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痛苦的轮回模式
Anna年轻貌美,极其能干,也善于持家,是一个看起来没有什么缺点的女子,但如此优秀的女子,却嫁给了一个蛮平凡的男人,令人跌破眼镜。对于这个平凡的男人,Anna说,我已帮你规划好了一切,按照我的路走下去,你就一定会成功。显然,她是个控制欲望很强的女人。
起初,她的先生很爱她,也很喜欢依赖她,一切听命于她,但最终他还是无法忍受,于是提出了离婚。
离婚给Anna造成了很大冲击,她想,自己的条件这么好,而且付出了许多,但最终男人还是离开了。于是,Anna有了一个新的心念——“再嫁,就要嫁给最强的男人。”
这种心念一旦种下,当遇到合适的土壤时,就会发芽——Anna若遇见“最强的男人”,和他便很可能会有一段缘分。
和“最强的男人”在一起,Anna一开始会体会到她前夫的那种幸福,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异性,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但时间一长,她会体会到她前夫的那种痛苦,有一个操控你一切的配偶,这种感觉实在太痛苦了。那时,她可能会起新的心念,并由此启动了新一次的轮回。
因为对A不满,于是走向-A;因为对-A不满,于是又走向A。这是一种常见的轮回。另一种常见的轮回则是,因为没有得到A或失去了A,所以不断执著地寻求A。
一个女孩说,她的弟弟意外死去了,父母希望她嫁给一个离异的男人,因为这个男人向她父母承诺说,如果他们将来生下的是儿子,就会送给两老,让他们当儿子养。
父母希望这个女孩答应这门亲事,是因为他们有执著的心念——“我不希望失去儿子”。为了实现这个心念,他们忽略了女儿的幸福。
他们这样不仅对女儿不公平,也对孙儿不公平。假若这门亲事成了,而且她和这个离异男人也果真生下儿子,想必两老会极度疼爱这个孙儿。但是孙儿会逐渐地失去自我,会生出很大的心理问题,因为两个老人看着他的时候,看见的并不是他,而是他们已经死去的儿子。他们会将儿子的幻影用种种意识和无意识的方式强加在孙儿身上,结果这个孙儿的自我就被严重压抑了。
这种现象是非常普遍的,德国家庭治疗大师海灵格发现,就算我们不将自己的心念有意识地表达出来,它也会对后辈产生极大的影响。
一个男子对初恋女友念念不忘,他为对妻子和女儿忠诚,从来不在家里谈起,但女儿很可能会认同爸爸的初恋女友,在很多方面表现得和爸爸的初恋女友一模一样。假若父亲忍不住将初恋女友的形象投射到女儿身上,这种认同会更为强烈,而这一样会令女儿的自我受到严重压抑。
慈禧太后的可怕使命
心念还会在家族中以种种方式传递,历史上一个极其有名的例子是,努尔哈赤灭掉了叶赫部女真,并将其首领的尸体分成两本,一半抛尸,一半送回给叶赫部女真。该首领被杀时说,我部落就算只剩下一女子,也将颠覆爱新觉罗部——即努尔哈赤所在部落。
将大清王朝推向深渊的关键人物慈禧太后就是叶赫部人。或许,能解释智商极高的慈禧太后拼命将大清王朝推向没落的种种弱智做法的最佳原因,即是心念的传递——被努尔哈赤杀死的叶赫部领袖的心念,通过种种方式传递给了慈禧太后。意识上,或许慈禧太后并没有毁灭大清王朝的想法,但她的潜意识深处埋藏着这种心念,所以她为过生日而挪用北洋水师军费,莫名其妙让义和团攻击列强在北京的使馆,而当列强反攻过来后,她又“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一个38岁仍未结婚的美貌女子对我说,她也想结婚,但她没办法,她就是喜欢那一个人,他能无时无刻不在用种种办法逗她乐。她和他是一段婚外情,她是第三者,但他出于种种顾虑几年前离开了她。
从那以后,她想努力把自己嫁出去。尽管喜欢她的男子不在少数,她也不断有约会。只是他们都不能打动她,因为她的心念是:重复和那个男子在一起时的幸福与快乐。
追求幸福和快乐没错,关键是,她执著地认为,只有那样的男子才能给她幸福和快乐。所以,尽管几年来有种种机会,但她的执著令她离幸福和快乐越来越远。
不要觉得这个女子的故事很可笑,实际上,我们都是如此,我们都是“巴甫洛夫实验室的那条狗”。
巴甫洛夫是前苏联著名科学家,发现如果在给狗喂食前先发出一个铃声,那么狗慢慢会对这个铃声生出唾液,就好像看见了食物一样。在实验中,狗慢慢地认为,铃声就是食物,铃声就是幸福,于是对铃声逐渐执著起来。
对这个女子而言,因为她曾经从那个男人那里获得了幸福和快乐,所以她像这条狗一样,认为只有他才能带给她幸福和快乐,于是执著起来,结果忘记了自己本来是追求幸福和快乐的,并最终失去了一次又一次可以收获幸福与快乐的机会。
贪和嗔组成的可怕监狱
心念是如何产生的?
前面提到的女子童年非常痛苦,而给她带来最多快乐的是男性亲属。在深深的黑暗中,她只体会到了这一种欢乐,所以她极其执著,而她和那样一个男子发生婚外情,也是这种执著产生的一个轮回。如果她能识破这种执著,并试着去和其他类型的男子交往,她会发现他们也有可能给她带来幸福和快乐。
一个心念的产生,无非是贪和嗔。贪,是希望重温某一种特定的快乐;嗔,是希望再也不要经历某一种特定的痛苦。
更可怕的是,我们都像巴甫洛夫的那条狗一样无知,我们会把幸福和快乐与产生幸福和快乐的附加条件等同起来,结果,我们的贪就成了对很多条件的执著,而嗔就成了对很多条件的抵触。
车祸的幸存者会将车祸产生时的一切条件过敏,于是看不得汽车,听不得刹车声,甚至不能上马路。这也是一种执著,要破掉它,关键是放下“我再也不想看到这一切”的心念,去审视车祸发生时的情景。当一个人能不刻意抵制车祸的回忆时,一切过敏反应都会消失。如果他能彻底持有一种平常心去看这个情景,他的过敏反应就会彻底消失。这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具有极其可怕的学习能力,只要我们能持有平常心而待在任何一种情景内,那么一切固执的心念都可以自然消失。
所以,不管多么美好的心念、想法、口号和宣言,都不要过于执著,一定要去觉察它,看看它是如何产生的。
秘密制造的凶恶骷髅
最近两年,宣扬所谓“吸引力法则”的电影和书籍《秘密》大行其道,这令很多人相信了心想事成。我也相信每个人只要许下真正的心愿,愿望都可以实现。
但是,这终究只是世界的一面罢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是,A和-A是一回事,任何一个力量的产生,都会导致反作用力的发生。
一个朋友爱上了一个女子,并对她运用了“秘密的力量”:他一遍遍地想象女子怎么靠近他。他如愿以偿,女子以他想象的方式接受他的拥抱与亲吻。但亲吻发生后,他惧怕了,担心这种刻意的操纵会破坏他们未来的幸福,所以最终他放弃了这种做法。
《秘密》的理论所带来的更重要的负面影响是,这会让我们对自己的心念更为执著,而不愿意去看到这些心念将我们变成了巴甫洛夫的那条狗。
例如,一个男子说,他按照《秘密》所宣扬的办法不断想象,别人都惧怕他。结果,他如愿以偿,当他走在路上时,别人会避开他,当他在公交车上站在座位边时,坐在座位上的人会莫名其妙地站起来远离他,而他就可以收获那个座位了。
何止如此!我是在一个课上认识了他,那个课上,我们学习用感觉去感受每一个靠近自己的人。我发现,有的人靠近我,我能感觉到一种热或温暖;有的人靠近我,我会觉得有点冷;有的人靠近我,我会时而觉得冷时而觉得热。这位仁兄靠近我时,我只感觉到一阵阵阴风袭来。
我还不够敏感,更敏感的一个哥们和他谈话后,莫名其妙地晚上做噩梦,梦见一个凶徒拿着刀子躲在黑暗中,他想将这个凶徒拉到阳光中,但他的手伸过去后却变成了骷髅。
这么可怕的心念,还心想事成,这该是多么可怕!
