才分外感动。
谢谢,虽然电影是乱讲的,但我真的很希望可以做到这一点,我也很希望这句话是真的,只要靠着努力,一定可以可以的……跟愤怒对抗是我一辈子的战斗
我在巨大的愤怒里常常无法仔细思考事情的脉络,容易发飙牵累别人,
即使理智没有被全数剥夺,高涨的情绪也会让气氛不由自主对立起来。
说是肃杀也不为过吧。
唯二庆幸的是,
第一,在突然惊觉自己入魔的关键时刻,
肯定还有诚恳道歉的意识(谈不上勇气,承认自己发狂了称不上勇气),
于是恰恰拥有让气氛瞬间缓解的好运气。
第二,我盛怒时还真的无法假笑出来虚应一下场面,
如此货真价实的情绪,到底是我很珍惜的。
这样的人会吃亏多些呢,还是会幸运多些呢?今天晚上,大家陪我一下吧:D
犯太岁,我好像得战斗一下了,
既然已经有人通报了媒体,明天就会见报很大,
然我可不是「无可奉告」或「谢谢指教」就想靠时间打混过去的人,
我很磊落,明天过后我还是昂首阔步。
今天晚上会有超过一万字的东西慢慢传上来,
大家别急着挺我,把事情看清楚。
慢慢来,比较快。2008年第一场战斗(1)这是我妈妈
最近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让我认识了另外三件事,所谓举一反三就是这个意思(部长:大哥是对的!大哥是对的!)。
先在远方撒下一颗种子,慢慢说起。
我国小四年级最好的朋友,叫曾仁佑,坐在我旁边,黑黑矮矮的,个性很好,在当时是极少数到过我家玩的朋友。因为我们都很矮,所以有一阵子被分配到坐在讲师桌前面。
某天自修课我在画画,曾仁佑偷偷在跟后面的同学讲话,好像也有询问我意见,我不想被记,加上老师就坐在我对面改作业,胆小的我就只有「嗯嗯,嗯嗯」的回应他,就这么过了半节课。
突然,老师抬起头看着我:「26,你刚刚有没有讲话?」
我心跳加速说:「没有。」
老师就严厉地说:「我都听到了,还说没有,去罚五块。」
我瞪着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曾仁佑,他面红耳赤地继续写作业,又看了看老师,心中的愤怒瞬间压倒委屈。我瞬间觉得老师是故意的,她一直对我随便写作业交差把时间拿去画画有意见(去找不到象样的罚则处罚我画画),她不可能觉得我有讲话而非曾仁佑,她就坐在对面耶。
而曾仁佑也很烂,干么不有义气一点承认?事后我跟他要那五块,他更不肯给,完全装傻。我罚了那五块钱,接着,我跟曾仁佑展开了好几个礼拜的恶斗。
我常常举手报告老师曾仁佑上课偷吃东西,曾仁佑也常常举发我上课讲话,到了后来谁只要超过桌子中间那条线,另一个人就会用拳头朝对方的手重重轰下、或者拿自动铅笔直接戳下的局面。
原本是好朋友的我们,敌对时只有更加惨烈,因为彼此被婊都是超级度烂。
这个状况在某一天我一边洗澡,而我妈在只隔了一只布帘的厨房炒菜时,我忿忿不平跟我妈说了。大意是我那天又因为曾仁佑的小报告被罚了多少钱,而曾仁佑是个大烂人。
我妈听了,就说这样下去不行,她明天第一节课前夕会去学校,叫我把曾仁佑叫出来让她问话。
我有点傻眼,小孩的事就小孩的事,大人乱插手会让小孩丢脸的。可是我又觉得很爽------孤单一人的曾仁佑遇到了我妈妈,那不就胜负立判了吗?
