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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毛泽东

_21 赵遵生(现代)
杨开慧一家与毛泽东、蔡和森,焦切地关注着医师。
杨昌济依旧平和如故,用德语致意:“谢谢,席尔克。”
席尔克宽慰地一笑:“你太累了,杨先生。好好休息。”他用德语关照着,收拾好出诊皮箱,由蔡元培陪着,徐步出外。
毛泽东与蔡和森欲知究竟,也接踵跟出。
到了小院子里,席尔克这才摆摆头,用德语严峻地关照着蔡元培。蔡元培用德语叮问着什么,沉重地允诺着。
毛泽东与蔡和森二人虽听不懂,却也猜度出一二。待蔡元培送走友人回转,两人便几步迎上去:“蔡先生,杨先生的病……不妙?”
“肾炎出现反复,不太好,观察三天,再决定是否住院。”
两位学子的心顿时抽紧了。
“肾炎?……”
蔡元培一脸沉重道:“这病很棘手,……杨先生太累了!”
毛泽东与蔡和森深感不安,还很有一些太有劳先生的负疚。
萧子升疾步赶来,大衣敞开着,张口便问:“杨先生怎么样?”一见两同窗好友的忡忡神色,心下不觉抽紧。
三学子惴惴地伴着蔡元培守护着杨昌济。
“孑民兄,我的哲学课,往后挪几天。等人稍好一点,我再补上。”杨昌济仍然惦记着课业。
蔡元培头一摆,宽抚着:“上课的事,不用担心;这次,一定要好好治治。”
“老毛病了,不要紧,躺几天就可以。”杨昌济反而宽慰起老友来,“学校事多,快忙你的去吧。”
蔡元培熟知老友脾性,便点头起身,又关照着:“我看,还是住院治疗的保险,大家也可以放点心。嗯。”他似提醒着自己,酌量着,踽踽而去。
“真是位劳心的学兄。”杨昌济感慨系之。
“杨先生,我们让您太……费心了。”毛泽东言之哽咽,负疚之情难以自抑。
杨昌济微微一笑,坦然自白:“当先生的不为学生费心,岂不是徒有虚名了?”
“先生!”
三位学子感怀之下,益觉着心酸。
“您为我们做得太多,我们为您却……”
杨昌济抬手止住萧子升,绕开话题:“开慧说,大钊先生的讲演,很鼓舞人心。是吗?”
“感人至深!”蔡和森激情犹在,一瞟萧子升,正想请教先生什么,被“笃笃”而至的脚步声打住。众目寻顾——
第四部分 第十章:鹰击长空(8)
李大钊、陈独秀、胡适三人,在杨夫人引领下,亟亟赶进屋来。
胡适“怀中兄!”
“哎呀,怎么惊动了诸位尊神?”杨昌济觉着过意不去。
“你这话是想叫我辈学弟无地自容不成?”陈独秀以守为攻,引得一屋开颜,气氛倒松快了不少。
毛泽东三人连连欠身,跟三位先生施礼、让座。未知有心还是无意,毛泽东将竹椅一送:
“胡先生,请坐。”
随即,三位学子便知礼地悄然退出。
陈独秀目光划过胡适,盯住毛泽东的高高背影道:“大将风度。唔?”
“他就是……那个没有注册的?”胡适这才对上号。他戴着玳瑁眼镜,一副学者的典雅风度中,洋溢出海外归客的气韵。他字适之,北京大学教授,时年27。五四新文化运动的著名人物,中国现代学者。
“这三个人,在湖南一师,被举为‘三杰’。”
“噢?”
“怀中碌碌,却自信这毛泽东君、蔡和森君,必是我中国的栋梁之材。”
胡适心怀疑窦,还是不由得瞟一眼门口。李大钊、陈独秀各有所思,同怀信赖。
“三杰”人一出房门,蔡和森就不客气地向萧子升责问开了:“你这位总干事不像话!讲好了一起去听李大钊先生讲演的,怎么又……”
“嘘。”毛泽东一指里屋。
待到进了东边侧屋,毛泽东才婉转地道出:“多么可惜!你今天失去了一次好机会。”
“不,可惜的该是你们。”萧子升回驳着,倒将两同伴说懵了。
“我们?”