我们的确都渴望心想事成。对此,许多哲人都说过,这是因为,我们会认为任何一个心念都是“我”。我们都如此自恋,所以渴望所有心念都实现。
假若真是如此,那我们真的不过是一个囚徒。这,真的是你的渴求吗?
chapter突破思维的心魔
我一位朋友失恋了,她很痛苦,不过,失恋后最纠结她的,是她不知道如何向父母说这件事。一直以来,父母急着要她结婚,现在失恋了,他们估计会很失望。
这样纠结了数十天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在一次家人聚会时,将失恋的事情向父母坦承,没想到,他们的反应都很简单。父亲说,人生就是如此,失恋未必是坏事,母亲则说,她一直对那个男人不怎么看好,分了就分了吧。
类似这样的事情,估计每个人都遇到过,而这样的事情,其实藏着很深的道理。
一天,东莞的太极拳高手邓虹嵘来到我的工作室。他不仅是武功高手,灵性方面的修为也很高。期间,我们谈起我的一个个案。
这个个案,我在《别忙,我先感觉一下自己》一文中讲过,这个个案中的来访者,听了我的建议,非常努力地去做感受身体的练习。通常,我的建议是按照自己喜欢的次序感受整个身体,但她做了修改,只感受手和脚。她还觉得,只是感受手脚太简单了,于是加了一点改进,一边感受一边想象每个手指脚趾像小树苗一样会缓缓长大。
她每天都会做这个练习,而且一天会做很多次,结果她面对事情时越来越镇定,好像真的有了一个空间笼罩在她身边,令她任何时候都能和问题保持一点距离,从而可以比较自如地去观察这个问题。
这样持续做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后,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是一只鸟,但不会飞,和很多同样不会飞的鸟挤在一块岩石上。这块岩石太拥挤了,她被挤了下去,但就在从岩石上跌落下去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有翅膀,而且可以振翅飞翔……
做了这个梦后,对于一个困扰了她3年的问题,她有了全新感受。以前,她觉得那个问题像是一个巨大的锅盖,笼罩住自己全身,令自己动弹不得,但现在这个问题仍在,但却像是一个圆球,可以被自己捧在手中,细细观看。
为什么做感受身体的练习会有这么好的收益呢?一直以来,我的理解是,做这个练习可以将注意力从思维上拿走,而思维总是绕圈子的,它就像“现代小说之父”卡夫卡小说里所写的那种感觉——你希望抵达一个目的地,但你却走在没有出路的迷宫里,而且这个迷宫本身其实根本没有路可以抵达目的地。但是,一旦你不再在思维上纠缠,这个迷宫就会自然消解,这时你会发现,这个目的地就在你身边,你已抵达那里。
更直接的说法是,一旦将注意力从思维上拿走,从身体通向灵性的通道就会打开,而答案,总是经由这个通道而来。
对此,邓虹嵘老师有更细致的理解。他说,每一个思维都有生命力,而这些有生命力的思维其实可以称为“心魔”,它们一旦生成就不甘心死去,所以会用种种花言巧语诱骗你听从它。如果你只是去思考,那么你就会陷入心魔中,无法找到答案。譬如我这个来访者,她以前面对那个问题时,总是在思考,结果她思考了3年却一步都动弹不得。
心魔是虚的,但是,身体是实的。邓老师说,当我们将注意力从思维转移到身体上时,其实就是离开了虚妄的世界,而进入了实在的世界,这时,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了,你每走一步都很扎实。
这个道理,也可以延伸到我那位失恋的朋友身上。如果她只是在思考,那她其实就是陷入了心魔所编织的虚妄世界,但当她在家庭聚会中将事情袒露给父母听,她就是在真实的世界里,和父母真实的人打交道,而她也发现,这个真实的世界和自己想象的世界完全不同。
从这个角度来讲,想得太多真不是一件好事。
在做心理咨询的过程中,我发现,无数人都是在思维中打架。在思维中,去向这一方不行,去向那一方也不行,到底该如何做呢,自己无法决定。并且,这些思维都有一个固定的模式。
我们对固定模式的执着,美国“码头哲学家”埃里克霍弗在他的著作《狂热分子》中有一种解释:
当我们的生活朝不保夕,完全无力控制我们的生存环境时,就会执着于熟悉的生活方式。我们通过把生活模式固定化去对抗深深的不安全感。借此我们给自己制造了一种幻象:不可预测性已为我们所驯服。
对抗深深的安全感,这个说法或许还不够,也许更好的说法是,我们作为一个个体对这个世界缺乏信任,而怀有敌意或恐惧。在基督教的传说中——很多欧美电影中可以看到这种传说,魔鬼撒旦是没有身体的,他必须附身于一个人才能发挥作用,而一个人之所以会被附身是因为自己充满了仇恨。仇恨,是一种最典型的心魔,而对这个世界有恐惧或敌意,则是更微妙更常见的心魔。
去年,我在福建上内观的课程时,整整10天里,学员们都不能说话,不能碰触彼此,甚至点头、对视等寒暄的方式也不许可。总之,所以时间里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感受身体上。这样做时,自己变得敏感了很多,对心魔这个说法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最让我震惊的一个事情是,在静坐感受身体时,我的大腿刺痛了一下,紧接着,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系列画面:一只黄蜂叮在我腿上,将卵产在我腿里,卵孵化出无数虫子……
这些画面都在极短的一瞬间完成,以前,我对脑海中这种画面的演变完全缺乏觉知,我所觉知的仅仅是,哦,大腿有点刺痛,于是去抓大腿刺痛的地方。其实,真正让我去抓大腿的,是自己的心在这极短的一瞬间演化出来的东西,心在这弹指一瞬间编织了一个很恐怖的故事,在给我讲,如果你不去抓这么一下,你的大腿就被彻底侵蚀而烂掉。
并且,我发现,将所有信息编织成一个糟糕的故事,这是我的心无时不刻都在做的事情。我和邓老师聊了整整一下午,非常开心,但他讲到的一个信息令我不大接受,结果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学太极拳的小子无意间制造了种种灾难。
醒来后,我一开始很自恋地想,哦,该不是梦在告诉我关于邓老师的前世之类的更深层的信息吧,但接下来的一刻,我立即明白,我在梦中是将最近看的一本小说《道士下山》的情节演绎到了邓老师身上。
以前,我倾向于将梦看得很神奇,认为梦多是在揭示什么真谛,但我现在有了更中庸的看法,认为有些梦是在揭示什么,但多数梦更像是在编制故事,而且真的就像中国俗语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起了某个念头,这个念头在晚上演绎成了一个复杂的梦。
这种梦,我现在倾向于认为,这其实也是一种心魔,可以唤起自己对世界的恐惧或敌意,而继续固守在自己的思维模式中——这也是生活模式,因为生活模式本身就是思维模式的展现。
因为和邓老师的这番谈话,我对心理学的行为主义流派的成见也有了一定的改变。行为主义一开始特别抵触“意识”的说法,经典的行为主义甚至完全不理会意识,而只强调行为本身。
对此,首先我会认为过于简单,而且我认为如果意识没有发生改变,行为改变也只是一时的,最后还会回到老路上。所以,一直以来我几乎只重视觉察,并由衷相信印度哲人克里希纳穆提的说法——觉察既是开始也是结束。
现在,我仍然相信觉察是无比重要的,但这个境界或许太高,而当我们只是一味去追求觉察时,很多时候反而陷入了思维的陷阱。真正的觉察,是带着真切的体会,是一种很深的体验,但很多时候,追求觉察更像是思维在打架。很多人看了我的文章后变得很喜欢自我反思,但这种反思经常带有自我批判的意味。
所以,之前我在文章中强调,一个理论——理论也是思考的一种——不管多好,它的价值在于引出你的感受,而不是它有多正确多伟大。现在我想再补充一点,也许最容易引出感受的,是投身于实在世界的洪流中。
很多人会想,等自己变好了才去好好生活,但也许更可取的是,带着心理问题去积极生活。积极生活必然意味着和真实的人打真实的交道,这时你的双脚会紧紧踏在大地上,而所谓“变好了”的过程,却常常意味着在思维的虚妄世界里打架,被种种微妙的心魔所制造的恐惧或敌意给吓到。看起来,是希望变好后能更好地投身到生活中,但实际上,更可能是恐惧或敌意之墙将自己与真实的世界隔离了。
从这一点上讲,行为主义的确有其可取之处,因为它很强调立即进入一个真实的世界。如果在这个时候,再多一份觉知力,去体会自己在真实世界里的种种体验,那就再好不过了。
日本心理学家森田正马创办了“森田疗法”,其精髓可以改口成八个字“顺其自然,为所当为”。所谓“顺其自然”的意思是,既不与自己的情绪和思维对抗,也不被情绪和思维控制,情绪和思维来了就来,走了就好,随它去。这个疗法的重点是“为所当为”,其意思是,不管你有什么样的情绪和思维,该做什么还要做什么。
这个看起来很简单的疗法对于很多病症有很好的疗效,关键也许在于,这个疗法可以帮助我们从种种心魔所编织的虚妄世界中脱离出来,而投身于真实世界之中。
我是在昨天凌晨半睡半醒的状态里找到写这篇文章的灵感的,当时有一种顿悟的感觉,有意思的是,随后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住在一个藏在原始森林深处的房间里,房间里到处都是虫子、蝎子和蛇等种种令我讨厌的动物,我简直找不到一个干净的容身之处。
这些动物也许代表着本能、冲动和欲望等等,因为我想放下“想得太多”这种自我防御机制,于是它们一下子全出来了,而真实的世界,被我视为了原始森林,并且原始森林似乎并不友好,想做到电影《阿凡达》里的纳威人而与森林和谐相处可不容易。
也许,这些动物代表着我的种种心魔,又在恐吓我:什么真实的世界,那可不怎么好玩,你真敢去吗?
