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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岳传

_7 王心钢(现代)
贵州这地方,“山高皇帝远”。自从1912年唐继尧入黔、督黔以来,军阀割据,自成一统。此后,虽然贵州军阀内斗颇烈,派系倾轧,但是总能保持自己的独立性。1932年4月,身材魁梧的王家烈在用武力征服了前任军阀毛光翔之后,成为“黔霸天”。
王家烈所部在西南四省军阀中力量比较薄弱,所部号称五个师,其中犹国才、蒋在珍、侯之担三个师均割据一方,名义上归二十五军,实际上王指挥不了。王所能掌握的只有何知重、柏辉章的两个师。
当时,红军和黔军的战略态势是:红军的意图是从黔东南直趋黔西北,渡过乌江,占领遵义,建立川黔边根据地。王家烈的打算是,避开红军兵锋,减少兵力消耗,守住贵阳。
乌江,又称黔江,是贵州最大的河流,流急浪高,一泻千里,比湘江要险峻得多。负责守乌江的黔军二十五军副军长侯之担声言:“乌江素称天险,红军远征,长途跋涉,疲惫之师,必难飞渡。红军或不至于冒险来攻乌江,可能另走其他路线。”
在西南这一块,贵州是最薄弱的一块,谁都想伸足进去,所以用不着王家烈求救,本来在自家门口打红军不大积极的广东陈济棠、广西李宗仁突然“积极”起来,纷纷向中央发电报,要求率部进入黔地。
蒋介石自然不傻,他早已看上了贵州这块肥肉。他对秘书陈布雷说:“川、滇、黔三省各自为政,共军入黔我们就可以跟进去,比我们专为图黔而用兵还好。 川、滇为自救也不能不欢迎我们去,更无从借口阻止我们去,此乃政治上最好借口。今后只要我们政治、军事、人事、经济调配适宜,也可造成统一局面。”
蒋介石委婉谢绝了陈济棠的“好意”,而对于近在咫尺的李宗仁,只同意其部属廖磊率两个师进去。他唯一相信的只是薛岳的中央军,命令他们不要只顾尾追红军,先控制省府贵阳再说。
薛岳心知肚明,迅速命令部队奔赴贵阳。
这时,何键心中也有“小九九”,一边湘西的红二、六军团为策应中央红军,进占常德一带,威胁岳阳、长沙,他的湘军主力大都在湘南堵截中央红军,急需调兵对付红二、六军团;另一边他担心湘军主力一旦离开湘地、进入贵州,就会接受中央军的领导,失去对其的控制。因此,他与薛岳商量,将追剿军一分为二,由他和薛岳各任第一、二路追剿军司令;他负责对付红二、六军团,防止其与中央红军会合,薛岳负责长追中央红军进贵州。
薛岳早就不想接受何键的领导,何乐而不为?
1934年12月22日,薛岳率其中央军八个师及湘军刘建绪部四个师跟着红军进入贵州,经晃县、玉屏、施秉、黄平、镇远等地追击;红军则走余庆、瓮江、息烽,渡乌江至遵义而桐梓。
正是数九腊月,遍地冰霜。虽然早闻贵州是“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但这里道路崎岖和贫困状况还是让薛岳倍感意外。四处是只长石头不生草木的石山,山道崎岖,很少见到公路,山民的房子大都是泥棚房或茅屋。当地人很少种水稻,种的大部分是玉米和鸦片,尤其是过少数民族地区,百姓衣不蔽体,很多妇女因没有衣穿,躲在房里不敢出来。
薛岳部队从江西一路追来,并没有与红军有正面交锋,只是前卫部队在镇远一带,偶尔和殿后的红五军团相互接触几下,其余全部是送行到贵州的。用薛岳官兵自嘲的话说就是:“一路送行到贵阳”,“拾马屎,拾烂草鞋,拾到乌江”,“追,追,追死自己为止”等等。
红军也在沿途写下不少标语,如“有劳远送了”、“活捉王家烈,拖死中央军”等等,确实打动了薛部官兵的心。
在长追途中,薛岳部队虽未与红军作过战,但人马实力因沿途逃亡、疾病、落伍已减去大半,现如今经过这天下难寻的穷地方,更是士气低落。悲观厌战的情绪弥漫全军,低层官兵普遍认为这样追下去,不在战场上打死,在路上拖也要拖死。因而,逃跑的士兵也不少,在四军,连队人数多的七八十人,少的只有四五十人(江西出发时每连有120人左右)。周浑元纵队的情况,大致也与吴奇伟纵队差不多。
红军进黔后,如虎入猪群,一路扫荡前来。黔军二十五军虽说有五个师的兵力,沿途也筑碉堡堵截,但根本不是红军的对手,几乎是一触即溃。现红军已进抵乌江南岸,全黔震动。
薛岳恨恨地骂了一句:“这帮‘双枪兵’!”
1935年1月4日,薛岳抢在桂军前,率部赶到马场坪。此时,他才松了一口气,命令部队在马场坪附近休息两天,并急电白崇禧制止桂军前进。


文前内容 第61节:第十章〓进占贵州,山高云雾浓(2)
薛岳兴高采烈地对前来迎接的六路军副总指挥兼第二纵队指挥官吴奇伟说:“我们现在入了半个广西了。 ”
吴奇伟明白这话的意思,指的是桂系财源有一半靠贵州鸦片烟土的税收,现在截断了广西与贵州运输鸦片烟的主要通道,控制了贵州的鸦片税收,就等于占领了半个广西。
吴奇伟比薛岳早两天到马场坪。他介绍说,前两天,我已与王家烈在重安江会面,商讨下一步军事行动。为了安抚王家烈,我答应补给黔军一批枪支弹药。王家烈想让我们中央军布防在黄平、余庆一带,由黔军守卫贵阳。
薛岳“哼”了一声,说:“他想得倒美,无论匪窜何方,本军总以到达贵阳为目的。 不过,当前正是用兵之际,还得安抚一下他。”
正说着,参谋来报:“王主席到。”
薛岳看了吴奇伟一眼:“说曹操,曹操到,我们去迎一下吧。”
王家烈带着一批黔军将领,笑容可掬地握住薛岳的手:“薛总指挥,一路风尘劳顿,辛苦了。我代表本军将士和贵州百姓,欢迎大军的到来!”