“莫非你去俄国了?”
萧子升捋捋西发,洒溢出扬扬的意气:“德国失败了,未必就不是胜利;美、英、法,外加我们中国胜利了,未必就不是失败。”
“你这是哪家的诡辩术?”蔡和森莫名其妙了。
“是李煜瀛先生的?还是克鲁泡特金的?”毛泽东察出端倪。
“都是。”萧子升直言不讳,“俄国的劳兵政府,是血、是性命换来的,谁能料到明天会不会又被用血、用性命夺回转去?中国叫八国联军打得还不够惨?现在轮到德国了!够了!这种惨祸也该停止了!”
“你反对一切战争?”毛泽东一语中的。
“反对!”
“我也反对。”
“哈,你也……‘克鲁泡特金’了?欢迎欢迎。”萧子升惊喜地握住毛泽东的长臂。
“克鲁泡特金不无道理,面包加平等,哪个不想?”毛泽东不张不弛,心下也矛盾着,“可张敬尧手里抓着枪,段祺瑞、徐世昌们,一个个军阀手里都抓着枪,他们非但不讲平等,给的一点面包又不够垫肚子的,还杀人、糟蹋人,这又该怎么办嘞?总不能就伸着个脑袋,听人宰割呀。”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萧子升一副赤诚情状,“世界、人类,应该学会忍耐。”
“啪!”蔡和森出其不意,挥手一个耳光。
萧子升火了,一蹿而起:“你?!”
“你怎么就不学会‘忍耐’?”蔡和森一语,问住了萧子升。少顷,他才躬身致意:“对不住了,子升兄。”
毛泽东恍然大悟,仰首大笑。
萧子升恨不得,笑不能,一脸窘恼!
“我萧子升敢跟二位打赌!”萧子升突然冒出的“打赌”,一时将毛泽东与蔡和森“打”懵懂了。
“打什么赌?”
“倘若俄国革命在中国也能成,我此一去法国就永不返回!”
毛泽东倒不失冷静,徐徐道:“子升兄言重了。真到那个时候,你难道就甘心做一个国际流浪汉?”
侧屋里三人的争执,激起了正步出堂屋的陈独秀、李大钊与胡适三位先生的兴趣。陪送出来的杨开慧和杨夫人也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侧屋。
屋里的“三杰”,依然在面红耳赤中。
“你们俩……唉!”萧子升实在为两个好朋友惋惜。
“不用为我们叹息。我们真输了,就留学俄国,总还有个不错的去处。你可就惨了!”蔡和森调侃着。
“怎么见得?”
毛泽东直言一点:“这世界上还没有一个无政府、无强权、无权威的国家,更不用说社会了。你要是真输了,到何处去避难嘞?怕也只有做个国际流浪汉。”
侧屋外,院子里的李大钊与陈独秀不由得大为动容!胡适心底下一记“咯噔”!
又传来毛泽东的声音:“天下是劳工的,庶民的。我想,只要天下的劳工起来了,庶民起来了,为自己的生存、权利挺直腰板而战了,这天下就会大变样!”
那是蔡和森的声音:“我坚信这一天!”
李大钊、陈独秀备觉欣慰!胡适也不由得怦然心动!
杨开慧的幽目里,更是流露出感奋的神采!
