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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的真相》钻石途径之三

阿玛斯(A.H.Almaas)(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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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的真相
  译者序... 3
  作者序... 4
  前言... 5
  第一章 探索的火焰... 6
  第二章 你在这里吗?... 10
  第三章 我是谁?... 13
  第四章 活着是为了什么?... 22
  第五章 本体与自我理想... 28
  第六章 不认同与投入... 39
  第七章 不等待... 47
  第八章 支持与自我了悟... 52
  图书目录
  作者序 ............. 1
  前 言 ............. 1
  第一章 探索的火焰 ............. 1
  你怎么知道你从别人那里得来的就是真理?你的老师或那些伟大的哲人是否清楚什么知识对你最合适?耶稣基督曾说过要爱你的邻人,但这就是你必须做的事吗?佛陀说解脱是最美好的事,可是你怎知道这就是你的需要呢?
  第二章 你在这里吗? ............. 11
  你根本不需要借由完成重要的事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因为你本身就是最重要的东西。你不需要大彻大悟或做出高尚行为去赋予自己人生的意义,因为你本身就是最独特最有意义的,你的重要性是无须证实的。
  第三章 我是谁? ............. 19
  你用了许多东西把自己包装起来,这么做只会使自己受限。你能够从任何一个面向去看这个包装,就显示出你并不是这包东西的内涵。如果能允许这份洞见产生,你会发现自己其实是超越这一切的。
  第四章 活着是为了什么? ............. 35
  意义不是思想可以解决的一个问题,它不是靠头脑就能找得出答案的。它不是任何东西的结果,也不是可以去满足的理想或形象;你只能自然坠入你真实的本质里。然而自然坠入真实的本质里并非易事,这可以说是最困难的一件事了。
  第五章 本体与自我理想 ............. 49
  自我理想是一种弥补作用,目标就是填补心中的坑洞。整个社会的运作都是建构在补洞之上的。每个人都有许多目标、理想和计划,而这些都是在弥补某些失去的本体面向。
  第六章 不认同与投入 ............. 69
  只要试图达成任何理想,你都会觉得痛苦,只有充分经历痛苦的过程,你才能认清这一点。如果深深地经历了痛苦,并且对这个过程产生了完整的了解,你就成熟了。一个真正成熟的人会深刻地感觉到,快乐与和谐都存在于吾心深处。
  第七章 不等待 ............. 85
  真正的圆满意味着你已经了悟自己一向是完整无缺的。你存在的本身就是完整的,而完整跟好坏、苦乐、得失都无关。一旦认清了这一点,你就不再等待了。时间不再是用来等待的东西。如果不再有任何期望、渴求或恐惧,等待的心情就不见了。
  第八章 支持与自我了悟 ............. 95
  与老师在一起时你通常能彻底地做自己,但是一回到工作岗位或是与人交谈时,那份自在感就不见了。这时敌人会变得非常有帮助,因为他们能协助你发现:原来我并没有建立起内在的支撑力。其实你的敌人是借由痛恨你、不关心你来教导一些事。
  第九章 界分所造成的两难之局 ............. 111
  你会发现你即是爱,而且每一个人都是爱,这样你就不需要再恐惧任何人了。当你把某个人当成他的身体时,才有排拒他的理由;一旦发现那个人就是爱的本身,你还有排拒的对象吗?排拒某个人就等于在排拒自己,爱某个人就等于在爱自己。
  第十章 知识与利益 ............. 119
  一旦知道真正的你是超越身、心、情绪和感受的,甚至还有更深的东西是你所不知道的,那么你的人生观一定会改变。譬如你终生都在寻找一个能够爱你的人,最后却发现自己的本质就是爱,如此一来你还会去追求爱吗?
  第十一章 存在与理解 ............. 133
  理解是非常奇妙的东西,如果运用得当,它就能引领你一层又一层地揭露内在的真相,直到你面临一个无法完全理解的东西为止。当理解终结自己的时候,我们的心念活动就寂灭了,那时只剩下了存在,里面是没有任何心智活动的。
  第十二章 反应、存在与作为 ............. 149
  在理解的过程中我们不能有任何造作,只是觉察自己如何在抗拒就够了。一旦有了理解,你就不再深陷于抗拒里。其他的一切交给本体就对了。这就是为什么有人会把本体称为恩宠的原因。恩宠会因此而降临,将你融解掉。
  第十三章 易感性与存在 ............. 167
  其实百分之百的脆弱易感,就等于百分之百的不脆弱。相反的,企图排除掉我们的易感性、钝化自己、制造出坚硬的外壳,只会让恐惧加深。外壳不但使我们孤立,而且会加深我们的恐惧,如此一来我们更是孤立无援,再也得不到这个宇宙的支持了。
  译者序
  超个人心理学划时代运动的先驱
  现代西方心理学最主要的任务之一,乃是要整合它们对人性的深度理解与世界宗教传承早已发现的心灵解脱之道。心理学不但要治疗人类在俗世生活里的烦恼,还要为人类带来真正的解脱及身心灵的统合。A.H.阿玛斯将毕生献给了这项任务。他从客体关系心理学及弗洛伊德派的自我心理学撷取了许多概念和经验,同时也汲取了心理动力理论及其他的心理学体系。他更从自己的咨询过程中累积了深厚的个案经验。他受过最高层的佛法训练,并接受过其他的东方修炼法门,他自己在修行上也有深刻的证悟经验。他的观念反映了葛吉夫(Gurdjieff)的教诲、苏菲神秘主义、金刚乘及禅宗的精髓。他提醒我们不但要观察人格与心智的内涵,还要洞察人类内心最深的本质。
  阿玛斯发展出来的"钻石途径"是一条精准而直接的道路,它提供给我们的除了对心理活动的深度知识之外,同时也邀约我们发展出智慧、爱、喜悦、活力、祥和、热情、好奇、快乐、信任、感恩等等的品质。它把上述的品质视为我们生命本体的不同面向,如果我们能允许自己在每个当下开放地体验内心所有的感觉,我们自然渴望活出具足本体的生活。对大部分人而言,这份渴望在感觉上似乎是一种深沉的哀伤和痛苦,它埋藏在我们日常的觉知和意识活动的底端。这个背景场域是那么平常,所以我们经常忽略它。某些人甚至会紧紧抓住这股渴望,把视野放在遥不可及的彼岸。还有的人则基于自保而刻意贬低这股渴望,甚至认为它是不可能达成的一种幻觉。或许绝大部分的人终其一生都在梦游中,丝毫没考虑过我们这份最深的渴求。
  一旦隔绝了本体之中的能量、热情及力量,我们的生命就无法拓展了。我们会感到虚弱、匮乏、不满足,而这又会促使我们向外追求各种的赞美、肯定、安慰和支持。我们想要说服世界我们并不是那么虚弱,然而我们越是努力证明我们的力量,我们的虚弱就越明显。这又会形成一种想要批判自己和别人的冲动,于是我们的超我--内化的母亲形象--便开始全盘掌控我们的人生。人类因为和本体失去联结而造成的"心理坑洞",往往是我们最想填满,也最不能面对的问题。这些心理上的议题一向被视为自我认识的障碍,但"钻石途径"并不把它们看成是障碍,反而将它们当成是发现终极真相--本体--的重要线索。"坑洞理论"可以说是钻石途径对人类阴影层问题的核心洞识;它最能补足东方修行传统在心理支持上的不足。几乎所有的匮乏、自卑及不安全感问题,都是源自于童年的创伤经验。这些由创伤所形成的心理坑洞既是我们不愿意面对的一种内在威胁,也是发现我们早已丧失某些本体品质的机会。整个"钻石途径"的精髓就在于揭露坑洞里的情绪能量,并探入更深的本体品质--譬如上一段曾提过的爱、活力、祥和、喜悦、信任、感恩等高层精神境界,而这些品质都是钻石般的本体的不同切面。
  钻石途径采用的方法非常广泛,它整合了情绪治疗、认知治疗、直觉式的揭露、呼吸技法及精微能量的探讨,而这些全都包含在灵性的架构之内。多年来阿玛斯已经训练出一批老师,学生们的小型聚会便是由这些老师所带领的。大型聚会则是用来发表演讲,进行经验性的练习,譬如静坐及其他的锻炼方法。阿玛斯和钻石途径的其他老师也带领长期闭关。学生们则必须靠自己来消化老师的教诲,并且进行某些特定的练习。这个途径会随着学生的需要继续发展下去,不过其中最重要的方法就是"探索"。
  "探索"与通过高次元的觉知来鸟瞰意识活动不大相同,后者是东方传统的禅定修持所采用的方法,其优点是比较容易进入定境与不认同的境界,因为基本上它并不去研究意识的内涵,但缺点却是无法发展出心理动力式的观察,也无法"确知"人性错综复杂的问题症结是什么。"探索"则是一种"理解"的途径,它不仅是头脑的认知,而是整合了智力、情感、身体觉知、精微能量及直觉的一种自我认识。"探索"鼓励也容许自己去体验当下所呈现出来的坑洞--深层的负面情绪能量,而不带有偏见、定论,也不去担忧结果会如何。这种体验越来越深化之后,我们的觉知就会通达本体的各个面向而得以整合。这样的方式能带来的是真正的成长、疗愈与解放。
  超个人心理学界的精英肯·威尔伯(Ken Wilber),将钻石途径誉为西方心理学和东方智慧的最佳整合途径之一。威尔伯说:"它整合了向上回旋和向下回旋之道,成为一个前后连贯而又十分有效的内在工作形式。"连托尼·施瓦茨(Tony
  Schwartz)和拉里·斯皮罗(Larry
  Spiro)这两位难以取悦的知识界精英,也给予钻石途径高度的肯定。《狂喜之后》的作者杰克·康菲尔德(Jack Kornfield)更是对钻石途径倍加赞誉,他说:"阿玛斯将深刻的灵性智慧及心理学知识注入到钻石途径里,这项工作令他成为现代心理学划时代运动的先驱。"
  "钻石途径"系列丛书,是阿玛斯与学员互动时的心得记录,也是他十本着作中最贴近一般大众的教诲。但愿这个划时代的整合途径,能为国人带来有别于传统的启蒙和洞识。
  作者序
  我们活在一个美妙、神秘而不可思议的世界里,但大多数人很少能享受这真实的世界。我们能够觉知到的世界,多半充斥着争斗、痛苦及无意义感。这种情况起因于未能充分活出和证悟人类所有的潜能。若是能证悟和开显出人类的本体,潜能才得以充分实现。
  钻石途径系列着作,是由我多年来对加州和科罗拉多州内在工作团体的谈话结集而成。这些谈话的目的,乃是为了引领和导正那些专心致志于证悟本体的人。
  这些谈话是针对特定学生在证悟过程中所出现的状态和阶段而准备的。我们采用的教学方法称为"钻石途径"。谈话一开始探讨的是内在工作所面临的各种状况以及必须了解的知识和问题,接着探索的是越来越微细而深入的各个发展阶段,最后探讨的则是证悟的条件,以及最成熟的几个状态中有哪些需要了解的细节。
  每一次的谈话都会阐明本体或存在的某种状态,而相关的心理议题和障碍也会加以精确的探讨。我们所采用的是现代心理学对存在状态的理解,以及对个人心智、生活和内在揭露过程的解析。
  然而,这一系列的谈话并不仅只是细微而详尽的引领,同时也表达和彰显出人类本体的揭露过程,使我们能看到真实世界--我们真正的天性--中的神奇、奥妙、优美与富足。
  每一次进行谈话时,老师都会针对学生的需要而阐明存在的某个次元。老师既是这实相的体现,也是能传达攸关这实相鲜活知识的管道。
  我希望有更多我的人类同胞能加入这真实的世界,并能体尝到生而为人不可思议的美及尊严,充分示现出对真理之爱。
  前言
  自我了悟的过程会历经几个阶段,每个阶段都跟本体的某些状态、心理上的某些议题以及智慧上的领悟有关。这些阶段所形成的了悟,部分取决于我们的教诲,部分则受到我们学习程度的影响。钻石途径乃是通过对个人经验的探察,自然而然地揭露心灵深处的真相,而探察的动机则是基于对真理的爱好。
  第一个阶段我们可能会首度发现到本体(Essence),也就是心灵(soul)真正的本质。本体具有许多不同的品质,我们称之为本体的不同面向。由于自我及人格诸多的不足、匮乏和渴求,所以必须借由发现本体来解决这些内在议题。第二个阶段我们会发展出对自我(ego)及心智(mind)活动的客观理解,而这份智慧也是源自于本体。本体就像镜子一般清晰地映照出自我及人格的真相。
  然后我们又会进展到第三个阶段,这时我们的身份认同开始从自我转向本体。
  《钻石途径Ⅰ》所探讨的是第一个阶段的问题,《钻石途径Ⅱ》针对的是第二个阶段的发展,《钻石途径Ⅲ》则着重于第三个阶段的自我了悟。这个阶段的议题不再是内心的匮乏、冲突或人格的渴求,而转为集中在自我及身份认同。这时我们要认清的是,虽然本体已经被发现和理解,但我们还是会认同自我。这时我们不再强调本体即是真我,而是要真的证悟到本体的存在。
  这个阶段会从自我认同转向对本体的认同,并且让本体成为我们最主要的经验。而这又会促使我们去面对和消融那些最深的、从未被揭露的自我结构,因此我们会经验到最根本的自我观念上的改变。许多根深蒂固的认知到了这个阶段都会被看破,我们会发现这些观念都只是一些天真的假设罢了。
  到了这个阶段我们会客观地认清本体,而不再从人格的角度来认识它。本体这时会被经验成一种存在,一种没有时间感的当下。《钻石途径Ⅲ》同时从个人性及宇宙的面向来探讨自我了悟。
  本书精细地阐明了本体经验以及它所带来的智慧,同时也阐明了与其相关的自我议题及结构。读者必须将本书的内容运用在自己的亲身经验,这样才能避免落入头脑的认知。为了让本书的内容真正发挥滋养的功效,读者必须真诚地观察自己的亲身经验,全心全意地投入于内在工作。
  第一章 探索的火焰
  你怎么知道你从别人那里得来的就是真理?你的老师或那些伟大的哲人是否清楚什么知识对你最合适?耶稣基督曾说过要爱你的邻人,但这就是你必须做的事吗?佛陀说解脱是最美好的事,可是你怎知道这就是你的需要呢?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将去往何处?当我们在回答这些问题时,必须认清我们对自己是否够诚实。其实这两个问题是息息相关的。来这里进行内在工作的人,大多认为自己有一个可以追寻的目标,但你们究竟想去往何处?也许你们认为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可是你们真的知道吗?我能知道你们将去往何处吗?就算你们认为我知道,可我会不会把答案告诉你们呢?即使我说出答案,你们会不会遵循,能不能遵循?