薛岳笑着答:“为党国效劳,应该应该。初到贵地,还请王主席多多关照。”紧接着,薛岳向王家烈一一介绍周浑元、欧震、万耀煌等中央军高级将领。
双方寒暄一番后,进入正题。 薛岳一方面故作诚恳地对王家烈说,本军“除剿匪外,决不过问他事”;另一方面,又改变1月2日王家烈与吴奇伟达成的协议,令王部柏辉章师向遵义刀靶水开进,李成章、杜肇华旅向息烽推进。
王家烈一听,暗暗叫苦,薛岳之意十分明显,是要把黔军调离贵阳附近,为中央军进入贵阳扫清道路。但他知道,这是蒋介石之意后,又无可奈何。
1月8日,薛岳率兵团指挥部进入贵阳。第二天,他就在《致贵州省政府公函》里,以“本路军为追剿残匪,巩固追剿策源地”为借口,宣布已令吴(奇伟)、周(浑元)两纵队向贵阳前进。
此时,薛岳率领的中央军全部到达贵阳周围后,总兵力已大大超过黔军人数,令贵州军阀惶惶不安。
1月12日,薛岳在贵阳发表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演说,言称:“本军到黔,一般不明真相人民,妄造谣言,以为像从前式的军队,割据地方,扰害民众。现中央军则不然,此次不分畛域来黔任务,纯为剿匪,别无他意。”“本路军各官长,亦久经训练,此来纯为襄助王主席剿匪。”
薛岳反复声明中央军来黔“纯为剿匪,别无他意”,正是为了掩盖其为占领贵阳而做的军事部署。其实,这支自吹为“不像从前式军队”的中央军,来黔的重要目的之一,恰是要完成大军阀吞并小军阀的任务。
薛岳进入贵阳后,立刻反客为主,把巩固贵州地盘当作首要任务,总部设在贵州省前任主席毛光翔住宅里,自己俨然是贵州省的太上主席,把贵州省政府当作服务于他军事需要的机构,连王家烈进出城门都需经中央军检查。至此,王家烈叫苦不迭,说“中央军对待贵州人,比帝国主义对待殖民地还不如”。
1月18日,驻川参谋团以“迭失要隘”的罪名拘押了黔军二十五军副军长侯子担。薛岳再也按捺不住占据贵阳的欲望。1月21日,他派第九十九师师长郭思演接管城防,并任命郭为贵阳警备司令。
就在薛岳进入贵阳的同一天,红军兵不血刃地占领贵州的第二大城市遵义,并召开了著名的遵义会议,重新确定了毛泽东的领导地位。借薛岳忙着抢占贵阳之机,红军得以在遵义好好休整了12天,扩充了数千队伍,特别是有了正确领导,全军精神焕发,气象一新。
此时,红军面临最严重的问题,就是如何突破国民党部队的围攻,化被动为主动,开辟新的局面。1月20日前后,红军陆续由遵义、桐梓地区向西前进,在土城击溃贵州军阀侯之担的三个团,于29日渡过赤水河,进入四川南部(一渡赤水),准备在重庆上游的泸州和宜宾之间北渡长江,欲与四川东北部的红四方面军会合。


文前内容 第62节:第十章〓进占贵州,山高云雾浓(3)
蒋介石、薛岳对红军的情报主要来自于飞机的侦察。 红军这一行动,引起了他们的极大恐慌。
蒋介石认为红军已威胁西南,可能北渡长江,急电薛岳集中主力周浑元纵队北渡乌江尾追红军,并将王家烈二十五军列入六路军序列;另电驻川参谋团贺国光及四川军阀刘湘组织“川南剿总”;电告何键要刘建绪所率湘军各师由镇远进占石阡、印江继续北进,与彭水的鄂江取得联系,构成黔东北阻截线,以阻中央红军北渡长江与湘西红军会合。
当时的形势对红军来说,还是十分危险的。就兵力而言,除湘、鄂军在川黔边布置战略封锁线的部队及薛岳直接控制于贵州的机动预备部队约十个师兵力不计外,直接参加黔北追堵红军的兵力大约有15万兵力,除了王家烈的两个精锐师,还有龙云的滇军和刘湘的川军,都是兵强马壮,以逸待劳,其兵力是红军的五倍。 就地形而言,黔、滇、川边,南有乌江,北有长江,西有横江、金沙江,地障重重,比湘江更危险。
在土城,川军先红军一步占领有利地形,把红三军团的一部困在一个隘口。正在土城指挥的朱德总司令,不得不下令突围,在一个排的掩护下,冒死冲出土城。后来,国民党报纸还言之凿凿地说“匪首朱德已被击毙”!