李大钊头一点道:“怀中兄所言不差,毛泽东不只是湖南青年的杰出领袖!”许是将功补过罢,这回是胡适主动将毛泽东邀来自己的文科办公室。萧三很有兴致地相伴而至。
胡适饶有兴味地倾听了毛泽东的肺腑之言,头微微一点道:“你的想法很有意思。”
毛泽东沉吟着:“‘出洋’两字,在好些人是一个‘谜’。其实,中国出过洋的不下几万、几十万,好的实在有限,多数仍旧是‘糊涂’,仍旧是‘莫名其妙’。”
第四部分 第十章:鹰击长空(9)
“哎唷唷,你这一棍子,连我胡适,孑民、怀中、守常都打进去!”胡适故作夸张地笑着提醒。
陪伴的萧三也忍俊不禁了。
“不敢、不敢。”毛泽东歉意地解释着,“你们都是大学问家,中国的栋梁材。说实在的,我也赞成出国,我们还要发动更多的湖南学生去法国。中国需要外国的好东西,新东西。”
胡适笑着打断道:“不必解释。我理解,也支持!”
毛泽东两眼一亮问:“胡先生也支持我留下来?”
“嗯。你说得有理。”胡适转而遐眺窗外,追寻着什么,“‘出洋’的人,不少是去镀点金,捞点钱,混个学位什么的;真正学有所成,回来报效国家的,也实在是凤毛麟角!我打算写一篇《非留学篇》,也算是对你毛润之的一点声援。”
毛泽东欣然欠身:“谢谢。愿早日拜读到先生的大作!”
胡适从橱里抽出两册大厚书道:“这是我在美国的导师杜威先生写的两部代表作。我想,这可以更开拓你的视野。”
毛泽东见书开眼,捧过一看,是《*主义与教育》、《哲学的改造》等,便欣欣然回应:“我一定好好拜读!”毛泽东夹着书,与萧三信步来到天安门广场。
毛泽东发现了什么,不觉收住脚步。噢,那正是李大钊先生演讲的所在……
近乎条件反射。李大钊的声音随即从脑际回荡出来:“须知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必要经一番苦痛,要冒许多危险。”
“润之?”萧三不知所以,“是为我哥那天没来?听说你们……吵架了?”
毛泽东回过神,头一摇道:“吵架,是为公、为国家,是主义之争,那是不得不吵;于私、于友情,我们是再好不过的朋友!”
北京之行,真是不虚。毛泽东的收益接踵而至——
1918年冬,李大钊介绍毛泽东加入北大新闻学研究会;
次年1月28日,毛泽东参加了李大钊、蔡元培、杨昌济组织的北大哲学研究会成立大会;
同年初春,又经李大钊介绍,毛泽东、蔡和森在圆明园参加了“少年中国学会”;
同年3月初,毛泽东在长辛店参加了邓中夏组织的“平民教育讲演团”;
……再奔忙,毛泽东心里也还是一直放不下至亲至爱的杨昌济先生的病。
就在去参加“平民教育讲演团”的前一刻,他又赶到北京西山卧佛寺。先生一直在那里养病。
“头一批赴法的明天就走吗?”杨昌济不忘学生的事业。
毛泽东头一点,回道:“我送他们去上海,再回湖南。”
“和森呢?”
“他留守北京。我们准备发动更多的湖南学生来京,再出去。”
杨昌济慰悦地点点头道:“你们已经结识了中国思想、文化界的几位领袖人物,要多多学,多多问。”
毛泽东默记在心:“嗯。”
“还是《书经》上的那句话,‘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
在第一师范,是启蒙的杨昌济先生第一次从《书经》中为毛泽东与蔡和森引出此言。而今在北京,杨昌济独卧病榻,仍以此言相嘱,足见其对两学生期望之深。不消说,他自己就视此言为人生的信条,并亲身实践之。
先生的良苦用心,厚重的寄托,毛泽东焉能不察?
且听毛泽东的自述:
“杨昌济先生在我青年时代对我有过深刻影响,后来在北京是我真诚的朋友。”
“学生记住了。”毛泽东动情地握住恩师变得纤细乏力的手,眼里浮动着泪光,“但愿这卧佛的圣地,能保佑先生平安康复!”
