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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荣

_4 司马烈人 (现代)
回到县衙后,黄金荣立即找来陈世昌等弟兄们,问他们认识不认识金刚钻阿金。其中一个弟兄还真的认识,而且交情很深。
那弟兄说:“一般是不会交出来的,但如果是你阿荣的事,那我可以去通融一下,说不定还能卖个情面给我。”
黄金荣当即拍桌大笑:“好,好,今晚得意楼我请客,待到兰花弄出来之后,我再谢你。”
这弟兄还真有一手,到了阿金那里,甜言蜜语一番,还真的起到了作用。兰花不几日便被交到黄金荣手里。
由于黄金荣终于把黄阿良的弟媳妇兰花领到衙门结案,受到主子的褒奖,被认为是干练有能耐,很有一套的人。而黄金荣呢,终于脱离信差这个苦海,做起了可以独立办案的捕快。
捕快这一职位给黄金荣的生活带来了不小的变化。
第三章 人生跳板:入衙当差斗威风三、陆家石桥阿桂姐(1)
凡是看中的东西,便要占有它,这是“黑老大”的顽劣本性。
上海小东门十六铺一带是全沪水陆货物进出口集散地,人烟稠密,商市辐,水上樯桅如蓖,难望尽头。陆地上车马连云,货殖山积,熙熙攘攘,道为之塞。其热闹之情景,可以说是“大开不夜,云集万商”。
小东门城外有里、外咸瓜街,这两条街开设的都是参燕鹿茸行和药行;南码头一带有盐号和巨大的木行;新老太平弄有各业商行和货栈;悦来街有丝绸庄和茶叶庄;豆市街有米面杂粮行;典当弄有银号和钱庄。
十六铺又是海产和水果集销地,里面各有广东、福建和浙江温、台、宁各商帮开设的商店,商市之繁华,可说冠盖全国。
小东门城外至东昌渡口,原有一条通黄浦江的支浜。支浜中有一条石桥,名叫“陆家石桥”。顾名思义,这桥想是陆姓人家所建造。
桥的南端属于华界管辖,桥的北端属于法租界范围,而这条支浜两旁的居民,其管理权既不属于法祖界,也不属于华界,过去上海人称其为“陆家石桥两不管”。
因为这是“两不管”地区,无照的妓院和私娼就充斥其间。妓院里的龟鸨们,刚从前门送走了法租界的流氓巡捕,后门却又闯来华界的捕快伸手索钱,更有无赖流氓无端敲诈。这两不管的“安乐窝”,自然并不安乐。
却说黄金荣当了办案捕快以后,油水自然比当值堂的丰厚多了,女人也结识了不少。有人说,黄金荣是个麻皮,女人遇到他,本是躲闪不及,准还主动迎附。
说这话的人有所不知,黄金荣虽然是个麻皮,面貌不甚好看,但仍有一些不正经的女人趋炎。原来这些女人,日夜在这一带勾搭行人,难免被流氓敲诈勒索。她们为了找个靠山,以贼防贼,黄金荣这个捕快,自然被这些女人所相中。
当时,陆家石桥北首有个妓女,名叫阿桂姐,年纪二十四五岁,如若打扮起来,面貌尚称可人。
她原是有夫之妇,并且已生有两个儿子。她的丈夫名叫马阿龙,宁波人,阿桂姐也是同乡。马阿龙几年前因患中风症,留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终日卧在床,已成为半死不活的瘫痪人。
阿桂姐处于这般环境,为生活所迫,不得不沦为私娼,暗地里送旧迎新。她不但自己“开门口”,而且手档里还有比她年轻的两个女人,也和她同操此业。这一带每日进港渔船甚多,渔民们卖罢鱼鲜,腰袋里有钱,便在烟花巷里尝尝“人鲜”。
阿桂姐既住在这繁荣之地,只要脸上稍涂脂粉,掠削云鬟,出得门去,要勾引几个急色的人是毫不费力的。何况还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助手”跟随左右,更不愁无人上门。
