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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众神

_27 尼尔·盖曼(英)
美国众神
“不是那样的。”他迟疑了一下,“是的,我是不想看到你。看到你我受不了。”
脚下的积雪嘎吱作响,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钻石一样的光芒。
“没有活着,”劳拉说,“一定很难吧?”
“你是说你觉得当死人很难熬?你看,我正在想办法,看能不能让你完全复活。我觉得我已经找到路子了——”
“不。”她打断他的话,“我是说,我很感激你,也希望你真的能找到方法。毕竟,我做过很多坏事……”她摇摇头,
“但我说的不是我,我说的是你!”
“我还活着。”影子说,“我没有死。你忘了?”
“你是没有死。”她说,“但我却不敢肯定你是不是真的活着。不敢确定。”
这次谈话不能这样发展下去,影子想,任何情况下都不该涉及这个话题。
“我爱你。”她冷静地说,“你是我的狗狗。不过,当你真的死去时,你会更加清晰地看到事物的真相。知道吗?跟你
在一起,我觉得自己跟前好像并没有人,你只是个人形的空洞。”她皱起眉头,“就连我们俩都还活着、在一起时,也
是这种感觉。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你爱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可是有时候,我走进房间,以为里面没有人。直到我
打开灯或者关掉灯时,我才意识到你在房间里。你独个儿坐着,既没看书也没看电视,就那样什么也不做地一个人坐
着。”
她搂住他,仿佛想用这种办法拔掉她话里锐利的尖刺。接着,她继续说下去。“罗比最好的一点就是,他是个真实存在
的人。有时候他完全是个混蛋,或者是个白痴,他还有点偷窥狂的脾气,跟我做爱的时候喜欢在周围摆满镜子。但是,
他实实在在活着,狗狗!他有欲望,想要某种东西。他可以填补他所在的空间,不是个空洞。”她停下来,再次抬头仰
视他,头微微偏向一侧。“我很抱歉。我是不是让你伤心了?”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一定会出卖他,于是只简单地摇摇头。
“好,”她说,“这就好。”
他们俩一起走完剩下的路,走到影子停车的地方。影子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比如:“我爱你”,或者“请不要离开
我”,或者“我很抱歉”之类。像这种事先毫无征兆、突然间闯进某个黑暗领域的谈话,一般都用这些话救场。但是,
他说出口的却是:“我并没有死!”
“也许没有。”她说,“但你确信你还活着吗?”
“看看我的样子吧。”他说。
“这不是回答。”他死去的妻子说,“但如果你真的活着,你心里会知道的。”
“接下来你准备干什么?”他问。
“这个嘛,”她说,“我已经见过你了,所以我准备再次南下。”
“回德克萨斯?”
“只要暖和,什么地方都行。”
“我得在这儿等着,”影子说,“直到老板派我到什么地方去。”
“你这样不算真正的活着。”劳拉说。她叹了口气,然后又露出笑容,还是那种笑容,无论见过多少次都会揪住他的心
的迷人微笑。每一次她冲他微笑,都能让他感到这仿佛是她第一次冲他微笑。
他搂住她,但她摇头拒绝,从他的怀抱中挣扎出来。她坐在被积雪覆盖的一张户外野餐桌边,目送他开车离开。
穿插事件
战争开始了,可是没有人看到。风暴逼近了,可是没有人知道。
在曼哈顿,一根从空中坠落的钢梁把一条街道堵死了整整两天。钢梁砸死了两个行人、一个阿拉伯出租车司机,还有出
租车上的乘客。
在丹佛,一个卡车司机被人发现死在自己家里。谋杀的工具是一把带橡胶把手的羊角锤,凶器就扔在尸体旁边的地板
上。他的脸没有任何损伤,但后脑却被砸烂了。浴室的镜子上用棕色唇膏写着几个外国文字。
在亚利桑那州凤凰城的一个邮政分捡站,一个男人突然发疯,开枪打死了外号叫“巨怪”的泰瑞?艾文森。死者是一个患
肥胖症、行动笨拙的人,平日独自一人住在拖车里。当晚的新闻里报道了此事。枪手还向邮局里的其他几个人开了枪,
但死者只有艾文森一人。开枪者逃脱了。警方最初以为他是某个心怀不满的邮局职工。他们澄清了这个错误,但一直没
有确认凶手的身份。
“老实说,”巨怪泰瑞?艾文森的上司在五点钟的新闻报道里说,“要说有谁会发疯,巨怪发疯还差不多。我们都是这么
想的。他的工作做得还行,就是人有点怪。我是说,人可真是吃不透,你说是吧?”