2月21日,红军占领云南的扎西(威信)县城,恰好这一天是春节。
薛岳这一年的春节是在贵阳度过的。周浑元给薛岳送来一份“意外”的大礼。他们在战斗中抓获红三军团第五师十四团政委田丰。 田丰叛变后写下了一份有关红军的交代材料。
薛岳正为红军的飘忽不定而烦恼,得此材料,如获至宝,因为他从中了解到遵义会议的情况:“共军内部在遵义会议上井冈山派和苏俄派斗争非常厉害,井冈山派只谈主动硬干,坚决反抗国民党军,苏俄派则空谈理论避重就轻,斗争的结果毛泽东的井冈山派胜利,但内部不和,军心不稳。”
薛岳一边速命周浑元将红军叛徒田丰押解贵阳,他要亲自接见,了解红军详情;一边立即把田丰的材料速报蒋介石,并下发到各部队官长手里,让他们“知己知彼”。
蒋介石从薛岳送来的情报中,知道有遵义会议,从此毛主席全权指挥红军行动,引起他很大注意。他一方面认为红军内部意见有分歧,幻想红军会不统一,会各据一方;一方面觉得更应加紧围攻,不可轻敌。
蒋介石妄想将红军压迫于长江以南、横江以东、乌江以北和以西地区“聚而歼之”,于是随即调整战略部署:以何键为一路军总司令,刘建绪为前敌总指挥,负责对付贺龙、萧克的红二、六军团;以龙云为二路军总司令,薛岳为二路军前敌总指挥,负责对付中央红军;以朱绍良为三路军总司令,杨虎城为副总司令兼前敌总指挥,负责对付徐向前的红四方面军及徐海东的红二十五军。
在贵州的二路军作战序列也重新划分,以吴奇伟部编为第一纵队,周浑元部编为第二纵队,滇军(第十路军)孙渡部编为第三纵队,黔军王家烈部编为第四纵队,湘军李云杰部编为第五纵队,川军郭勋祺部编为第六纵队,湘军李韫珩部编为第七纵队。
这样的划分,使第二路军中吴、周、孙、王各部处于三重指挥之下:一是委员长蒋介石,二是总司令龙云,三是前敌总指挥薛岳。对于各纵队来说,蒋、龙、薛下达的命令都应该执行,但这些命令常常发生冲突,使纵队司令无所适从。
指挥的多层次并未使各军获得协调行动。事实上,二路军各纵队之间联系甚少,难以有统一可言。但此时的薛岳,更关心自己的权力问题。
薛岳到贵阳后,除向何键通报一些情况外,已不再受何键节制,直接以六路军总指挥名义发号施令,并直接向蒋介石请示。谁知,这次作战序列调整,蒋介石还是让他当二路军前敌总指挥,受二路军总指挥龙云领导,他心中又生不满。
2月21日,蒋介石撤销了六路军总部,让薛岳担任二路军前敌总指挥的同时,还兼贵阳“绥靖”主任,薛岳这才感到名正言顺,心满意足。


文前内容 第63节:第十章〓进占贵州,山高云雾浓(4)
二、红军反攻,乌江大败
红军活跃在贵州西北赤水地区一个多月,把周浑元第二纵队吸引到赤水河以西。 毛泽东见敌人在长江两岸已布重兵,对红军形成一个大包围圈,在此渡江显然不利。他当机立断,突然命令红军重返川南,一面挡住周纵队东归之路,一面挥军东进,在太平渡、二郎滩二渡赤水,重入贵州,并于2月25日占领桐梓城,随即进攻娄山关。
这一行动弄得蒋介石和薛岳等莫名其妙。他们对红军的意图各有各的看法。
四川方面认为红军占领桐梓后的次一行动,第一个可能是北攻重庆,威胁四川,策应川北红军;第二个可能是东进湘西与湘西红军汇合,因此要求薛岳将主力控制在乌江沿岸及赤水河一带,配合重庆方面布置围攻。
薛岳则认为红军不会攻重庆,而可能绕道黔东空隙地带南下迂回攻击贵阳。他主张把主力配备在贵阳及乌江南岸地区,确保贵阳安全,相机进击。吴奇伟等第四军高级军官和参谋人员大都同意薛岳的判断。
王家烈则认定红军必攻遵义,要求薛岳全力集中乌江北岸至遵义地区,保住遵义。
然而,薛岳并不理睬王家烈,仍在贵阳休整。王家烈对此十分不满。
2月25日,王家烈见红军主力正争夺娄山关,便直接打电报给蒋介石,要求蒋介石“请总指挥薛飞令各师,兼程到遵增援”。同时,驻扎于贵阳附近的中央军迟迟不前,也引起了粤桂川军阀对蒋介石的攻击和不满。为了堵塞粤桂川军阀之口,缓和一下矛盾,蒋介石不得不电令薛岳“务督各部向匪猛击”。/
薛岳接电后,只好要通了吴奇伟的电话,令其火速北渡乌江,增援遵义。
此时,吴奇伟正依照薛岳的命令率五十九师、九十三师从清镇开赴修文,原计划是防备红军南渡乌江进攻贵阳。他刚到达修文,便接到薛岳的电话命令,要他改变计划,因而感到不解,忙问为什么。
薛岳苦笑着解释,王家烈一天给蒋委员长一个电报,说红军主力进攻娄山关,黔军快守不住了。蒋委员长命令必须确保遵义。我已令周浑元纵队向遵义靠拢,以便会同你部增援遵义。
这个王盐巴。吴奇伟狠狠地骂了一句。
其实,红军主力究竟在哪里,薛岳心中也无数。特别是周浑元部已为红军所挡,不能向遵义移动。这也正是后来吴奇伟在遵义一触即溃的一个重要原因。
另外,从薛岳一份关于川滇边境电,说“窜据威、镇、牛街间之共匪主力,被我川滇军截击,西窜无由,饥疲不堪,随处劫掠,已成流寇。匪首朱、毛,有化装逃走说”也足见薛岳的情报不灵。
既然蒋介石已下了命令,吴奇伟也无可奈何,只好率部渡过乌江,于27日下午到达忠庄铺。
在忠庄铺,正准备吃晚饭,吴奇伟接到薛岳总部紧急的电话,说娄山关已落入红军手中,红军正在大举进攻遵义。
吴奇伟放下电话,正要派人去侦察情况,王家烈带着几个卫士匆匆走进指挥部。
王家烈见到吴奇伟就兴高采烈地说:“中央军及时开到,遵义就有办法了。”
吴奇伟问:“王主席,遵义方面情况如何?”