一旦猎到“色鬼”,或去旅馆住宿,或到她家中借张床铺,都很方便。阿桂姐还可从中抽些床铺钱。因此,其生活倒比她丈夫有差事时为宽裕。
但阿桂姐出卖肉体的钱,首先要遭到那些流氓、捕快的敲诈勒索。只要他们伸出手,是不会把空手缩回去的。如若对他们说个“不”字,这个“私门口”就休想开得成。真是不铺这条桥,休想过彼岸。
阿桂姐为了对付这些流氓、捕快们无休无止的敲诈,不得不去寻找一个后台,来拦门挡狗。虽然黄金荣生得又黑又麻,但如有他拦在门前,就不怕那些流氓、捕快了。
于是,阿桂姐便打定主意,勾引麻皮金荣。由于麻皮金荣单身一人,隔三差五地往烟花巷里钻,所以钓饵抛引饿鱼,无须多花工夫,黄金荣终于被引诱上钩,和阿桂姐鱼水交融,到阿桂姐家做了马阿龙的替身。
阿桂姐自请进了麻皮金荣这尊“驱魔神”,确实灵验立见,奇效非凡。平日里驱逐不开的那些五丧七煞鬼,竟然再不敢临门,到别处去寻找对象了。
黄金荣在阿桂姐家早出晚归,白日里也不妨碍她的“正当”职业。平日里和阿桂姐同走一条路的“私门口”女人,看到阿桂姐的门上竟有捕快给她撑门拄户,也想效尤,但又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平时与阿桂姐感情较深的女人,在给这班流氓、捕快们纠缠得无法解脱时,也居然走上阿桂姐的家门,要求她给她们抵挡一阵,驱散瘟神。
阿桂姐因有后头可倚,倒也挺身而出,代她们排难解纷。那些五丧七煞鬼们,自然也鉴貌辨色,也不敢过分要挟。阿桂姐在这伙女人当中,也竟然有些“女亨”的名声了。
麻皮金荣在阿桂姐家里既做了马阿龙的替身,就等于有了眷属,倒也优游自在,乐不思蜀,死心塌地。对阿桂姐来说,虽然看到麻皮金荣满脸黑麻,但是每逢麻皮在床上做起事来,倒也叫阿桂姐舒坦万分。因此,她对麻皮金荣还算有些感情。
黄金荣白天上差,每日中饭,阿桂姐都叫“小南京”送至县衙内。这小南京,名叫金九龄,年龄只有十四五岁,平日里厮混在十六铺一带过着流浪生活,供阿桂姐使唤。
后来黄金荣得势,金九龄就拜他为老头子,麻皮金荣做了法租界督察长后,就提金九龄为法租界花捐班班长,当然这些均是后话,顺便提及。
黄金荣与阿桂姐姘居了两年多时间,竟让她生了一个小孩,因排第三,起名叫马老三。阿桂姐的丈夫马阿龙,虽然身患瘫痪症,卧病在床,不能行动,但是毕竟还活着。
如今麻皮金荣给马阿龙代生了一个儿子,终究不能以姓黄来代替姓马的。其实阿桂姐是什么货色,这个小老三究竟是谁的种,恐怕连阿桂姐自己也弄不清楚。只是这种不堪过问的糊涂账,谁也不想给他们算清。
黄金荣当了几年捕快,因精于敲诈勒索,巧取豪夺,加上每日里给上司恭献财帛,越来越得到上司的宠信。“有功必受禄”,麻皮金荣不久便得到了提拔。
不知怎的,这消息传到他姐姐凤仙的耳里。她将信将疑。
经多方打听,风仙知道弟弟与阿桂姐同居,遂找上门来,向阿桂姐诉述了自己的来由。阿桂姐听说是自己假丈夫的姐姐,原来是个大姑子到此,当然延入上座,倍加奉承,叫酒叫菜,怎敢怠慢。
待到黄金荣下班回家,风仙见到弟弟,顿时触动了姐弟之情,泪珠儿不禁夺眶而出。姐弟对座,有说不尽的亲热。
此刻,风仙向弟弟说道:
“姐姐今天见到你有说不尽的高兴,我黄家只有你一个单丁独子,你有今天,也算是给阿爸、姆妈争了口气,为姐的今后也要靠在你的身上了。
第三章 人生跳板:入衙当差斗威风三、陆家石桥阿桂姐(2)
“去年,我公公、婆婆相继去世,你姐夫又失业在家,目前家中处境十分困难。你说你这里正需要帮手,看在为姐的份上,何不给你姐夫谋一份职业?”