  这些问题都不是你的头脑能够回答的。这些问题应该问而不答,因此不要立刻用头脑回答它们。这些问题就像火焰一般,如果用头脑回答它们,你就把火焰熄灭了。一旦回答了这些问题,探索的火焰就消失了。
  若是一有答案就感到满足了,你一定会像大部分人一样,自认为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将去往何处。这样的人生在感觉上是肤浅而缺乏意义的。如果不提出最根本的问题,就等于在按照人云亦云的公式而活,但你为什么会相信别人对生命的看法呢?其实你并不确知什么是真相,什么对你是最重要的,什么在你身上会生效。承认自己愚昧无知比假装有知有识要强得多。知道自己是无知的,而且不装出有知识的样子,你心中的那个根本问题就会继续燃烧,你对真相就会有深切的渴望。
  受限的知识无法回答根本问题
  看一看你人生的每一时每一刻,譬如眼前这个当下,你会发现大部分的时候你都自以为已经知道当下什么事是最有利的。你的思维、感觉和行为都显示出你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你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什么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事。这样的认知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它们大部分来自于早期的童年。有的是由大人直接教给你的,有的是你间接从环境中汲取而来的,还有一些是通过听闻和阅读而得来的。这些都是受限的知识,不论其源头是什么。受限的知识是无法回答根本问题的,譬如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之类的问题。受限的知识会告诉我们说,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得到快乐、有所成就、感觉美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满足自己的梦想、想办法得到某个人的爱,或是赚许许多多的钱。这样的局限不过是一种生存的自保机制罢了。你存活下来了,因此你的知识已经物尽其用达成任务了。如果只想继续生存下去,那也无妨,不过我们和动物又有什么差别呢?
  这种受限的知识是无法用来回答根本问题的。
  你怎么知道你从别人那里得来的就是真理?你怎么知道你的老师或那些伟大的哲人是否清楚什么知识对你最合适?耶稣基督曾经说过要爱你的邻人,但这就是你必须去做的事吗?佛陀说解脱是最美好的事,可你怎知道这就是你的需要呢?
  有人说你必须学会做自己,这个道理听起来很美好。还有的人说你必须摆脱自己的人格,发展出本体,这个道理听起来也很棒,但你怎么知道这些建议一定能解决你的问题?除非亲自去实验,并且从自己的经验中得到一些领悟,否则你不能确知什么。在确知之前,你的行动都是奠基于信仰或信心之上的。如果毫不质疑地假定别人所说的话就是真理,你的内在火焰一定会熄灭。你会自以为有了解答,但其实你的解答是别人的。他们并不是为你找出了答案,他们是为自己找到了解答。我们会借由别人的解答来慰藉自己,并且以为我们可以利用别人的知识,这样的想法只会助长我们的惰性。
  那么你、你自己,是否真的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你可曾允许自己去质疑,去提出一个炽热的问题--而不立刻以道听途说的答案来熄灭这团火焰?
  某人告诉你觉知或留意会对你有益,于是你试着去觉察,结果确实有一点帮助--但你仍然不知道这便是所有问题的解答。如果你认为你知道,那就是在对自己说谎。你必须一边为自己探索,一边在心中维持着这个问题。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该去往何处?这类的问题令人很不舒服,然而这些都是最真实的议题。如果不提出这些问题,并且让它们延续下去,你将永远无法为自己找到答案。你的心总是充满着概念、理想和计划,你总想填满自己,让自己感觉快乐,为自己找到自由。但这些概念只会让心中的火焰熄灭,让那个炽热的问题安歇下来,为自己带来一些小小的慰藉。
  让疑团在心中深化,不急着找答案
  因此,一开始就要察觉我们并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你要察觉你的心极力想说服自己答案已经有了。其实你不但不知道答案是什么,甚至不知道这些问题是否有解答。你以为到这里来可以得到一些东西或是经验到一些事情,你希望在这里找到自由,但是你真的确定吗?你真能确定我们的做法对你有益吗?如果你不回答这些根本问题,又如何能确知呢?
  也许你听别人说过:若想得到别人的爱,就必须无私地去爱别人。这是许多伟大的导师都说过的话,不过对你而言这只是值得探索的传言罢了。你有没有可能放下自己的概念、思想和知识,让心中的这个问题延续下去?能不能暂时忘却所有的公式、早先听过的说法、父母曾说过或未曾说过的话以及所有伟大导师的教诲,然后安静地与心中的那个问题共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将去往何方?人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让这团火焰在你心中燃烧而不试图用答案来熄灭它。
  我们可不可以让这个疑团在心中深化?我们能不能让自己的存在变成一个问号、一股热切的渴望?这是一场没有动机的追寻,它没有任何要达成的目标。因为它没有任何目标,所以这团火焰会继续在心中燃烧和深化。不要熄灭它或掩盖它,只要让它存在于心中就够了。让它烧掉你所有的概念以及事情该怎么样的信念。让它烧光你所有的善恶观念。让这个疑团继续深化和扩大。
  你能不能让自己变成这个疑团,这份对真相的质疑?你来到世上是否只为了生存、工作、吃饭、爱、恨、生小孩及死亡?你能不能放下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能不能空掉心中所有的理论、知识、信念、理解等等,只是单纯地维持着那份追寻,安住在那个不受任何人事物或过往历史所影响的疑团上?即使过去曾经感受过爱、解脱和放松,你又怎么知道这些就是你当下需要的东西?你过去所拥有的洞见也许是正确的,但你怎么知道这就是当下及未来的需要?为了查明真相,你只能放下它们。你能不能保持在彻底未知的状态--放空你的头脑,维持着觉知,不丧失意识?
  我们能不能摆脱所有外来的影响,摆脱别人以及自己的想法,只是维持在当下的疑团中?你会发现,别人若是说出了某个真理或是当你产生某种洞见时,你往往会说:"喔!太棒了!这就是了。"于是你心中的火焰就被熄灭了。
  让存在变成一团烈火,烧去所有既定的概念
  我们为什么会如此急切地想找到答案?我们总想立刻抓住眼前所出现的救赎承诺。为什么不能安住在那个疑团上?为什么会认为救赎即是解答,自由便是答案?为什么会认为解脱或爱便是解答?你如何能决定贫富、生死、自由或束缚?你的心有没有可能摆脱这一切?
  我不想给你任何答案,我只是在提出问题。你必须让自己的存在变成一团熊熊烈火,一团渴望的火焰。你只是深切地想知道真相是什么而不追随任何既定的概念。你完全安住在当下的疑团中,然后让这股疑团烧掉所有的概念、信念及各种想法,甚至包括曾经听过的伟大教诲。如果不让这团火焰彻底燃烧,如何能安身立命?别人的解答如何能完全满足你?
  这场追寻是纯属个人的。这是你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境遇和自己的体悟,别人无法为你回答这些问题。所有外来的答案都不属于你,你必须进行自己的探索。任何一种指导或建议都要加以深究,不要因为听了某些道理就把问题放下了。缺少这份诚恳的质疑,这种没有动机的追寻,内在工作是无法完成的。缺少了这团火焰,任何的内在工作都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探索的火焰必须壮大,直到变成圆满本身
  我们这里所进行的内在工作只是一种引领,你必须靠自己去探索一切。你的动机必须是纯粹而真实的,你的内在火焰必须保持下去,否则你只会错用内在工作。你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而进入某种状态,但那种状态可能并不是你的存在会带领你进入的。你可能会发展出某种境界,或是从某种状态里解脱出来,但你怎么知道这样就能完成你的命运?你也许认为自己应该变得更有耐心、更不害怕、更放松、更富有或是更美丽,然而这些都只是你心中的想法罢了。真正的质疑是没有特定目标的,如果认为自己有一个特定的目标,你的火焰已经熄灭了。假设你告诉自己说,你来这里是因为想得到解脱、变得有爱心,或是想变成这个那个,那么就意味着你已经知道一切了。
  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真的。认为自己已经知道一切就是在自欺,因此最诚实的答案便是:我会在这里,是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来到这里最真实的理由就是在这团火焰之上扇风。
  这些问题并不是理论或哲学思考,它们就埋藏在你生命的最底端,无论你正在做什么,这些问题都存在于你的每个当下。如果假装自己已经知道了,就是在浪费眼前的这一刻。不论你做什么,都只是在浪费生命罢了。不但你心中的想法可能是错的--想法只是一种概念而非觉知,它会把追寻的火焰熄灭,令真相的发露受阻--而且只要答案不是来自于直接的觉知,就可能会阻碍或扭曲你的经验。
  我的话并不是要让你责难自己或是让自己变得更好,而是要你亲自见到真相。你必须清楚地看到自己如何熄灭了心中的火焰,如何不断地在制止心中的探索。
  你可能在自己身上已经下了某些功夫,拥有了某些美好的体悟或洞见,但你怎么知道这些美好的体悟就是你当下所需?你又怎么知道自己所获得的知识可以解决眼前的问题?因此火焰必须燃烧下去。探索的火焰必须被强化、深化和不断地壮大。这股火焰必须把所有的东西都烧光,直到它变成圆满的自身为止。这股探索的火焰可以烧掉所有的抗拒、所有的残渣、所有的想法以及过去所累积的一切,这样你才能看到眼前完整的真相,而不需要倚赖别人的经验或过往所学到的一切。若是能不受任何影响地认识眼前这一刻的真相,你就能彻底跟自己的真相共处。只有具足了这样的信心,人生才有意义。真的知道自己是谁,就会知道自己将去往何方,这样你才会感到满足。
  没错,这里确实能提供一些协助和引领,可是无法给你解答,只能帮助你探索。内在工作乃是要促成你自己的内在发展,使你能独自面对心中的疑团。跟自己独处是很困难的事,我们的环境通常不支持我们单纯地活着、不模仿、不反应、保持真实。
  你能不能彻底跟自己亲密共处,完全不受任何影响,也没有任何偏见?你能不能让这股探索的火焰在心中独自燃烧?
  第二章 你在这里吗?
  你根本不需要借由完成重要的事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因为你本身就是最重要的东西。你不需要大彻大悟或做出高尚行为去赋予自己人生的意义,因为你本身就是最独特最有意义的,你的重要性是无须证实的。
  几周前我们曾经问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现在我们要问一个更根本的问题:"你在不在这里?"你真的在这间屋子里吗?我指的显然不是"你的身体"在不在这里?而是"你"在不在这里?你觉不觉得自己身处于这间屋子里?你是否觉察到自己当下的存在以及当下这一刻的真实经验?或者你已经迷失在各种念头、计划、情绪反应和想象中?你的心是安住于当下的,还是正忙着进行各种好恶活动,忙着评断自己及其他事物?
  让自己只是单纯地活在这一刻
  你整个人是处于当下的,还是正试图回到当下?你能不能觉察到周围的人事物?能不能觉察到周遭的环境?还是已经迷失在念头的旋风里?"你在不在这里?"这个问题并不是要你变得更好或更正确,而是要你很诚恳地探索自己:此刻的我有没有活在当下?我在不在我的身体里,还是早就把身体遗忘了?我所谓的"你在不在你的身体里?"指的是"你有没有彻底填满你的身体?"我想知道你是活在自己的脚里面,还是仅仅拥有一双脚?你是活在自己的肚皮里,还是含含糊糊地知道自己有一个肚皮?
  你是真的活在双手里面,还是远远地在遥控着它们?你有没有活在自己的细胞里,整个充满自己的身体?如果你没有活在身体里面,那么你当下的经验又有什么意义?你是不是在作准备,好让自己未来能活在当下?你是不是在对自己设定一些条件,"等我有了足够的时间,就可以活在当下了"?
  不论你告诉自己什么样的说辞,你所拥有的只有此刻,眼前的这个当下,其他没有任何一件事是真实存在的。就你最直接的经验而言,只有当下这一刻是真正与你相关的,只有当下这一刻才是真实的。因此我们必须问自己,为什么我们要等待适当的时刻、适当的情况才能安住于眼前这一刻。也许那个适当的时刻永远不会来临,你心中所设定的条件永远也无法达成,因此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开始存在于眼前这一刻?最直接最明显的经验就是眼前这一刻。无论这一刻发生的是什么,这就是你全部的人生了。未来不是你的人生,因为它永远不会降临。真正存在于眼前的,永远只有当下这一刻。
  因此你能不能让自己只是单纯地存在着?我并不是在建议你应该让自己得到什么或做什么,甚至去理解什么,我指的仅仅是存在罢了。你有没有给自己这个存在的特权?你为什么会认为你的所作所为便是一切,而你能得到或不能得到的东西都比当下的存在更重要?为什么你永远都想得到某些东西或去某个地方?何不放松下来安住于眼前的事物,单纯地存在于你所有的细胞里?何时你才能从远大的志愿中落实到眼前这一刻?