“我刚从遵义来,离开时,老城还在我们的掌握中。共军来势凶猛,确实是他们的主力部队。如果不马上驰援,恐怕难保。”王家烈拍着五十九师团长张德能肩膀说,“这回是你立功的时候了。”
王家烈没有料到的是,他愈强调红军主力已在遵义,吴奇伟就愈不敢急速前进。吴奇伟渡江前,原是希望周纵队能迅速靠近遵义,与他会合共同推进。但周纵队没有到来,使他有些失望。
吴奇伟来回踱了几步,从王家烈介绍的情况来看,红军主力已到遵义,遵义很可能随时落入红军手中,如此莽然驰援,恐怕很危险。他站定后,对王家烈说:“部队要等集结才能继续前进,还是先派人再侦察一下。”说着,他转身用广东话对旁边的参谋魏鉴贤说,“你先去看看,路上机警些。”


文前内容 第64节:第十章〓进占贵州,山高云雾浓(5)
魏鉴贤心领神会,立即带着一个卫士,乘王家烈的小汽车前往。 来到大约离遵义城四公里的地方,他叫司机停车,自己登上一个小山头,用望远镜观察城里的情况。遵义分新城、老城,新城在东,老城偏西。其时新城遍地红旗,无疑已为红军所占;老城方面,仍有疏落枪声,估计仍在王家烈部手中。
这时,他见有一支队伍正向右翼南面移动,马上下山。回到指挥部,魏鉴贤领会到吴奇伟刚才的暗示是不想派部队贸然到遵义,便报告说:“新城已遍插红旗,老城方面也已停止抵抗,一支共军正急速向我右翼移动。”
王家烈听了他的回报,便与吴奇伟商议说:“我现在手里只有一个团,其他几个团联系不上。当前地形,我们的主力应由西侧隐蔽地向桃溪寺前进,首先将红花岗占领。 川黔公路以西,由贵部向红花岗进攻;川黔公路以东一带高地,由我部八团坚守。指挥所位置于忠庄铺北端。你看怎么样?”
“行。”吴奇伟干脆地说。
是晚,一夜枪声,红军已完全占据遵义城,并抢占红花岗险要阵地。
28日上午10时左右,浓雾消散,吴奇伟命五十九师右翼部队开始向红花岗高地进攻。部队推进至半山腰时,突然遇到埋伏的红军猛烈抵抗,有一个营被胶着在半山上,攻不上去。五十九师师长韩汉英见状,增加一个团从左翼进攻。该团亦受到红军的反击,损失很大,被阻于山腰上,无法前进。
激战中,薛岳调来飞机增援,对红军阵地狂轰滥炸。 吴奇伟趁机派一队人马沿红花岗山麓冒死钻进谷地,企图迂回穿插。
迎战的是能征善战的红一、三军团主力,见敌人进入谷地,正是好时机,便于下午2时吹起冲锋号开始反攻,一部由公路以东的甘堰塘、南公山向敌指挥所所在地的忠庄铺后方,迂回攻击前进,迅速占领北端的有利地形,另一部由官田垭抄公路直趋敌指挥所,以致敌军全线动摇。
吴奇伟站在忠庄铺南端一个高地上,看到右翼受到的压力愈来愈大,占领高地的计划又不可能实现,有点急了。他回头对站在身边的两个参谋说:“我们面对的是共军主力,周纵队距离太远,九十师也要明后天才能赶到这里。你们看该怎办”
两个参谋建议立即脱离战斗,否则入夜有受到红军主力歼灭打击的危险。
吴奇伟犹豫了一下,便叫参谋拟撤退命令。撤退时间是下午4时,撤退顺序是军部、九十三师、五十九师,
吴奇伟考虑到,撤退中有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在红军强力压制的情况下安全退过乌江。
起初,他想把军部、九十三师与五十九师靠在一起,向乌江渡上游(离乌江渡约三十里)的老渡河点渡过乌江。后来,考虑到夜行山路,走不过红军,同时已约定五十九师由乌江渡前来增援。因此,他决定军部、九十三师沿公路南走乌江渡,五十九师掩护军部、九十三师撤退后,向老渡河点回息烽县待命。
下午3时半,离撤退时间只有半小时,吴奇伟与薛岳通了一次电话。谁知薛岳听完撤退计划后,并不同意吴部全部撤过乌江南岸,命五十九师撤回北岸,守住乌江两个渡口,等待支援。
吴奇伟有些无奈说,撤退命令已下,恐怕已无法改变撤退计划。薛岳怒吼道:执行吧!
晚7时许,天完全黑了下来,咆哮的浪声,让人有种危机感。吴奇伟率卫士数十人退到离乌江渡约15里的刀靶水,衔尾追击的红军已追上九十三师,与后卫交上了火。顿时,枪声、冲杀声一片。
这时候,部队乱成一团,已难以控制。吴奇伟心急如焚,要走嘛,薛岳有命令不准渡江;不走嘛,只有等待红军俘虏。这该如何是好?他急得朝天大吼:“好,我就死在这里吧!”
旁边的两个参谋完全理解吴奇伟之为难,一来因为薛岳不许部队渡江,吴奇伟当然不便只身脱身;二来因为许多营连长反对匆匆撤退,这些营连长由于长途行军,士兵逃亡太多,不好报账,他们希望小打一阵才走,便于报销。吴奇伟感到来自上下的压力和失败的责任,浑身不觉瘫软下来。


文前内容 第65节:第十章〓进占贵州,山高云雾浓(6)
枪声越来越近,情势紧迫。/ 两参谋马上招呼卫士,挟着吴奇伟向乌江渡急走,到渡口时,已是入夜时分。
守浮桥的工兵连长问吴奇伟:是否拆桥,何时拆桥
吴奇伟犹豫了一下,答:待武装部队过后拆桥。说毕,他率领数十名官兵首先渡过乌江。
吴奇伟过桥之后,聚集在渡口北岸附近的辎重队伍见军长渡江了,一拥而过,桥头的秩序顿时大乱,使守桥部队无法维持。
吴奇伟过桥后刚走上半山,忽听到背后枪声大作,回头一看,红军占领了渡口北岸山顶,居高临下,往下扫射,而撤退的部队麇集在山脚河谷,拥挤抢渡,十分混乱。
吴奇伟害怕红军南渡追上来,一咬牙,急令工兵砍断浮桥桥索。
只听“喳啦”一声,浮桥断了,桥上的官兵凄叫着,跌入江中急流,不知其生死如何。吴奇伟摇摇头,以双手掩眼,不敢观看。其时,渡口北岸尚有千多人留在河边,慌作一团……
这1000多人,除了少部分侥幸从其他地方逃过江的,大部分成了红军的俘虏,并作为新兵,补充进红军队伍。同时,红军还缴获了大批的辎重武器。
五十九师师长韩汉英当日并没有依照吴奇伟的命令撤退,而是在第二天拂晓始撤退,侥幸躲过红军一击,从老渡河渡江,当晚回到息烽。韩汉英见到吴奇伟,第一句话就埋怨吴奇伟不该下令撤退。他说,“即使拿不下老鸦山,至少也能坚守阵地待援,何至溃败至此?”
