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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上中下

_149 曾国藩 (现代)
大人,你老自己多保重,过去的一切都不要提了,我也什么都不需要。”
“不,价人。”曾国藩似乎突然被注入了一股生气,说话的声音宏亮干脆起来,“你隐
居在东梁山这多年,一直不来见我,这说明你对我有隔阂。你心里有不满之处,我完全能体
谅。你既然还健在,我就有义务向朝廷禀报,向太后、皇上为你讨赏。李臣典、萧孚泗都能
得五等之爵,你也可以受这份殊荣。”
康福冷笑道:“我不希罕朝廷的五等之爵,大人也犯不着再为我请赏。”
康福的冷淡令曾国藩气沮,稍停片刻,他又说:“你若是不需要朝廷的爵位之赏,我可
以荐你去做一镇总兵。”
“我无此才干,也无此心情。”康福的态度依旧是冷冷的。
“那么,我给你一万两银票。”
“我吃穿不愁,要这银子做什么?”
“价人,这不是我送你的银子。”曾国藩的声音又变得低缓起来,“这是你分内应得
的,是补给你的欠饷。”
“曾大人,请你不要误会了。我今夜来,决不是为了向大人你索取什么。实话说,现在
就是把一座金陵城送给我,我都不要。”
康福的话里带着几分恼怒,也充满了几分气概,使得曾国藩点头不已:“这我知道,我
刚才也不过是为了表示我的一点心意罢了。既然官爵禄利你都不要,过会我送你一件我个人
的东西,留给你做个纪念,想必你不会太不顾我的面子。”
曾国藩平生不喜奇珍异宝。做翰林时,只偶尔到琉璃厂去买点前贤字画。古董他最喜
爱,但太贵,买不起。后来做军事统帅,为杜绝别人行苞苴,他连这点兴趣都抛弃了。因而
除皇上所赐外,他几乎无一件珍稀。四个月前,一位从京师来的旧友带来一件礼物。去年
初,周寿昌为头联络一批湘籍京官,为祝贺曾国藩六十一岁大寿,用重金在王府井珠宝店里
买下一块二十斤重的昆冈玉,请一名为宫中琢玉五十年的老匠师来鉴定,并由他视这块玉的
外表琢一件器具。老匠师对这块玉仔细鉴别了三天,证明是一块真正的蓝田玉即古书上所称
的昆冈玉。这块昆冈玉最大的特点是正中有一块巴掌大的胭脂红。老匠师有心要恰当地利用
它,琢磨来琢磨去,最后决定雕一个南极老寿星,那块胭脂红就雕作寿星手中所捧的寿桃。
三个月过后,一个形神兼备的老寿星栩栩如生地展现在大家的面前,尤其是手中那颗鲜红欲
滴的蟠桃,真是安排得天衣无缝,赢得所有观者的一致喝采,当下便有人愿出三千两银子买
下这尊玉雕。老匠师含笑谢绝了。玉寿星送到两江总督衙门时,曾国藩喜得开怀大笑,十分
痛快地收下了。这也是他一生中接受别人所赠的唯一一份重礼。现在,他打定主意,要把这
个礼物转送给康福。
这时,一个衙役进来,曾国藩吩咐他做几个精致的菜,提一壶好酒来。
“曾大人,你不必送什么东西给我做纪念,我只想收回我自己的东西,你把那副围棋子
还给我吧!”
曾国藩怔怔地望着康福,好半天,才凄然地说:“那副围棋是你们康家的传家之宝,我
把它从韦俊那里要来,其目的也是不能让这个宝贝长久地失落在贼人之手,今后访到你的儿
子时,再归还给你们康家。现在你自己来了,那正好当面给你。”
说完,曾国藩颤巍巍地站起,走到柜子边,拿出一个黑色哈拉呢包包来。打开包包,眼
前现出了那个离别多年的紫檀香木云龙盒子。康福的心一阵跳动。曾国藩双手捧起盒子,郑
重地说:“价人,这盒围棋终于又回到了你的手里,我也了却了一桩心愿。”
康福接过这盒棋子,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曾国藩重新坐到躺椅上,心绪苍凉地说:“自从听李臣典说你阵亡后,这些年来,我一
直很少下围棋。偶尔下一两局,也从不用你的这一副。每当下棋时,脑子里就想起了你,尤
其是那年洞庭湖上下的几局棋,记忆最深,就好比发生在昨天一样。围棋应当还给你,但今
天一旦还给你,我心里又感到丢失什么似的。价人,我害怕你今夜亲来督署索回棋子,其实
是从此断掉你我十几年的情谊。价人,你说是不是呀!”