晚上新闻重播时,这段话被剪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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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众神
蒙大拿州则发现一个宗教团体的全部九名隐士全体死亡。记者在报道中推测这是一次集体自杀事件,但没过多久,死亡
原因便被确定为老式壁炉导致的一氧化碳中毒。
在克威斯特市的墓地里,一个地下墓室被人故意污损。
在爱达荷州,一辆美国铁路客运公司的客运火车撞上了一辆联邦快递公司的货车。货车司机被撞死。列车上的乘客没有
任何人受到严重伤害。
到现在这个阶段,双方的对抗仍旧是冷战,是假战争,不会带来什么真正的好处,也不会造成严重的损失。
风在枝桠间呼啸,火星从火焰中飞出。真正的风暴就要来了。
人们都说,希巴女王拥有源自她父亲的一半恶魔血统。她是个会巫术的女人,是个充满智慧的女人,还是一位尊贵的女
王。在希巴 最富有的时代,她统治着那块土地。那时候,船和骆驼将希巴的香料、宝石和香木运送到全世界的各个角
落。甚至当她还在世的时候,她已经被人崇拜,被最智慧的国王视为女神。此刻,她站在凌晨两点的日落大道的人行道
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路上的车流,像结婚蛋糕上的塑料新娘。她站在那里,仿佛她拥有整条人行道,拥有环绕在她周围
的黑暗。
只要有人看她,她的嘴唇就会开始蠕动,仿佛在自言自语。男人们开车从她身边经过时,她会注视着他们的眼睛,冲他
们微笑。
这是漫长的一夜。
这是漫长的一周,这是漫长的四千年。
她很骄傲,因为她谁的债都没欠。街上的其他姑娘,她们有自己的皮条客,有吸毒的毛病,有私生子,她们任由别人摆
布。但她和她们不同。
她的职业不再有任何神圣性,再也没有什么神圣性了。
洛杉矶从一周前就开始下雨,路面湿滑,出了很多起交通事故。山体开始滑坡,泥石流把房屋冲进峡谷。大雨清洗着整
个世界,把一切冲进排水沟,淹死了很多住在混凝土排水渠里的乞丐和无家可归者。洛杉矶不下雨则已,一下就是突如
其来的暴雨。
上个星期,比奇丝一直待在房间里。她无法出街,站在人行道上拉客,只好蜷缩在那间肝脏红色的房间的床上,一边倾
听外面雨水打在空调窗机金属外壳上的声音,一边把自己的个人资料放在互联网上。她在“成年人找朋友”、“洛杉矶
伴侣”、“漂亮娃娃”网站上留下自己的邀请,还留下她的匿名邮箱地址。她很自豪自己能进入新的领域,但心里还是
有些不安。长期以来,她一直极力回避任何可能留下自己踪迹的文件,甚至从来没有在《洛杉矶周报》后面刊登过小广
告。她更愿意亲自挑选她的顾客,用眼睛、嗅觉和触摸找到适当的人选。当她需要被人崇拜的时候,他们会心甘情愿地
崇拜她,会全身心地把自己奉献给她……
现在,浑身发抖地站在街角(尽管二月底的雨水已经过去了,但是雨水带来的寒冷空气却留了下来),她忽然意识到:
她也有一个坏习惯,相当于其他妓女吸毒的恶习。想到这一点,她不由得沮丧起来。她的嘴唇开始再次蠕动起来。如果
你能靠近她红宝石般的嘴唇,你能听到她说的话。
“我将起身,行走在城市的街道上,在宽阔的大街上寻找我所爱的人。”她悄声自语着,“夜晚,在我的床上,我寻找
我的灵魂所爱慕的他。让他用嘴唇亲吻我的全身,我所爱的人属于我,而我也属于他。”
比奇丝希望雨停之后,嫖客们会重新回到街上。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日落大道附近的一两条街上走,享受着洛