吴奇伟在第四军中一向被称为“阿婆”,很少发脾气。 这回,他突然打断了韩汉英的话说:“傻瓜,我们碰上了共军主力!”
韩汉英没有再做声了,清点人马,四个团出去,剩下的不过半数归来。
这次战斗,是薛岳的部队自在江西参加第五次“围剿”以来败得最惨的一次,五十九、九十三两个师共计被俘伤亡达3000人以上。薛岳闻之,脸色大变,对朱德、毛泽东所率的红军来去无定的机动神速感到可怕。为了掩饰败绩,确保嫡系吴奇伟、韩汉英的地位,他不单少报伤亡损失的数字,而且把战败的责任推到王家烈和九十三师师长唐云山身上,同时上报蒋介石,自请处分。
薛岳自经此役后,狂妄自大的气焰减低了不少。而红军方面,兴致勃勃的毛泽东,面对娄山关大捷,写下了著名的《忆秦娥·娄山关》: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三、挤走家烈,贵阳告急
蒋介石惊闻薛部在遵义大败,大骂“娘希匹”,认为这是“追剿”以来国军的奇耻大辱,来电要求薛岳查明罪责,以申军纪。薛岳不敢怠慢,亲赴乌江南岸指挥,并速令在贵阳整补的九十二师梁华盛部和九十师欧震部驰援,并令吴奇伟继续指挥九十二师、九十师,准备渡乌江反攻遵义,立功赎罪。
3月中旬,蒋介石给薛岳送来两份手令:一件是强调今后在前线“追剿”的部队长,无论追剿堵截与防守,如不与城池共存亡,未奉命而私自逃亡者,一律治以失土“纵匪”罪;另一件是强调,由于遵义战役失败教训,今后对飘忽无定的共军在战略上虽要猛追猛截,在行动上要稳扎稳打。部队每进一地,在宿营前,一定要修碉堡,碉未修成不许入营。各部队长应告诫官兵,不得有丝毫疏忽,切切毋违之语。他还提醒薛岳要重视毛泽东的指挥,说:“毛既当权,今后对共军作战,务加谨慎从事,处处立于不败之地;勤修碉堡,稳扎稳打,以对付飘忽不定的流寇,至为重要。”
正是蒋介石的这些“指示”,让本以机动见长的薛岳部束缚住了手脚。
3月10日,红军离开遵义,继续西征。3月12日,川军郭勋祺纵队抢在吴奇伟部前,第一个进入遵义,结果得到蒋介石的犒赏。
蒋介石得悉红军向仁怀、茅台、赤水西进后认为:红军战斗力仍未消减,不可轻视;贵州西北地瘠民贫,大军行动不仅米粮困难,就是柴草也不易得,红军徘徊于此,乃系大方针未定的表现。这一段长江两岸多系横断山脉,山峻,大部队无法机动。今后红军只有化整为零,在乌江以北打游击,因此,决定严密封锁,再把碉堡政策拿出来。他电示薛岳:


文前内容 第66节:第十章〓进占贵州,山高云雾浓(7)
共军已成强弩之末,势将化整为零,在乌江北岸、长江南岸、横江东岸打游击,冒险渡长江公算不大,应令各纵队实施江西“围剿”时的碉堡战术和先求稳定、次求变化的方针,分路追歼截堵,逐次缩小,加以包围。
薛岳据此,电令各纵队沿途大修碉堡,切断红军供给,想重施江西故伎,困死红军。
3月21日,蒋介石扬言“督师”,偕夫人宋美龄由重庆飞抵贵阳,随行的有蒋的顾问端纳、陈诚和晏道刚等。蒋介石抱定与红军一决雌雄的战略企图,野心勃勃,一抵贵阳即对党政军人员发表了一篇盲目乐观的“训话”。他说:“共军已是强弩之末,今被迫逃入黔境,寻求渡江地点未定,前遭堵截,后受追击,长江俨如天堑,环山碉堡星罗棋布。 ”
在他看来,红军已到了“走投无路”的困境。他的决策是迫使红军不得不进行决战。他当即督促薛岳尽量把部队向川南紧缩包围圈,以为红军再无回枪之力。
蒋介石对吴奇伟部在遵义之役的失败,余恨未消,撤换了九十三师师长唐云山之职,由甘泗初继任;对五十九师师长韩汉英仅撤职留任。身为指挥官的吴奇伟由于得到薛岳的力保,只记大过了事。唐云山事后对此愤愤不平,认为薛岳有偏心,赏罚不公,他的九十三师比五十九师损失小些,凭什么只对他如此处分。
在贵阳公馆,蒋介石和陈诚、晏道刚、薛岳等会商。薛岳借机痛陈王家烈的种种罪状,要求中央撤换王家烈的军政职务。
原来,自从进入贵阳后,薛岳便把心思放在如何挤走、挤垮王家烈,好取而代之,当“贵州王”。他派人四处秘密收集王家烈如何在贵州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材料,尤其是王家烈纠结粤、桂、滇系搞所谓联省自保的反蒋行动,同时,他还派人收买王家烈属下的黔军各师长,搞分裂、瓦解黔军、迫使王家烈下台的行动。
薛岳此举正合蒋意。结果,王家烈不仅丢了贵州省主席的职务,还失去了对黔军二十五军的控制权,最后落得个军事参议院中将参议的虚职,被彻底赶出了贵州。与此同时,蒋介石任命老政客吴信忠为贵州省主席,将二十五军五个师编入陆军编号或非陆军编号。这样,盘踞贵州多年的地方势力派从此被驱逐。
可以说,蒋介石借红军长征的机会,施展了“一石二鸟”的阴谋,虽然他妄图聚歼红军于黔北一带的罪恶计划并未实现,然而却得了一个贵州。正如李宗仁所说:“共军西窜,未替蒋先生打下广西,却打下了一个贵州。”
然而,唇亡齿寒,蒋介石对付王家烈这一“阴招”,让云南的龙云、四川的刘湘、广西的李宗仁等西南的军阀对中央军都保持了警惕。
不过薛岳也有难受之处。蒋介石到贵州后,实际上以战场指挥官自任,撇开了他的贵州绥署和前敌总指挥部,亲自打电话调动部队。薛岳变成了一个侍从参谋,等于一个高级传令军官。每一道调动指挥部队的电令,薛岳非经请示不敢做主。更难受的是,若不如意,蒋还会耳红脸赤骂个不停。