面前的这位衰朽老头,竟完全应了那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老话,他怎么会有这
样一副婆婆心肠!昔日那个杀金松龄、参陈启迈、劾李元度、斗何桂清的不可一世的湘军统
帅的威凌之气到哪里去了?康福想着想着,不觉生发出一种怜悯之情来:这个老头子真的怕
离死期不远了。他本想就韦俊一事与曾国藩辩个是非,听了这番话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言不由衷地说:“曾大人,你说哪里话来,大人对我的情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好,你能这样,太令我安慰了!”曾国藩竟然大为感动起来。恰好衙役将酒菜端了进
来,他忙说,“价人,你一定饿了,快吃吧,吃完饭后,我和你再下一局如何?”
康福的心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往日间喝一两斤烈酒他不在乎,今夜一杯酒下肚,脑子
里便觉得晕晕乎乎的。他放下酒杯,随便吃了几口菜,便把杯盘推到一边。
“吃饱了?”曾国藩问,纯是一个普通老头子的口气。
康福点点头。衙役进来收拾碗筷,曾国藩吩咐点起两盏洋油灯。这是史蒂文生去年回国
探亲特为曾国藩带来的礼物。
为了爱惜洋油,他通常不用。洋油灯点燃后,总督的书房明亮多了,康福浏览了一下:
靠窗边是一张特大的案桌,桌上一头堆着两叠尺多高的文件,另一头放着几本书,当年汤鹏
送的那个荷叶古砚摆在其间;右边墙站着几个高脚木柜,漆着暗红色的油漆,柜门上都有一
把三寸长的大铜锁;柜子边码着几排木箱。康福认得,这些简陋的箱子,还是在祁门时做的。
曾国藩刚任两江总督,文书信报大量增加,祁门县令包人杰为讨好总督,送来十个崭新
的梓木大红柜子。康福见正是用得着的东西,没有请示曾国藩就收下了。第二天曾国藩发现
了,责令他退回去,另叫他监制十二只大木箱。曾国藩说:“祁门山中樟木好,又便宜,用
樟木做箱子,装书装报最好,不生虫。战争时期,经常迁徙,比起柜子来,箱子也便于搬
动。”又亲自画了一个样子,定下尺寸。康福受命监造了十二个大木箱。当时没有油漆,至
今这些木箱仍未上漆,黑黑的,显得很寒酸粗糙。左边墙摆着一张简易木床,床上蓝底印花
被依旧是当年陈春燕缝的。除开一张躺椅,一个茶几,几条木凳外,宽大的书房里再也没有
任何其他摆设和装饰。康福对这一切太熟悉了。两江总督书房的简朴,与总督衙门的奢华极
不协调,而与总督整个一生的立身却是完全一致的。康福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些年
来对曾国藩本人所滋生的不满,被眼前的这些熟悉的旧物冲去了不少。
“价人,把棋子拿出来吧!”