  停止追寻,停止梦想、计划、工作或达成某件事。不再企求什么、操控什么、想要变成什么,或是试图达到某种境地。你把最单纯最明显的事给忘了,若是不能活在自己的身体里,就等于失去了所有的意义,同时也得不到真正的满足。如果你整个人都不在这里,如何能得到满足呢?我们最根本的状态就是存在,若是无法存在于当下,便只能存在于现实的边缘。这是我们所犯的最大错误,也就是所谓的"大背逆"(the great betrayal)。
  快乐不必外求,你自己就是最珍贵的宝物
  我们永远都在追求享乐,以各种方式疯狂地追求享乐,而忘了那最单纯、最根本的快乐:安住于当下(just being here)。一旦能真的安住于当下,就会发现眼前早已具足一切的圆满与至乐。
  我们的习性和制约会让我们忘掉自己与生俱来的宝藏--存在的喜悦和自在的心境。我们总以为一旦达成某项计划及美梦、我们所在乎的某个人若是喜欢上了我们,或者完成了一趟美妙的旅行,我们就会快乐了。这样的态度其实是对我们真实身份的一种羞辱,因为我们本身就是快乐、喜悦、最高的价值和最深的意义。一旦了解这一点,就会发现向外追求快乐是多么荒唐的事。我们会发现这么做根本是在缘木求鱼。
  快乐或价值并不是做了某些事的结果,这些状态就是我们的本质(fundamental nature)的一部分。如果能单纯地让自己存在,自然而然会经验到这些状态。你是世上最珍贵的一个宝物,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却让自己变成了最贫穷、最无足轻重的东西,这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你能不能停止心中的旋风,让自己放松下来,单纯地存在着。无论身处何处都可以让自己做到这一点;你不需要去迦纳利岛才觉得快乐,不需要跟一个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才感觉满足。在你的快乐之上设定这些条件,根本是对自己的一种羞辱。也许到了迦纳利岛或是与自己心爱的人相处确实会感到快乐,但其他的时间要怎么办?
  你放弃了自己,然后开始向外追求满足。你觉得某些东西不见了,于是开始不断地向外追求。如果你所追求的一切东西都不能满足自己,你就会变得越来越疯狂。就因为你已经停止"存在",才会形成这种模式。如果你只是让自己单纯地存在着,心中没有任何欲求,也不想达成什么,那么一切其实早就具足了。并不是只有某些人可以对单纯的存在感到满足。不,每一个人都可以感到满足,如果我们能够做自己的话。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质,也是生而为人的意义所在。
  如果能单纯地让自己去感觉当下这一刻,就能自然而然地觉察到当下的障碍是什么。是什么东西让我们无法安住在当下这一刻?为什么总想处在不同的境地?为什么总想追求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物?我们的好奇心会被这些问题激发,开始去揭露心中的希望、恐惧和各种信念,进而认清是什么在阻碍我们觉知当下的存在。
  一旦停止挂虑,就会发现快乐并不是我们可以从外面得到的东西。它也不是行动的结果。存在的本身才是我们一直在追求的东西。我们所追寻的快乐、喜悦、安详、力量和权力,都是存在的某些面向。我们的本质和源头就是最珍贵的,它也是实相的核心。
  人们所追寻的一切都近在眼前
  因为忘了自己的本源和本质,我们才会滞留在存在的边缘,而无法活在我们的核心。这真是一个悲惨的故事。心灵导师告诉我们:人类是颠倒梦想的,而且已经步上了歧途。他们指的就是我们已经脱离了自己的存在。但这并不意味我们真的迷失了方向,其实我们一直都活在当下,却总是不断地向别处去寻找它。你的存在就是那个能够感觉、能够看的东西。
  你并不是那些念念相续的思想,而是更根本更实质的一种东西。我们所追寻的一切就近在眼前,可是我们却舍近求远,不断地注意着自己想要或不想要的东西。所有经验的内涵都只是存在的向外示现罢了。
  因此为什么要等待?你到底在等待什么?难道会有人送你这个礼物吗?没有任何东西比你的存在更美好更珍贵了。
  你对未来的期望就是无法安住于当下的一种阻碍。期待事情能有所不同,会让你继续去追求未来的理想,然而这一切都只是海市蜃楼,你永远也无法到达那里。这便是最大的扭曲以及最大的误解。如果你追求那些海市蜃楼,就是在排拒真正的自己。
  当然,即使能安住于当下、让自己沉潜于眼前的真实中,你还是可能会经验到一些不愉快的情绪;然而这些都只是内心深处的障碍罢了,若是能继续安住于当下,它们迟早会消失的。你可能会经验到不舒服、恐惧、伤痛以及各种负面情绪,这些都是因为逃避当下所产生的反应。这些都是被你扫到无意识(unconsciousness)底端的一些情绪,它们并不是真正的你。如果能安住于当下,就能认识和理解这些感觉,然后它们就会逐渐消解掉,因为这些我们信以为真的情绪并不是真实的。
  当这些幻觉消解掉之后,你真实的本质就会浮现出来。你会经历一场净化的过程,但并不是存在受到了污染,而是你累积了太多对实相的假设和信念。若是继续自欺和期望,你就会停留在沉睡状态。
  真正的你就是你的存在
  我们的内在工作并不是要达成某种境界,而是要让我们的存在浮现出来,让我们活在身体里面。这并不意味着偶尔静坐一下就够了。我们总以为:"我打完坐就可以继续忙我的事,完成我重要的计划了。"然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你不需要借由完成重要的事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因为你本身就是最重要的东西。你不需要大彻大悟或做出高尚行为去赋予自己人生的意义,因为你本身就是最独特最有意义的。你的重要性是不需证实的,你的独特性并不是来自于你特殊的能力或成就。
  你重要是因为缺少了你的存在,生命本身就失去了意义和价值。一旦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你就会感觉到一股无法减轻的快乐。无论你在做什么--擦地板、上厕所、进行某种美妙的创作活动,都会感觉无比的快乐。每一个当下都是珍贵的,每一个当下都是充实的。你并不是感觉、思维或意识的内涵,这一切都不是真正的你。真正的你就是你的存在。
  第三章 我是谁?
  你用了许多东西把自己包装起来,这么做只会使自己受限。你能够从任何一个面向去看这个包装,就显示出你并不是这包东西的内涵。如果能允许这份洞见产生,你会发现自己其实是超越这一切的。
  不久之前我问过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后来我又问道:"你在这里吗?"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继续问自己这两个问题,亲自去探究一下。今天我要提出第三个相关的问题:"你是谁?"
  第三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是一种陈述,因此你的心中若是出现任何答案,请忽略它。现在我们要探索一下,我们有没有可能回答第三个问题。我不准备给你任何答案,但是我会提出问题来帮你探索。你可以一边探究,一边听我说话。
  探索自己,不要作任何假设
  你总是说"我是......"以及"我要......"因此我们现在要看一看这个"我"是什么。现在并不是在暗示有一个所谓的"我",我们不想从一开始就设定什么,因此先不假定这个问题有没有答案。我们接受所有的可能性。这项探索只是基于我们的好奇以及对真相的兴趣。
  当你问:"我是谁?"这个问题时,你的心中可能会出现:"我是曾经做过某某事的人",或者"我的身高一百六十厘米,体重六十公斤",某些意象、感觉和话语会立刻出现在你的脑海里。我并不是说这些都不是你,我们只是在探索这些是不是你。我们并不是在假设有一个自我可以被发现,或者它能不能被发现,能不能被描述,我们要探索的是"你到底是谁"。你可能会认为:"当然我有一个自我,而且我很清楚它是什么,至少某些时候是清楚的。"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不要作任何假设。
  我们总喜欢采用"我"和"自我"这些字眼,而且我们的思想、感觉和行为都像是有一个自我似的。现在我们要探究一下这份自我感到底是什么。当你说"我是、我要、我喜欢、我愿意或我不愿意"时,你指的到底是什么?
  以往你也许有过某种体悟,因而感觉那就是"我"。或许你真的有了一些体悟,你真的发现过自己的实相,但眼前的你已经不一样了。我们要发现的是当下这一刻的你。当你说"我是谁"的时候,必须很确切地回答当下这一刻的你是谁。
  有一个东西可以帮助我们探索自己,那就是所谓的"身份"或"身份认同"。弄清楚自己是谁,基本上就是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什么。检视每个当下的经验,你会看见身份和身份认同之间的关系,你会发现你随时都在认同某个东西。或许你很难察觉到这一点,但每一刻你都在认同某个东西、某个人。
  因此我们必须探究自己到底在认同什么,并且要质疑这件事。每一刻你都有一种自我感:"我在看"或"我坐在椅子上"。只要你一说"我"这个字,这个我就是在执着某个东西。然而这个"我"所执着的东西就是你的真相吗?
  你的身体是你吗?
  当你静坐时,请问是谁在静坐?请留意你的经验,看看你能不能回答这个问题。请问那个正在静坐的"我"是谁?你的"我"很可能正执着于自己的身体。正在静坐的是你的身体,因此当你说我在静坐时,你指的是不是"我即是我的身体"?你不会把自己看成是一种感觉或观点,因为感觉是无法坐下来的,头脑也是无法行走的,唯一能坐下来或行走的只有身体。
  我们会发现对身体的认同是非常固着及强有力的。这份认同感比我们所能想象的更微细更深沉。当然某些人根本无法想象还有别的可能性。不认同身体是很困难的事,因为我们终生都相信我们就是自己的身体。我并不是在说你必须改变这个观念,只要觉知到这一点就够了。
  当我们说"我的身体"时,这副身体到底属于谁?这个拥有身体和拥有自我的人是谁?这个"我"到底是谁?我有一个"我"或"自我",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道理,是不是还有一个更大的我,而它拥有一个小我?
  你是不是有一点被搞糊涂了?很好,你终于被搞糊涂了。你一向以为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这项探索就是要让你知道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
  看看当下的你,请问是谁在那里观看?是什么东西在那里观看?你可能会说:"我正通过我的眼睛在观看。我的脑子正在思想。"请问通过你的眼睛在看的是什么东西?这个能够思想的是什么东西?
  你是坐在那里的一个存有,但是你所经验的这个存有到底是什么?它有没有任何形状?你可能立刻会认为你这个存有的形状就是自己的身体;即使你不认为身体是你,至少你身体的形状可以定义出你这个人。我们并不是在暗示这种认同是不好的,我们只是在探索真相是什么。
  当下这一刻你所认为的你到底是什么?如果你能察觉你把身体当成了自己,那么借由这份觉知就能帮助你不认同。你会发现你并不是你的身体,那么你到底是谁?
  你的历史是你吗?
  如果不把身体当成是自己,你又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你可能会有一种身份感或是一种存有感,但那份感觉到底是什么?你可能把它和头脑连到一块儿:"眼前我似乎有一种自我感,那份感觉似乎在我的体内,但又不是身体本身。"这个拥有自我的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一种感觉?还是一连串的思想?或者是跟过去相关的某种东西?你是不是把过往的一切都当成了自己?
  你通常会用记忆来定义自己:"我是在某年某月诞生的,父母是某某人,我属于某个星座。我的母亲抛弃了我,我虽然不喜欢上学,可是成绩仍然得A。一直到二十一岁我才有性行为,因此我一直有挫败感。我怀过孕,并且堕过胎。我结过婚,但婚姻没有维持下去。"你就是以这种方式在定义自己的?你能不能不用这些记忆来描述自己?
  我们头脑里的身份感以及情绪上的自我感,跟过往在我们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是无法区隔的。过去曾发生过的事件、感觉、情绪反应、好或坏的经验、所有的历史等等,都无法跟我们所认为的自己分隔开来。
  但是你这个人和你的历史为什么会扯上关系?因为个人历史总是跟身体有关。如果你说:"我曾经被车子撞过。"请问是什么东西被车子撞了?或者你说:"我被母亲抛弃了。"请问是什么东西被你母亲抛弃了?假如你说:"我诞生了。"请问是什么东西诞生了?你把所有的事件和记忆都跟身体相连了。这副身体是通过时空在活动的,而所有的事件都发生在它身上。因此你要不是把身体当成了你,就是把它的经验变成了一种杂乱的结构,一种心理上的认同,并且由它来决定你目前的身份,甚至认为它能决定你的未来。
  现在你或许已经能察觉自己在认同过去的历史,以及由它所组合成的自我感。这一切都会形成所谓的"我"这个标签。然而这个标签到底是什么东西?当你用个人历史来定义自己时,你所有的经验都会包括在内,甚至是开悟之类的本体经验。譬如你回想起两个月前的一次本体经验,而你认为那才是真正的你。它变成了你个人历史的一种资粮,而你现在正企图借由这回忆来助长你的身份感。但谁说那就是现在的你?你是一成不变的吗?若是借由过去的记忆来定义自己,即便是本体经验也会变成你记忆里的收藏品。可是你的本体并不是一个可以被收藏的东西。
  这时你可能会说:"等一等,如果我不是我的身体,我不是过往的历史,那么我是谁?我变成了一个站在边缘上的东西。"如果这么说,你的质疑就是:"对这个状态我是应该害怕,还是应该渴求?我该迎向它,还是拒绝它?"请问这一刻的你到底是谁?你现在不就是在认同过往的历史吗?