这两种解释或许也只是思考,仍然是新的心魔,但不管怎样,我已决定,我要更积极地投身于这真实的世界。
chapter对抗痛苦才是痛苦主源
通常,当下所产生的痛苦都是对现状的抗拒,也就是无意识地去抗拒本然(what is)的某种形式。从思维的层面来说,这种抗拒以批判的形式存在。从情绪的层面来说,它又以负面情绪的形式显现。痛苦的程度取决于你对当下的抗拒程度以及对思维的认同程度。
——摘自德国哲人埃克哈特托利的著作《当下的力量》
思维与痛苦的关系犹如洋葱
在北京大学读研究生期间,有两年,我陷入严重的抑郁症,不仅痛苦,而且还导致险些没毕业。
这份痛苦如此沉重,对待这样的痛苦,人们通常的办法有三种:麻木、逃跑或对抗。总之,是会想各种各样的办法去减轻痛苦。
但我没有和这沉重的悲伤对抗,这不是一种有意识的做法,没有人也没有书籍告诉我这样做,我只是很自然而然的做到了这一点:沉入悲伤中,体会它,看着它,理解它……
两年后,抑郁症自然化解了,它并没有被消灭,也没有消失,而是发酵并转化成了另外的东西。突然间,我感觉自己对感情乃至人性的了解深了很多,似乎一下子什么书都可以看懂了,什么人的故事都可以听懂了。
后来研究生毕业来到广州,先是国际新闻编辑,2005年做心理版编辑,到现在积攒了很多次类似的体验,这些体验让我确信,一份体验,不管它带给我多大的痛苦,只要不做任何抵抗地沉到这份痛苦中,体会它,看着它,那么它最多半个小时后就会融解并转化。
因为我这些体验,也因为从其他人那里知道的远比我更神奇的类似体验,我也会在咨询中这样做,当来访者体验到一种痛苦并试图对抗时,我会说,试着不对抗,试着接受它,并沉入这痛苦中。
我会觉得,“接受”这个词都不足以描绘这种做法,因为接受看起来还是一种主动的行为,而任何主动的行为,都是在给这份痛苦本身增加一些内容。痛苦来了,只须自然而然地感受它就可以了。
这个办法,有时会有效得可怕,有时则看起来没有那么有效。后者之所以会发生,也许一个原因是,当看到来访者难以承受一些痛苦时,我也会担心,所以会做一些事情,让来访者感觉舒服一些,暂时适当远离一下这种痛苦。
这也是心理治疗的一个经典的做法,即心理医生要根据来访者的接受程度来处理其痛苦。或者说,让来访者自然而然地去展开其痛苦。一般说来,随着来访者与心理医生的关系越来越牢靠、越来越信任、越来越安全,来访者会自然而然地展现更多更大的痛苦。
这就像剥洋葱一样,痛苦只是洋葱的内核,而围绕着这个内核,一个人发展出了复杂的防御方法,也就是对抗这个痛苦的种种办法。但因为在心理医生那里感觉到安全,那些外层的防御方法一个个被放下,最终那个核心的痛苦——也即事件发生时所产生的可怕体验——也可以展开了,这时也就有了修复的机会。
不过,有时我总是会幻想,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也许可以陪伴来访者直接去面对这个内核。
痛苦与思维,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
痛苦究竟是什么?譬如,失去一个亲人,这是痛苦吗?不是。这只是一个事实,围绕着这个事实所产生的体验才可能是痛苦。
之所以说是可能,因为失去一个亲人并不必然带给一个人痛苦。例如古代的哲学家庄子,他在妻子逝世后鼓盆而歌,一边把瓦盆当鼓敲一边唱歌,友人惠施前来吊唁,看到庄子这样做很不满,于是指责他说:“你的妻子和你同居,为你抚养子女,如今老死,不哭就罢了,反而鼓盆唱歌,太过分了吧?”
庄子说:“不是这样的。她刚死时,我何尝不悲伤?但后来想,起初她没有生命,没有形体,没有气息。而后在若有若无的自然变化中,气息、形体、生命渐渐成形,如今她死亡,就如四季运行般自然。她已安息在大自然的房间中,而我却在旁边大哭,这样就显得太不通达自然的命理了。”
不同的看法导致不同体验。作为一般人,我们若失去一个亲人,会认为是彻底的失去这个亲人,而且还认为死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所以不仅会为自己也会为这位亲人悲伤。但是,在庄子看来,死和生一样,都是“如四季运行般”的自然现象,而且她也并非是彻底没有了,她反而是“安息在大自然的房间中”,那又何必瞎悲伤呢?
看法和体验之间有着很复杂的关系。通常,我们会不自觉地认为,是事件导致了我们的体验,例如我们会认为,是失去亲人这件事直接导致了痛苦。但很多心理学理论会称,不是事件导致了体验,而是你对事件的看法导致了体验。
但是,看法又是怎样产生的呢?
对此,埃克哈特托利认为,看法,或者说是思维,是用来对抗体验的。在他的著作《当下的力量》中,托利提出了“向思维认同”和“痛苦之身”这两个概念。他说,我们不能承受“痛苦之身”,于是发展出了种种思维,并认为,这些思维就是“我”,也就是将思维等同于自我,最终令我们陷入思维的墙中,而不能活在当下,与当下正在进行的事物建立毫无障碍的关系。
这听起来会有点复杂,简单说来就是,我们用思维来对抗痛苦,最终又爱上思维,这导致了种种问题。
这样看来,思维和痛苦就成了“鸡生蛋,蛋生鸡”的关系了,思维是用来对抗痛苦的,而思维又产生了新的痛苦,新的痛苦又导致新的思维……
这种复杂的关系,仍可以用洋葱来比喻。最核心的还是痛苦,围绕着痛苦的第一层对抗性思维就是第一层洋葱皮。但你势必会发现,仅仅这一层思维并不能消灭痛苦,于是,你又发展出第二层“洋葱皮”。但这还是不够,于是你又发展出第三层……
不管我们发展出多少层洋葱皮,其实都是在使用同一个逻辑——“我不要某些体验”,并因而发展出了种种对抗办法,但如能放下这个逻辑,那我们就可以一层层地破除掉思维的洋葱皮,最终也破除掉最核心的痛苦。
痛苦更大,还是消除痛苦的痛苦更大?
我们若想破除这一层又一层的洋葱皮时,可以问自己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到底是那个原初痛苦更痛苦呢,还是你想消灭这个原初痛苦的努力更令你痛苦?
前两天我去深圳一家公司讲课,课后,一位女士对我说,她爸爸严重痴迷于彩票,请问该怎么办?
她问的“怎么办”显然意思是,有没有办法可以消灭老人家买痴迷于彩票这个痛苦。我先问她有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她说试了种种办法,都没效果。因为我课上讲了“接受”的办法,所以她说,她和家人也试了“接受”他痴迷于彩票的事实,但还是没有效果。
这显然不是“接受”,因为她说的“接受”中还是藏着一个逻辑:既然我们表现出接受了,爸爸你就应该不那么痴迷于彩票了吧。
总之,她和家人尝试过的种种办法都是试图与他买彩票这件事对抗的,最后全是徒劳无功。
我问她,到底你爸爸痴迷彩票这件事带给你们多少痛苦呢?她说,其实没有多少痛苦,因为爸爸只是痴迷于研究,但每次只花很少的钱买彩票,他们只是觉得这件事不合理而已,同时也担心他太投入这件事了,这会影响他的身体——因为很少运动,也会影响他的生活——因为都没时间交朋友了。
我继续问:假若他不玩彩票了,他就会运动,就会交朋友了吗?