杉矶冰冷的夜晚。每月一次,她会向洛杉矶警察局的一个警官交保护费,他代替了她过去交保护费的上一个家伙。那人
已经失踪了,他的名字叫杰瑞?里贝克。对整个洛杉矶警察局来说,他的失踪一直是个迷案。事实是,他被比奇丝迷住
了,开始盯她的梢。一天下午,她被某种噪音惊醒。她打开公寓的门,发现是杰瑞?里贝克。他穿着便衣,跪在门口,在
破旧的地毯上摇晃着。他的头低垂着,等待她开门出来。她听到的声音就是他跪在那里前后摇晃时,脑袋撞在门上发出
的声音。
她抓住他的头发,命令他进来。事后,她把他的衣服放进一个黑色的塑料垃圾袋,把它塞进几条街区外的一家旅馆的垃
圾桶里。他的枪和钱包被她放进一个杂货店的购物袋里,上面倒上咖啡渣和剩饭菜。她把袋子顶端折叠起来,丢进了汽
车站旁的垃圾桶。
她没有留下任何纪念品。
西边天空出现橘红色的晚霞,与海平面远方的灯光交相辉映。比奇丝知道这意味着大雨即将来临。她叹一口气,她可不
想被大雨赶上。她决定回自己的公寓去,洗个澡,再刮掉腿毛——她觉得这段时间剃毛似乎越来越频繁了——然后睡
觉。
她开始沿着旁边的一条路往上走,走上坡路,朝她停车的地方走去。
背后突然亮起汽车头灯的灯光。车子靠近她时,速度慢了下来。她把脸转向街上,露出职业性的笑容。但看到那是一辆
豪华的加长版白色大轿车时,她的笑容凝固了。坐加长豪华轿车的男人总喜欢在加长豪华轿车里干,他们不会去比奇丝
那间秘密的私人圣殿。管他呢,当成一次投资好了,为了未来而进行的投资。
比奇丝笑眯眯地走近豪华轿车,一扇单面车窗摇了下来。“嗨,亲爱的。”她说,“在找什么人吗?”
“在寻找甜蜜的爱。”车厢后部传出一个声音。她瞄了一眼车身里面,尽可能地通过打开的车窗看到更多情况。她知道
有个女孩进了一辆坐着五个喝醉的橄榄球员的加长轿车,结果被他们害惨了。她只看到一个人坐在车里,而且看上去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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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众神
常年轻。她感觉这个人不像是个膜拜者,但却很有钱,她可以从他手中搞到好多钱。钱本身也是拥有能量的好东西,她
用得着。说实话,这年头儿,小钱也能派上大用场。
“多少钱?”他问。
“取决于你想要什么,想干多久,”她说,“还有你付不付得起。”她闻到了某种烟雾,从车窗里面飘出来,像在烧电
线或者加热电路板。车门从里向外打开了。
“无论我想要什么,我都付得起价钱。”那人说。她倚在车上,瞧了瞧车里。里面没有其他人,只有那个客人,是个长
着一张胖脸的孩子,看起来似乎还不到合法饮酒的年龄。除他之外,什么人都没有。她安心地上了车。
“有钱的小孩,是吗?”她问。
“比有钱更加有钱。”他告诉她,沿着真皮座椅朝她挪过来。他移动的姿势有些笨拙,她冲他露出笑脸。
“嗨,让我热乎起来吧,亲爱的。”她对他说,“你准是报上说的那种搞.com的人,对吧?”
他得意极了,像只牛蛙般吹起了大气儿。“对,.com,还搞过其他行当。我是高科技小子。”车子开动起来。
“好吧,”他说,“告诉我,比奇丝,让你舔我的鸡巴多少钱?”
“你叫我什么?”
“比奇丝。”他重复了一遍。接着他唱起歌来,但那副嗓音实在不适合唱歌。“你是个非物质女孩,却生活在一个物质
社会 。”这句歌词听上去好像事先练过,也许是在家里冲着镜子练的。
她不再微笑,她的表情变了,变得更加智慧、更加精明,也更加无情。“你想要什么?”