  客观地看待自己的身体和历史
  假设我告诉你你是谁,那又有什么差别?那也不过是在你的脑子里和你的个人历史里加入新的资讯罢了。
  你有没有可能只是看着自己的身体,并且认清你对它的认同,同时又能客观地看待你的个人历史而不对它产生认同?你能不能在一瞬间看到你人格的整体?大部分的时候你都在认同这个整体,就像是活在一团云雾中,而竟然还用这团云雾来定义自己。你有没有可能察觉自己正在做这件事?你能不能看着自己的经验,认清你是如何在认同自己的个人历史?你知不知道你很难摆脱掉这些回忆、想法和概念?
  但不要企图摆脱掉它们,只要认清它们很难被摆脱就够了。我们现在不是要做什么,而是要认清真相。我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在引导你看见当下、当下、当下,如此而已。我们并不是在寻找确切的答案,我们只是在探索。
  若是以这种方式看见了人格的整体,你就会发现有些模式是一成不变的。你永远把自己当成了同样一个人。或许你已经有了一些改变--譬如喜欢的东西不一样了,感觉上也比较快乐一些,但大体上你还是原来的你。你的思考方式仍然跟往常一样,你的感觉也差不多,你对事物的反应还是一成不变。个人历史有一种含糊的连续性,而这会带给我们一种身份上的认同感。这种认同感不过是一个标签,一种源自于记忆的感觉罢了。
  这种情况有点像是在看电影。电影的画面看上去是连贯的,但如果停格的话,你就会看到一个个独立的画面。你的记忆就是一连串的画面,如同电影一般。这些画面连贯到一起并且转动时,就会有一种连续不断的感觉,而你会运用这种感觉来定义自我及个人历史。事实上,你现在的感觉也是被它所定义的。
  你现在知道要摆脱掉它有多难了,但你又不能说:"也许我可以不被过去的历史所定义,也许我并不需要知道离开这间屋子之后会去哪里。"因为这样你就会想:"等一等,如果我失去了记忆,人们可能会把我送到医院里,塞给我一些药丸。所以我还是保留我的记忆和身份比较好。你看我现在又有方向了,我又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安全了。"如此一来怎么可能有新的事发生呢?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早就被这一切决定了。
  也许你很聪明,你会说:"我知道我有这个习惯,但我已经清楚我并不是我的个人历史。我正在体验一种本体状态,这份感觉真好,有点像是爱。这才是真正的我,对不对?"若是把这种状态当成了自己,那还是要多加留意才行。你一小时之前的状态就是本体经验吗?如果当时本体没有出现,那时的你又是谁?本体会以各种方式示现出来,也许一小时前的你是本体的另一个面向呢?只有一件事你能确知,那就是当下的经验已经不一样了。你为什么会认为当时的状态才是你?几分钟之后你可能又会经验到别的状态了。
  你也许说:"这几天我很不快乐,我很生气。"但你的意思到底是什么?这些说辞正确吗?真的有一个"我"在那里经验那些情绪吗?没错,你的身体确实有不愉快的感觉,你的头脑也会因为这种感觉而产生一些联想,但你为什么会假定自己是不快乐的?你是真的在生气,还是觉察到身体和头脑里的愤怒?不要去设想什么,只要看着当下的状态就够了。
  真有"我"吗?还是只有一连串的事件及认同?
  因此我们会发现,你总是把身体、感觉或本体当成了你。你的身份不断在换标签,你所认为的自己也不断在改变。内容一直在变,可是你却不停地说"我",就像"我"永远是同一个东西似的。
  你有没有觉察到这整个过程,有没有觉察到你正在认同你的思想、记忆和感觉?如果这就是我们正在做的事,为什么不深入地探索一下?
  这是否意味着没有一个所谓的"我"或自我?是不是这一切都只是一种认同罢了?只有一个接一个的认同活动而没有延续不断的自我?如果真实的情况就是如此,那么你、我或自我根本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有一连串的事件、执着及认同。真实的答案可能就是如此,不过我们还是要看一看是否有其他的可能性。我们要看看我们的意识是否包含更多的东西。
  当你把你的认同附着于某个东西时,你是如何进行这件事的?若是觉得你就是自己的身体,那么请透视一下这份感觉。到底是什么东西促使你把身体当成了自己?为什么你会说"我就是我的身体"?何不单纯地去感觉眼前有一副身体。如果你说:"我正坐在这里讲话。"这时你的心中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改口说:"我觉察到有一副身体正坐在这里讲话。"这时你的心中又发生了什么事?与其说"我的历史就是我",何不说"是的,过往的记忆确实存在"?
  这份认同感是怎么产生的,我们要观察一下整个执着及贴标签的过程。一旦深入地探索这些问题,就会发现这里面涉及到概念的形成,我们以为我们需要这些概念和身份感。此外,身体上的紧张会随着思维活动一起产生。对身份的执着、思维过程及身体上的紧张是同时出现不可分隔的。
  我们确实有可能觉察到这一切,而不去作任何改变。与其用这些东西来定义自己,何不把它们看成是一个整体而不是一种局限?只是用一份觉知在那里观察思维的过程及生理情绪反应,但是不介入其中。然而是什么东西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思维过程、身体的紧张感、各种情绪、身体本身、身体的意象、自我形象、个人历史等等?那个能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个能容纳这一切的到底是什么?
  这件事跟思考无关。如果你正在思考这件事,那么就去觉察自己正在思考。这件事也跟观想无关。如果你开始进行观想,那么就去觉察自己正在观想。如此你就会发现,无法觉察到这整个活动的原因,是因为你涉入了自己的思想活动。你已经深陷在某些念头里,某些紧张感之中。我并不是要你去看那个能够观看的东西,而是在一瞬间立刻看到全貌。那个想要去观看的东西,可能也只是一个念头、一股身体上的紧张感或是一份回忆罢了。你有没有可能既看到眼前的自己,又能看到自己的整个人生?你能不能察觉从出生到现在,你一直有连续不断的自我感?这个能觉知到一切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脱离你的个人历史,觉知这份认同
  你能不能脱离自己的个人历史,脱离眼前所认同的东西,而只是去觉知这份认同?此刻你是否很想理解我所说的话,而你正在认同这一部分的你?当你觉察到这一点时,你的觉知是否源自于体内?你体内是否有个东西正在向外观看?如果你的注意力是在体内发出的,你是否有可能摆脱这种感觉,而只是去觉察你正在执着于体内的那个东西?
  继续探究下去我们会发现,我们的认同完全受制于时空观念。我们会利用时间和空间来界定自己。如果不用时空来界定自己,会发生什么事?如果不认同个人历史,不认同内外大小之类的观念,而只是觉察自己所设定的内外大小之类的想法,请问会发生什么事?
  你的思想现在也许正快速地运转着,那么就去觉察这些思维活动,这些思想活动是被你的个人历史所决定的。你有能力觉察到我们所说的这一切。如果不用你的身体、感觉、思想、记忆或时空观念来形成身份感,请问会发生什么事?
  你不需要作任何决定,也不需要记住任何东西。过去所下的任何工夫都不是你需要的,只要看着当下的情况就够了。我们要探索的是,当你说"我"的时候,你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假设我们已经认清这整个情况,你还会有自我感吗?此刻你的"我"正在执着什么?如果你的"我"并没有在执着任何东西,那么你能不能看到你整个世界的全貌--你曾经有过的想法、感觉、经验等等?你能不能看到被你视为是你的这整个世界?
  你的世界无法界定你,也不该界定你
  你用了许多东西把自己包装起来,这么做只会使自己受限。你能够从任何一个面向去看这个包装,这显示出你并不是这包东西的内涵。如果能允许这份洞见产生,你就会发现自己其实是超越这一切的。你会发现你的世界根本无法界定你,也不该界定你。一旦被自己的世界所界定,你就中了它的圈套。你根本不需要执着于这个世界或其中的任何一部分,也不该用它们来定义自己。即使你不把这个世界当成是自己,它仍然会以原先的方式运作下去。
  因为我们可以觉知这个世界的全貌,所以它无法定义你。因为你的觉知能容纳这整个世界,所以你是大过于这一切的。当你觉知到某个东西时,你已经超越它了。
  假如我们说:"我是在某时某刻诞生的。"就等于是在认同自己的身体。但若是意识到自己只是用生日来说明人生的开始,我们就会看见"我"是从未诞生的。一个能觉知到整体的东西怎么可能诞生,怎么可能死亡呢?它跟时间有什么关系?
  我们现在是不是在为"我是谁"寻找答案?还是每当我们说出"这就是我"的时候,我们其实并不是那个东西,因为我们的觉知能将其包容进来。我们现在既不是在找答案,也不是不找答案,我们是在揭露自认为已经知道的东西。如果你被搞糊涂了,那很好,因为困惑早就存在,你只是自认为知道解答罢了。此刻你可能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了。
  知道自己无法被定义,可能就是一种解脱
  长久以来你一直习以为常地说:"我坐着、我站着、我说话、我感到很哀伤"等等,然而这些说法真的正确吗?深入地检视一番,你就会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一直在说这些话?是谁在说这些话?这个"我"到底是谁?你会发现这种说法根本是不正确的。多年以来你一直以不正确的方式在看事情。此刻你可能会问自己:"长久以来我到底在做什么?"你会觉得自己一直在浪费时间,但是那个浪费时间的又是谁?只要一说出"我"曾经做了什么事,就是在假设有一个"我"。
  "我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在当下出现,这个答案和过去没有一点关系。如果过去决定了当下的答案,那么显然这个答案是不正确的,因为过去已经不存在了。若想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认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连找出答案的能力都没有。
  "我是谁?"
  如果你假设自己已经知道答案是什么,这场探究就停止了。也许不知道才是真知。认清自己并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找到答案,某些事也许就会发生了。这可能是你首次有机会真的知道一些事。一旦发现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便拥有了终极知识。彻底无知才能带来真知。
  你必须明白,头脑的运作是不管用的,因为答案与头脑无关。我们唯一能做的一件事,就是不再相信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我们不能跳进任何一种正向的想法,因为这么一来我们就是在假设自己已经知道将去往何处。但是你怎么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这份认知永远是从过去的经验和记忆推断出来的。
  一旦认清自己并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也不知道如何获得答案,你就不再企图得到解答,然后某件事或许就会发生了。也许会有另外一种认知的方式,一种全新的认识。也许你会发现你是无法被任何东西定义的,知道自己无法被定义,就是一种解脱了。这也许就是你最终的定义。然而这并不是一种逻辑上的结论,而是一种经验、一份体悟。
  这是一个非常个人性的问题,没有任何人可以为你找出答案,你必须靠自己去探究;而且不论在探究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只要觉知就够了。你不需要有任何结论,因为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探索。不论找到什么,都不需要把它说出来。
  有没有任何问题?
  学生:听起来你好像在说,解脱在某种程度上是跟自我定义相反的。
  阿玛斯:是的,没错。当你为自己定义时,就是在局限自己,因为定义暗示着有一个东西比被定义的东西还大。
  学生:我发现自己每隔几年就想到国外旅行,那就像是一种脱离自己的假期,感觉上非常自由。
  阿玛斯:那是一种想要跟个人历史保持距离的企图。许多人都想脱离自己一阵子,所以才有这么多人喜欢旅行。但是你知道吗?改变空间虽然能帮上一点忙,但其实你只是想摆脱掉心中的个人历史罢了。
  另外还有许多方式可以跟自己的生活保持距离,其中一种就是去看电影或是埋首于小说里。人们为什么要去看电影?不外乎是一种逃避,给自己放个小假。你彻底投入于剧情中,借以忘掉自己的人生,可是当电影结束之后,你立刻又回到了自己的生活里。
  我们现在所说的比这些要激进得多。若想回答根本问题,你必须完全不受个人历史的影响。这件事只有在心中产生突变时才会发生--确实而直接地看到你并不是自己的历史。
  学生:我想我的问题也只是一种为自己定义的方式,譬如到国外旅行,想暂时摆脱掉自己的历史,可是却换来了更多需要处理的问题。
  阿玛斯:确实如此。你把自己定义成一个需要借由旅行来解决问题的人,你想借由一个东西来改变你的个人历史,可是这并没有解决问题,只不过是带来暂时的缓解罢了。
  这所有的企图,包括内在工作,都只是把个人历史重组一下,以便我们看见全貌。大部分的时候我们都是深陷在个人历史中的,通过内在工作我们可以重组它而开始有能力客观地看待它。如果能客观地看着它,就可能超越它。
  内在工作能帮你看到其中的各个部分,而且越是深入于内在工作,看到的部分越多,最后你一定会看见它的全貌。当你看到全貌时,便可能超越它所有的内容。
  觉察自己的语言,免得上了它的圈套
  学生:我想我来这里做内在工作,主要是在逃避我的幽闭恐惧症以及我的固执。
  阿玛斯:你想变得不固执,对不对?但是想变得不固执,就是在把自己界定成一个固执的人。也许一把自己看成是固执的人,你就变得固着了,这也是个人历史的一部分。我并不是在说你不该有这种感觉,我是在建议以另一种方式来看待这个问题。
  学生: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每当你看到全貌时,其中的局部会变得很清楚,而一旦看清楚某个局部,你就会看到更大的画面?