杨昌济宽慰地一笑:“霞,送送润之。”
杨开慧送毛泽东出来,轻声问:“你这就去长辛店?”
毛泽东头一点道:“嗯,参加平民教育讲演团。”
“你这一走,怕是离不开‘平民’了。”
“离不开了!毛泽东此生也离不开‘平民’了……”毛泽东遐思悠远,转而又顾念到什么:“真是块疗养的风水宝地!山水有灵,会保佑先生的。”
杨开慧禁不住“扑哧”一笑:“你也信佛?”
“小时候,跟着母亲信过。呵,那份虔诚呀,说出来你都不信。”
杨开慧再次笑出声来。
“为了父亲的不信佛、不拜菩萨,母亲和我一直很伤心。”
“你该不会哭罢?”
“哭倒不怎么记得,眼泪怕是流过——那是陪着母亲流的。”
“你真孝顺母亲。”杨开慧睃了毛泽东一眼,在一支人状的石笋前停了下来,“后来怎么又不信了?”
毛泽东也瞩目起这支人状的石笋,像是透过它来追忆起往事。要说他怀疑菩萨,当是从自己的病引发的。就是跟母亲求神保佑最多、最勤的时候,他瘦弱的身子非但不见健康一点,还大病了一场。这菩萨、这神,怎么不管用呢?是田间的劳作,特别是学会了游泳,才渐渐把病魔驱走。他慢慢懂了,最靠得住的不是菩萨、不是神,而是自己。自己的命、自己的运,要靠自己来掌握。就在他发现诸如《三国》、《岳传》之类小说中见不到种田农人而生出大疑问的时候,他又发现穷苦农人不少都信佛、都求神,还都很虔诚,但到头来,却依旧受穷,毫不见改观。神要是真有灵,怎么能不管穷苦百姓的死活呢?他开始从根本上怀疑了。是新派教员李漱清,改庙宇为学堂,教授新文化、新道理,使毛泽东催生出新信念:不能信佛。特别有意思的还是做儿子的从信佛到不信,而做父亲的后来却信佛了,两人正好调了个向。
第四部分 第十章:鹰击长空(10)
杨开慧又“扑哧”笑了。她有点不信:“怎么会呢?”
毛泽东告诉开慧,是一只大老虎,改变了父亲的信念。父亲在一次回家的山路上,冷不丁撞见一只出山的老虎,顿时吓得干愣在那里。老虎大略也没有料到,瞪眼立在斜坡上。双方就这么互相审视着。父亲跟老虎拱了拱手,说了一句什么,便挪步回身。那大老虎也没有追,径自尾巴一甩,一样地“回府”去了。回到家,父亲似乎悟出了冥冥中有神在暗助自己,从此以后,就信上了佛,不过绝没有母亲那般虔诚。
杨开慧听得津津有味。有顷,才又回归正题,关切地问道:“润之,你为赴法勤工俭学做了那么多事,出了那么多力,怎么自己又不出去呢?”
毛泽东也收住步,眉峰微蹙道:“我们是该有人到外国去,看些新东西,学些新道理,研究些有用的学问,拿回来改造我们的国家。……”
杨开慧感触到毛泽东眸子间幽邃的思虑……
“我们也要有人留在国内,研究自己国家的问题。我对自己的国家了解得还太少。那么多的主义——克鲁泡特金的无政府共产主义,杜威的经验论的自然主义,普鲁东的无政府主义……俄国革命是成功了,还不晓得列宁是个什么主义。我得多下点力,多作点比较。等一年两年后,去俄国的路通了,我就去!”
毛泽东眼里的幽思,渐渐在杨开慧的目光里荡漾开来。
毛泽东的自述:
“我觉得我对自己的国家还了解得并不够,我把时间花在中国会更有益处。”引自李锐所著的《毛泽东同志的初期革命活动》。
两人拾级而下,拐到坡道上,见到一对同根的香樟树,互相依偎着,欣欣然直指苍穹。四道目光,不由得一记颤动!