当红军三渡赤水进入川南后,薛岳一时摸不清红军的动向。29日,侯汉佑在土城来电,说红军停止西进,一部有回转模样;30日,周浑元急电,说红军似有偷渡乌江模样。
这一情况很出薛岳的意外,颇感惊慌。他请示蒋介石后,火速调第七纵队李韫珩部,由遵义昼夜兼程赶赴乌江以南养龙站线,接第九十三师残部防务。
原来,蒋介石在贵阳忙着调兵遣将的时候,毛泽东突然指挥红军向东回师,已于3月21、22日经二郎滩、太平渡四渡赤水,然后调头向南,在敌军的间隙中穿插急进,经枫香坝、沙土直指乌江南下。除留下红九军团在乌江北岸迷惑与牵制敌人外,红军主力于3月31日在大风雨的黑夜,乘竹筏南渡乌江,把蒋介石的主力部队全部丢在乌江北岸。
红军渡江后,在牛场集结,佯攻贵州息烽城,并继续南下,4月2日在黑神庙、湖水场将李纵队五十三师的阻击部队击溃后,分兵两路,一部经开阳、修文、龙里间向贵阳南进,一部向瓮安、余庆东进。


文前内容 第67节:第十章〓进占贵州,山高云雾浓(8)
蒋介石开始恐慌,匆匆召见陈诚、顾祝同和薛岳等了解情况。 大家判断红军这个行动,一是乘虚袭击贵阳,一是仍图东进与湘西红军会师,两案之中以后者公算较大。但两者都威胁贵阳的安全,当前应以确保贵阳为急。
蒋介石随即做出决定,严令前线各部队衔尾疾追,调遵义李韫珩纵队迅速南移至息烽堵截;调李云杰纵队由黔东西进占领黄平、余庆地区堵截;调孙渡纵队限期前进集结贵阳,另外电刘建绪、徐源泉等部布置东西防堵,廖磊部从南面布置防堵。
薛岳即用火急电报和电话下达命令,声嘶力竭。
为了保卫贵阳,安定人心,薛岳在贵阳绥靖公署内召开党政军重要人员讲话,说追堵大军云集,勉以精忠报国,确信在领袖指挥下必可成功。他再度转电各县长要与城共存亡,闻风即弃城者杀无赦。
4月4日,薛岳接李韫珩电告,该纵队在息烽县的黑神庙与红军遭遇,红军先头部队已过息烽。蒋介石闻之,立即传令嘉奖李韫珩并给予犒赏,同时召集陈诚、薛岳等商量对策。
薛岳认为,红军距贵阳仅百余里,判断红军急求东进,估计在强势兵力跟踪尾追下,聚兵攻坚难免受挫,可能不致进攻贵阳城;即使有靠近贵阳的行动,也只是虚张声势,掩护主力东移。 在贵阳的守城部队只要坚守撑持一天,追击部队即可赶到。
陈诚则指出,贵阳兵力单薄,援军孙渡部尚在向贵阳急进途中,必须妥为安定人心,并加强城防工事。此外,空军第三队,必须更番侦察敌情并探明追击、增援各军位置。
为了保障蒋介石个人安全,薛岳令韩汉英组织有力部队确保清镇飞机场绝对安全。
4月5日,飞机侦察来报,红军先头部队有向东南迂回模样,并在清水桥搭起浮桥。当夜,贵阳外围风闻有红军游击队活动,弄得整个城市人心惶惶。
蒋介石表面上故作镇定,其实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安。他打电话给薛岳,过问黔灵山、东山、螺丝山、照壁山、图云关、大小关等处的工事及城防守备和兵力强度,特别关心清镇飞机场的情况,并要薛岳发火急电,催促各纵队驰援贵阳。午夜时分,他竟步出“行辕”查勘城区工事,申斥城保司令郭思演指挥下属不力,玩忽职守……
是夜,蒋介石泻肚子,翻腾一夜,宋美龄伤风发烧。次晨一早,蒋介石将侍从副官蒋孝镇大骂一顿,责怪不该让他住透风的房子。蒋孝镇心有不服,暗中对晏道刚说:“他受惊了怪房子。”
这段日子,薛岳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生怕蒋介石有闪失,但手里又无兵可调,只得一天几个电报催各纵队赶快到贵阳“勤王”,昨晚更是一夜未眠。
4月10日,蒋军各纵队火急火燎赶到贵阳附近,而红军见作战目的达到,虚晃一枪,突然转向西南,奔云南而去,把所有东追的蒋军甩在龙里以东地区。
整个四渡赤水的战役,是非常巧妙的运动战。毛泽东指挥红军大踏步前进,大范围迂回,忽南忽北,声东击西,弄得薛岳摸不清红军动向,整个部队疲于奔命,被牵着鼻子走,始终达不到“追歼”目的。
可是,蒋介石还大肆宣扬他用兵如神,指挥若定,为自己遮丑。周浑元纵队的师长万耀煌在事后曾悄悄地对晏道刚嘀咕道:“共军转个弯,我们腿跑断。”他这话真是一语破的。


文前内容 第68节:第十一章〓滇川迷茫,崖暖铁索寒(1)
第十一章〓滇川迷茫,崖暖铁索寒
一、入滇丢图,焚香结盟
4月13日,惊魂甫定的蒋介石确信红军主力没有东进,而是掉头西进,并很快地渡过北盘江时,连忙急电龙云,命将云南仅有的一些军队布置于滇、黔边黄泥河以东防堵,同时即命薛岳离开贵阳,率一、二、三、四、七纵队等跟踪追击。/
薛部各级官兵厌倦情绪非常浓厚,大家都希望能随薛岳留在贵阳休整一番。其他官兵可发发牢骚,作为前敌指挥官的薛岳却不能。他把第四军军部、第一纵队指挥部和前敌总指挥部合在一起,打造了一个较精简的指挥系统,并抽出九十九师周化南旅作为自己的警卫部队。为了鼓舞士气,他主动弃马轿步行,催军前进。
一路前行,薛岳都能收到蒋介石的电令,指示部队的追击路线及战术要领,打算把红军消灭于盘江流域。 但因为鉴于遵义之役失败的教训,担心中了红军的埋伏,蒋介石又严令各部走到哪就要把碉堡修到哪,这自然自己捆住了手脚,比起红军的灵活多变的战术来,薛部迟缓许多。十三师师长万耀煌发牢骚说:“共军走直路,我们走弯路,这怎么能追得上!”