  阿玛斯:不,不一定如此。我说的是,每当你替某个全貌下定义时,你就超越它了。譬如为超验的状态下定义,你就可能会超越它。但真正的超越其实意味着没有任何定义。
  学生:我根本无法想象那种超验的状态是什么,除非我死掉。对我而言,你所说的这些东西都是在人们死后才可能发生的。
  阿玛斯:这意味着你还是在认同你的身体,不是吗?因为你说"除非我死掉",可是死掉的到底是什么?因此现在你必须察觉你是在认同身体。这就是为什么你会认为你无法超越的原因。我的意思是,不认同是不需要在死后才发生的。
  语言是很吊诡的,你必须觉察自己的语言,因为你会上它的圈套。如果对自己所说的话深信不疑,你就上了圈套。当你说出"除非我死掉"的那一刻,你已经对这句话深信不疑了。当然,你必须有姓名、生日等等,才能在现实生活中生存,这是你需要身份的唯一理由。在心理上你是不需要身份的,你的存在也不需要任何身份。
  学生:弄清楚我是谁到底有什么好处?为什么要去做这件事?
  阿玛斯:这件事对"真我"没有任何好处,它无法为真我带来任何改变。但是对你的头脑而言,这件事却会带来很大的改变,因为除非能找到答案,否则你的头脑是无法安歇下来的。对我而言,知道我是谁,不会带来任何改变,因为真我永远在眼前。但是对我的身心而言,却能得到更多的安详、放松和快乐,因为我知道我是超越我的身份的。是否有好处是无关紧要的事,问题会存在是因为你不知道答案。其实问题本身就是一种陈述: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你不可能在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而没有任何疑问。你只可能假装知道,以便让心中的问题安歇一会儿,但只要还不知道答案是什么,疑问就永远存在。我们经常会钝化自己,不让自己看到这个疑问所带来的不满足感,然而钝化自己必须付出很大的代价--你的生命会因此而缩小。
  人们是多么渴望能停止心中的疑问。这份渴望的背后有两种动机:一是不想受苦,但还有一个更深的动机,那就是这个疑问必须得到解答。问题会存在是因为我们不知道答案是什么,而且问题会继续存在,直到我们获得解答为止。这个问题有它自己的驱力,这是自然法则的一部分。疑问会继续存在,直到没有任何疑问为止。
  第四章 活着是为了什么?
  意义不是思想可以解决的一个问题,它不是靠头脑就能找得出答案的。它不是任何东西的结果,也不是可以去满足的理想或形象;你只能自然坠入你真实的本质里。然而自然坠入真实的本质里并非易事,这可以说是最困难的一件事了。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种核心需求:找到人生的意义。这股驱力也许不很明显,甚至无法察觉得到,但若是检查一下这个情况你就会发现,你生活中大部分的活动和考量都受到这股驱力的影响。20世纪的哲学,譬如存在主义和现象学,就是在探讨生命的空虚和无意义。我认为这个哲学上的议题,同样出现在文学和艺术的领域里,它反映出人们越来越觉知到"意义"的问题。
  只有少数人有能力质疑存在的意义问题,大部分的人都以为他们所进行的活动和努力将会带来生命的意义。我们很少去质疑这个议题,是因为我们以为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人们会制造出各式各样的目标,希望借由这些目标带来生命的意义。这些目标通常涉及到对未来的计划,譬如变得成功、富有、胜利、有创意、到处去旅行等等。
  还记得那首歌:"What抯 it all about,Alfie?Is it just for the moment we live?"(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阿尔菲?是否只是为了活着的岁月?)哲学就是在企图回答这个问题。最终看来,哲学可以被视为一种攸关意义的科学,然而找出人生的意义并不仅仅是思维上的锻炼。当一个人真的质疑他的生命时,那并不是一种头脑里的活动,而是一种毫无价值、毫不值得、毫无理由的感觉。即使我们觉察不到这个议题,还是不断地会有这种感觉。也许我们另有其他的考量,不过这个议题是最核心的,而且经常埋在那些明显的考量之下。
  此外还有一个看待这些问题的方式:活着是为了什么?我每天所做的事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为什么要起床、上厕所、刷牙、梳洗、吃早餐、上班、与人交谈、下班回家、吃晚餐、好好享受一番、然后倒头睡觉?为什么每天都要做这些事?如果我只是想经验这些事情,只要一天就够了,只要吃一餐饭我就知道吃饭是什么滋味了。因此为什么要一再重复?这些事对我有什么意义?
  对人生失望,才会开始问人生有什么意义
  我提出这些根本的问题只是要你去深入地思考,这样每当这类问题从你心中生起时,你就不会立刻作出肤浅的解答。若是要一个人去探索存在的意义问题,他必须对人生已经失望了。他可能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标,或是对自己的梦想开始感到失望:"我妈妈要我嫁给医生,我爸爸希望我有所成就,而我都做到了。现在我已经有两个小孩,想要的东西也都有了,但是我心中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我的感觉还是跟往常一样,仍然在等待,不断地在追求。我想做的事都做了,可是仍然不觉得满足。"
  到了这种时刻,人就会开始质疑了。或许你在大学时就想过这些问题,那时你的老师或父母已经完成了许多事,可是却觉得一切都幻灭了,因此你的老师提出了这个问题,而你也觉得十分有趣。也许你还年轻,仍然渴望知道每件事,你还想完成学业、成家立业、追求理想等等。有些人从未达成他们的理想或实现他们的计划,因此仍然希望胜利在握。或者他们正在延后成功的时间,这样就不必面对未来可能会产生的不满足感,也不必质疑人生的意义了。少数的幸运儿可能有机会完成自己的梦想,因此意义问题很自然地会从他们的心中生起。如果够敏感的话,他们会一直专注地思考这个问题。
  你很难说服那些仍然在追求梦想、计划和理想的人,让他们接受所有的成就都跟存在的意义无关。这便是昔日的内在工作学派只接受那些步入成熟阶段的人做门徒的理由。年轻人不太可能不追求梦想,除非他们很早就失望了。
  你可能已经观察到,大部分的人仍然在期待这个或那个计划能带来满足。成家、立业、工作、完成理想,这些事都没什么错,但是它们并不能解决意义问题。它们能完成的是不同的目的:它们能带来娱乐、填满你的胃、温暖你的床、陪伴你让你有事情可以做,但是它们无法提供你生命的意义。
  为了让自己产生重要感,我们紧抓着理想不放
  你必须具备许多条件才能面对这个根本问题,譬如你的智力、你拥有的人生经验、早期的成长背景等等。此外人们也时常利用分心的活动来逃避这个根本问题。
  人们有时会投注二十到四十年的努力,全心全力地想要达成目标。这些目标其实并非为了生存或满足实际的需求,那么成就究竟能为人们带来什么呢?也许是赚更多的钱,但这就是背后的驱力吗?难道成功就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吗?"成功会使我感觉更好,更有价值感。"因此成功为这些人带来了意义和重要感,这才是背后的驱力。我们把某些事理想化之后,就以为这些事会带来生命的意义和重要感。为了让自己产生重要感,我们才会紧抓着理想或完美的未来不放,而且会一直朝着这些理想不断地努力。
  假设你加入的是一个内在工作团体,你的理想就变成了自我了悟,但是你仍然是通过内在工作为自己带来意义。其实事业、关系或爱人也能产生这种作用。艺术创作活动也能带来意义。发展思考能力、体能或创造力,都能满足我们的意义感。
  我所谈到的这一切都不是什么不平常的事。如果你问某个人:"你的事业能为你带来什么?"他很可能回答说:"它能激励我,让我的人生有目标。"这是我们的社会完全接受的想法,也是大部分人的信念。
  当然,还有许多种方式可以逃避那份无意义感。许多人会借着感官刺激或各种活动来逃避无意义感,譬如从事危险运动、犯罪活动或嗑药。这些强烈的感官刺激活动往往能带来下面这些感觉:"你看我是活着的,我的人生正在发生一些事,它不是空空洞洞、毫无意义的。"另外有些人则会借由钝化自己,让自己变得迟缓或不清醒来逃避无意义感。人们可能经年累月地活在最肤浅的层次里。
  那些不断追求目标来达成意义的人,其实也是在钝化自己。这些能带来意义的活动是很难被舍弃的,因为这份不断想要思考、造作的需求,已经变得越来越强烈了。有的人从未停止过担忧,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活动一旦停止,该如何去面对那份空虚的感觉。只要我们还有一个目标,即使是治疗身体的病痛,都能为自己的人生带来一点意义。企图治好疼痛的膝盖,也能带来一点意义。许多父母无法找到自己人生的意义,于是就借由孩子来达成他们的心愿。
  你认为以某种方式生活,人生就不再空虚了
  你看这个议题渗透得多么广,即使是追求享乐,也是在期待这些活动能带来意义和重要感。你总认为若是以某种方式生活,人生就不再空虚了。或者你觉得直接面对生命的无意义和空虚,你会承受不了。我们确实无法活在没有意义、没有价值、没有重要性的生活里,因此我们总是在追寻一些替代品。这些人生的活动并没有错,也不是不好,问题是我们在它们身上投射了过多不实的期待,譬如孩子可能承受母亲过多的期待和要求。而艺术活动一旦用来满足重要感,乐趣就不见了。它会变成一种逃避、压抑和分心的方式。
  最终看来,对意义和重要感的欲求,就是一种对身份认同的追寻。我们的这些活动都是为了带给自己一种身份感。深入地探究我们会发现,这些活动都跟"我是谁"有关,譬如我是教会里的牧师、医生或某某人的妻子。虽然我们会把角色看成是社会成规而非最重要的东西,但这些身份在我们心中仍然有重要性,我们会抓住这些东西为自己带来一些安全感。其实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带给我们一种身份感,因为他们就像是一面面的镜子,而我们的成就也会反映出自己的价值。我们都想变成某某人,符合某种形象,譬如医生、老师、律师、领袖、治疗者、完美的母亲或父亲等等,都是一些助人的形象。还有的人想变成大企业家或杰出练达的知识分子。另外有些人则希望自己变成谦和的圣人或真理的追寻者。
  如果不把自己的价值放在任何事物上,我还剩下什么?
  因此我们会发现,所有的努力之中都有对意义和重要性的需求,而我们总觉得人生若是没有意义就活不下去了。这就是为什么某些非常有成就的名人或有钱人,会在金钱、美貌或名望丧失之后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些东西都不见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另外有些人会在伴侣过世之后选择自杀,他们似乎把人生的意义都投注在伴侣身上了。当生命最核心的动力消失时--也许是关系,也许是回忆,也许是一份理想--他们的人生只剩下了一片空虚。许多人会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在某个人或某种成就之上投注了那么多意义。一旦失去这些东西,真相会变得非常明朗。即使从一个没什么意义的工作退休下来,也会使人怅然若失,其实他们失去的只是一种身份感罢了。能够填补空虚的东西已经不见了,因此必须面对过去所逃避的那份毫无意义的空虚感。
  其实这份空虚感一直都在那里,但其中有一块浮标,这浮标就是我们的事业、关系、理想、人生哲学或是性爱之类的刺激品。整个社会不但容许这种用来替代根本意义的外在元素,甚至会将它们理想化。即使是我们的爱、才智或身体,都会带给我们一种身份感。
  有了这些洞见,我们可能会质疑:"如果这些事都不做了,如果不把自己的价值放在任何事物上,那我还剩下什么?"答案是:从强烈的感官刺激和身份认同所得来的意义,仍然陷在因果律之中,因此并不是最根本的意义。但假如我们说:"等一等,我并不想把生命的意义建筑在我所做的事、人们对我的看法、我对自己的看法,或者我所拥有的技艺之上。"那么剩下的又是什么?人生的意义又能从何处产生呢?
  即使是提出这些问题,里面都有惊人的自欺成分。因为追求这些问题的解答,也会被你利用成一种对意义的追寻。一个人可能终生都在追寻意义,但他的追寻并不比对其他角色的追求更真实更根本,因为那也只是另一种身份感罢了。这个世界充斥着真理的追寻者,他们都深深陷在追求智慧、真理或开悟的身份感中。这其实跟追求财富、名望、爱或认可是没有差别的,因为这所有的认同活动都只是为了填满空虚罢了。若是能以最真诚的心来看这整个情况,毫无支撑地认清整个真相,就能给自己一点机会去发现最根本的意义是什么。
  抛开虚假人格,只是如实存在着
  清晰而真诚地观察自己并非易事,大部分的人甚至不知道困难在哪里;我们的心会以各种方式逃避自己的真相。我和男友分手了,不久之后我开始大吃大喝,再不然就是重拾十年未碰的绘画活动。也许我刚离婚或退休下来,于是我计划花一年的时间去旅游,看看人生还有什么值得追求的东西。这些点子都不错,但背后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我们的心非常善于闪躲那些最深的感觉,因为我们很怕失去那些能够带来意义的镜子。只是如实存在着,会带来一种巨大的恐惧感。我们会害怕自己根本没有一个本体或者不具备任何身份。我们会以为存在的只有一片空虚,而这份恐惧又可能被童年经验所强化,譬如害怕自己与众不同,怕自己跟父母有所不同,然后这份恐惧又会制造出一种自我意识。
  孩童在玩耍时是彻底投入的,他们并不想变成什么或达成什么。不论是快乐地活在当下或是为某件事而哭闹,基本上他们都是彻底投入的。逐渐地,孩子会开始想得到某人的回应或关注,想变得乖巧或得到赞许,于是就变得虚假起来。一段时日之后,纯真的本质就不见了。如果你有一个小孩,你会很容易看到这一点。当孩子还小的时候,他们的欲望和真相很容易被察觉,一旦长大之后,他们就变得越来越隐微,越来越懂得掩饰自己的真实感觉和欲望,最后就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当真了,因为对人格的认同已经战胜了一切。一开始孩子似乎都拥有一份重要感,而这并不是一种由头脑设想出来的重要性。孩子的身份感不是奠基于外在事物,孩子是真实的,跟自己是统一的,他们的内心没有什么不和谐。他们通常表里如一,反应和行为都是完整的。他们的本体和人格之间并没有区隔,但是长大之后,这份统一性就不见了。我们已经忘了自己就是这样长大的。我们早已学会掩饰自己,让人不易察觉我们的真相。
  是什么造成了这种改变?某个曾经存在过的东西消失了,而另一个虚假的东西取代了它的地位,这便是我们所谓的"虚假人格"。深入地探索内心的活动,你会发现你所认为的自己并不是真实的。你会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重要性,只是一个空洞的躯壳。人格的核心可能被感受成干枯而空洞的外壳。一旦穿透人格的外壳而察觉里面的空寂,就会有毫无意义、毫无价值、毫无重要性的感觉。
  我们通常无法直接感受到这份空虚,但深入去面对这种情况时,就会产生一种空洞感。当人们觉知到这份空洞感时,可能会质疑:"我为什么要活着?"一切东西都变得毫无意义,了无生趣,即使外面下雪了你也无法欣赏。一个一无所有的躯壳,如何能欣赏雪景呢?