麻皮金荣听了姐姐一番话,想起姐姐的亲情,遂答应了她的要求。
后来,黄金荣给姐夫邹万清谋个稽征班班长之职。这个稽征班长确是一个肥缺,邹万清仗小舅子黄金荣的势力,在各帮水上船商中,明敲暗索,不到几年,就成了“海上富翁”。不过这些均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黄金荣随着身份和地位的提高,对阿桂姐便生了厌腻之心。如今在他眼里,阿桂姐终究是个私门口,况且还有个半死不活的马阿龙,有几个既不姓马,也不姓黄的小杂种。
如若长此混下去,不但遭人背后议论,就是对自己以后的前程也有影响,于是便想甩掉阿桂姐。
不久,黄金荣又看上了一枝春街上林家的独生女林桂生。
黄金荣既然想与林桂生结成鸳鸯结,当然必须和阿桂姐解开冤家结。须知这个结,可不是偷偷摸摸、轻轻松松可以解开的。当阿桂姐听到这个消息后,好似轰雷下的乌云,暴风雨前的狂风,平地激起万丈怒涛,醋罐醋缸立成碎片。
阿桂姐一面在外面撤泼耍赖,一面在内如墨鱼吸盘紧紧吸住木船底一样,把黄金荣直缠得走投无路。
莫看这阿桂姐是个女流之辈,其为人倒是十分泼辣,她不管你黄金荣地位有多么高,照样用手指着那张麻脸叫骂:
“你如今要甩掉我,没有那么容易,老娘准备豁出这条命与你拼到底!老娘原是烂污货,那你为什么早不张开你狗眼来看看清楚?老娘的‘私门口’不是今天才开张的。你自己原是个什么东西?你有四肢八膀,老娘也不怕你,就是牵住你牛鼻子不放!那时老娘到处叫坏了你,看你能不能上林家做上门女婿!”
黄金荣虽然是个打死人不偿命的恶流氓,但在阿桂姐手掌中却是动弹不得。如今既要散伙,黄金荣也知道用硬的手段不行,只好采用软的方法解决。
于是,黄金荣挽个管臭账的帮闲向阿桂姐商谈拆姘条件。
阿桂姐提出如下两个要求:
(一)要黄金荣带走她生的小老三,并不许虐待;
(二)要银元三千块,作为拆姘费。
黄金荣认为这两个要求都不能应允。第一,这个小老三也不一定是他跟她生的,谁知道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杂种?第二,阿桂姐这种烂污货,一文钱也能买到,如今竟把熟烂了的梅子卖青鲜的价,狮子大张口,岂不是笑话?
对方的拆姘条件既然无法谈妥,墨鱼吸盘照样紧紧吸住木船底,毫不放松。尽管你黄金荣不踏阿桂姐的门槛,但她一清早就等候在县衙捕房门口,见了面就撒赖耍泼,甚至卧地打滚。
她本来就是个躺倒货,哪里顾得体面和羞耻!越是人多的场所越要撒,直弄得黄金荣有火没处发,束手无妙策。为了求得太平,他只得躲在捕房内不敢露面,避其泼锋。
但这终究不是个办法,后经好事的帮闲奔走洽谈,黄金荣就将县衙发给他的一张大粪专办执照,改名马老三,作为“拆姘头”的拆散费。
阿桂姐拿到这张大粪专办执照,顿时眉开眼笑,在这只恶狼嘴里,居然给她攀落了狼牙,一经执照到手,马上解开缚在木桩上的这头蠢驴,从此一豁两开,各奔东西。
阿桂姐有了这张大粪专办执照,就等于抓到了取之不尽的财源,怎不令她眉开眼笑,于是她招用雇工。她原是一个泼辣成性的雌虎,又善于调度和精打细算,悉心管理,不到几年,既臭又脏的大粪居然给她招来了“五子登科”的鸿运。
当年上海人人羡慕的粪大王马老三,就是这么发起来的。据说马老三长大成人后,欲认黄金荣为父,事被林桂生得悉,从中出来拒绝。这些后话,顺便在此一叙。
其实,不要看阿桂姐是个女流之辈,她倒有些女白相人的本色。她虽然和黄金荣解散了冤家结,但在黄金荣结婚之日,也居然备了份礼金,亲来林府贺喜。在交杯饮宴中,她不但谈笑风生,而且态度轻佻,故弄风骚,确是一个老吃老做的老行家。
闲话少说。
再说黄金荣和阿桂姐拆姘后,便把主要精力放在林家的女儿林桂生身上了。林家到底有什么来头?林桂生又是怎样一个人呢?