于是隔天一早我就向曾仁佑宣布这个消息,洋洋得意。曾仁佑脸都垮下来了,完全就是准备崩溃的那种脸,坐在附近的同学们也准备看好戏(那一阵子他们全部都被迫分成两派)。
然后我妈到了,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同学们一阵窃窃私语。
我耀武扬威地叫曾仁佑跟我出去,他头低低的,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那副死定了的表情。全班同学都将视线投射出来,看戏,看热闹。
可我妈,几乎没有认真听我们把吵架的事端、过程好好听完,就对着我说:「田田,你有不对,你先道歉。」
我超吓的,什么鬼啊,今天不是你来帮我出头痛电曾仁佑吗?怎么会……
曾仁佑也傻了,完全不晓得现在是什么状况。
我妈严厉地瞪着我,说:「听妈妈的话,跟曾仁佑道歉。」
尽管超级委屈,我还是哽咽地向曾仁佑说:「对不起。」心底想着让我这么丢脸,回家以后我一定要搞大爆炸。
曾仁佑慌乱地胡说八道了一些没关系之类的屁话。
然后我妈温柔地看着他,说:「你到过我们家,可见两个人都是非常好的朋友,今天会吵成这样,两个人一定都有错,田田已经向你道歉了,曾仁佑,你可以帮柯妈妈一个忙,也向田田道歉吗?」
我呆掉了,曾仁佑当然立刻说道:「柯妈妈对不起,26对不起。」依稀好像还有微微鞠躬吧,让我整张脸都烫了起来。
接着就尴尬了,因为我妈叫我们两个人握手……当然就握啦!
我不可能忘掉,在握手后我们两个不断向对方道歉、又窘又热烈的状态。回到座位上时,还一起拿挂在椅子杆上的抹布将桌子上的粉笔线擦掉。两个人耳朵都红了很久,又尴尬了一阵子才恢复以前的说话。
向我挥挥手,我妈就骑着脚踏车回家了。
这是我妈。
引述我在「妈,亲一下」里的一段话:「那些温馨接送的日常画面虽然不曾留下照片,但这世界上没有巧合,所有的事物都像齿轮般紧紧咬合,都有存在的重要理由。我对关于妈的记忆特别鲜明,必是为了保存那些动人的时刻。」
然后我要开始说另一个故事。2008年第一场战斗(3)我决定只身赴会
我当然不找媒体把事情搞大,也先不找台北市文化局陈情(真正的主办单位)也先不找暂时没有好响应的印刻出版社,也用念能力封锁我在部落格狂鞭的集体力量。
我跟经纪公司与出版社说,你们全部都不要有动作,我一个人去找那个学生面对面谈,事情可以这样解决就这样解决------我的设想是,学生被我感动(对不起我太自负了>///<),然后去跟印刻出版社自首。

那么,要怎么找到学生呢?
方法一,用email。
但我很排斥,因为老实说我不想碰钉子,毕竟我们后来的信件往返都只有一句话,我看彼此都没什么好印象。我想用email有很大的不响应的可能。
方法二,跟印刻出版社要这个学生的联络方式。
我也很排斥,因为之前跟印刻的沟通并不好。
方法三,找学校。
这个方案缺点是学校会知道这件事,但反正纸包不住火,我也不是乡愿的人。
优点是学校可以提供这个学生充满安全感的环境,有教务处,有导师,有国文老师(我直觉就该找国文老师)相陪,家长也可以一起来,而我只有一个人,绝对不能说我以大欺小吧。
就方案三了。
于是我打电话给学校的教务处,很快说明我对这个学生的道德疑虑,然后说我想跟这个学生私下沟通,希望学校可以帮我这个忙。而时间就在隔天下午三点半,因为我隔天晚上要去台北参加盖亚出版社的「尾牙+春酒+国际书展庆功宴」,所以我隔天下午就会全部请假北上,下午我都可以把握时间跟这个学生会面沟通。