康福见茶几上已摆好一个棋枰,便打开云龙盒盖,将棋子分置两边。
“还是按惯例,我持黑,你持白。”曾国藩说,脸上露出一丝极浅的笑容,同时举起一
枚黑子来,在空中停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按下。康福看出那只手在微微颤抖。十余年
间,康福与曾国藩也不知下过多少局棋了。在康福的指点下,曾国藩的棋艺虽有提高,但始
终没有跳出他几十年来所形成的格局。他的棋下得平实,很少有意外之着出现,但他很沉
稳,从不心粗气浮,不管处于怎样的劣势,他都不慌不忙,冷静应付,康福为数不多的败
局,又恰恰几乎全部是败在这种时候。令康福印象最深的是,曾国藩的棋德很好,从不悔
子,败后也从不发脾气。有时一边下棋,一边谈古论今,康福从中学到不少知识。他记得,
曾国藩在棋枰前曾两次对他说过围棋赌墅的典故,他因而知道,谢安是这个湘军统帅心中极
为钦佩的人物。
黑白棋子一个个地落在棋枰上,往事也在康福的脑中一件件地浮出。他始终记得,在前
往池州劝说韦俊投降的前天晚上,面对着棋枰,曾国藩和他的一番对话。
“价人,你这副祖传围棋就要送给别人了,你不心疼吗?”
当康福把棋子一枚枚地放进盒子里时,曾国藩问。
“传了九代的棋子要送给别人,我当然心里不安。不过,假使真的能为朝廷招降一批悍
贼,换回一座城池,那我也就不心疼了。”康福说的完全是心里话。
“你真是一个顾大局、识大体的人。”曾国藩赞扬,“不过,这副棋子我今后还得设法
把它要回来的。”
“怎么个要法?”康福不解,“送出的东西还能再要回来吗?”
“我会跟韦俊讲明白,再用东西把它换回来。”
康福很感激。
待康福把全部棋子都收好后,曾国藩突然说:“价人,你想过没有,世界上的人,其实
就是棋枰上的子,无论是我们还是长毛都如此。我常常这样想,每当想起这点,便很灰心,
不知你想过没有?”
“我也想过。不过我想,只有我们这些人才是棋子,大人你老不是,你老是执子的
人。”康福笑着说。
“不是的。”曾国藩摇摇头,凝重地说,“包括我在内都是棋子,都是身不由己任别人
摆布的黑白之子。”
“别人是谁呢?”康福睁大眼睛问,“是皇上吗?”
“皇上有时是执子的人,有时又是被执的子,说到底皇上也是棋子。”曾国藩两眼望着
空空的纹枰,似在深思。
“那么这个‘别人’究竟是谁呢?”康福追问。
“冥冥上苍!”曾国藩苦笑着回答。
康福很想再听下去,听听这个学识渊博、与众不同的大人物对人生的看法,他估计这中
间一定会有些精辟的论述,但是他失望了。只见曾国藩站了起来,说:“今天很晚了,你明
天还要启程办大事,等你把韦俊劝说过来后,我们再来好好聊聊。”
韦俊投降后,曾国藩再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不过,康福也从中看出了湘军统帅灵府深
处的另一面——怯弱!
“价人,该你走了。”曾国藩轻轻地提醒。康福从往事的回忆中醒过来,赶紧投下一
子。这个子投得不是地方,本来有利的局面变得不利了。
康福今夜实在没有心思下棋,他勉力下了几个子,逐渐地把局面挽回来了。刚刚松一口
气,曾国藩又开口了:“价人,我知道我活不久了,这局棋是我今生最后一局棋。虽然我很
想再留你在我身边,实际上也没有这个必要了。价人,我和你二十年前以围棋相识,二十年
后又以最后一局围棋结束,说起来,这也是一段缘分。你还记得那年我跟你说过,我们都是
棋子的话吗?”
“记得。”康福沉重地应了一声。
“我这一生,尤其是这二十年来,做了许多身不由己的事,今夜想起来,仿佛如梦境一
般;还有许多事,我想做又不能做到,更使我痛心。我正好比一枚棋子,被人放到这里或放
到那里,自己竟然都做不得主。”
当年去池州的前夜,亲兵营营官康福对湘军统帅的“我们都是棋子”的话,有着一听究
竟的兴趣。今夜,东梁山的隐士康伏对大学士两江总督一等毅勇侯的这句话,却顿生反感。
康福想:为什么他要提起这话呢?是不是要推卸杀害韦俊叔侄的责任呢?康福终于忍不住
了:“曾大人,你说你好比棋子,身不由己,难道说杀韦俊、韦以德也是身不由己吗?”