她愣了一会儿说,那倒也不会,因为他本来的个性就内向且孤独。
这就是了,我继续说,照这样看来,痴迷彩票是内向且孤独的他消磨时间的一个办法,也是一个乐趣,而你们却想剥夺他这个乐趣,真的有必要吗?
最后,我再反问说,到底是你爸爸买彩票这件事本身的痛苦多呢,还是你们想消灭他这个行为的努力带来的痛苦多呢?
她想了想说,显然后者多得多。
类似这样的事情很常见。一次,我在广州一个小区讲课,课后一位年轻的妈妈问我,她该怎样让女儿不再痴迷于打电话。
原来,她正读中学的女儿在两年前迷上了网络聊天,管理着一个QQ群,每天都会花一定时间。她认为这会影响女儿的学习,没有必要做,所以用种种办法让女儿不要玩QQ,最终剥夺了她用电脑的权力,如果要使用电脑就必须经过大人的同意。
女儿玩QQ这件事因此而消失了。但紧接着,一个更大的痛苦产生了,女儿喜欢上了用手机聊天,每天晚上都会用手机和朋友们聊不少时间。并且,她越干涉女儿这件事,女儿用手机聊天的时间就越长,先是聊到晚上22时23时,后来聊到凌晨1时2时,甚至更久。
相应的,她对女儿聊天的事情越来越敏感,她经常会在女儿房间门口偷听女儿有没有电话聊天,如果有,她就会很“果断”地冲进女儿房间,对女儿大喊大叫,严重时会一边喊一边哭泣,女儿有时也会一边喊一边哭。这时,她先生和她的公公婆婆都会从床上爬起来,一起冲到小女孩的房间里,一边安抚她一边训斥女儿。
对这位妈妈,我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到底是女儿打电话这件事严重呢,还是你的努力导致的后果更严重呢?
这两个故事,尤其是后一个故事,很像是一个经典的洋葱生长过程。一层皮长出来,又一层皮长出来……最后,一层又一层的皮围绕在原初痛苦外,而且它们的体积和重量远远胜于那个原初痛苦,根本不成比例。
好的治疗会引出更大痛苦?
以上两个故事,是我们试图消灭别人的某种“不良行为”而不能的故事,同样的道理也可以用到我们自己身上。
我和姐姐都患有鼻炎,中学时,我的鼻炎严重到经常不能用鼻子呼吸,最后自己会因为窒息感而醒来,不得不大口用嘴呼吸,姐姐情况严重时也是如此。
但不同的是,我从来没有因为鼻炎而求治过,现在鼻炎基本好了,只留下了一点后遗症——吃重庆火锅之类的辣菜时会流很多鼻涕,但姐姐从十几岁就开始到处求治,用了种种办法,最后采取激光手术的办法,暂时消灭了鼻炎。
可是,她为什么要消灭鼻炎呢?通过一次谈话我才明白,她之所以一心一意要消灭鼻炎,是因为她认为,在别人面前老流鼻涕拧鼻涕样子不好看,这样子别人会不喜欢自己。
那么,消灭了鼻炎,不再流鼻涕拧鼻涕了,别人就会接受自己了吗?这显然不可能,这其实是两回事。
放下这一点不说,在我看来,鼻炎带给姐姐的痛苦,远不如她想消灭鼻炎而产生的痛苦更大。相当长一段时间,因为她如此执着地要消灭鼻炎,反而更让大家视为怪人,对她的不接受反而更大。
所谓的“脸红恐怖症”也有同样的逻辑。这通常见于年轻的女孩,因为一次在男性或公众面前脸红,她觉得不能接受,于是她叮嘱自己“下次再遇到这种场合一定不能脸红”。
这句话本身就藏着一个误区——她以为,脸红这件事是自己的思维可以控制的,但其实脸红是植物性神经系统的事,是我们普通人很难控制的。相反,“下次再遇到这种场合一定不能脸红”其实是一个暗示,她的潜意识,或者说植物性神经系统很难接受到“不能”的信号,相反倒接受到了“脸红”的信号,于是再到了类似场合,她反而会更容易脸红。
第二次脸红会让她更紧张,而且她会发现,渐渐的,她不仅在这个特定的场合会脸红,而且在类似场合也会脸红了。例如,本来她只在这个男人前脸红,但渐渐的,她在其他男人前也会脸红。发现这一点后,她会再次努力说,一定不要在男人前脸红。
这种努力,就意味着第二层洋葱皮产生了。如果她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结果就是第三层、第四层乃至更多层洋葱皮生出,最后,她在所有人面前都可能会脸红。
本来是在一个男人面前脸红这么一件小事产生,最终却发展出了这么庞大的痛苦,这是无数心理疾患之所以会产生和发展的共同逻辑。
怎么破掉这个逻辑呢?
比较安全的做法是我前面提到的,即找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在他面前先感觉到安全,然后愿意脱掉最外层的洋葱皮,然后感觉到更安全,而后脱掉更里一层的洋葱皮……
这个过程意味着,看心理医生绝不等于快乐。很多人会不自觉地认为,看心理医生,就是为了减少自己的痛苦,如果在心理医生那里反而更痛苦,那一定是不对的。
恰恰相反,看心理医生,随着安全感和信任感的增加,一些更深层的痛苦反而会映现出来,于是会体会到平时生活中都体会不到的痛苦。
上一期的文章《流产的胎儿还在怨恨吗》中,Lisa在经过一次有点神奇的解梦后有了非常好的体验,当天晚上,她彻夜失眠,但那是一次充满喜悦和能量的失眠,一直到第二天工作时,她整天都很快乐很有效率。
这么美好的体验让她以为,流产带给她的痛苦应该彻底消失了。但又过几天后,突然间,似乎从所未有的痛苦袭击了她,那一瞬间她绝望地认为,那么美好的体验都不能帮助她,看来她是没有痊愈的可能了。
在接下来的一次咨询中,我讲了我的故事,还有我知道的更神奇的与痛苦共处的故事,并劝她试着这样做,同时也询问她,假如痛苦得不能承受时,她可以找到一些什么方法暂时帮助自己。
她想了几个方法,这些方法简单可行,但后来,她一个方法都没用,她真的第一次彻底沉入到后来不断袭来的痛苦中,她也体会到我曾经的体验,任何一次袭来的痛苦,不管多么难过,只要你沉入其中体会它觉察它,那么最多半个小时就会融解并转化,有时会以喜悦结束,有时会以平静结束。这样过了约一个星期后,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她知道,流产带给她的痛苦再也不会以以前的那种方式出现了,她与这份痛苦和解了。
对痛苦越敏锐,就越能承受痛苦
如果你决定也这样做,可能会有一个疑虑:怎么沉入并体会痛苦呢?
