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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中的狼

_5 玛西亚·缪勒(美)
  我想了一会。“我就把信用证书再转卖给开出这张证书的那家公司。他去找了黛安娜·莫宁,根据她的正当权利,她应该直接跟RKI联系。”
  “但是,黛安娜没有。”
  “对呀!她反而去找安·内瓦罗。为什么?”
  “你曾说内瓦罗的货是从科罗雷斯公司进的,那么也可能意味着她跟科罗雷斯公司有联系,黛安娜在跟一个能兑现信用证书的人联系。”
  “黛安娜怎么会知道那些事呢?她怎么会知道是她丈夫跟内瓦罗和布洛克威茨合谋策划的绑架?”
  他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我说:“昨天夜里,就在你到海滩上找到我之前,我看见马蒂的保镖把莫宁带到平台上。莫宁显得很憔悴,走路东倒西歪的,看上去精神混乱。看到黛安娜,他就朝她走去。很自然,那是他老婆,意味着安全。可是黛安娜抬起双臂,像是要把他挡回去。好像害怕莫宁会伤害她。”
  海诺扬起眉毛。
  “这表明莫宁是无辜的,绑架是黛安娜安排的。她怕莫宁已经明白了内情。”
  海诺在思考。
  我继续说:“黛安娜有两个理由这样做。一,布洛克威茨告诉过你:菲尼克斯实验室将进行第11号计划。与星期二他们的财务主管向我介绍的情况完全不同。第二个理由是伦肖告诉我的:他觉察到莫宁打算换地方,而且不准备带黛安娜同行。他再活着对黛安娜来说就没用处了,为什么不最后在他身上捞一把呢?”
  “保险费?”
  我摇摇头。“伦肖说莫宁不相信保险。黛安娜要做的是让菲尼克斯实验室出一笔赎金,把实验室账户上的钱都刮尽。她恐泊不得不把200万赎金中的大部分支付给布洛克威茨,酬谢他在绑架案中的功劳,剩下的那部分总比没有好。”
  “那她怎么知道布洛克威茨愿意干那种事呢?据我所知,他一贯只从事白领犯罪。”
  “谈谈布洛克威茨,”我说。“他是什么样的人?”
  “不择手段的家伙。起初,他想成为环境保护运动的明星。后来看看不成,倒打一耙,自己办了个公司来报复排挤他的人。他爱财。对他来说,钱的魅力在于钱本身,在于不断增加的存款额。他是那种为了钱什么都乐意干的人,不在乎干什么,也不在乎站在谁一边。”
  “那么内瓦罗呢?”
  “她出身很穷,家就在南巴哈的什么地方。她没有读完书就嫁给一个美国公民,拿到了绿卡,然后很快跟他离了婚。之后她成功地经营了三家零售店。两三年前,布洛克威茨逛进了她在圣胡安卡皮斯特拉诺的商店,两人就结合了。他们一定互相意识到双方共有的贪婪与肆无忌惮。我的一个熟人称他们的婚姻是‘邪恶的小联盟。’”
  “不受人欢迎,嗯?”
  “环境保护主义分子和反环境保护主义分子都不喜欢他们。就我所知,夫妇俩除了对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朋友。”
  “现在男的死了,女的就一个人了。”
  “如果方特斯家里中弹的是她,那她也死了。”
  我们停止交谈。那辆老式大客车开始晃动,一个大个子踉跄地走下车。那人胡子垂到胸前,头上几乎没有头发,身穿皱巴巴的扎染衬衫和牛仔裤,一脸愁肠百结的模样,果真是个过时的嬉皮士。他跌跌撞撞走到观景台边缘,拉开拉链撒尿。然后又爬上那辆大客车。
  “你说这些日子他们把莫宁关在什么地方?”海诺收回视线说。
  “布洛克威茨和内瓦罗在奥兰治县东部有一幢独立的大房子。”
  “为什么还要让他活着呢?”
  “在收到赎金之前他们有必要留着他,以便向RKI出示。后来,布洛克威茨不再露面,可能内瓦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她不知道布洛克威茨已经死了?”
  “我怀疑她不知道。等治安人员查明那具尸体的身分时,内瓦罗已经到巴哈来了。昨天下午我跟负责这桩案子的侦探打电话,他说他们没有向新闻界透露死者姓名,也没有给死者亲属发通知。”
  海诺点点头。“好吧,还有一个问题:是谁决定把莫宁带来的。为什么?”