康福的严厉责问,使曾国藩颇为难堪,他无力地回答:“你说得对,杀韦俊、韦以德,
也是身不由己的事。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有刺激,因为你对他们许过诺言。但价人,你想过没
有,此事对我自己就没有刺激了吗?我不但对他们许过诺言,我还为他们亲笔题过诗,答应
凌烟阁上为他们绘像铭功。
为保全整个湘军的名声,为大清王朝的长治久安,我不得不那样做呀!”
曾国藩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显得十分委屈。
“怪不得世人都说他虚伪。”康福在心里说,他实在不愿意再下了,遂有意将袖口套在
纹枰一角上,然后猛地站起。袖口带动纹枰,哗拉一声,一局棋全乱了。康福满以为曾国藩
会感到遗憾,谁知他竟然高兴起来,说:“棋局糊了,最好。
最好,分不出输赢,就等于和了。我一生下了几千局棋,最后以和局终止,真是大
幸!”他用昏花的眼光望着康福,稍停片刻,又说,“价人,这人世间还是应该以和为贵,
以和为贵呀!”
“是的,应该以和为贵。”康福出自内心赞同这句话,“那我就把棋子收起了?”
“收吧,收吧!”曾国藩点头,“价人,你今夜就睡在我这里。沅甫去藩司衙门去了,
明天会回来,你和他叙谈叙谈。前次他听说你还活着,专程去东梁山找你哩!”
康福面无表情。他从随身包袱中取出曾国荃送的那条狐腋围巾,放到棋枰上,说:“往
事如烟,早在我的脑子里消失了,我也不想再见九爷了。这条围巾是他上次在东梁山留下来
的,山野逸人,用不上这么贵重的东西。明天九爷回来时,请大人代我送还给他。”
康福将檀香木盒放进包袱中,一旁的那块黑色哈拉呢包布,他连看都没有看一下。他把
包袱背在背后,向曾国藩一抱拳:“棋子我带回去了,就此告辞,大人珍重!”
曾国藩怔怔地呆坐在躺椅上,望着被送回的狐腋围巾,再也没有勇气提出送玉雕的话
来。康福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曾国藩的心绪更加悲凉了。事情明白地告诉他,康福此次
来督署,正是以收回围棋的方式表示断绝他们过去十多年之间的关系,他心里有一股巨大的
落寞之感,好久才挤出一句话来:“价人,你多多保重。”而这时,康福的身影早已消失在
茫茫夜色中。
离开江宁后,康福又回到东梁山隐居。十多年后,他不幸得急病辞世。那时,封家老俩
口早已先后逝去,康重带着老母妻儿回到沅江下河桥老家。清王朝的腐败,全国人民的反
抗,使从小就有侠义心肠的康重,彻底与康氏先辈忠君敬上、光宗耀祖的传统道德决裂,以
叔叔为榜样,走上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伟大革命道路。他成为湖南有名的武术教师,弟
子遍及三湘四水。这些弟子中有不少热血志士,其中最为杰出的便是大名鼎鼎的黄兴。辛亥
革命时,黄兴在武昌登台拜将,成为革命军总司令,年过半百的康重充当他的作战参谋。辛
亥革命成功后,康重郑重地将那三枚梅花镖供在康禄的牌位下,激动万分地说:“叔父大
人,你和你的弟兄们的大愿终于实现了!”