原来一枝春街上“开门口”的林家,在黑社会里也是小有名气的,他们专门贩卖女孩,根据女孩的长相分别卖到不同等级的妓院。
有的卖给福州路会乐里高级妓院,俗称“长三堂子”的;有的卖给东新桥宝裕里、宝兴里等处的三等妓院,俗称“么二堂子”的;有的卖给福州路、浙江路、广西路口一带低级妓院,俗称“野鸡”的;有些苏北籍的年轻妇女就被卖到郑家木桥一带的下等妓院,专门接待外国水兵,俗称“咸不妹”的。
这家女主人原是专门给小东门上等烟花妓女和私娼们梳妆头面,赚些银两,后来因病早逝,只留下一个女儿桂生。
林桂生从小跟着父亲在黑社会里混,倒也混出一些本事,一般人她都不放在眼里,至今,二十多岁了,尚未婚配。做父亲的,年纪大了,确也离不开这能干的女儿,父女俩商量,有合适的,要招赘入府,寻个上门女婿。
这一天,李捕快陪着黄金荣来到林家,主人一面寒暄让客,一面打量着黄金荣。
刚坐下,李捕快就向主人介绍:“这位兄弟叫黄金荣,在县衙里已初露锋芒,并且得到上司的提拔。今天,因仰慕林老板大名,特来拜见,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好,好!”主人一面微笑点头,一面叫佣人倒来茶水。
黄金荣已经二十有三了,长得粗壮结实,高大魁梧,可以说是“虎背熊腰”,椭圆脸,胖敦敦的,就是一脸大麻子有些刺眼。这林老板也许是急于要找个上门女婿,所以对大麻子也没介意。
双方东拉西扯了起来,主人有意了解小伙子的家境和身世,黄金荣也有心找一个可以依傍的势力。于是,大家谈得极热乎。李捕快是过来人,此中奥妙他已尽悉,在旁边不时凑凑趣,气氛更加热烈了。
主人盛情招待了点心,送客时特地说了今日因女儿有事外出,招待不周,以后有空请多来坐坐。
“阿荣,看来你要交好运了!你心里在想什么,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呀!”
黄金荣是个有主意的人,他看准了林家这门亲事对自己有利,他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几天后,他穿戴整齐,拎了四瓶大同梨花白,两条英美烟草公司产的“三炮台”香烟,再次登门拜访。
林桂生早已从父亲那里了解了黄金荣的情况,她决定会会这个麻皮捕快。
其实,林桂生长得并不怎么漂亮,而且照一般人看来,她还缺少一种女人的气质,言谈举止之间带点泼辣劲,可是,这一点却很合黄金荣的口味。
黄金荣野心勃勃,不甘心目前这种地位。他要找到一种可以依傍的势力,他要有一个可以商量,可以帮他一把的得力助手,而目前自己只是华界的捕快,如能攀上林家这门亲事,日后的发迹就有了基础。
一旦他黄金荣在上海滩站稳了脚跟,还愁弄不到温顺漂亮的女人吗?我招赘女婿又怎么样?只要能爬上去,等到有权有势了,我黄金荣还怕会断香火吗?
林桂生也不是等闲之辈,迟至今日尚未出阁,正是为了张网捕捉中意的猎物,她需要一个强悍有力的男人,而且能牢牢捏在自己手中。
林家只有自己这个独生女,父亲苦心经营的这份家产,她得要继续经营下去。黄金荣这个小伙子看来很有些心计,不然不会有目前的这种局面,如果他和自己在一起,不愁做不成大事。
林桂生的父亲当然又有一番心事:女儿大了,自己年纪也大了,要赶快招个女婿进门,省得再招惹是非。黄金荣这个小麻皮,他是看得中的,但他不知道这小子肯不肯倒插到林家做招赘女婿。
这三个人各有各的打算,都想把对方捏在自己手中,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都希望能利用对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因而,他们又找到了共同点。这共同点把他们紧紧地互相连结起来。
当然,事情并非如此顺利,黄金荣不知父母会怎么想,毕竟他是黄家的独养儿子。
这天,黄金荣刚回到衙门,同屋的人就告诉他家里带口信要他立即回去。
黄金荣买了几包父亲爱吃的苏州豆酥糖,匆匆往家赶。最近,因忙自己的事,有一段时间未回家看望了,上次离家时,父亲染疾在身,今天要他回家,会不会是父亲病重了?林家这门亲事要不要对父亲提?