  孩子一旦开始迎合大人,就背离了自己
  观察孩子,你会发现他们的活力、存在的喜悦和充实感并不是因达成某件事而得来的结果。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有一种价值,这跟做什么或不做什么无关。一开始每个人都有这份价值感,但逐渐就被虚假的人格取代了。
  不过这份价值感不会这么轻易就丧失,孩子会奋力地夺回它,但是到了某个阶段他们就会放弃奋斗,他们会觉得自己的那份价值感和环境的冲突实在太大了。孩子经常觉得自己不受关注、遭到拒绝、不被重视或是与大人毫无联结。在这种被视为正常却错误的成长环境里,要保持真实是很孤单的事。孩子会逐渐承受不起这种孤单感,周遭的环境不支持他们做自己。父母也许重视孩子的所作所为,但是他们的心并不在孩子身上,也许他们正忙着功成名就。小孩是无法理解这种心情的,他可能会想:"奇怪,大人怎么会去做这些事。你看我就是我,我只要坐在这里玩玩具就够了,可是这些大人,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我觉得很孤单,又不能跟周围的人说这些事。我想要妈妈抱,所以最好还是遵照她的要求去做事情。"
  "大背逆"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从这一刻起,我们已经背离了自己。就这样我们也开始穿上"国王的新衣"。这份虚假感便是我们所感受到的那个外壳,因为内在所有真实的东西已经被排除掉,所以只能感受到那个外壳了。这是很令人哀伤的困境,却已经是普遍的现象了。每一个认同自我的人都会陷入这个困境里。若是不能活出本体,你就会发展出自我,也就是那个空虚的外壳。一旦面对这个外壳,就会碰触到最深的核心,我们会因此而陷入很深的焦虑,因为那个外壳无法带来人生的意义。这时我们可能会说:"我要彻底安住在眼前这一刻,因为什么事都没有意义了。即使是本体经验也没什么意义,所以我必须安住于当下。"但其实我们并不想接受眼前的挑战,因为我们不想去感觉童年时曾遭受过的冷落和疏离对待。
  你的父母看不到你的本质并不意味他们不爱你。即使他们爱你,对你很好,提供你一切,并且认为你很棒,仍然跟看到你的本质有所不同。最核心的你还是没有被发现,不但没有被发现,而且经常遭到排拒。如果父母无法发现自己的核心本质,就无法看到你的核心本质。即使他们在你身上瞥见了这个本质,仍然会对抗这份洞见,因为这会反映出他们内心的匮乏。因此我们可以说,这个认同虚假外壳的现象,是一种代代相传的社会疾病。可是一旦认识了自己,发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生命的意义就不再是一种头脑里的答案了。你会直接体验到你的存在、圆满性和尊贵的本质,而这些都跟其他东西无关。你的本质是彻底独立的,只有体验到它,你才会觉得满足。自我了悟便是最终的解答,因为它能终止所有的驱力。当它出现时,一切的追寻就停止了。
  经验过内在的裂缝,才能尝到统合的滋味
  若想探索我们最真实的身份,就不能利用各种的角色、活动、理想和形象去填满那份空虚感,如此我们才会知道这些东西是否能满足我们最深的需求。你可能会发现,你其实是不断地在失望的。你会看到你对事业、伴侣关系或是你自己的智力都感到失望,因为它们并没有带来你所期待的满足。你一直在错误的领域里追求满足,你不断地失望,直到你允许自己掉进那个"大虚壑"(the
  great chasm)为止。你必须让自己停留在那个"大虚壑"里,你必须经验这种自我不存在的状态。没有任何其他的方法了。
  若想尝到统合(unified)的滋味,就必须经验内在的那道深渊,也就是上面提到的那个"大虚壑"。我们不能跳过它或逃过它。我们必须允许自己去彻底觉知那股毫无意义的感觉而不去对抗它。
  一旦发现那份虚假感而不去改变它,也不对抗它,你就会感受到彻底失去支撑、彻底的空无、彻底的失望、彻底的无价值感。这个大洞一直在我们的内心深处,我们总是不断地逃避它。但若是能允许自己去体验它,就会发现这虚空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个"大虚壑"只是无尽的祥和罢了,它并不如我们所想象的那么可怕。我们之所以会这么怕它,是因为它感觉起来如同死亡一般。死亡未发生之前你会感到万分惊恐,一旦真的经验到它,你会发觉它也只是一种过渡、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罢了。
  只有当我们感到非常急迫时,才会去面对它,没有人会在闲暇无事的时候去面对这个议题。凭着一点小小的好奇是不可能发现它的。只有当我们明白人生毫无意义时,才会万分急迫地想要探究它。只有在这种时刻,你才会放下自己去经验它,然后才会知道死亡的意义是什么。一旦明白了死亡的意义,便通晓了生命的意义。死亡其实就是不再补洞,也不再幻想有什么东西可以帮你补洞。若是允许自己放下,再生就会出现。你会开始发现你的真相、你的重要性以及你活着的理由。存在本身即是生命的意义所在,你珍贵的本质便是意义所在。
  你只能自然坠入自己真实的本质里
  但这并不意味一旦穿越那虚空,你就会感觉:"喔,我终于拥有真我了。"因为拥有的感觉还是属于自我和人格的。所以并不是说你将会拥有爱、慈悲和美,而是你真正的身份就是本体、实相所有的面向、与过去或未来无干的当下这一刻。这便是你核心的本质,通过它你会看到你就是恩宠本身。不但生命是有意义的,而且它本身就是一种恩宠。那种感觉犹如天开了,恩宠从天而降浇了你满身。
  你会发现你真正的本质就是这份恩宠,但是你不能寻找它而只能存在。看和存在是没有差别的,它们是同一种活动。做自己意味着你就是本体,你就是存在,你就是意义。
  你会发现我们一直在寻找那份早已失去的珍贵感,并且总以为我们可以从外面得到它。其实它就埋藏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它是这么私密,这么奥妙,没有什么东西比它更深了。一旦进入到这么深的层次,绝对的神圣感自然会生起。
  真的做自己就是去消除这道裂缝,统合两边,使它们合为一体。但这并不是说你有一副身体,做了这个或那个之后,又有了一个本体。这所有的东西都是你,它们是一体的。
  意义不是思想可以解决的一个问题,它不是靠头脑就能找得出答案的。它不是任何东西的结果,也不是可以去满足的理想或形象,你只能自然坠入你真实的本质里。
  然而自然坠入真实的本质里并非易事,这可以说是最困难的一件事了。你必须有耐力、诚心和慈悲心才能做得到,而且要花很长的时间。
  第五章 本体与自我理想
  自我理想是一种弥补作用,目标就是填补心中的坑洞。整个社会的运作都是建构在补洞之上的。每个人都有许多目标、理想和计划,而这些都是在弥补某些失去的本体面向。
  阿玛斯:今天该由你们来提问题了。
  学生:我对目标和期待有很多疑惑。有人说你必须有目标才能生活,有的人则说目标会让人把注意力放在未来,不断地作计划,心中总是怀着期待。拥有目标是不是一个错误,还是有某种作用?
  阿玛斯:大体来说,有两种生活方式跟目标相关。社会上大部分的人都在追求目标,这些目标可以是任何事物--变成足球明星、音乐家或总统,变得富有、安全、出名、开悟等等。一般说来,人是无法没有目标的,缺少了目标,就会觉得人生缺乏意义或重要性。缺少了目标,人们会觉得没有方向,大部分的人都无法忍受这种感觉。
  有时人们很小就决定了人生的目标,这些目标大部分是被我们所谓的"自我理想"(ego ideal)所设定的。对一个正常人而言,他最终的目标就是完成自我理想。但问题是,每当你在追寻一个目标时,就跟自己当下的事实(present reality)分开了。你不但没有活在当下,而且拒绝了当下的自己。
  你追求某个目标是因为你认为当下的自己不够好,或是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同时你还会认为,没有目标就意味着你会变得懒散、半死不活或无聊乏味。
  正因为无法做自己,你才设定了许多目标
  另一种生活方式则是活在当下这一刻,彻底做自己,并体尝到圆满和充实的滋味。这其实也意味着自我实现。任何一刻你就是你,你不需要变成任何东西或达成什么目标。就因为无法做自己,你才会制造出这么多目标。因为真正的你不见了,所以再也找不到真实的方向了,你的人生因而变得无意义、无价值、无重要性。若是能允许自己存在而不企图变成什么,你就会发现人生的每一件事都是重要而有意义的,但同时又没有这样的念头。
  这样的人生并没有把目标排除在外。一个活在当下的人也可以有目标,不过他的目标不是要变成什么,而是要表达出他在当下的真实状态。这个人的内在已经圆满了,而这份圆满性仍然可以示现成某种目标。
  譬如一个作家可以为了成名而出版一本书,但也可以为了他人的福祉而着书立说。同样有目标,不过后者不是为了得到某个东西,此人已经不再需要名声或外在的肯定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人生可以是一种当下自发的活动,而不仅仅是在达成目标。一切的活动都可以是自发的、不费力的,因为其中已经有了圆满性。完成目标只是从这份圆满性示现出来的一种自发的活动。一个不按照目标而活的人不需要为自己做僵固的规划,事情的发生都是他生命自然的过程而非计划好的活动。
  举例而言,我们这个团体的形成和扩张,当初并没有按照任何计划来发展。内在工作只是不断地改变和流动,然后到了某个阶段,特定的方向就形成了。它不断地在揭露,连我也不清楚它会往哪个方向走。最终看来真实的人生是没有目标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在随波逐流,因为它奠基于实相,它早已达成了目标中的目标。这个观点可以帮助你认清,你必须质疑自己的目标,看看你到底想从它们身上得到什么。你是不是在浪费生命,企图以达成目标来抚慰自己的匮乏感?还是你的目标可以表达出真正的你?这些目标是源自于何处?为什么你如此地想做艺术家?是不是因为你的祖母很喜欢你,总是在你放学之后拿点心和牛奶给你,而她会在星期天作画?还是你内心有股冲动使你不顾一切地想去画画?
  理想永远是对实相的一种扭曲
  学生:我对自我理想有个疑问。看起来,自我理想似乎只是取悦父母和别人的东西,不过感觉上它真的像是自己最重要的一部分。我怀疑这份理想的确是自己最真实的一部分。
  阿玛斯:并不尽然如此。自我心理学(Self Psychology)的创始人寇哈特(Heinz Kohut)就是以理想和目标来定义自我的。就自我而言,理想确实是最真实的东西,但是就本体而言却非如此。
  从自我的角度来看,我们不相信别人会在无条件的情况下爱我们。我们最深的渴求就是被无条件地爱着,而不是因为我们很棒、有创意或是对人很有帮助。只有对无条件的爱感到绝望了,才会以为拥有某些条件就能得到我们想要的赞美和认可。我们以为自我理想便是自己最重要的一部分,而且希望别人都能注意到它。
  不过有些人也会把他们的本体变成一种自我理想。一旦把本体变成了一种理想,你就不是在做真正的你了。理想永远是对实相的一种扭曲。
  人们通常会把自己拥有的品质理想化,而且希望这份品质得到欣赏、尊重和爱。我曾经说过,这份期望的底端还有一层更深的渴求,那就是不论自己做了什么,人们都渴望真实的自己能够被人接纳。如果得不到这份被珍惜的感觉,就会有一种深沉的沮丧感。
  学生:这份渴求到底从何而来?
  阿玛斯:孩子在一到三岁的时候,通常有一种想要被器重的需要。并不是孩子有这份渴求,而是成长本身的确需要这个东西。孩子若想成为自己,必须得到大人的关注和认可。大人的欣赏和认可,可以帮助孩子认识自己;缺少这些,孩子就无法真实地经验自己了。
  缺乏认可乃是普世性的现象,有哪一对父母真的认可他们的孩子?父母必须先认识自己,才有能力认识真正的你。无论做了什么,你永远都是你,而你就是最珍贵的一种存在。
  父母通常都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他们总希望孩子能照着这些理想生活,他们不会说:"让我们来试着了解这个孩子。"父母对孩子的未来都有既定的成见,可能在尚未怀孕之前,做母亲的就在替未来的孩子计划:"等他长大成人之后,我希望他能成为一名医生。"假设生的是女孩,那么这个女孩很可能希望自己是男孩,将来能变成一名医生。
  这个问题有时会变得相当复杂。我们不但需要父母的关注以便成为真正的自己,而且若是得不到他们的关注,我们往往会假定自己不够好。
  孩子通常以为父母什么都知道,而且是完美无缺的。如果父母看不到孩子的价值所在,你想孩子会有什么结论?他一定会认为自己不够好。然后会怎么样呢?孩子一定会排斥自己。你排斥自己是因为你觉得父母排斥你。当你排斥自己的那一刻,心中就留下了一个坑洞,然后就再也看不到自己的真我了。
  人可能会排斥自己最核心的部分
  学生:我们会排斥自己的一切,还是有一部分仍然得到了肯定?这部分是不是我们生存的关键所在?