贵州以“地无三尺平”著称,初入云南时,也是山里来,山里去,但是到了曲靖附近,从山上远望坝子地,像个小海湾,平坦开阔,风光优美,让人走起路来也舒服许多。红军从龙里、惠水、紫云、贞丰经兴义沿着黔桂山区进入云南,然后由兴义折向西北,出沾益直趋金沙江边。薛部则走贵阳通昆明的大道,经安顺、关岭、普安、盘县进入云南。两军前进形势,极类似江西出发时到湘桂边区那一段的情形,即薛部一直跟在红军的右侧后前进。
红军西进云南,意在渡金沙江北上。为使滇军让开北进渡金沙江的通道,毛泽东决定利用龙云惧怕红军占领昆明的心理,首先佯攻昆明,再次调动滇军集中到昆明去守城。
龙云果然中计。
由于士气低落,行动缓慢,薛岳率前敌总部到云南平彝(富源)时,已落后于红军数天路程。这时,龙云从昆明发来急电,说红军先头已到达嵩明、寻甸附近,距昆明只有30公里,昆明城里,正规守军寥寥无几,十分危急,要求孙渡纵队昼夜兼程回援。
孙渡纵队是滇军的主力,一进云南境内后,自然得接受龙云的指挥。薛岳也无可奈何,只好令孙渡纵队全速前进,其他纵队迅速跟上,力保昆明。
当佯攻昆明的战斗紧锣密鼓地进行的时候,红军主力到达距昆明15公里的杨林地区就掉头北进,分别取道禄劝、武定、元谋,直奔金沙江。甩掉了追敌的红军,急需云南地图。红军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简称中革军委)指示各部队想方设法,搜集大比例尺地图,迅速找到供大部队渡江的地点。
想不到薛岳与龙云这回倒解了红军的燃眉之急。
4月28日,红军中革军委纵队沿曲靖公路前进时,一辆国民党军车从昆明方向急驰而来。红军先头部队就地展开,并以排枪向汽车轮胎射击。军车被迫停下,车上的两个敌人成了红军的俘虏。更令红军欣喜的是,车上竟然发现他们最迫切需要的20余张比例尺为十万分之一的云南省地图和一批云南上好白药等物资。
原来,薛岳也在为没有云南省的详图以及缺乏治疗伤兵的药品发愁,于是向龙云写了一封信,派其副官驱车前往昆明请求支援。龙云应薛岳之请,批给云南省详图20余张、白药等物一批。红军抓的两个俘虏,一个是汽车兵,一个正是薛岳的副官。
红军战士们风趣地说:“三国时刘备入川,是张松献地图,这次红军入滇,则是龙云献地图。”毛泽东得知情况后也高兴地说:“我们正为没有云南详图而犯愁的时候,敌人送上门来了,真是解了燃眉之急!这一战绩比在战场上缴获武器还重要,可谓巧获呀!”
薛岳接报后,心里有些恼火,见人就骂。然而,令他恼火的还在后头,5月5日,中央军主力刚到嵩明、富民附近时,薛岳及前方指挥官就接到龙云的电报通知,各军师除采买人员凭证进入昆明城外,部队不许入城。
薛岳读完电报,气得把纸揉成一团,甩在地上。
但老资格的龙云不比王家烈,蒋介石也要让他。薛岳无奈,只好率副官、卫士各一人,于5月6日进入昆明,来见龙云。
没想到,久经江湖的龙云迎接薛岳的礼节,仅次于迎接蒋介石,并发动两广驻滇同乡欢宴薛岳,给足了薛岳面子。薛岳喜得忘乎所以。
两人私下相谈时,龙云主动说明了不让中央军入城的三条理由,一是怕误了追击红军的日程;二是防止红军曾着国军服装冒充中央军混入昆明城之事重演;三是红军截去军用地图,对昆明虚实有所泄漏,不得不防。


文前内容 第69节:第十一章〓滇川迷茫,崖暖铁索寒(2)
薛岳心中明白,龙云的这三点都是次要的借词,实际的主因是怕中央军抢了他龙云的地盘。/ 但他没有点破,表面上还夸说:云公英明。
当天晚上,灯火辉煌,龙云在都南饭店宴请薛岳,上的一道主菜正是薛岳爱吃的广东名菜“龙虎斗”。两人在酒席上越谈越投机,似有相见恨晚之感。龙云提议,今日既然有缘,两人不妨金兰结盟,结成好兄弟。薛岳欣然应允。两人当即焚香告天,拜起把子来,相约同甘苦,共患难,相互支持。
自此以后,两人就以兄弟相称,龙云为大哥,薛岳为弟,保持了多年的友谊。抗日战争时期,龙云放心地把滇军主力交给薛岳指挥,相处得很好。
应该说,薛岳与龙云结盟,是追击红军的一个意外收获。/ 无形中,国民党中央又得到云南省的支持,为全面进入大西南创造了条件。
第二天,薛岳获悉红军已分头抵达龙街渡、洪门渡和皎平渡一带后,请求空军天天派飞机侦察、轰炸,同时命令吴奇伟、周浑元、孙渡纵队加速尾追。
这时,追击红军的先头部队万耀煌第十三师,已到达距石板河不远的团街附近,薛岳急令该师全力尾追红军,保持火力接触,不让红军摆脱。
但是,万耀煌怕孤军深入,被红军吃掉,在先头部队与红军后卫三十七团火力接触、遭到猛烈反击后,就在团街构筑工事,固守不追了。
蒋介石严令薛岳督促各纵队:“不顾任何牺牲,追堵兜截,限歼匪于金沙江以南地区,否则以纵匪论罪。 ”这使万耀煌更加陷入困境。为了摆脱困境,他设了个金蝉脱壳计。当晚,他直接向蒋介石发电,谎称:派侦察队严密搜索,在前进的方向上,尚未发现共军的任何行迹,故决定在原地休整一天,俟查明共军去向后,再尾击而“剿”之。