学校的教务主任态度很好,也很感谢我愿意给学生一次机会,我们约定,学生由校方、导师(正好是国文老师)、家长相陪,而我「绝对千真万确是一个人」。教务主任还问我是不是事情处理到这边以保护学生为原则(好学校),但我没有答允,只说反正我不会通知媒体、也不会爆在网络上让学生以后都不用当人,但该做的后续,我一定会做。
毕竟在我心底这可不是橡皮擦吱吱吱就解决的事,就像上一个葛蓝事件,你应该担当的就该担当,我不是帮你逃避用的(我会给人这种印象吗?),见面是要让你充满勇气的。
担当才能成长吧。
要是我,最害怕的是得不到原谅,而不是记过(算什么啊,你到了三十岁就会知道回首人生,那只过不见得算了什么,要紧的是记过了以后你强壮了多少),也不是被褫夺奖项(这就不必说了)。我都单枪匹马走到你面前,用诚意跟你沟通,老实说我很有自信这件事可以漂亮地「连手」结束。
当然,如果学生当着我的面不承认他的小说是抄袭,那OK啊,至少我在接下来与负责评审的印刻出版社第三度接触、或直接接触台北市文化局之前,没有个人情感上的遗憾。我不想再后悔了。
然后我寄了三个附档给该学校。
一个是学生的小说,一个是我的小说,一个是我将本来写给印刻出版社的信件(比对文,免得说我空穴来风),换了个学校用的抬头跟招呼语------问题有可能出在这封信上,我没有把过年前写给印刻出版社那股要求属于我的正义的急迫与焦躁,从那封信里消除(那封信我在过年前有寄给盖亚看过,所以信件的系统纪录会说话,由于那封信是改自给印刻的,我想学校大概误会了我要求他们主持正义吧,这是一个误会,早上已经跟他们澄清过了。)
然后我超快乐地过了半天。
晚上「十一点」我接到学校「十点半」寄出的来信,说保护学生的原则跟家长的要求,明天无法让我见学生。我很傻眼,完全不晓得是怎样。只能说,当时我开始感觉到学生的家长似乎态度出奇的强硬。
接下来剧情更是急转直下。
这个学生的家长,妈妈或是外婆,认为我打算以大欺小,跑到台北欺负她的孩子,于是「打电话去苹果日报的爆料专线」,告我一状。
隔天早上九点初,该学校教务主任以兴师问罪的语气,问我不是说好没有媒体的吗,怎么她一大早去学校,就看见苹果日报的记者登门采访。
靠,我当然立刻撇清啊!我记得我还说:「我用我的懒叫发誓,媒体不是我叫去的。」都用懒叫发誓了,学校当然是相信了我。
不过学校说要保护学生,拒绝给我学生家长的电话(不是学生的电话,是家长的电话,我想应该没问题吧?因为学生家长也透过学校要我的电话啊,表示他可以接受我们聊聊嘛!),老实说那时我心情超烂的,几乎为此大吵了一架,但后来我惊觉是因为已请了下午的假却确定找不到学生恳谈,正在迁怒学校,我立刻道歉,教务主任也和缓了很多,双方后来好了,我也答应如果事情结束,我很乐意到某某高中演讲。
我好奇问学校,那位学生有没有说他曾经看过我的小说。
学校说,该学生「承认看过我很多小说,但就是没有看过恐惧炸弹」。
嗯嗯。
后来我在部落格里写下这段话:
我在巨大的愤怒里常常无法仔细思考事情的脉络,容易发飙牵累别人,??即使理智没有被全数剥夺,高涨的情绪也会让气氛不由自主对立起来。??说是肃杀也不为过吧。??唯二庆幸的是,??第一,在突然惊觉自己入魔的关键时刻,??肯定还有诚恳道歉的意识(谈不上勇气,承认自己发狂了称不上勇气),??于是恰恰拥有让气氛瞬间缓解的好运气。??第二,我盛怒时还真的无法假笑出来虚应一下场面,??如此货真价实的情绪,到底是我很珍惜的。?????这样的人会吃亏多些呢,还是会幸运多些呢??