在研究生期间,我的办法是没有办法,顺其自然,有时候就是硬挨。后来我有一个比较明确的办法了,那就是,当痛苦来临时,我越保持不动就越好,保持不动的同时,我会注意自己内心的种种变化,但我绝不引导这种变化,我只是看着这种变化而已。
有时候,我会暂时失去觉察力,即这种变化看不清楚了,甚至会觉得没有心力去看,那么,也可以不看,这时只是允许这个变化进行就可以。这就是说,不逃避就可以了。
当然,有时候我会难过得不得了,这时我也会找朋友聊一会儿,寻求一下支持,而我找的朋友,基本上都不会提什么建议,他们主要是倾听。
现在,我多了一个更为具体的办法,这是学来的办法。再当一种痛苦的感受产生时,我就会坐下来,或躺下来,感受我的身体,将注意力放在身体的某个部位,从这个部位开始感受,然后一点点地移动注意力,感受整个身体。如果某个部位的感受很强烈,尤其是难受的感觉很强烈,那么我会把注意力放在那里一段时间。
一般而言,将注意力在这些难受的部位多停留一会儿,转化就会发生,这些部位会开始发热。但这是我自己的体验,每个人的体验会有不同。
不仅如此,同时我也会观看我的脑海中出现的画面和想法。
很重要的一点是,不管是感受、画面还是想法,我尽可能不做任何努力,不做任何引导,而是把自己交出去,让这些感受、画面和想法自然发展变化。
这个过程中可能会有很多有趣的发现。譬如一次这样做时,我感觉大腿一个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平时,我肯定会拍一下这个部位。但这次我仍是保持不动,接着发现脑海里出现了一系列画面:一个色彩斑斓的马蜂爬在我腿上叮了一下,它将一窝卵注入到我腿内,这窝卵迅速长大,变成一窝马蜂……
这一系列画面立即让我明白,思维是这么可怕,仅仅是疼痛一下而已,但我的思维立即发展出了一堆故事,并暗示我,很恐怖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如果你不拍一下大腿不对抗一下,你的大腿上就会长出一窝马蜂。
多做这样的练习,你的觉察力会越来越敏锐,你会发现,你的思维是何等疯狂,而思维又是如何利用你的恐惧而控制了你,令你对哪怕一丁点的痛苦都无比惧怕。
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说都是疯子,思维令我们发疯。
以前,我自动发展出的办法中,注意力的焦点主要是想法、情绪和一些莫名的感受,而现在学来的这个办法中,注意力的焦点是肉身的感觉。这是一个蛮重要的转变,以前,我总是不自觉地认为,在身心灵这三者中,心理和灵性是很重要的,而肉身没有那么重要,但现在我越来越重视肉身,也越来越发现,身体真是非常直接、非常真诚的一条路,它不像心理和灵性那么难以捕捉,而且心理和灵性层面很容易出现自欺,但身体很少自欺。
同样很重要的一点是,我发现,随着对身体的觉察能力越来越强,我对身体疼痛的承受能力也越来越强,就好像是,因为多了一个内在的观察者在看自己的身体,好像我和身体的痛苦多了一些距离似的。这种感觉有点怪,因为实际上我对这些疼痛是越来越敏感。
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法是,因为多了这样一个内在的观察者,我不再会将自我等同于埃克哈特托利所说的痛苦之身,我是可以更敏锐地体会身体疼痛,但我同时明白,疼痛并不是我,所以反而会有更强的承受力。
试试看,你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并且,在我接下来的专栏文章中,我们还会发现,假若我们不再认同自己的思维,又会有多么美的事情发生。
chapter抚平你内心的钩子
如心存斗志,也会激起对方的斗志;如大发脾气,对方也不会冷静,所以必须向对手示好。
一旦坦诚相待,对方就不会存有戒心,就能听你说话。
这是我花了15年才悟出的道理,以后无论我如何多嘴,也不会激起人的反感了。
——摘自日本小说家山冈庄八的著作《德川家康》
一个朋友老和他先生吵架,稍稍了解一下他们吵架的细节就会发现,他们总是以“你……”的句式讲话,这样说不了几句,吵架就开始了。
所以,我劝她,以后多用“我……”的句式讲话。并且,我请她当场就她谈到的一起事件做练习,试着用“我……”的句式,对想象中的丈夫讲话。
她尝试了一会儿说,做不到,她没有办法用这个句式讲话。
为什么呢?我说,试着去觉察一下,看看有什么东西阻碍着自己,让自己无法用这个句式讲话。或者说,如果用这个句式讲话,自己会有什么感受。
过了一会儿后,她说,她发现,每当她试着用“我……”的句式讲话时,她就会感觉到很虚弱,相反,如果用“你……”的句式讲话,她会觉得自己力量强了很多。
这种强,显然是一种假象,是为了掩饰真实的虚弱感而制造出来的假象。
这个小故事,反映了我们为什么爱用“你……”的句式。因为,当用这个句式时,就意味着,不是我,而是你,要为发生的一切负责。
我们常带着面具,愤怒就常是恐惧的假面具。
多数愤怒的真相是恐惧
有哲人称,心的本质是攀缘。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的内心无时不刻都在忙着与其他事物建立关系。说这句话的哲人的本意是,因为心是如此繁忙,所以很难有纯净的时候了。
在我看来,攀缘没有什么,关键问题是,我们会按照固有逻辑去攀缘,结果就陷入了心早就有的幻象,而不能如实地看待事物。
攀缘的方式,用心理学的术语来讲,就是投射与认同。我和你攀缘时,会将我心中的某些事物投射出去,如果你认同了,这个攀缘就成功了,我就和你建立了一个我的心所习惯的关系。
例如我这个朋友,她的真相是,她觉得自己虚弱,当面对她的家庭时,她会觉得没有把握、没有力量,而她不喜欢这种虚弱,于是使用“你……”的句式,理直气壮地指责先生,假若她的先生中招了,便会产生一种虚弱感,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行。
看起来,她的先生似乎没有中招,相反也会用“你……”的句式说她,要么给她讲道理,希望说服她听自己的,要么会找其他亲人或朋友,向他们诉苦,你们看,这个女人多么不讲道理,希望你们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劝劝她。
使用“你……”的句式时,她会很愤怒,很喜欢指责他,而他则貌似非常坚定、非常讲礼貌,总是在讲道理,只是,他一样使用的是“你……”的句式,这样一来,他讲的越是漂亮,越像回事,她就越愤怒越生气,因为他这样讲的意思无非是,你怎么就这么不通人性,不讲道理,不考虑别人……
听上去,他讲的似乎是有道理的,但他一样的是丝毫不谈自己,这也是将事情的全部责任推到了她身上,而她自然不能接受,于是会爆发出更大的脾气。
如此一来,他和她的互动方式就是一个恶性循环,他们彼此的火气会越来越大,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从火气越来越大这一点来看,他们的投射都成功了。她试图用“你……”的句式将自己的虚弱感投射出去,她成功了,他会产生这种虚弱感。但他和她一样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也用“你……”的方式将这种虚弱感反投回去。他也成功了,她也会产生新的虚弱感,严重的时候,会觉得活着真没意思,会想死,于是转而用更剧烈的“你……”的句式攻击他。
这个故事中的道理,其实也是大多数愤怒之所以会产生的道理。太多太多时候,我们的愤怒是一个假象,是为了防御真相而制造出来的假象。
我一个朋友惠是很容易愤怒的人。一天,在吃午饭的时候,她突然对婆婆产生了很大的愤怒,强忍着才没发泄出来。
她和我谈到这一事件时,我问她,这种愤怒产生之前,还有别的感受或情绪产生吗?
这是我在谈话中常用到的技巧,很多时候,我们会认为,自己产生了某种情绪、感受或看法,认为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但假若试着去觉察的话,便会发现在这一情绪、感受或看法产生前,还有其他的感受产生。那个在第一时间产生的感受可以称为“原初感受”,找到它,就可以发现问题的根本所在,而其他的感受、情绪或想法,多是我们自己制造出来防御这个“原初感受”的。
听我这么说,惠静下来,细细体会自己的感受,并发现,在对婆婆产生愤怒前,她有一种恐惧产生——她担心婆婆不爱自己。
这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本来是担心婆婆不爱自己,但却迅速将这种担心转化成了愤怒,本来是渴望关系的亲近,但却立即转化成了疏远。
可以问问你自己,当你过去产生某些愤怒的时候,是不是有同样的心理转变过程?