  阿玛斯: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一个人也许会排斥自己,但并不意味他会排斥自己的品质和能力。他排斥的是自己最核心的部分,而那个部分往往跟他存在的身份有关。他也许会觉得自己拥有一份爱,却不觉得这份爱是他自己的;虽然他具备一些才智,却不觉得自己是有才智的。因为对这份品质的认同已经遭到了拒绝。
  学生:是否从早年开始,某个本体的面向已经突显了出来,还是自我理想会使某个面向变得比较重要?
  阿玛斯:自我理想通常是由最明显的那个本体面向所促成的,因为这个面向是此人一开始就具足的,或曾经得到过父母的支持及认可。譬如说,一个人可能会把慈悲视为一种理想,从童年起这个人的慈悲心如果比其他人显着,那么父母就会奖励这个孩子助人的能力,或是肯定他为了父母而捐弃了自己。这个孩子成年之后很可能变得非常体恤而富有同情心,不过会因父母的鼓励而带着一种自我牺牲的错误品质。
  自我理想是一种弥补作用
  学生:在自我理想和我们的真实身份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东西?那是不是一种空隙?一种断绝感?
  阿玛斯:那是一个深渊。在钻石途径的坑洞理论里,你首先发现的就是自己如何在填满某个本体面向的空缺。那时你会看到一个坑洞,一种空虚感。如果你去探究这份感觉,被障蔽住的本体面向就会浮现出来。譬如你如果把自己理想化了,就会经验到某个坑洞,而这个坑洞的底端就是你个人性的本体。一个人很可能用自己其他的部分来补这个洞,但是却不生效,因为本体的某个面向已经不见了。譬如以慈悲心来填补失去真我的洞,是不会生效的。
  学生:那个坑洞的核心发生了什么事?
  阿玛斯:你无法觉知到它,因为坑洞就意味着某个本体的面向被障蔽住了。其结果往往是一种不足感,然后这个人就会以理想来填满这个洞。
  那就像是用眼睛而非腿走路。这怎么可能生效呢?
  假如你用头脑替代了你的心,便只能进展到某个地步了。你可以在头脑里想象自己的感觉,然而这毕竟跟感受自己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等于是在用某个东西弥补另一个失去的东西。
  自我理想就是一种弥补作用,其目标乃是填补心中的坑洞。整个社会的运作都是建构在补洞之上的。每个人都有许多目标、理想和计划,而这些都是在弥补某些失去的本体面向。
  这就是为什么一旦跟自己越来越统合、越来越认识自己,你所扮演的角色及能力就会产生变化。最终看来,你带给世界最大的礼物只是"做你自己"。那时你自然会发挥所有的能力而变得快乐、喜悦、圆满。
  学生:这种状态跟你所谓的"活在世间,但不属于它"有什么关系?
  阿玛斯:这便是我所说的重点。你可以做跟大家一样的事,但是在心底深处你是处在一个不同的次元,你的动机和大家的动机是不一样的。表面上看来你跟大家都一样,其实你是不同的一种生物。
  持续内在工作,直到你发现它也是一种障碍
  学生:有人曾经说过,内在工作是徒劳无益的,甚至有点反创造。
  阿玛斯:没错。当你进入更精微的次元时,你会发现内在工作就像一种恶性循环,所以才会有人说最好忘掉内在工作这档子事。从某种角度来看,内在工作其实是一种分裂,它是人为的。你怎么可能通过某种造作的活动来做你自己呢?
  一开始你会从超我的角度要求自己变得更好,然而什么是"更好"?"更好"就意味着实现自我理想。你拿内在工作来完成自我理想,但一段时间过后你会看透这个动机,那时你也许就不再拿内在工作来满足超我的需求了。那时你就会想做自己了。若想真的做自己,你就什么也不能做,所有的努力都会使你脱离真正的自己。你必须经历这所有的过程,把自己折磨得半死之后,才会发现所有的努力都是徒然。内在工作可以缩短这个过程,你的心越是清明,越是会发现做自己是不需要努力的一件事。到了某个阶段你自然会放弃那份努力。一旦不再企图做自己,你就真的是在做自己了。
  有些人听到我的这些话之后可能会想:"既然内在工作是没有意义的,那么我就去露营吧!"但这也不是正确的态度。你必须百分之百地认清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才能真的做自己。即使是露营,都可能被拿来满足某种欲望,所以你仍然是在努力。其实你是在逃避不努力这件事。
  内在工作确实有必要,你必须借由它来揭露许多东西,直到你发现内在工作是一种障碍为止。那时你就会发现,不只是内在工作,其实任何一种对治自己的修炼都会造成阻碍。因为当你在对治自己的时候,就是在跟自己产生分裂。但除非你彻底了解了这一点,否则你是不可能不努力的。这便是所谓的"最后的投降"。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你仍然会继续努力,既然如此,那还不如选择内在工作比较好。
  安住于当下,就是不企图达成任何目的
  学生:你是从当下的角度在看冥想这件事。但是我无法分辨我是在觉知以前从未安住过当下,还是我根本无法安住在当下。
  阿玛斯:也许两者都有,端看眼前是否有东西生起而使你难以安住在当下。
  冥想最佳的态度就是忘掉结果,忘掉冥想时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也许在冥想时你无法感受到当下,这也无妨。只要做你必须做的事就够了。有时你能感觉到当下,有时不能;有时你觉得很美妙,有时觉得很痛苦。这些都不足以决定冥想的价值,真正能决定冥想价值的就是持续做下去。一段时间过后,你自然能安住于当下,因为你不再随着自我的好恶而起舞。你会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每天都要坐上二十分钟,这个态度的本身就会带来真正的意志力,使你从自我之中抽离出来。阻碍我们安住于当下的通常是我们的信念,或是认同了自我的妄念。借由专注于某个事物,确实能使我们安住于当下,因此冥想有两个面向:既需要努力,也需要毅力来转化自我。
  一开始,努力地专注于当下是必要的,但最终你还是得毫不费力地安住于当下,轻松地放下自己。其实安住于当下便是存在,存在就是不企图达成任何目的。虽然你可以靠着努力而安住于当下,但这并不是真正的自在。
  辨认出你的自我理想
  学生:上一次我们谈到自我理想,我们似乎对自我理想都有了很清楚的概念,但这些理想背后的本体面向却谈得不够清楚。我不太能确定我的理想属于本体的哪个面向。
  阿玛斯:辨认出自我理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发现它背后的面向也非易事。我相信有许多人都觉得自己能立刻看到心中的理想是什么,但这并不意味他们的观察是正确的,因为自我理想会用很微妙的方式隐藏自己。
  你所面对的是某个操控你整个人生的东西,就因为你尚未清楚地认出它来,所以它才会那么强而有力。它会以各种目标及偏好显现出来,但清晰无误地认出它来,却可能会促成某种情绪经验。
  若想认出本体的某个面向,你首先得正确无误地发现你的自我理想,然后你必须拥有一些本体经验,才能把它隔绝出来。我们这个团体里还有一些人尚未具备足够的本体经验,所以无法认出它的各个面向。另外还有一些原因会造成困难,譬如你的心对看到本体还有一些障碍。我曾经说过,真的发现自我理想,可能会促成某些情绪经验,若是无法承受这些情绪,就无法清晰地揭露自己的本体了。我们这里所进行的探索修持看上去很容易,其实是很困难的,因为你必须对自己有深刻的认识,而且必须精准无误地认出真相。
  学生:我还以为我已经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什么了,但现在有点无法确定了。
  阿玛斯:你也许概略地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什么,可是却不知道它的影响有多大。因为你还不能确知,所以环绕在自我理想周围的情绪并不是那么明显。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圣坛背后就是魔鬼的藏身处。其实圣坛指的就是自我理想,而自我便是藏在它背后的那个魔鬼。
  学着接受空虚,新鲜的事也许会发生
  学生:假如你已经认同了自我理想,那么如何能看到它背后的本体面向呢?
  阿玛斯:我早先说过,若想认出本体的不同面向,首先必须对本体有所认识,而且必须对形成自我理想的童年历史有某种认知。这个过程需要深度的自知之明。如果目前你还没认出本体的各个面向,那也不打紧,你对本体的认识会随着你对自己的认识而变得越来越清晰。切记,自我理想是你非常珍爱的某个东西,你会觉得它非常贴近你的心。你对它是彻底相信的,而且暗自期待它能领你进入天国。你很难把它隔绝出来,因为你是那么地相信它和执着于它。
  有一个方式可以发现自我理想是什么,那就是去满足它的需要。一旦达成自我理想,你就会发现它并没有带来预期的效果,因为什么事也没改变。通常你不会对自我理想有所质疑,直到你达成它为止。在这之前,你基本上都在满足它的需要。除非碰到一个能促使你思考这件事的人,否则你是不会质疑它的。
  学生:如果不活出自我理想会怎么样?
  阿玛斯:有些人的自我理想始终未能完成。他们已经五六十岁了,理想还是没达成,于是他们说:"也许我现在应该开始修行了。我应该到中东去跟随苏菲教派学习。"于是此人把他的凯迪拉克送给了别人,然后买了一个背包就到阿富汗寻找苏菲大师去了。如同许多去过阿富汗的人一样,他也得到了某些苏菲大师的指点,要他返回本国去跟住在某个地址的人学习,结果他发现那个人竟然是他隔壁的邻居。这类事真的发生过。
  如果你有足够的诚心,而且真的步入了那个阶段,那么只要放下就够了。让自己沉潜于经验之中,不要企图去填满空虚。若是能学着去接受这份空虚感,新鲜的事也许会发生。一旦能看透自我理想,就会发现它填补了心中的某个坑洞。如果能学着去接纳这份空虚感,转化就可能发生。
  一个人若是达成了自我理想而发现自己并不满足,从那一刻起他如果还想去补洞,通常是不会生效的。如果找不到另一份理想,他就只好缓和一下那股驱力了。自我理想永远奠基于某种积极性之上,其目的就是带给你正向的经验。这是一种对负面身份的反抗,因为原本的和谐状态不见了,于是就想通过理想来找回那份和谐感。然而和谐状态的丧失,就意味着负面状态出现了。从某个角度来看,自我理想乃是借由正向经验来对治负向经验的一种企图。
  看透自我理想,可能会经历深刻的自我憎恨
  假设一个人看透了自我所有的理想,就会开始经验到负面状态。他必须对治那个充满着愤怒和怨恨的自我面向,而且必须看到他的自我憎恨及自我排斥。
  换句话说,你本来是在天堂里,结果却被逐出天堂打进了地狱。于是你努力地建构出一些奠基于希望的理想来帮你重返天堂,这样你就不会在地狱里受苦了。当你身处地狱时,一定会在心中编织出一些理想,以为借由不断地努力就能重返天堂。一旦放弃了这份希望,你就会看见自己其实身处地狱里,这时便可能会经验到深刻的自我憎恨及自我排斥。
  一旦认出自我理想,就会发现各种护卫它的方式。我不是在告诉你过程会发生什么事,而是在帮助你了解这整个过程。如果预期将会发生什么事,便落入了自我理想的驱力中。你想得到一个结果,而这个结果必定是自我理想的产物,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去理解它,然后你就会看见将要发生的事是什么了。
  自我理想是非常狡滑的,即使你很真诚地想摆脱掉它,也还是得问问自己为什么。你想摆脱掉它,让自己处在一种和谐的状态,但这正是自我理想企图做到的事!假如你想借由了解这个议题来得到某种结果,那么你仍然被自我理想所掌控。你怎么可能从其中解脱出来呢?
  你会发现自我的心智活动不断地依照自我理想去思考、感觉和行动。举例而言,如果你的理想是成为一个有原创性的人,那么你就会发现你不断地想做自己。
  一个把爱理想化的人,永远会企图做个有爱心的人。他不断地想对人更好一些,他的思维、感觉和行动都会被这种想法所染着。这个人从不允许自己成为爱的本身,这其实是在扭曲爱。
  另外一种人则会把认知的活动理想化,他永远想知道更多的东西,他以为一旦知道了这个或那个,他就自由了。对这样的人来说,不知道便是地狱,他人生大部分的活动都跟认知有关。此外,一个把能力视为一种理想的人,往往会对行动感兴趣,他会利用自己的权力去做许多事;还有一些人总想成为保护者,他们的活动都跟保护别人及护卫别人有关。他们以为若是变成一个完美的本体保护者,就能证入本体,因此他们所有的活动,包括内在与外在,都带着一股保护的味道。你可以在你所有的活动和考量中认出这股味道,并能借由它来发现与那个本体面向有关的自我理想。这股味道会出现在人格的每一个层次,甚至会出现在每一个微细的层次。只有当你成为真正的你时,才不会有这股味道。
  你所有的活动都取决于你的自我理想。假如你把力量这个面向视为一种理想,那么你不但会企图变得有力量,而且一直想达到完美。每一个被你视为重要的事,里面都有对力量的关切。你不想有虚弱的感觉,不想有懦弱的行为,你永远都想证明自己是强而有力的。
  学生:你刚才一边在讲,我一边发现自己认同了许多你所举出的例子。我们有没有可能同时认同好几种理想?