“我告诉过你了。甜蜜的爱。”
“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她说。她得想法逃出这辆轿车。她想,车子开得太快,无法跳车,但如果不能说服
对方放过自己,她还是会跳车。她不知道这里在搞什么名堂,反正不是她喜欢的事。
“这个,我想要的是,唔,”他顿了顿,舌头绕着嘴唇舔了一圈,“是一个干净的世界。我想拥有明天,我想要进化、
退化和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想带领我的同类走上高处,从边缘进入主流。而你们却钻到地下。这种做法大错特错。我们
需要站到聚光灯下,闪闪发光,站到前排,站在中央。你们在地底下过得太久,已经丧失了视觉。”
“我的名字是艾尔莎。”她冷静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街角另有个姑娘,叫比奇丝的是她。我们回日落大道去
吧,你可以同时要我们两个……”
“别装了,比奇丝。”他说着,戏剧性地长叹一声。“世上的信仰只有那么多,他们能向我们提供的信仰已经快耗尽
了。于是,这里就出现了一个我们必须考虑的问题,信用差距。”他又叹了口气,用跑调的鼻音哼唱着:“你是个模拟
女孩,却生活在一个数码世界。”豪华轿车在街口转弯时速度过快,他从座位上往前一跌,跌到她的座位上。开车的司
机隐藏在深色玻璃后面,她突然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没有人在开这辆车,这辆白色豪华轿车是自己开车驶过贝弗利
山的。
这时候,这家伙伸手拍拍黑色的玻璃。
车子慢了下来。没等它停下,比奇丝猛地推开车门,她连跳带摔地跌在黑色的路面上。这是一处山间公路,她的左侧是
高耸的峭壁,右侧是陡峭的山谷。她沿着山路向山下跑去。
豪华轿车停在原地,没有移动。
开始下雨了。她的高跟鞋打滑,走起来跌跌撞撞的。她踢掉鞋子继续跑,雨水浇透了衣服。她四处寻找可以离开这条山
间公路的地方。她非常害怕。她拥有法力,但只是与欲望相关的魔法,性的魔法。这种魔法让她在这块土地上活到现
在,但其他一切问题,她只能用她精明锐利的眼睛和头脑来解决。
右侧是高齐膝盖的栏杆,以防汽车从山边翻落。雨水冲刷着山间公路,将公路变成了一条河。她的脚底开始流血。
在她面前铺开的是洛杉矶的璀璨灯光,一闪一闪,像一个想象中的王国的电子地图,像地上的天国。她知道,只要离开
这条公路,她就安全了。
我肌肤黝黑,但我美丽迷人,她对着夜色和暴雨喃喃说着,我是沙仑的玫瑰花,是谷中的百合花。求你们给我葡萄干增
补我力,给我苹果畅快我心,因我思爱成病 。
一道分叉的绿色闪电划破夜空。她没有站稳,摔倒在地,在地上滑了几步,腿和胳膊都擦破了。她刚刚支撑着站起来,
只见闪亮的车灯从上向下,沿着公路向她扑来。开得太快了,开得不顾一切。如果她跳到右侧,车子就会把她挤在峭壁
上,挤得粉碎;如果跳到左边,车子就会把她撞下山谷。她冲过公路,想爬上湿漉漉的峭壁。白色豪华轿车沿着陡峭的
山路冲来,时速肯定超过了80英里,说不定已经在湿滑的路面上失控了。她的手抓到一把野草,抠住泥土。她知道,她
就要爬上山壁了。但泥土松动了,她重新跌回路面。
车子猛地撞上她,冲撞力大得撞碎了散热前格栅,将她抛在半空,像抛起一只手套布偶。她跌落在豪华轿车后面的地
上。冲击撞碎了她的骨盆和头骨,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
她开始诅咒谋杀她的人,无声地诅咒他,因为她已经无法张开嘴唇。她诅咒他,无论她是清醒还是昏迷,无论她是活着
还是死去。她恶毒地诅咒他,只有因为父亲的关系拥有一半恶魔血统的人才能发出这样恶毒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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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响了一下,有人走近她。“你是个模拟女孩,却生活在一个数码世界。”他再一次没腔没调地唱起来。然后,他骂
道:“该死的麦当娜,你们这些该死的婊子!”他走开了。
车门再次关上。
豪华轿车开始倒车,从她身体上面慢慢碾压过去,这只是第一次。她的骨骼在车轮下被碾碎。然后,车子再一次朝她开
过来。
当车子最后沿着公路向山下驶去时,留在路面上的只有公路谋杀所残留的一片血肉模糊,几乎无法辨出人形。用不了多
久,这最后的遗迹也会被雨水冲刷干净。
插曲二
“嗨,萨蔓莎。”
“玛格?是你吗?“
“还能是谁?里昂说我洗澡的时候萨米阿姨打了个电话过来。”
“我们俩聊得很开心,他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没错。我想我能保护好他。”
一时间,两个人一阵不自在,电话线里只有轻微的劈啪声。然后,“萨米,学校怎么样?”
“给了我们一周假,锅炉出了问题。你在北伍德那边怎样了?”
“呃,我有了一个新邻居,他会玩硬币戏法。《湖畔镇新闻报》的读者来信专栏上最近正展开一场激烈的辩论,讨论从
湖南岸的旧墓地那边重新划分镇区域的事。我不得不写出一篇言辞尖锐的编辑摘要评论登在报上,却既不能冒犯谁,也
不能告诉别人我们的真正立场。”
“听起来很有意思。”
“根本没意思。艾丽森?麦克加文上周失踪了。她是洁莉和斯坦?麦克加文家的大女儿,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她给里昂做
过几次临时保姆。”
对方似乎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但是再次闭上了,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只说:“太可怕了。”
“是呀。”
“那么……”接下来要说的话,应该不会伤害到对方的。“他可爱吗?”