“好一株香樟树,日晒雨淋的,还是同根相连哇。”
不知毛泽东说这话是有心还是无意,杨开慧不觉怦然心跳,白皙的秀脸上也泛起一抹红潮。
四道目光里的同根相连的香樟。
它俩应该也在青年时代,树身并不那么粗壮,但枝叶却正充满生机地伸展着。比之毛泽东当兵受罚时碰见的那株樟树,比之萧子升寝室窗外的那株楠树,它可要成熟许多,也结实许多。
“人,不应该学花草,应该像它,在‘烈风雷雨’中挺直身子骨……”毛泽东见树生情,浮想联翩。
“嗯。”杨开慧大生同感。按她的脾性与追求,花草给予她的温馨,还远不如树木给予她的激励。
毛泽东的悠悠目光从连根的两株香樟挪到开慧身上,若有所待地伸出长臂道:“我期待着,霞!”
杨开慧微埋下略略发烧的脸孔,几乎不由自主地伸手上去。
两双手第一次连上了。猛然间,彼此都是一记会心的颤动!
老话说“心有灵犀一点通”,还真是不假。在北京,毛泽东和杨开慧早就连着的心,“一点”而沟通了。
且听毛泽东言简意赅的自述:
“在这里,我还遇到并爱上了杨开慧……”1918年3月14日,毛泽东直奔上海,总算赶上了送别湖南赴法留学的同学。他久久伫立在码头上,久久目送着业已远去、远去的法国邮轮“央脱莱蓬”号……
灼热的呼喊在心底迸发着:“我的同学、我的会友,时不我待,我们一齐下力哇!”
长长的黄浦江,浪呼应,潮奔涌。
第四部分 第十一章:激扬文字(1)
1919年4月6日,毛泽东从上海回到长沙。
何叔衡、陈昌、周世钊携着新会员,陶斯咏、朱华贞率着几个女校同窗,小胖还带着一班电灯公司的工友,习惯地来到“老朋友”——橘子洲头。大家围聚着毛泽东,个个听得跃跃欲试!
“李大钊、陈独秀?!”何叔衡更是情动于衷,“哈呀,润之,你真不虚此行哇!”
毛泽东介绍了两位先驱后,又开始剖析起形势来:“中国眼下是北、南两方军阀都想吃掉对方,又吃不掉;北方皖、直、奉三派内部又狗咬狗,明争暗斗。”
“那不又是一场大混战?!”小胖立即担心起来。混战,曾经毁了他在乡里的一个和美的家。
“不用担心,担心也没有用。第一次世界大战,出了个苏维埃政权。”毛泽东已不再如往昔一般思而无绪了,“混战的军阀们万万料不到,孙中山之后,现在已有一批开创新文学、新思想、新政治的新人物;一股从北国刮来的狂飙,在中国已悄悄卷起!”
朱华贞几个女同学的眼里,莫不燃烧起冲动的火花!
“我们呢?该怎么办?!”陈昌坐不住了。
何叔衡更是急不可耐道:“这个‘张毒’,把湖南都要逼疯了!”
“四两银子一斤盐,哪个朝代有过?!”
文里文气的书生周世钊也喟然一叹:“学校一所所关闭,可怜我们母校,一天连一顿饭都供不上了。”
毛泽东双眉慢慢锁起……
湘江犹如心曲相通似的,诉说着,苦水涟涟,不尽哀怨!
毛泽东亦犹如听懂了湘江的诉说,目光一横道:“我看,少不了要刮一场‘大风暴’!”
“‘大风暴’?!”