炳泉妻子一见儿子回家,眼泪就止不往往下落,她诉说着丈夫的病情,诉说着自己的忧虑……黄金荣看着母亲明显消瘦的脸庞,心里也止不住有些酸痛,他安慰了母亲几句,就急着到里房去见父亲。
黄炳泉闭着眼躺在那里,听见脚步声慢慢张开眼睛,见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嘴角动了几动,却发不出话声。黄金荣弯下身凑近父亲的脸,才听见父亲要他坐在床边的话。
炳泉老人这次病得不轻,黄金荣知道父亲不久于人世,林家的亲事倒是难以启齿了。老人显得异常虚弱,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黄金荣悄悄走出房间,和母亲商量起父亲的后事来。炳泉妻子只会抽泣,什么主意也没有。
黄金荣回衙门请了假回家,一面准备父亲的后事,一面清理茶馆的账务,考虑到母亲身体不好,也无力经营茶馆店,就遣散了伙计,关了店。
没几天,炳泉老人就离开了人世,可惜的是,他始终未能抱上孙子;炳泉妻子悲痛欲绝,抑抑郁郁地拖了一段时日,也与世长辞了。
父母相继去世,黄金荣着实忙乱了一阵,为了竭尽做儿子的孝道,他在漕河泾买了块坟地,将父母合葬在那里。
等到丧事办完,悲痛之后,他感到了一种轻松,不再有什么牵挂,他可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使出浑身的力量,为自己打一番天下了。那么,眼前最要紧的事,就是讨得林氏父女的欢心。他该会怎么做呢?
第三章 人生跳板:入衙当差斗威风四、甘愿入林家为婿(1)
黄金荣一只手伸到她的内衣里,开始甘心做他向往已久的事了。什么事,只要甘心去做,就能达到目的。
冬去春来,又是一朝芳草绿。这些日子来,黄金荣可没有闲着,为了博得林氏父女的好感,黄金荣经常上林家去,陪桂生父亲搓麻将,陪桂生上街闲逛。
这年农历四月初八,黄金荣和林桂生约好,要到上海古刹静安寺去看看“浴佛节”。
静安寺坐落在繁华的南京西路上,是一座香火氤氲、古色古香的佛教道场。
说到静安寺,笔者想说说它的历史和景观。
静安寺初名“重元寺”,相传创建于三国东吴的孙权赤乌十年(247年)。那时,有一位天竺国的僧人,名字叫作会的来到吴地,建起了这座寺院。
唐时“重元寺”改称“永泰禅寺”。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因避宋太祖讳,改名为“静安寺”,庙额一直沿用至今。
静安寺旧址据说原来在吴淞江北岸,南宋嘉定九年,因寺院经常受到江水波涛的冲击,房屋有倾圮的危险,寺僧仲依遂将寺院迁至玉芦浦旁的沸井浜,即现在的寺址。
迁址后,仲依在寺侧筑起讲经台,聚徒讲习,所以在《大清一统志》中,静安寺又被称为“静安教寺”。
据元朝诗僧寿宁所辑的“静安八景”诗中说,静安寺内原有记载建寺经过的赤乌碑,有层峦叠翠、竹柏青青的绿云洞,有植于南朝祯明年间的陈朝桧,以及涌泉亭、讲经台、虾子潭、沪渎垒和芦子渡等八大景观,其中尤以涌泉亭和虾子潭最为著名。
说起虾子潭的来历,真是脍炙人口。
据说,宋时寺僧智俨有一天外出,渡江时遇到一个渔夫。智俨向渔夫借了一只虾,就着水活吞下去。渔夫问智俨要钱,智俨身边没有钱,于是不得不将吞下去的虾吐出来,没想到居然还活着,只是须、芒没有了。
渔夫目睹此情此景,惊得呆住了。从此以后潭中所产之虾,全都无须无芒。后来,一个和尚云游到此,他对着虾子潭念了几声咒语,潭中之虾遂化成巨龙,飞离寺院而去。虾子潭的名声就此传开了。
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静安寺屡修屡圮,饱经沧桑,房屋数次倾颓,庭院几度迁徙。到了咸丰年间,太平军东征,静安寺一带曾发生过许多次战斗,寺院毁坏,只存下一座大殿。