  阿玛斯:也许你把它们混淆了。这种混淆其实是一种掩饰,为的是不去看到被你理想化的那个本体面向,因为其中有某些困难。一旦认出它来,你就可能会感受到自己不想感觉的各种情绪。
  你必须记得,理想不但会被经验成一个必须达成的目标,而且它所涉及的一切活动都带着理想色彩。你的心深深相信只要把某件事做得完美,就会带给你真正想要的东西。譬如你以为变成一个有爱心的人,每个人都会开始爱你,这样你就能解脱或是进天堂了。
  依照自我理想而活,只会变成一颗假珠宝
  学生:一个人若想活得强而有力,他的自我理想就可能是企图变得强而有力。一旦认出了这份自我理想,是否就能发现背后那个跟力量有关的本体面向?
  阿玛斯:没错。不过一个人即使具备了力量这种品质,他的自我理想也未必是力量,情况比这个更复杂一些。在错综复杂的自我形象之中,本体的面向只是其中的一个元素罢了。譬如某个人具备的是力量这个面向,那么他的自我理想也可能是成为一名无政府主义者,以激进的方式来改革社会。他认为他能借由革命来改造世界,为世间带来和谐。但另一个革命分子拥有的却是不同的自我理想。那个人可能想得到革命性的知识来改造世界,而且这种知识是前所未有的。因此看上去他们的自我理想好像是相同的,其实背后的本体面向并不相同。
  自我理想就是一种自我形象,一种包含了许多品质的理想形象,但最重要的还是那个被你理想化的本体面向。你会朝着这个理想建构出一个完整的自我形象,而这个形象又会决定你将变成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想法、采取什么样的行动、过什么样的生活、跟什么样的人交往。
  学生:"只是存在"有没有可能成为一种自我理想?
  阿玛斯:当然有可能。"只是存在"也会变成你的自我理想。但这样的人很可能是生长在有宗教信仰的家庭,因为自我理想跟父母的理想有密切关系。如果你跟一些佛教僧侣生活在一起,很可能会发展出这类的自我理想。若是生活在西方社会里,"存在"不太可能变成一种自我理想,一般说来,行动和成就比较可能成为这个社会的自我理想。
  学生:自我理想跟所谓的假珠宝有什么关系?
  阿玛斯:我们所谓的假珠宝或人格,就是依照自我理想发展出来的。这是一种可以被明确看见的架构。自我理想便是我所谓的"污点",而真我则是我所说的"重点"。
  当你在精微次元看到自我理想时,你会发现一个黑点;但是当你化解掉它时,却发现那只是一个概念罢了。你会很清楚地发现你的自我理想只是心中的一个概念。若是按照自我理想去发展,就会形成假珠宝或人格。你学会的所有行为举止都会变得虚假不实。简而言之:依照自我理想而生活,只会变成一颗假珠宝。
  让每个人的能力自然显现,自然成就
  学生:你可不可以谈一谈自我和个人性本体(personal essence)之间的关系。
  阿玛斯:很好,让我们来谈一谈自我和个人性本体之间的关系。我所谓的假珠宝就是依照自我理想而发展出来的人格,个人性本体则是依照本体的某个面向发展出来的。你必须跟自己合一,个人性本体才能发展出来。
  你必须完全做自己,跟自己的"重点"合一才行。活出个人性本体跟任何品质、能力或技巧都无关。它跟你在这个世界上的地位无关,甚至跟活不活在肉体里也无关,因为它就是你的本质。
  这个无价之宝能够让你的能力及成就按照最真实的方式发展,而且能力及成就只是本体在揭露过程中的副产品罢了。这颗无价之宝乃是"活在当下"和"成为你自己"的一项成果,它才是你真正的本质。
  因此,个人性本体是跟你独特的现世工作及运作相连的。实践你现世的工作,就意味着成为你的个人性本体。一旦能活出真实的生活,你所有发展出来的东西就会在你的灵魂里统合起来。
  每个人从一生下来便带着真我和本体的"重点"。虽然我们觉得每个人的本体"重点"都不一样,但它们所具备的品质却是普世性的。人们如何发展出了这么不同的生活方式?因为每个人的个人性本体都有其独特的发展方向。
  每个人都有独特的贡献、独特的自我实践方式、独特的理解、独特的工作及独特的生活形式,这些都跟你的个人性本体有关。个人性本体指的就是实践自我的这个人,而真我或"重点"则是超越人生和现世的。
  个人性本体这个无价之宝一直在发展,它的核心便是真我,它的发展则是从心灵出发的。一旦体认到自己便是个人性本体,就会发现自我早已圆满了--因为认出了真我,所以你开始真的成长和发展自己的潜能。真我等于"我",个人性本体则等于"我是"。真我可以被视为自己的源头和内在之神,而个人性本体则可以被视为神的产物或神子。在基督教用语中,圣灵便是真我,神子便是这无价之宝。所以真我是超越时空的,个人性本体则是在时空之中的一种存在形式。
  认出自我理想而不去完成它
  学生:我们有没有可能把这无价之宝也当成一种自我理想?
  阿玛斯:当然有这个可能。我们的确会把个人性本体也视为一种理想。我们可能会把私人关系、私人事物以及自己的存在视为一种理想。这样的人对普世性的客观知识都不感兴趣,而会过度关注效率及个人独特的议题。
  如果你能同时发现自我理想及其背后的本体面向,你的"管道"就通了。你的"管道"具有不同层次的品质,但你并不能立刻认出它们来,这些不同层次的品质会在发展过程中逐一显现。譬如一个人若是把力量视为一种理想,他就会展现出与力量有关的各种品质。最后力量会变成"红色管道",也就是一种活力或扩张感。而这又会发展成一种充满活力的热情,然后热情又会被理想化,接着此人很可能把美也理想化。因此红色管道便是美的管道。你不但充满着力量和扩张感,也会看见美和欣赏美--这种美是色彩缤纷而鲜活的。
  若是能认出自我理想而不去完成它,你就可以把自己的能量贡献出来。这是揭露了自我理想但又不依照它而行事才会发生的事。
  学生:有人似乎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理想,可是并不知足,于是他们又去尝试别的东西。我们能不能改变自我理想,还是必须放掉它?
  阿玛斯:自我理想是很难被改变的,我们充其量只能减轻它。我曾经说过,自我理想不但是在追求一种正向状态,而且是在对抗负向的感觉。只要这个人还在对抗负向的感觉,他充其量只能减轻这份理想,否则此人就必须面对幻灭和空虚。
  学生:所以我们只能做到不再担忧,不再企图逃避负向感觉--譬如感觉自己不被尊重、不被认可、没有足够的爱或重要性等等。如果能做到这些,是否就能解脱了?
  阿玛斯:我们对解脱的兴趣也是一种微细的障碍。解脱确实可能发生,可是一味地想达到它,便仍然受制于自我理想。因此你只能不断地去发现真相是什么。
  一旦认清自我理想并不能带来预期的效果,我们就会急切地去追求另一种理想。我们会感到慌张和担忧,想找到另一个可以替代的理想。那就像我们紧抓着的绳子被割断了,于是一心只想抓住另一个东西,这时很少有人会放手让自己掉下去。
  自我理想与夸大自我之不同
  学生:妥协似乎是另一种可能性。譬如我可以爬一座矮一点的山,把速度放慢一点,然后告诉自己说:"这种感觉已经很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有时间闻一闻雏菊的香味了。
  阿玛斯:这便是心理治疗试图去做的事--让自我理想变得实际一些。被治疗的人对自己的理想会变得较为实际,也比较有伸缩性,不过这仍然不能解决最根本的问题。
  自我理想与夸大自我有关,但并不是同样的东西,它比夸大自我的防卫性还要低一些。一个根据夸大的自我而活的人,通常还没找到自我理想。正常的人才会拥有自我理想,自恋的人只有夸大的自我。夸大的自我总以为:"我是某某某,我做了某些事。"拥有自我理想的人则比较实际一些,他会认为:"我将变成某种理想的状态。"
  根据深度心理学的观点,已经发展出自我理想的人是比较正常的。自恋型的人连发展出自我理想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只能以夸大的自我来护卫自己,而这种防卫性比自我理想还要脆弱。自我理想比较起来更深刻更固着,它整个渗透在人格里。
  虽然自我理想是正常的心态,但有些人的自我理想比别人更极端一些。一个越是有适应力的人,其理想就越实际。譬如某人一心想变成全知之人,而另一个人却只想变成教授或哲人。虽然两者都跟知识有关,但成为教授或哲人是比较有可能的,你只需要上大学拿到学位,变成一名学识渊博的教授就够了,这比变成全知的人要实际多了。
  学生:非常不实际的自我理想,是不是很容易就被瓦解了?
  阿玛斯:是的,它们确实很容易被瓦解,因为现实不会支持它们。
  学生:换句话说,即使你想成为山寨王,也得有人不断地支持你才办得到。
  阿玛斯:没错,否则你就得假装听不到别人带给你的挑战。譬如当某人说你是蠢蛋时,你很可能把这句话诠释成:"那个人因为对我的权力有所畏惧,所以不愿意看到我成为山寨王。"因此你否决了别人所说的一切,你总是在贬低别人。夸大的自我总是拒绝认清周遭的现实,它会借由贬低别人来支撑自己。
  学生:听起来,夸大的自我没有任何空间可以容纳反面意见。
  阿玛斯:是的,它的心中没有太多空间可以容纳别人的观点,其立场是非常僵固、非常脆弱的。
  夸大的自我本来就是用来防卫深沉创伤和脆弱感的。这份创伤和脆弱感与自我理想企图掩盖的是同样的东西,因为真正的价值或本体已经不见了。
  人们会发展出夸大的自我,是因为童年没受到正确的指引。因为得不到外在的支持,所以必须发展出自以为是的态度才能生存下去,这意味着夸大感一旦被瓦解,缺乏支持的那份不安全感就会被揭露出来。那是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学生:夸大的自我是否跟特定的固着(fixation)倾向有关?
  阿玛斯:所有的固着倾向背后都有一个夸大的自我。自我理想或夸大的自我并没有特定的固着倾向,但是被自我理想化的某种品质确实跟固着倾向有关。在我们这个社会里,夸大的自我通常被视为对环境适应不良,虽然这类的人不会承认这一点。有自我理想的人则往往被视为适应力良好的人,因为社会上大部分的人都有理想和目标。
  学生:人可不可能同时拥有自我理想和夸大的自我?
  阿玛斯:有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每个人多少都有这两种面向。前者象征的是正常状态,后者象征的则是脆弱易毁的反常状态。
  学生:我一直想摆脱掉我的自我理想,所以才不断地提出其他的可能性。譬如我刚才提出了妥协这个可能性,而你却说心理治疗师所采用的就是这个方法--减轻自我理想使它变得较为实际一些,这样就有时间去闻一闻雏菊的香味了。但这并不是最根本的解决办法,也不会带来解脱--虽然你会活得比较舒服一点。
  阿玛斯:大部分的人都在做这件事。
  学生:另外我还提出了以放下自我理想作为解脱的手段,而你说这也是一个陷阱。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比较富有建设性的意见,来帮助我达到解脱。
  阿玛斯:很好,我的建议是:观察一下这个想找到别的出路的动机,看看它背后有什么东西。
  学生:听起来我又得去看更多的东西了!
  阿玛斯:一点也不错。
  第六章 不认同与投入
  只要试图达成任何理想,你都会觉得痛苦,只有充分经历痛苦的过程,你才能认清这一点。如果深深地经历了痛苦,并且对这个过程产生了完整的了解,你就成熟了。一个真正成熟的人会深刻地感觉到,快乐与和谐都存在于吾心深处。
  学生:你能不能探讨一下"不认同"需要什么条件?
  阿玛斯:若想做到不认同或是从某个经验之中抽离出来,你的身份感必须比那一刻的自我形象要更深一些。譬如你可能认同了某个自我形象,有某种感觉产生了,而你发现自己无法解除掉这份感觉。因为这份感觉来自于更深的层次,它比你当时所能意识到的要更深一些,所以你无法不认同它。因此,首先你必须潜入其中,如此才能理解和洞察这个更深的面向,然后才有可能解除掉它。
  许多老师都教导学生不要去管眼前所发生的事,许多修行传统都谈到这样的修持方式,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如果你已经无意识地认同了某个东西,想不管它是不可能的,因为你已经相信它了。从某种角度来看,它比你的觉知还要更深一些。它已经变成了你的基础,你不可能不认同你的基础,因此首先你必须去觉知它、理解它;然后你的觉知就会比它更深一些,这样你才能解除掉它。
  你必须看见以及了解了某个东西,才可能消解掉它。"不管它"意味着在了解之后就把它放下,但如果你对它毫无了解,而且不知不觉地认同了它,又怎么能不管它呢?
  先投入于经验,才有办法不认同
  因此你首先必须浸泡在眼前的经验里,彻底投入其中,然后才能对它有所了解。在了解自己的过程里,有一部分的工作就是要浸泡于其中。不论这个经验是一种信念、情绪、身体上的紧缩感、挫败感还是对某个东西的执着,你都要彻底经验它,而不试图去摆脱它。只要能彻底投入于心中的反应,一段时间过后,你就会对它有所了解了。
  若想对自己的经验有所了解,必须同时具备三个要素。一是不认同(disidentification),二是投入(involvement),三是容许(allowing)。这三个要素跟身体的三个能量中枢有关。换句话说,脐轮、心轮和眉间轮的能量必须达到和谐,你才能做到不认同、投入和容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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