蒋介石接到电报后大怒,向万发出了“限即刻到”的手令,如再违令,将按军法从事。在蒋介石的严逼下,万耀煌只好重新向团街推进。
万耀煌师这一“犹豫”,正好为红一、三两军团赶来皎平渡渡江争取到必要的时间。
蒋介石也给薛岳来电,妄想消灭红军于金沙江以南地区,并有“同仇敌忾,灭此朝食”之语。薛岳因而不敢多在昆明停留,迅速赶赴前线,指挥部队。
5月7日晨,在与龙云话别时,他告诉龙云,已限各部在5月9日在金沙江集中,要在金沙江边将红军主力聚歼,不容他们渡过金沙江。龙云建议说:“我军应竭力追击环州、石板河一带的共军,乘他们半渡的时候,一举歼灭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薛岳亲率四个师直扑元谋,谁知扑了个空。
原来,红军主力已离开元谋,正集结在金沙江渡口附近,构筑防御工事。薛岳因而想在元谋附近集中兵力,企图包围红军于金沙江渡口南岸。
这一地区,北面是金沙江,北岸有川军驻守,河流湍急,不能架桥,难以飞渡;西面有一条小河,为天然障碍,以少量兵力,即可防御;只有东南方面属丘陵地带,地形复杂,部队容易接近敌前。太阳下山,天色朦胧的时分,远远看去,乌黑乌黑的一长列大山横在前面,也分不清哪儿是树,哪儿是光石头。山影子前面,金沙江像一匹摊开的灰布,宽宽地铺在那里,也分不清哪是河水哪是沙滩。山、河连接的中间,已经亮起了点点闪烁的灯光。薛部扑上去时,到处只碰到“稻草人”,不见红军踪影,不知红军到哪里去了。
第二天一早,薛岳接到江北会理守军的电报,才知道红军主力在皎平渡口,找到了七条渡船,从5月1日至9日,整整运了九天九夜,现已全部顺利渡过金沙江。
薛岳感到纳闷,滇军、川军不是说,他们早已把渡船藏起来的吗,红军是怎样找到这些渡船的?眼见得计划落空,薛岳只能望江兴叹,并暗骂龙云、刘湘“剿匪”不力。
5月10、11日,蒋介石接连电令薛岳:“匪既渡江,我第一第二纵队与李师,即由薛总指挥亲率渡江,兼程向会理急进”,以便“封锁朱毛股匪于金沙江以北、大渡河以南、雅砻江以东地区,根本消灭”。同时,为了鼓舞士气,特通令前线部队,以团为单位,集合在驻地空旷地点,听候命令。


文前内容 第70节:第十一章〓滇川迷茫,崖暖铁索寒(3)
随着隆隆的马达轰鸣声,蒋介石的专机驾到,每到一处,它都低飞俯视一转,以示“高空视察”,并抛落下蒋介石的手令,手令大意谓:“所有中央部队必须绝对听从薛司令官指挥,继续渡江北进,如违,军法严办!”然而,这一招并无实效,蒋军部队士气仍然一蹶不振。/
巧渡金沙江成功,是红军这次战略转移中取得的有决定意义的胜利。由于这一胜利,数十万敌军被甩在金沙江以南,红军得以在会理休息了五天。
二、穷追不舍,疲惫不堪
金沙江,源于青藏高原,奔腾南来,在元谋境内突然来了个急转弯,甩开了与之并行的澜沧江和怒江,独自掉头北上,形成了有名的长江第一弯。/ 奔腾的金沙水,在海拔5000多米的哈巴大雪山和玉龙雪山之间,冲出了3000多米深的大峡谷。
5月10日,天空下着绵绵细雨。薛岳收到川康边防总指挥兼二十四军军长刘文辉发来的电报,说红军主力在通安、会理地区出现,请求增援。薛岳因而电令各纵队分开渡江,其中吴纵队在皎平、纳平、鲁车,周纵队在红门,李师在(乾干)盐井、树节各渡口。
谁知各部在到达地点、准备搭浮桥渡江时,又碰到新的困难,一是很难找到搭桥的材料,二是水流湍急,难以搭建,根本无法渡江。其实这也是当时红军渡江时所碰到的困难。薛岳只好改变渡江部署,吴纵队转向元谋金沙江渡江,周纵队和李师转向巧家渡渡江。
由于江面有1500多米宽,只有两只小船,日夜抢渡,还渡不了一师人。/ 船小人多,气候闷热,各部队不听渡江指挥官的调度,滇军官兵还与中央军的官兵打起架来,弄得吴奇伟、周浑元、李韫珩等彼此埋怨,大发脾气。
就这样,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折腾,薛部各纵队才全渡过金沙江。而红军早已过西昌、冕宁向大小相岭前进,相距一个星期的行程。
就在薛岳忙着渡金沙江时,红军一面围攻会理,一面在此召开了会理会议,通过了毛泽东北上通过彝族地区、强渡大渡河的计划。于是,红军放弃攻打会理,急行军500公里,穿过崎岖的羊肠小道,抢在川军完全封锁大渡河之前,赶到大渡河。
渡过金沙江后,薛岳立即命令各纵队沿着会理、西昌大道前进,企图追上红军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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