就是指这件我跟学校差点吵架的事。2008年第一场战斗(2)那个女孩流着眼泪
今年一月中旬,我接到了一封电子信,内容用我的话说一遍,就是来信者写了一篇小说,说很多人都说该小说很像我写的某篇小说,他请我鉴定一下,声称该篇小说从头到尾都是他独自发想完成的,如果构成抄袭他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我看了,非常不以为然。
我认为该篇小说涉嫌了抄袭、或进行有重大道德瑕疵的改写------我生平第一篇小说「语言」。
类似的情况很多,我收到的很多读者写给我的信,附上一篇他认为没有抄袭但周遭的人都说抄我抄得很凶的小说,他们都希望我看了之后能够回信,说他们并没有抄袭我的作品、一切都是创作上的巧合(曾有一个来信者写得尤其夸张,他惊叹地说:我不知不觉挥出了跟您一模一样的全垒打啊!)。我可以想象,如此他们就可以拿着我写的免死金牌,大叫:「九把刀都说我没抄了,你们叫个屁啊!」
所以我一律毫不客气回击。
这一次,我写了:「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很清楚。」
通常这样就够了,我也没那么无聊整天在处理这种烂事。
但这次没有如愿结束,他说他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文字能力有有这么差啊)。
我怒了,于是回信请他把小说贴上网(我当然有,但我没有将它贴上网的权利)。
他则立刻回信,说没有办法耶,因为他已经把稿子拿去投稿文学奖,按照规定是不能公开发表该篇小说。
这我理解,于是再问他投稿了哪个文学奖,他短短回应:「台北文学奖青春组。」嗯嗯,于是我便将此事放在心上,大略知道这个奖会于一月底结束评审、二月初公布比赛结果。
就在过年前除夕前三天,我在乡公所吃早餐上网时,赫然发现这个奖正好公布了。而这个曾寄信给我的同学,得奖了。
我非常生气,老实说再多的形容词就是在生气罢了。
由于显而易见这位学生并不打算承认他涉嫌抄袭(信件往返),我第一时间在网络上找到承办台北市文学奖的主办单位「印刻出版社」,打了一通电话给它。我说:「你好,我是作家九把刀,我想说的是,你们昨天公布的台北文学奖的小说组,有一篇作品涉嫌抄袭我的作品,请问我应该跟哪一位沟通?」
对方:「ㄜ……(远声)九把刀打来的,我想你该接一下这通电话。」
我有一点点高兴,经营严肃文学出版社的对方竟然知道我。
电话换了一个男性,我重复说了一遍,只听对方慢吞吞说:「这样啊……那我晚一点请评审打电话跟你解释好吗?」
我讶异,说:「我都还没有说是哪一篇作品涉嫌抄袭我的小说,也没有说是哪一篇我的小说被抄袭了,你请评审跟我解释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对方支支吾吾。
我猛然醒觉:「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作品被抄了?」
「这……对。」
「那你们觉得对方没有涉嫌抄袭啰?」我的眼前一黑。
「ㄜ……是。」
「请问评审比对过我的小说跟对方的小说了吗?」我的声音已经气到颤抖。
「是……是的。」
「所以评审是要打电话跟我解释,为什么那不是涉嫌抄袭我的小说吗?」
「是这样的------」
「那不必说了,我自己有自己的办法。」我断然拒绝再说下去。
「不好意思,请问是什么办法?」
「我自己找媒体,谢谢。」
我发疯地挂掉电话,然后开始在网络上搜寻关于这个非常具有历史、地位、传统的文学奖的任何数据。但由于这个奖刚刚才颁奖,数据很有限,但还是让我找到了蛛丝马迹,包括该学生就读的学校。
在寻找的那段过程中,我的怒火依旧持续,而且越来越爆炸。
我真的很怀疑,那些评审真的比对过两个小说吗?如果同时都看过,怎么会没有发现其中有非常重大的道德问题呢?如果这两个小说就因为没有完全照抄的情况,就可以说不是涉嫌抄袭了吗?