光绪六年(1880年),住持鹤峰收拾残物,在本地乡绅李朝观等人的资助下,修建了山门和佛殿,落成那天,适逢一年一度的“浴佛节”。
据佛教传说,释迦牟尼诞生时,曾有四龙吐水灌洗佛身,后世佛教徒就在这一天抱小型太子塑像放在盆内,用净水灌洗,以纪念佛的诞生。
鹤峰遵照佛教仪规举行了盛大的庆祝典礼,男女老幼,四方云集,纷纷前来进香礼佛,观光游览。从此,每年农历四月初八“浴沸节”,静安寺都要举行盛大的庙会,为期三天。
林桂生为了此次静安寺游玩,特地着意打扮了一番。
水红的短衫配着下面墨绿的绸裤,短衫缝制得精巧贴身,衬出高耸的乳峰,脸上略施脂粉,虽然看上去嫌胖了些,倒也有几分动人之处,把个黄金荣看得心口热烘烘的,恨不得上去搂着她亲热一下。
桂生随着黄金荣来到静安寺,听他讲虾子潭的传说,看烧香的信徒和男女游客,游景色宜人的奇花异草,绿树红瓦,还到大佛前拜了拜,各自在心中说自己的心事。
游完静安寺,黄金荣又带着林桂生来到豫园得意楼。这座茶楼的楼房高大,茶室敞亮,生意特别兴隆。踏进茶楼,不少人的眼光都“射”到桂生身上,姑娘上茶楼喝茶,不要说在清末少见,就是到了现在也属罕见。可桂生十分自在,倚着黄金荣来到楼上。
俩人见靠窗尚有两个空位,刚坐下,茶馆伙计便送上紫砂茶壶与茶杯,泡了开水。
“阿荣,这许多人都是来吃茶的?”桂生见茶楼上座无虚席,悄悄地问。
“哪里,这茶楼上的顾客各种人都有,专门为吃茶来的人不多,大多是做生意的人。他们一边吃茶,一边谈生意。你看,右边几桌人聚在一起谈得正起劲的是做豆业生意的,他们从山东把大豆运来,加工压出豆油,剩下的渣子制成豆饼,赚头大极了。”
桂生把头倚在黄金荣的臂膀上,静静听黄金荣谈“经”:
“喏,我们对面第二桌,那几个是经纪人,人称‘白蚂蚁’,这种人是专门充当房屋代租中间人的,如能介绍成功一笔生意,他们可以从中提取百分之十的酬金。”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讲得煞有介事。”桂生用手点了点黄金荣的麻脸,笑着说。
黄金荣得意地说:“我也是这里的常客,我们经常在这里聚集,打探消息,办理案件。”
这时,一个姑娘提着一只篮子走来,走近后,桂生才看清篮子里有瓜子、花生和粽子糖。黄金荣今天在桂生面前正要献献殷勤,便买了好几包给桂生,俩人边吃边谈,倒也有乐趣。
桂生看见茶楼一隅有一高起的台,便好奇地问:
“阿荣,这是什么?我听爹爹说茶馆店里可以听书,这大概是说书人坐的地方吧?”
“是的,这爿茶馆店夜夜有人说书,有时早晨也加一场,昨天夜里说的是《杨乃武与小白菜》,店里位置统统坐满,生意好得很。”
俩人有说有笑在得意楼坐了个把钟头后走出茶楼,挤在人群里,桂生因为胖,很怕热,一会儿额头上已沁出汗珠,黄金荣紧靠桂生身旁,有时乘机摸她一把,桂生只是假装嗔怪地白他一眼。
下午,黄金荣陪着桂生吃了桂花酒酿圆子、鸡鸭血汤等小吃后,又陪她到南京路跑马厅看赛马,玩得痛快,桂生也大开眼界。
晚上,黄金荣又把桂生带到了香仙茶园。当时的戏院,都称茶园,不知道的还当是茶馆,其实,这种地方虽然也备有雨前龙井,仅仅是点缀而已,主要是生旦净丑登台的地方。
茶园门口,有个人站在高凳上大声招徕观众。进得园来,只见满是一张张的方桌,这时许多方桌已坐满人,观众边品茶边等戏开场。戏园里闹哄哄的,胸前套着货架的小贩正忙着兜售生意,有叫卖香烟的,有叫卖瓜子花生的,还有几个浓妆艳服的妇女正和几个单身男客在搭讪。桂生倚着黄金荣坐了下来,她撒娇地靠在黄金荣身上说:
“玩了一天,累死了。”
第三章 人生跳板:入衙当差斗威风四、甘愿入林家为婿(2)
戏院的戏台是方型的,一块板壁把台隔成了前台和后台,远看过去,板壁中间挂着红绿布幔,缀着狮子滚绣球、二龙戏珠及和合二仙等图案。金荣指着板壁两侧告诉桂生:
“这两侧都有门,你看,这上场门标着‘出将’两字,那下场门标着‘入相’两字,是戏子出场、进场规定的路,不可以随便走的。”