“谁?”
“你的新邻居。”
“他叫安塞尔,迈克?安塞尔。他还不错,不过对我来说太年轻了。他很高大,看上去……怎么描述呢,用M开头的单
词。”
“普通?阴郁?高贵?已婚 ?”
对方发出一阵笑声。“是的,我猜他已经结婚了。我的意思是,已婚的男人都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他就有那种感觉。但
我想说的描述语是忧郁。他的样子似乎很忧郁。”
“而且神秘?”
“不算特别神秘。刚搬进来时,他看起来有点无助,甚至不知道应该封住窗户来保暖。过了这么些天,他看起来依然不
知道自己到底在这儿做什么。只要他在——他总是在这儿住几天,然后出门——他总是出去散步。”
“也许他是个银行抢劫犯。”
“呵呵,我也是这么想的。”
“才不是呢,这是我的创意。听着,玛格,你现在怎么样?一切都好吧?”
“当然。”
“真的吗?”
“假的。”
又是长长的一阵沉默。“我要过来看你。”
“萨米,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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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个周末,在锅炉修理好、学校重新开课之前。会很好玩的。你可以在沙发上帮我铺张床,再邀请那个神秘的邻
居过来一起吃晚饭。”
“萨姆,想当媒人了?”
“谁想当媒人了?跟那个见鬼的克劳迪亚相处之后,也许我打算重新和男孩子们交往一阵子。我搭车到艾尔帕索过圣诞
节的途中,遇到了一个很不错的陌生男孩。”
“这个,听着,萨姆,你一定别再随便搭车了。”
“你觉得我搭车来湖畔镇怎么样?”
“艾丽森?麦克加文就是在搭车途中失踪的。即使像我们这种镇子上,搭车也不安全。我给你寄钱过去,你可以坐车过
来。”
“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萨米!”
“好了好了,玛格。寄钱给我吧,能让你安心睡觉就行。”
“只要你别再随便搭便车,我才会安心睡觉。”
“好了好了,我专横的姐姐。替我拥抱里昂,告诉他萨米阿姨要来看他了,这次别再把他的玩具藏在本阿姨床上了。”
“我会告诉他的,有没有用不敢保证。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你?”
“明天晚上。不用来汽车站接我,我会请赫因泽曼恩用泰茜把我送过来的。”
“太晚了,泰茜现在闭关冬眠呢。不过赫因泽曼恩会让你搭车的。他喜欢你,你总是爱听他讲的故事。”
“也许你可以让赫因泽曼恩帮你写评论报道。估计他会这么写:‘说到从旧墓地开始重新划分区域,我想起这么一件
事:有一年冬天,我祖父在湖边的旧墓地旁射中了一只牡鹿。当时他的猎枪子弹打光了,于是他用祖母给他带的午饭里
吃剩下的一个樱桃核做子弹,打中了牡鹿的脑袋,鹿却像钻出草料架的蝙蝠一样逃掉了。两年之后,他又到那里打猎,
看见了当初的那只雄鹿。它头上两只鹿角之间顶着一棵枝叶繁茂的樱桃树。这次他终于打到它了,樱桃多得不仅让祖母
做了很多樱桃派,他们还一直吃到下一年的7月4日独立纪念日。’”
她们俩都哈哈大笑起来。
插曲三
佛罗里达州,杰克逊维尔 ,凌晨2:00
“广告上说你们在招人。”
“我们总是缺人手。”
“我只能上夜班,没问题吧?”
“没问题。填好这张申请表。你以前在加油站干过吗?”
“没有。不过我认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哦,这当然不是什么卫星科技,难倒没什么难的。嗯,太太,希望你别介意我的话,但你脸色确实不太好。”
“我知道,是药物的影响。实际情况比看上去的还糟。不过不再性命交关了。”
“那就好。你可以把申请表留给我。我们现在晚班很缺人手。在这儿,我们管夜班叫僵尸班。干的时候长了,你就明白
是怎么回事了。这么说……你是不是叫劳娜?”
“劳拉。”
“劳拉。好,希望你不介意和脾气古怪的人打交道。那种人总是夜里来加油。”
“没问题,我能应付。”
第十三章
嗨,老朋友,
你看如何,老朋友?
看在多年友谊份上。
为什么如此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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