但我气归气,还是知道我在怒气之中所作的判断会出问题,于是到了中午,我在请半天假回家清屯(擦神像跟祖先牌位啦)的途中,打了一通电话给拥有「语言」(恐惧炸弹前篇)版权的盖亚出版社,并把文章都寄给他过目、一起判断。
跳过可能会让「文人」听起来不舒服的「经纪公司」,盖亚出版社老板是我非常信赖的朋友,我委请他帮我跟印刻出版社沟通,希望对方可以重新评估(其实我很怀疑那些评审真的有比对过吗?那五位评审可都是非常有文学地位的菁英份子,应该看得出来即使没涉嫌抄袭、也拥有重大的原创性不足的道德问题?),毕竟盛怒的我可能会做出不好的判断,而盖亚老板拥有我当时最欠缺的理智------我应该答应听听评审想对我做出的解释的。
当晚,我接到来自盖亚老板的电话。大意是他打电话给印刻出版社的老板初安民先生,但初先生还是说评审说过、两篇文章比对了一致认为都没有任何问题
。还说了一些文学奖主要目的是想鼓励学生等等之类的话。
我听得很震惊,确认自己第一通自己打过去的电话没有听错。
还有些愤怒。
正在开车的我怒到立刻跑到最近的麦当劳,坐下来,写了一份涉嫌抄袭对照表(老实说我超级不愿意浪费时间干这种事的),打算拿给印刻出版社,请他们睁大眼睛。
但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也想给自己多一点时间缓冲那股愤怒,所以就暂时不处理(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并在这段期间内反省自己在怒气腾腾下会有多不理智。
我觉得,我在第一通电话尾巴说我要找媒体,真的是太可怕了。那不是正义。
那只是在挥霍我的愤怒。
我静了下来。
这段期间经纪公司也听我「交代」了此事,公司说要代我出面处理,说我都不要出面,才是最保护我自己的作法。但我拒绝了,说我要好好想一想。
这得说,我在处理作品被抄袭的事件,有过一次非常后悔的经验。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不会在政大抄袭事件(请见维基百科,查询九把刀)中,在盛怒下把对方的名字贴上网,然后用比对文进行集体狂鞭。那是我非常难受的经验。唯一的安慰,就是该涉嫌抄袭的人最后回应我的道歉文拐了个弯不承认自己有抄袭,那种道歉就省省吧。
在政大研究生抄袭事件(对不起了政大,我不知道还可以用哪个代号取代政大两字,你们很虽)后,不久,2007年一月份又爆发出太阳氏出版社底下的一个虚构作者葛蓝,抄袭了我许多篇的作品,商业出版成书的事件。
说是「虚构作者」,是因为这个笔名不是专属于一个人,而是该公司的几位编辑共享,大家一起写,而其中一个女生编辑抄了我的专栏跟小说。这很严重,因为这可是商业出版的抄袭行为。
我很生气,但这次总算是奈住了脾气,请经纪人帮我约对方的出版社到公司谈判,看看该怎么解决。
到了谈判当天,我开始烦恼,如果对方猛道歉,我一时心软窘迫,就毫无立场、什么都原谅了该怎么办?失去立场,也就等于没有原则。
经纪人晓茹姐素知我的个性,笑笑建议我到公司的小房间(当时王传一在里面练吉他,功力有待加强)里待着,由公司穿好西装的专门律师跟她去面对对方,我则专心等候结果,直到对方离去再叫我出去。
我赶紧说好,很孬种地躲进小房间,但我有个但书:「晓茹姐,如果对方承认了,千万不要为难她,请出版社回收抄袭实体书、再赔偿已售出的实体书版税就好了。」晓茹姐很认真:「还要加上登报,对其他可能抄袭你的人才有警戒效果。」我:「也好,不过如果对方说她没有抄袭只是过度引用,妳就开我房间的门,我要当面跟她说,那我就提告好了大家都别啰唆。」
就这样,我一直没有走出那小房间的门。
据晓茹姐说,对方一直掉眼泪,说真的是她不对,她愿意负起一切的责任跟赔偿。气氛一直很好,就只是确认几个步骤,例如要回收并销毁那本抄袭作品,并赔偿已经实际销售出去的实体书的版税(算不法所得吧),由出版社(非该前编辑)登报致歉。
小插曲是,我们建议登在艺文版比较便宜,而对方竟觉得头版比较便宜。最后对方打电话给报纸询问头版小启事的价钱,发现超级贵的而作罢------最后当然还是买了非常小的艺文版意思意思啦。
圆满结束后,我独自回到旅社。
我一想到对方掉眼泪的画面,就觉得很难受。
我做了什么?