“啥人不懂,你当我没来看过戏啊!小时候我常常跟爹爹到戏院里来,这几年人大了,家里事情也多,倒是不来了。”
这天晚上,演的是新剧《迦茵小传》。据说此剧的上演,是话剧史上划时代的创举,可惜黄金荣和桂生都不会欣赏。所以,台上在咿咿哇哇,台下则私语窃窃。
人越来越多,戏院里又闷又热,桂生不时地用手绢揩汗,黄金荣一面讨好地要帮她揩,一面熬不住在她身上东摸西捏。
开始,桂生只当不知,任他摸来摸去,后来被他弄得痒痒的,就在他手上拧了一把,轻轻斥道:“不准动手动脚。”
戏演完后,俩人又到店里吃了点心,还喝了点酒。
黄金荣送林桂生回家路上,趁着酒兴,在昏暗的弄堂里,搂着桂生亲嘴,一只手还伸到她的内衣里,桂生半推半就,任他玩耍。过了好久,才将他轻轻推开。
看着林桂生走进家门,黄金荣转身独自走在路上,他一边走一边想着。
林桂生有着父亲这个强有力的背景,而且自身又是工于心计的妓院老板,对此他是十分中意的,美中不足的是林桂生不是绝代美人,他俩在一起,并非倾慕对方的容貌,而是志趣相投,对于他这样一个毫无根底的人来说,很需要利用林桂生家的势力和背景,所以一定要将林桂生娶到手,为以后的发展铺路。
就在黄金荣这样想的时候,上海社会早已悄悄地发生着变化,法帝国主义的势力不断扩张,法国巡捕房准备公开招考华捕,林桂生父女俩有意让黄金荣去试试,黄金荣于是决定报名应考。
其实,促使黄金荣做出这一决定的原因,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曾办过的一些与租界有关的案子对他的影响,其中的一件案子对他的影响最大。
第三章 人生跳板:入衙当差斗威风五、原告忽然变成被告
在黄金荣的眼里,要你成原告,你就是原告,要你成被告,你就是被告。不信吗?
前面已经提到,黄金荣因办案能力的不断提高,再加上精于敲诈勒索,巧取豪夺,时常给上司恭献财帛,越来越得到上司的赏识。后来,衙门里让他参与办理一些涉及租界的案子。
开始时,黄金荣跟着一位梁捕快,学办有关租界的案子,见识那里的世面,这位梁捕快与他的父亲黄炳泉生前有过交往,情谊甚好,办租界案子的时候,梁捕快总爱带着黄金荣一同前往,有意让他经受另一番磨练。
每次一去公共租界,他们必须脱下县衙捕快制服,换上便衣。原来,租界算是外国人的地盘,除了县衙的仪仗外,洋人不准任何中国军队、捕快、差役进入租界。如遇公文呈办之事,中国官方人员必须改穿便服进入。相反,一进租界,到处可以看到身着异样服装的外国军警,各国在此设有领事馆,均用自己的军队守卫。
洋人还建有一支万国商团军,由租界当局统一指挥,保护租界上的洋人利益。
租界上,外国银行、商行林立:有美国花旗银行,有英国汇丰银行,有德国德华银行,还有日、俄等国的银行,比起中国的钱庄、银楼,要气派百倍。
马路两旁的各种商店,都开在楼房下,上面的各色大招牌和下面的大玻璃橱窗,都十分显眼。大街上跑着人拉的“东洋车”和非常精致的马车。坐在车上,眼前不时会闪过外滩公园、保安司徒庙和跑马厅等热闹去处。
黄金荣每次跟梁捕快来到巡捕房,先要卑躬屈膝地呈上公文,然后在外等候很长的时间,直到有回文了才返回县衙。
一天,衙门里交给黄金荣一件华洋面粉纠纷案,让他独自一人去承办。
原来是南市山东门一家协盛兴商行的夏老板,状告英国克鲁森洋行犯有诈骗罪,要求赔偿损失。这位夏老板曾去克鲁森洋行定购了五万包面粉,没有样品,只注明的是“红狗牌”商标。夏老板与洋行签订了合同,并预付一半的定金。
数月后,五万包面粉运到,一开包验看,全是喂狗吃的红色粉未。夏老板当即与洋行交涉。洋行不仅不认账,反说合同上注明是狗食。夏老板实在无奈,便有告状之举。县衙接到状子,命黄金荣去传讯洋行大班克鲁森。
当时,中英双方定约,中方如到租界传讯、逮捕人犯,须经租界当局批准,由巡捕房发给“公堂牌票”方能行事。否则,属非法越界捕人,会引起中英两国纠纷。黄金荣不敢造次,只能按条约规定办理此案。