我自己认为,这个世界上的许多愤怒或攻击行为,尤其是亲密关系中的愤怒或攻击行为,是一种假象,是用来防御恐惧得不到爱而制造出来的假象。
可以说,本来真相是渴求爱而又担心得不到的虚弱感,也就是说,“我担心不配爱”,但却立即转化成了“你……”句式中的愤怒,表面意思是“我才不在乎你”,并向对方传递一个信号“你不配得到爱”。
这样一来,我们就将自己的虚弱感投射了出去,令对方产生了虚弱感。
他们这样对你,是因为可以这样对你
我一个朋友严,会经常因为所在外企公司复杂的人际关系而焦头烂额。很有意思的是,他的人际冲突都源自和下属的关系。并且,这些故事无一例外都有类似的逻辑:他很有耐心,没有领导架子,充分考虑对方需要,很讲礼貌,但越来越多的下属对他越来越不尊重。
他几次找我诉苦,听多了,我也有些不耐烦,有一次忍不住点了他一次:他们之所以这样对你,是因为可以这样对你。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不解。
我解释说,每个人都喜欢做有用的事,而不喜欢做无效的事,如果你的属下发现,他们可以不尊重你,那他们就会越来越不尊重你。
也就是说,假若你只会使用耐心、没架子、充分考虑对方需要等方式对待属下,而没有一点霹雳手段,那么就是在教你的属下对自己不尊重。
听到这里,他说明白了,但他觉得自己就是无法用霹雳手段对待哪怕任何一个人,而他也认为,他正是因为一直使用这些“让别人感觉很好的方式”才赢得了现在的职位,所以如果让他放弃以前的做法,他会觉得很难。
哦,我赶紧说,我没有说要你放弃以前的做法,你的“让别人感觉很好的方式”会在很多地方很多时候很有效果,只是你只会使用这一种策略,这太单调了一些,所以你可以在继续保有这一方式的同时,再增加一个新的方式而已。如此一来,你就会灵活很多,而不是非要在同一棵树上吊死了。
我这个朋友认识我很久了,但他不喜欢心理学,不喜欢听很细致的分析与解释,所以我使用了以上的语言,而假若做更精细的分析的话,可以说,他心中先是有一个内在的、固定的对话模式:“我为你们考虑很多,你们能不能为我考虑多一点,你们这些自私的坏蛋,你们肯定不会考虑我的需要的。”
这个对话模式可以分成三个部分,也即我以前文章常讲的投射性认同的ABC,A即“我为你们考虑很多”,B即“你们能不能为我考虑多一点”,C即“你们这些自私的坏蛋,你们肯定不会考虑我的需要的”。
可以说,严的好人形象是一个生存策略,是他希望通过这样做而获得更多的爱与认可,但是,他没有信心,而且还有怨气,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无论他怎么付出怎么善良,注定就是得不到更多的爱与认可。
当他的心攀缘时,就会将这个内在的对话投射到一个关系中,而对方也会不自觉地认同他的投射。
这就是说,他的属下之所以不考虑他的需要,对他不尊重,其根本原因是他在教他们这样做,而他随之产生的怨气,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和我们绝大多数人一样,严的这种内在对话模式,首先是在他自己家中形成的,他在家中是老大,下面有弟弟和妹妹,父母一直疼爱弟弟妹妹,并要求他做一个尽责的大哥,但无论他做多么好,父母仍然是疼爱弟弟妹妹远胜于他,而且弟弟妹妹好像也总是不领他的情,这让他心中总是憋着一肚子怨气。
每个成年人的人生,都是自己营造的,严的故事也不例外。假若我们懂得这一点,我们自然会更用心地去觉察,而觉察的句式自然会是“我……”,这个句式的意思就是“我要为我的一切负责”或“我要发现我内心的秘密”等。
因为我们心中有钩子,所以别人可以在上面挂东西。
如果没有认同的钩子……
我们不仅要明白自己在玩投射的游戏,我们也要明白,别人也在玩这样的游戏,这种明白,会帮助我们脱离一些可怕的攀缘。
用形象的说法,投射就好比一个人要去你家里挂衣服,但你家里必须有钩子才能挂得上,而假若你根本没有钩子,他发现没地方挂衣服,那他就会放弃。
山冈庄八的历史小说《德川家康》中有一个传奇的和尚,他年轻的时候自称随风,游遍全日本拜见了诸多大名,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引起纷争。四十来岁的时候,他明白这些纷争是自己的心勾起的,神以为耻,决心改变这一点,并起了新名字天海。那以后,无论他走到哪里,用什么语言说话,再也不会引起纷争。
最危险的一次是他去劝说一方诸侯北条家。当时,北条家想对抗已基本统一日本的丰臣秀吉,天海想劝说北条家顺应天下大势,不要发起无谓的战争。他说的话很直接,几次令北条家领主北条氏政不爽。如果换做别人,北条氏政早就喝令属下杀死对方,但北条氏政发现,他好像就是对天海起不了杀心。
在我看来,这是因为天海既不投射愤怒,也不认同愤怒,所以他既不会在北条氏政心中挂愤怒的衣服,北条氏政也无法在天海心中挂愤怒的衣服,愤怒也就无从生起了。
这是小说中的情节,似乎听起来不够靠谱,但这种故事在生活中也是屡见不鲜的。
我一个来访者小苏遇到一个疯狂的追求者,他先是迷恋她,等发现怎么做都无法得到她的垂青时,他向她发出了暴力威胁甚至死亡威胁,这令小苏陷入了严重的恐慌中。
这样的威胁是很实在的,所以假若有人遇到类似的威胁,我总是建议必须给予足够的重视。但同时,我也会讲前面给严讲过的那个道理——“他们之所以这样对你,是因为可以这样对你。”
首先,小苏当明白这个疯狂追求者的内在逻辑,他表现得很愤怒很强大,但这其实是一种假象,他的这种愤怒,是为了防御他的爱而不能的虚弱感而制造出来的。本来,他自己产生了虚弱感,他不想要这种感觉,所以潜意识中想把这种感觉投射到小苏身上。
假若小苏产生了恐惧,那就意味着他的这个投射成功了。既然每个人都想做有用的事情,所以这会促使他继续进行投射。相反,假若她不认同这种投射,那么他的投射也会自然停下来。
需要强调的是,不认同投射,绝不意味着还击。通常,我们会认为,对付别人的愤怒与攻击的方式,是给予更有力的还击。不是这样,因为还击其实是意味着,他的投射还是发挥了作用,毕竟,我们通常是有了愤怒才会还击,而愤怒之所以会产生,也经常首先是恐惧感在先。
那么该怎样做呢?首先,小苏可以去感受那种恐惧,既不要因为恐惧产生了而去还击,也不必去逃避这种恐惧,她可以很纯粹地去体会这种恐惧。我在上一期文章《感觉:化解内心藩篱的钥匙》中讲到了这个办法,通过这个办法,我们会发现,假若你只是很纯粹地去体会某种感受时,这种感受最终会被化掉,而这种感受背后所藏着的种种情结,一旦被发现也会消失。
其次,小苏可以想象自己就是他,去体会他的心境。我现在深信,我们每个人的灵性都是相通的,当我们很投入地去想象自己是某个人时,我们真的会体会到这个人的感受。
譬如,我另一个来访者,她的父亲非常暴躁,这经常给她造成很大困扰。一次,父亲再次对家人发脾气时,她放松自己的身体,并在放松状态中去感受父亲的感受,结果进入了自我催眠状态,并发现本来很高大也似乎很强大的父亲,在她面前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只有一滴泪水那么大。
世界是相反的,这次经历让她深深地明白,父亲之所以通过暴躁的方式显得那么高大,是因为他那时感到非常无助、非常弱小。
通过这样的自我理解和理解对方,我们的心就会变得宁静下来,就不会盲目地去攀缘或被攀缘,而且心中还会产生慈悲与宽容。这时,对方不仅无法投射愤怒,还可能会被感化。
譬如,小苏发现,当他再次对她发出暴力威胁或死亡威胁时,她基本上不再有恐惧产生了。结果,他的威胁越来越少,最后不再发出了。
合气道练习道场。
随时保持与身体的联接
最近,美国著名的催眠治疗师斯蒂芬·吉利根在广州授课,在课上,他讲了一个可以应急的办法。用吉利根的话说,这个办法是,无论身处何种情景,你首先要找到自己的中正点。
他的意思是,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首先要保持和自己内在的联接,具体而言就是,你首先要把注意力抽回一部分放到你自己身上,去感受自己的身体,并保持一种身体和内在的平衡。
吉利根一直在修习日本的合气道,而“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自己的中正”是合气道练习中的一个基本原则。
譬如,合气道的黑带级别中会有这样的练习:你进入一个房间,房间内同时有几个人袭击你,而且房间内还有一些纸贴在墙上,纸上有字,你不仅要做到成功应对几个人的袭击,你还要做到同时把这些字记住。
要做到这一点,你就必须保持自己的中正,无论处于什么状态,你都能对自己的身体和内在有一个很好的觉知。
通常,我们一遇到袭击这种剧烈的投射或愤怒等任何一种强烈的投射,我们的心一下子会缩紧,而我们的注意力很容易会被对方投射过来的巨大情绪力量所吸走,于是就成了一个自动反应机器,被对方的强烈投射所控制了。
要避免这种情况,极为重要的一点是,你不是去更努力地注意对方,而是先把相当一部分注意力放到你自己身上,感受你的身体和内在的感受,和你的身体与内在保持一种联接。这时,你就像太极拳高手一样,对方怎么用力你都不会失去平衡。
据我所知,顶级太极拳高手对自己的身体有可怕的觉察力,哪怕仅仅是苍蝇落在身上这么大的力道,他们也会对其性质、方向等种种力的特性在第一时间有很好的感受,而这种感受是通过他们自己的身体所实现的。这意味着,他们比对方还清楚其力道,于是就可以很好地化解掉。
这种境界也许太高了,但你真的可以把这个当作原则去试试,无论遇到什么情形,你首先将注意力抽回到你自己身上。
chapter警惕可怕的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
我相信这句最常用的祝福语的道理。问题只是,你是否知道,你有什么样的“心想”。
我们以为,是我们意识上的“心想”可以“事成”,但实际上,真正发挥作用的常常是潜意识的“心想”。