这些当然都是后话了。
曾国藩第三部——黑雨
十不信书,信运气——
正月十四日,是道光帝宾天的日子,曾国藩为感谢道光帝的知遇之恩,每年这一天都要
在道光帝的神主面前插上几炷香,再行三跪九叩大礼。今天,他勉强行完大礼后,觉得十分
疲倦,刚一坐下,脑子里便浮现二十三年前那一天的情景来。
明天就是元宵节了,三十九岁的礼部右侍郎曾国藩正在修须刮面,准备出席明晚穆相的
盛宴。穆彰阿每年正月十五日都要将自己门生中的显宦们邀来府中聚会一次,借以联络感
情,而被邀请者亦备感荣幸。他们都早早地准备了奇珍异宝,好在这一天孝敬座师。曾国藩
与众不同。他在这一天送给恩师的总是一幅字。这幅字选的是他一年中最得意的一篇古文或
几首诗,用大内珍藏、其厚如钱的淳化笺书就。他关起门来,凝神敛气、一笔不苟地写上三
四天。写好后,再送到大栅栏一家专为王府裱糊字画的百年老店——海麻子装裱铺,由海麻
子的五世孙海老板亲自装裱。待到一切都弄得熨贴了,曾国藩便在大年初二这天,给穆彰阿
拜年的时候,亲手送给恩师。穆彰阿每年接到这份礼物后,照例都是乐哈哈地夸奖他的字又
进了步,诗文也比去年的好。到了十五日这一天,这幅字被悬挂在客厅的显眼处,于是大家
都来观摩,交口称赞。这时,穆彰阿则坐在厅中的太师椅上,手中滚动着两颗墨绿色和阗玉
球,笑微微地望着他。而此刻的曾国藩,也是他一年中最为得意的一天。
面刮好,胡须修好了,剃头匠拿来一面玻璃镜。镜中的二品大员年轻儒雅,气色旺盛,
是一副前途无量的气象。剃头匠在一旁恭维不止,曾国藩给他双倍的工钱,忽然荆七进来,
神色慌忙地说:“大人,刚才部里匡老爷派人来,请大人速去园子里,说是皇上要立太子
了!”曾国藩大吃一惊,吩咐备车,一面赶紧穿靴戴帽,上车直奔圆明园。
道光帝今年六十九岁,患病两年多了。半个月前,宫中就传出病危的消息。大变的心里
准备早已有了,但出于对皇上的情感,曾国藩仍不愿意这件事发生。清代自雍正之后,鉴于
康熙朝因先立太子引起诸皇子争夺帝位的弊病,改为秘密建储。皇帝一旦在心里定下继位者
后,便将他的名字写两份,一份藏在身上,一份密封于建储匣内,此匣放在乾清宫“正大光
明”匾后。皇上病危之时,由亲贵王大臣共同打开身边密藏的一份,并将建储匣从“正大光
明”匾后取出启封,会同廷臣一同验看,无误后再公之于世。
道光帝的皇位继承人,两年前便定下来了。那年春天在南苑射猎,皇四子奕詝一矢未
发,道光帝问他为何不射猎,他说不忍伤生而干天和。道光帝一时高兴,竟忘了祖制,当着
臣下之面亲口说要立奕詝为太子,而且从那以后对奕詝也另眼相看。但毕竟没有履行过祖宗
传下来的正式手续,也可能发生万一。谁来继大统,这可是天上人间第一件大事。国家的前
途,个人的命运,都寄托在他一人的身上。曾国藩催马伕快马加鞭,生怕迟到了,赶不上见
最后一面。
马伕使劲抽打着鞭子,两匹蒙古大青马像疯了似地向西奔跑,鼻孔里呼出的气,立刻被
严寒化作一团白雾。还是晚了!马车刚到园门口,便听到一片山摇地动似的哭喊声。道光帝
驾崩了!曾国藩一听,立刻晕倒在马车里,好半天才苏醒过来。道光帝对他的圣恩太重了。
他的尊荣,他的富贵,以及他的家族的荣耀,全部出自于道光帝的浩荡皇恩。年轻的礼部侍
郎擦干泪水,立即投入耗资巨大、礼仪繁琐的大丧筹备之中。他奉献的不仅仅是尽责尽力、
任劳任怨,更重要的是他和他的家庭对皇家的一片耿耿忠心。大丧结束,他捧着颁发的遗念
衣物,悲从中来。
随之而来的是咸丰帝罢黜穆彰阿,清除穆党,意料不到的变故使他目瞪口呆,他算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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