大家的心神顿时为之一提,既有几分紧张,更有几分期待。
“就盼它早点来。早早益善!”陈昌口一张,显出雄辩家的热切企盼。
毛泽东兀自冷静地思量着:“现在当紧的是要组织起来。学生、教员、工人……”
毛泽东的自述:
“我回到长沙以后,就更加直接地投身到了政治中去。……”自然,为了解决吃饭问题,毛泽东只能到修业学校兼课,当了一名国文教员。这位新教员,讲课很特别,也特别受欢迎。且看看——
下课铃已经摇过,而同学们仍兴致勃勃地聆听着毛泽东先生的讲课:
“谁说中国只是大学生、中学生的?它也有我们的份,我们更是小主人——”毛泽东往黑板上一指,黑板上大大地写着:“第一课小主人”。
“好,下课。”
小学生们也觉着自豪,居然一个个拍起小手掌来。
毛泽东刚跨出教室门,早等着的周世钊拉着毛泽覃就迎了上来。
“唷,你先来了?”毛泽东亲昵地揽过小弟。这小弟长得像个小大人,一副机灵相。他字润菊,一师附小学生,时年14。1934年,任*苏区红军独立师师长,后在江西瑞金英勇牺牲。一个月后,因毛泽东的再三催请,病中的母亲到底还是从韶山冲赶来长沙看病了。
轮船一靠岸,早早迎候着的毛泽东与小弟毛泽覃便挤身迎上:“姆妈!”
“嗳。”
母亲虽说清秀如故,慈祥依旧,但比九年前还是苍老多了,病恹恹的。毛泽东不禁眼里发酸。
毛泽东对母亲怀有深深的感情。因为这一份感情,内心的歉疚也就同样的深重。不能在慈母身边尽孝,对于一个孝子来说,其苦衷是不言自明的。母亲现在当然还是信佛,还是行善,乞讨者上门,抑或是见到饥民,她总是接济他们。不过不能让丈夫毛顺生知晓,一旦知晓他就会大发雷霆,不光是乞讨者、饥民,连带着堂客也会一并训斥进去。她的反抗形式还是跟毛泽东在小时候的一个样:你骂你的,我不顶撞,但私底下依旧是我行我素。毛泽东心仪的母亲与蔡和森仰重的母亲,性格上确实大不一样。换了葛健豪,不光跟丈夫争、吵,还会忿而走人。
毛泽覃很机灵,见大哥、二哥搀扶着母亲,自己便接过二哥的包袱掮上。
毛泽民揽过小弟,憨厚地一笑。他浓眉,长脸,与父亲酷肖,看上去厚实有加,时年23。他字润莲,是毛泽东的大弟。1938年,受党中央委派,出任新疆省政府财政厅副厅长、代理厅长。1942年9月27日,在担任民政厅厅长之际,被军阀盛世才逮捕,在狱中坚强不屈。一年后的9月17日深夜,在迪化(即今乌鲁木齐)被秘密杀害。
“还发烧不?”毛泽东搭着母亲的额角。
“有一点子。”
“什么‘一点子’?都烧了几个月了啦!”毛泽民揭着老底,“浑身还酸痛。”
“就你话多。”母亲轻语制止着。
毛泽东心下不由得一记抽搐。
住处,毛泽东听从了知友蔡和森的安排,安排在“沩痴寄庐”。
文七妹一进和森家门,早早恭候着的葛健豪便拉起由三个儿子陪来的文七妹的手,一见如故。
“早就盼着你来,庆熙已跟医院说好了。”
文七妹很有些过意不去,致谢道:“让你嫂子费心了。”
“嗳,你的润之、我的和森,可是共得一条裤子的好朋友!”
毛泽覃失声窃笑。
“妈,多难听!”蔡畅端茶出来,嗔怪着,替毛母送上,“伯母。”
第四部分 第十一章:激扬文字(2)
“对对,她们新派叫志同……志同……”
“志同道合。”蔡畅故意响响地提醒。
“就是这个志同……道合。”一不留神,葛健豪差点又忘了女儿的提醒。
文七妹莞尔开颜,爱怜地一睃伺候在跟前的长子:“润之在省城,没有少麻烦你们。”
“大妹子说差了,是我们少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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