Amy是一家外企的高管,一天上午她开车的时候,车出了点小问题。Amy的风格一向是雷厉风行,所以,她想立即去修车。但她的一个外国同事说,这点小问题不值得单独修一次,你无妨等再出一次车祸再去修。
她觉得外国同事说得有道理,但她心里总有点百爪挠心的感觉,好像心里总有一种冲动,恨不得按照自己一贯的习惯立即去修车。
下午,公司开会,Amy在停车场一时走神,结果她的车狠狠地撞在另一辆车上,人没事,但必须去修车了。回忆当时的感觉,Amy说,事故发生后,她隐隐明白,这次事故好像是她内心动力追求的结果:她似乎想用出车祸这种事情,满足她想立即修车的愿望。
外国同事说的是很有道理的,她内心中有一种声音表示认可他的说法,但她内心中还有一种声音,想完全按照她习惯的雷厉风行的方式去行动。为了实现雷厉风行的风格,她好像是迫不及待要出点事情。
这真是可怕的心想事成,在我们的生活中非常常见。一个成年人的人生,不管多么不幸,都是他自己追求的结果。
前几天,我和一位年轻的女子聊天,她说,丈夫找妓女感染了性病,并传染给她,所幸是最轻微的性病,所以很容易治好了。这让她觉得恶心,并且因此不想再让丈夫碰她。
但是,丈夫的认罪态度非常好,这又让她觉得,因此不让丈夫碰她的身体似乎显得自己太不通情达理了,于是她想,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好了,那样就可以找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不让老公碰自己,譬如患上骨盆炎。
结果,不久以后,她果真患上了骨盆炎。
台湾作家张德芬写过一部小说《遇见心想事成的自己》,她曾对我说,她一直都有强大的心想事成的能力,自己现在的人生都是心想事成的结果。心想事成让她有个幸福的家庭,但她也有些可怕的心想事成。
她接触心理学是从内观(印度一种最古老的禅修方法)开始的。第一次内观的体验非常好,所以她很快去了第二次。然而,第二次内观时,她第一天就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中,于是发誓说,她一定要离开内观的场所。
内观的场所不得随便离开,这是做内观的人和内观场所管理者签订的一个协议。
那么,怎么才能实现离开的“心想”呢?张德芬说,第二天她肚子疼得不得了,不得不去医院,而且检查时医生说,如果再晚一点送到,她的肠胃可能会穿孔,那就会导致非常可怕的结果。
对此,张德芬的解释是,她有了“我要离开”的愿望,但这个愿望正常的途径不能实现,所以,为了实现这个愿望,她的潜意识驱使身体陷入了非常危险的境况中。
谢谢你对我的抢劫
可怕的心想事成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当事人有了一个愿望,但这个愿望当事人认为不能直接表达,于是营造了很可怕的事情,通过这件可怕的事情实现了那个不能表达的愿望。
这是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通常,我们做任何事情都有两种动力,某一种动力看起来是好的,而另一种动力看起来是不好的,而我们不愿意做一个道德错误的人,所以只表达那个好的动力,甚至完全意识不到那个不好的动力的存在。但是,这个貌似不好的动力仍要寻求表达。并且,因为这个动力被视为坏,所以我们也会用坏的方式去表达,最终导致了可怕的心想事成。
前不久,一个朋友陷入了很大的痛苦中,她发现,无论在家中,还是在她创办的公司里,她都是在拼命付出,而不管她怎么付出怎么努力,家人和合作伙伴好像都不买账。譬如,合作伙伴出的钱比她少,付出的精力也不如她,但是,在结账的时候,合作伙伴总是拿得比她多。
听起来,是那些合作伙伴不讲道理,但和我聊到深处,她发现,其实就算合作伙伴不向她提要求,她都会有意无意要多给合作伙伴很多钱。
原来,不是合作伙伴在讹诈她,而是她在诱导合作伙伴向她索取。
明白了这个道理后,她说,她想立即改变,并要我推荐心理医生。
我给她推荐了一个心理医生,他们约好傍晚6时在诊所进行咨询。但是到了时间没有见人,心理医生打其手机,总是关机状态。
她出事了,就在走下车去心理诊所的路上,她被抢了,人没事,但钱包、手机和包一起被抢走,令她没办法和家人或朋友取得联系。
听上去,她只是单纯地遭遇了一次抢劫,非常不幸,但后来在和我聊天的时候,她说,当包被抢走的那一刹那,她隐隐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她说不明白这种轻松感从何而来,但当我让她细细体会这种轻松感后,她迅速明白,这种感觉的意思是,她终于可以有一个理由不去看心理医生了。
原来,她心中有两种动力,一种动力是想看心理医生,想改变,另一种动力是对看心理医生有一种恐惧。是的,她是太付出,但付出有巨大的好处,令她在很多人面前颇有价值感,令很多人需要她离不开她,而假若她改变了,她不再做超级付出者了,那么还有谁会亲近她尊重她需要她呢?
其实,她不只是在公司里对合作伙伴超级付出,她在家里对几乎所有亲人都是超级付出。所以,改变不只是会改变她和合作伙伴的关系模式,也会改变她和家人的关系模式。
她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个逻辑:我只能通过超级付出的方式让别人接纳我,假若我不这么做,别人就不会接纳我了。她是很想改变,但她目前只有这一种逻辑,当她使用这种逻辑看改变时,下意识里就会想,如果她改变了,不做付出者,她也会失去所有重要关系。
但她对看心理医生心怀疑虑甚至恐惧,这是一种很正常也很普遍的动力。但是,她当时看不到这一动力,她意识上似乎仅有一种动力——“我要看心理医生,我要改变。”至于不想看或不敢看心理医生的动力,她没有在意识上给予尊重,不承认它的存在,结果它就通过潜意识来表达。
从这个意义上讲,那两个劫匪,其实是来帮助她的,他们通过抢劫她这种恶性行为,帮她表达了不去看心理医生的动力。
我病了,就达到目的了
我女友的一个亲人看了我的博客,决定来参加我的课程,于是买好了南下的火车票。但就在出发的前一天,这位亲人发起了低烧,对我女友说,还是不去东莞上课了。
不过,在我女友的劝说下,她又改变了主意,决定还是要来,只是火车票已过期,于是她改买了飞机票。
然而,在她临出发时,她又打电话说,她的低烧转为高烧,已烧到39摄氏度。
这样子自然是不能来了。这位亲人心中有两种动力,一种动力是来上课以求自我改变,另一种动力是不想来。但自我改变看起来是那么正确而美好,而在女友面前不能表达不想来的动力,甚至这位亲人自己也不能在意识层面觉察到这种不想来的动力。
结果,身体就替她表达了这种不想来的动力,低烧和高烧,都是身体的表达形式。毕竟,这是一种强有力而且正确的表达方式——“不是我不想来,是我的身体状况让我来不了。”
但假若她能直接表达“我不想来”的动力,她就可以不必用生病这种方式来表达了。
通过生病的方式表达不是那么正确的动力,是非常普遍的现象。很多人想控制自己的亲人,但他们不能直接说,我就是想让你听我的,所以就使用了生病的方式,最常见的一种方式就是心脏病。
当家人之间出现争执时,很多人会对对方说:“你想气死我吗?!”然后就有了心脏病的症状,这令对方感觉到紧张乃至害怕,最后不争执了,并顺从了他们的意志。
这种做法成为他们惯用的招数,最后,他们果真患上心脏病,而这成了强大的武器,可以随时拿出来迫使亲人服从他们的意志。
我们希望健康、幸福和快乐,但我们更希望世界按照自己的意志运转。然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健康、幸福和快乐就是鱼,而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这个世界就是熊掌,无数人选择了后者。
内心的格局决定事业
我们的事业格局,也是心想事成的结果。
一位女士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上了一辆公交车,车上都是她的同事,公交车上有大椅子和小板凳,大椅子都坐满了人,只有一个小板凳是留给她的。看着那个小板凳,她觉得很不舒服:为什么人都这么自私
但当她坐在那个小板凳上后发现,她很享受这个位置,在这个小板凳上她无比自在。那一刻,她明白,小板凳就是她的需要。
这个梦是什么意思呢?原来,她最近被调了一次岗位,从比较重要的岗位上调到了一个闲职上。对此,她感到非常愤怒,尤其是单位里的几个一直以来很不错的同事,他们在知情的情况下都没有通知她,而一直重视她的领导,也是到了最后一刻才“假惺惺地”安慰她。
但是,这个梦显示,尽管看似是领导将她安排到了那个不重要的职位上,但其实她的内心很享受这个位置。从这个意义上讲,这也是一种心想事成:领导帮她完成了这一结果。这位女士内心深处想待在“小板凳”上,她的这种想法被领导和同事感应到,而最终在无意中给她安排了这个“小板凳”。
破掉这些糟糕的心想事成的一个简单办法是觉察。其实,很多可怕的心想事成,当事人都知道最初是怎么回事。例如我女友那位亲人,她只需尊重她不想来的动力,并将其清除讲出来即可避免39摄氏度的高烧,而Amy,她只要不必理会那位同事的劝说,而按照自己的感觉,立即去修车就可以了。
一次,我和一个朋友聊天,他的企业陷入了一种瓶颈。在和他聊的时候,突然有那么一刻,他说自己晕极了。
我让他觉察,这种晕是什么意思。结果他发现,当时我们谈到“怎样可以和一些牛人合作”时,他头晕了。我让他继续觉察,而他在一瞬间明白,原来他和牛人们在一起会感觉到自卑,而他没有意识到这种自卑,于是这种自卑用头晕来表达了。
这一次觉察发生后,他的行为发生了改变,他再面对牛人们时,这种自卑减少了很多,而头晕更是没有了。接下来,他开始和一些牛人们合作,而以前,他会无意中选择一些水平一般的人合作。
很自然的,当他这么做后,他公司的业绩很快发生了改善。
我们常说,内心的格局决定了事业的格局,这个例子也说明了这一点。
你能否发现,无论是你的人生,还是你的事业,都藏着很多心想事成的秘密?