黄金荣拿了县衙签发的传票,来到租界英国领事馆办理传讯英国洋行大班克鲁森事宜。在大门口,他被印度籍巡捕阻拦,不准入内。只好将公文送上,等候领事馆的签章,以便再领取巡捕房的公堂牌票。
黄金荣在寒风中等了很长时间,始终没有看到什么签章和公堂牌票,只等到了领事馆传出的一句话,要他先回衙门去,巡捕房随后将公堂牌票专门送到县衙。黄金荣毫无办法,只得返回县衙等候。
一个月过去了,没有任何音讯。黄金荣心里非常着急,但又能怎么样呢?大权操在洋人手里。又过了一个月,租界那边来了公文,不过,不是英国领事馆的签章和巡捕房的公堂牌票,而是租界会审公廨发下来的定期提审协盛兴商行夏老板的传票。
原因是克鲁森洋行反告夏老板违反合同,有意悔约,拒不提取五万包面粉,致使面粉变质成为红粉,要求协盛兴商行赔偿损失。黄金荣觉得此事有些荒唐,原告成了被告,传讯居然一下子变成送审了。
县衙见到洋人送来的传票,却不敢怠慢,立即将夏老板拘捕,命黄金荣与工部局派来的巡捕一道,押送至租界会审公廨。
原来,英国人在鸦片战争中打败了清政府后,于1842年与其签订了不平等的《南京条约》,取得了在华的“领事裁判权”。以后,又订立《洋泾浜章程》,规定了具体实施细则,凡洋人在中国犯法或有民事纠纷,一律由英国领事审判裁决,中国方面不得自行审理。租界的审判机构,就是洋人一手操纵的会审公廨。
黄金荣同工部局巡捕,押着夏老板,再度进入租界,到达会审公廨,经过公廨大门、天井、台阶,将其送入公堂号室,交由英国巡捕看押、提审。黄金荣只能到天井去等候审判结果。
一看这种局面,就会猜到会审公廨的审判会有什么结果。会审公廨的法庭,是由英国领事操纵的。表面上看,它是英国领事和上海遣派员共同组成的,实际上,一切由洋人说了算,中国人在里面不过做个旁听罢了。这一性质,早已由“领事裁判权”决定了。既如此,它当然要维护英国人,乃至其他外国人的在华利益。
〖BFQ〗这克鲁森洋行是租界里的纳税人,每月要给公董局上交大笔税款。况且,他们的赢利额越大,按一定比例上交的税金也就越多。在华人与洋人纠纷中,损害一点中国人的利益,又算得了什么?洋人把清政府都打败了,还会把这几个中国人放在眼里吗?法庭肯定会保护克鲁森的。所谓的会审,很快就结束了。法庭宣判,协盛兴商行夏老板,要在规定期限内向克鲁森洋行付清全部剩余货款,同时交纳一倍的罚金,承担全部的诉讼费。
果真,克鲁森洋行胜诉,夏老板败诉。黄金荣听到会审公廨判决后,回到县衙,向众人说起此事。梁捕快居然不以为然地大笑起来。
黄金荣照章办理此案,不敢有丝毫松懈,结果出人意料,有理的华人原告竟然成了被告,打输了官司。这件事在黄金荣心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通过办理有关租界的案子,黄金荣看到洋人势力的强大,认为投靠洋人能得到更多好处。洋人比清朝衙门厉害,这是明摆着的。有理的中国人会败诉,明明无理的洋人却会胜诉,不就说明清朝的无能,洋人的强大吗?
洋人不仅强大,还很富有。租界里的高楼大厦,大街上跑的华丽车马,洋人吃、穿、用的那些新鲜玩艺,哪一个不比中国的好?这租界是块风水宝地。只要跟着洋人,呆在里面,谁也奈何不得。清朝那些法律,在这里根本行不通。清朝的官吏、军队、捕快,更不敢到这里来为所欲为。特别是租界里的那些巡捕,比县衙里的捕快神气多了。他们都是租界上的太岁爷,最大的主宰。谁可以跟他们比呢?他们说抓谁就抓谁,想怎样就怎样。县衙的捕快,见他们也要怕三分。看来,还是到租界巡捕房“做包打探有出息”。
于是,黄金荣开始寻找机会,打算到租界去当巡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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