如果小内犯了错,被一群拥有「经纪公司」跟「专业律师」头衔陌生人给围着,她会多么害怕?我会多希望那些人能够相信她真的不会知错、后悔了。
我大概是哭了吧。
于是当晚我写了一封信给她。
这封信,从来只有小内看过。
是我珍贵的秘密。
那几乎是我一生的信仰------没有这个善良的信仰,什么战斗都是假的。
很难受,很没原则,但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是真实的,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将那天晚上我写她的那封信公开。女孩,我知道妳很可能在看我的部落格,妳放心,公布的信件里没有任何妳的资料。如果妳有任何不快,对不起。
来源: giddens
收信: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日期: Wed, 10 Jan 2007 22:03:28 +0800 (CST)
标题: Re: 我是『葛蓝』的写手~向您致上最深的歉意
[加入通讯簿] [加入排外名单] [显示详细数据] [按右键-另存邮件] [检举广告信]
给XXX:
妳好,在很复杂的心情下写这封信给妳。
为了避免妳怀着揣揣不安的心情看信,破题先告诉妳,我原谅妳,并且不打算认真说教。希望这样的破题能让妳宽心。
今天你们来的时候,正如妳们所想,我实际并未在开会,而是在另一间房间写三少四壮专栏,之所以不去与会,是因为我自己知道我心肠很软,但这件事在公司的层次上需要用公司层次的方式解决,毕竟我未来还得面对可能发生的被抄袭状况,此事的处理一定要有大众警示作用。主管看穿我的心思,于是请我到他处等待。我只跟主管说,只有在一种情况下需要叫我出去,那就是妳声称文章并非抄袭而是过度引用的时候,我才想亲自出来说那我提告好了大家都别废话。
如果我的缺席造成妳的不快,或不安,我向妳致歉。妳鼓起很大勇气来见我,我却必须把场面交给公司,我觉得过意不去。非常认真。
至今我依然不认同妳抄袭时并没有意识到这是违法的举动,只是过度低估了风险。但妳没有回避承认抄袭,我觉得,有点感动。
以前我大学时在网络上卖过一台NB,那是我辛苦打工买的(我去做人体药物实验,很累很漫长),甚至还在付分期付款。但因为缺钱卖掉,考虑到学生都很辛苦,于是我竟然用分期付款的方式让接手的学生付款,请他定期汇款到我的账户即可。可以想见后果,就是我被骗了。除了头款,我并未收到分文。那件事给我的启示是,去你的!然后没了。
我并没有学到从此以后要小心防范他人这招,也不打算从此以后就不轻易相信别人。我希望别人对我好,我也很喜欢当初那个随便相信别人的自己。可能的话我想一直是他。
妳的公司将责任全推给妳,我不知道是不是谈判策略,但我在之前就对你们公司感到很不满。我从不认同可以请人写稿不付版税,却不负担相应的责任。我很不爽。
欧阳盆栽说过,每件事都有它的代价,我无法跟妳说,登报不用登了,或者书不必回收了,但如果内疚是妳最大的代价的话,我想可以不必了,这几天妳想必也煎熬不少,不管对谁都够了。谢谢妳的大方认错,让我省了好几天的生气,老实说我生气起来并不理智,脑子里都是火焰,除了作战之外并无法做任何事。
对于登报、回收书,我无意造成妳的经济负担,坦白说如果得到了那笔回收书的赔偿,我的做法只是把它给捐出去,因为我不认同有任何人应该从此事得到利益。如果妳觉得负担很大,我当个多事的笨蛋好了,我先借妳,妳以后找到下个工作,再每个月ATM还我一点。我是认真的,如果妳不想挨父母骂或跟朋友开口借钱,可以想想我这边。
当然了,这件事妳也不必跟谁讲,我也不会,我对我的公司要有交代,让公司知道我坚定的意志,以后面对相同事件我们才会一同作战。在网络上,我也会照常贴出抄袭比对文,郑重标记此事,但除了笔名,我不会像政大赖弈伦抄袭恐惧炸弹事件那样公布妳的姓名或任何资料,妳尽管抛下这一切向前看。
公司有政策,我有立场。然妳我都是人,人有人的相处。
我一直认为,人会彼此影响。
妳的内疚我收下了,谢谢妳今天来,以后还请加油。
九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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