chapter认识你的生命游戏
人生就是一幕戏,每个人都是主角。然而,我们不只是在演出,更是这幕戏的创作者。因为一般戏剧总有个既定的结局,人生则不同,结果往往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有些人相信,命运在我们出生时便已注定。我不同意这种说法,我想,通过心灵和思考的升华,命运可以由此而改变。
与其和“命运”做无谓的相搏,不如潜心想想:如何为自己写一部剧本,从而扮演自己心仪的角色。
——摘自日本著名企业家稻盛和夫的著作《活法(贰)》
此生的唯一目的是净化你的灵魂。
日本著名企业家、两家全球500强企业京瓷和KDDI的创始人稻盛和夫如是说。
他是一名佛教徒,所以他这个说法有轮回的意味。
不过,就算把他这句话的宗教色彩去掉,它仍然是一个很好的人生哲学。
在讲人生哲学这种大道理前,我先讲几个小故事。
前不久的一天晚上22时30分时,我想打出租车回家。本来这么晚打车应该很容易,但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车很难打。
好不容易有一辆空车停在我面前,我赶紧坐进去,对出租车司机说,去某某楼盘。
说这句话时,我是抵着头的,说完这句话后,我稍一转头,发现有两道冷冷的眼光向我扫来,司机说,他不愿意去郊区。我所住的这个楼盘是在郊区。
这时,我才特别注意到,这辆出租车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坐在前排,而前排司机位和副驾驶位之间有一道很结实的铁丝网,而且铁丝网隔开的两个空间中,司机位比较大,而副驾驶位显得很拥挤。更重要的是,司机的那两道充满敌意的眼光,让我觉得好像我是一个坏蛋似的。
他可能是遇到过不好的事情所以才这么提防吧。一般遇到司机不情愿,我不会勉强,会换一辆车,但这么晚了,又下雨,我不想再等了,于是想打消他的疑虑,便问他:师傅,晚上开车小心点很重要,但你看我这个人像是坏蛋。
他很认真地打量了我一下,没再拒绝我。
我很好奇他是怎么回事,于是路上问他:“开出租车不容易吧?”
这一句话让他打开了话匣子,他感叹说,真的很不容易,今年才5个月,他已经遇到7次顾客不给钱的事了,不知道会不会打破去年的纪录,去年他13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譬如,有一次开车送一个客人到某地,到了目的地后那客人手里玩着一把亮闪闪的刀子说,哥们,多少钱啊,我没钱咋办啊。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没要这个人的钱。
有时是客人仗着人多不想给钱,有时是客人仗着是地头蛇不想给钱,其中有几次他还闹到了派出所,但令他气愤的是,警察根本不把他的事当回事,甚至还偏袒那些不讲理的家伙。
有这么多不幸的遭遇,看起来,他很值得同情。但是,我想,假若我蛮横一些,可能也会不给他钱,至少,我对他有了很大的恼怒。
一路上,这种恼怒来了好几次,一开始被他当贼看令我恼怒,路上他几次讲话不中听也让我有类似的恼怒。相对而言,我觉得自己脾气是很好的,也会被他激起恼怒,那些脾气大的人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后来几次打出租车,我都讲这个故事讲给司机,他们毫无例外都很惊讶,他们都说,客人不给钱,和抢劫出租车甚至杀死出租车司机这样的事情一样,他们只是听说过,但自己从来没有遭遇过。
只有一个司机说遭遇过一次,他立马在车上给同做出租车司机的老乡们打电话,结果呼啦啦来了好多辆出租车,那客人被吓住了,不再张狂了。这个司机还说,我们出租车司机有时也像黑社会。
这样看来,一年半时间遭遇客人20次不给钱,是那个司机自己一个人的命运了,而这种命运,十足是他自己营造的结果,他总把客人当做强盗来看,果真有些脾气大的客人在他那里成了强盗。
依照心理学的理论,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际遇,是因为他内心中有“充满提防的内在小孩”和“经常实施迫害的内在他人”这样一个内在的关系模式,他的外部关系模式,不过是这个内在关系模式的自然展现而已。
轮回,是为了修炼
另一个经典的故事发生在我的一个哥们Z身上,他在北京,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他想把他的大房子租给看奥运会的国人或外国人,赚一笔横财。
他的房子很不错,位置也好,消息发出去后,很快来了很多人看房子,但这些人都令他不舒服,他打电话给我说,小武啊,这个世道怎么了,怎么来看我房子的人全是一些混蛋呢!
他举例说,例如有不隐瞒身份的有钱男人和二奶,有像是一对男同性恋的外国人,还有讲起价来蛮不讲理的泼妇……
一开始,我还想反驳他,那可能都是他看到的表象,未必是事实,但Z给我列举了很多证据,他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这些证据显示他的推测基本是靠得住的。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混蛋”都跑他那儿去了。
对此,用现在流行的“吸引力法则”来解释,可以说,这是他吸引来的。他自视很高,而对别人总是心怀蔑视和敌意,而这蔑视和敌意就是他的需要,他需要一些“混蛋”,那样好投射出去他的蔑视和敌意。
用心理学的解释,则可以称,他有一个“被蔑视的内在小孩”和“‘混蛋’的内在他人”,这个内在的关系模式一展现到外部世界,就是他的遭遇。
Z另外一个说法是,女人都是吃软饭的,而他谈恋爱数十次,那些女性除了一个外也果真是想吃他软饭的,这也是同样一个道理。
甚至,同样一个女人,既认识他又认识我另外的朋友,和他在一起时就变成了一个不讲道理的“坏女人”,而和我另外的朋友在一起时就是一个“好女人”,所以可以说,这也是他的需要,因为只有当一个女人变成吃软饭的后,他才好投射他的蔑视和敌意。
这样看起来,人真的是没救了。对于那名出租车司机和Z,他们好像一点觉知力都没有,从未对自己的特殊际遇有过自省——这是不是我招来的啊,而认识到,这其实是自己在玩的一个心理游戏而已。
所谓命运,依照心理学的经典解释,就是我们将自己童年的关系模式投射到成年的人际关系中,结果命运就成了一个无聊的轮回。
但轮回的目的,就是为了不断制造同样的机会,让自己处在同样的人际关系模式中,好从中修炼自己的心性。
怎么修炼呢,这涉及到心理学两个核心的概念——投射和内摄。
所谓投射,即将自己的内心投射到外部世界中去,具体而言,即将自己内在的关系模式投射到外部关系中。
所谓内摄,即将外部世界吸入到自己内心中,具体而言,即将外部关系吸入到自己内心中。
我们每玩一个轮回的游戏,都是在制造一个机会,先将内心的东西投射到外部世界中,然后再将外部世界的样子吸入到内心中,假若我们发现,这个外部世界和自己的本心似乎有些不同,那就意味着,我们的心改变了。
当然,改变有可能是朝着好的方向而去,也有可能是朝着坏的方向而去,我们有可能通过一轮的投射和内摄后,变得更宽容更从容更灵活更信任,也有可能变得更狭隘更焦虑更偏执更怀疑。
决定我们去向何方的关键因素是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