  这也是我一直考虑的问题之一。“方特斯和马蒂猜出了莫宁被关在哪里;内瓦罗一到这儿,他们就派贾米去把他接来了。至于他们为什么都到这里来,我看是聚在别墅里讲价钱。方特斯手里有信用证书,而内瓦罗与有办法兑现的人有联系。黛安娜想要她的一份钱。马蒂要么是讲好事成之后分给他一份钱,要么是受雇于方特斯。”
  “你对这些全都有把握吗?”
  “昨天夜里,他们在平台上的举动使我得出这样的结论。内瓦罗表现强硬,黛安娜显得很恐惧,马蒂的功能是恫吓,方特斯却显得威严有加。后来他们亮出了炸弹。”
  “莫宁?”
  “对。莫宁的出现使黛安娜惊慌失措,内瓦罗大吃一惊,有些懊恼。她知道莫宁落入他们之手,天平就倾斜了。”
  “这就回到一个大问题上:今天早上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问题要等托马斯来了才能回答。”我看看表,才8点3刻。我们陷入焦虑的沉默。
  托马斯到10点才来。他从轻便货车里出来,手上拿着一把发动车子的曲柄,脸色阴沉。海诺打开了后车门,托马斯上了车。他的两手合成杯状,偷偷地点了一支烟。他跟海诺用西班牙语说话,大部分话我都能听懂;听不懂时,海诺就插入一段翻译。
  警察到干河床那儿去过了,向每个人盘问关于一个流浪汉的情况,有人曾见到他在海滩上,也到过村子里——一个高个子瘦瘦的男人,粗糙的脸上长着胡茬。他们对一个美国妇女也同样感兴趣,说她坐在海滩上,带着一架价钱昂贵的照相机。警察想跟这两个不速之客谈谈关于今天早上五点左右在方特斯别墅外面发生的枪击事件。一个金黄头发的年轻女人,在海滩上被子弹从背后击中,一只肾脏被击穿,直升飞机已经将她送到恩塞纳达去急救。
  是黛安娜·莫宁。
  我让海诺问他有没有人陪她同去。
  托马斯答说没有。从那时起没有其他人离开过。方特斯家的大门锁上了,没有人打算飞往任何地方;方特斯的飞行员得到了一天休假。
  海诺继续与托马斯谈话。我思索起今天早上五点钟左右的情景。黛安娜不可能是在海滩上被枪杀的,因为我当时正坐在屋外,什么声响也没听到。那么别墅里的人为什么要对警察撒谎?他们认为这样可以把疑点集中到我和海诺身上?不过好像也不对头。他们绝对不想让海诺向当局讲出他的遭遇。再说就我所知,他们并没有觉察到我在埃尔苏埃诺。
  托马斯在与海诺握手。他向我点点头,然后从后座上下了车,朝他的货车走去。
  “咱们怎么办?”我问。
  “咱们不能回他那里。”
  “这我知道。现在干什么?”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望着阴暗的海面。
  停了一会儿,我说,“好吧,要是让你选择,你怎么办?”
  这回,他毫不犹豫地答道:“夺回莫宁和信用证书。把这两样带过边境交给RKI。澄清我的名誉。”
  “说下去,你打算怎样做这些事?”
  “我不知道。”
  我咬住嘴唇想了一会儿。我拿不准到底是否值得押上我的自由,甚至我的生命。
  我下了车走到海边崖壁前。高高的崖壁下海水拍打着岩石,激起的浪花顺着悬崖瀑布般一泻而下。我掂量风险,权衡利弊,测算我的错误限度。
  海诺来到我背后,把双手搭在我肩上,用他的身体暖着我的背。“这不是你的活儿,麦科恩。”
  曾在一个月光如泻的夜晚,我们开车去一个叫石谷的地方,他说过相似的话:“这不是你打的仗,麦科恩。”我答道,“可以说不是,也可以说是。”(故事见同辑系列小说《图发湖的秘密》)
  我想起莫宁那张照片上恐慌的面容,想起昨天夜里他跌跌撞撞走上平台时那种茫然的神情。我也想起动身出来寻找海诺时自己许下的诺言。
  我把那句讲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可以说不是我的活,也可以说是我的活。再说,我知道你不愿意回国,我也不愿意离你而去。”
  他的手抓紧我的肩膀。我感觉到他在鼓起勇气想说什么。
  我又说道:“怎么样,海诺?咱们带上莫宁和200万元钱回家吧。”
  第二十四章
  首先要把自己的模样收拾得体面些。我们用冰凉的海水洗了澡。海诺剃去胡茬,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我用手头仅有的一把梳子和少量化妆品尽可能改善一下自己的形象。然后,我们驱车北上,往恩塞纳达驶去。
  一路上既未遇上巡警,也没有路障。
  我边开车边和海诺商量行动计划。
  有一件事对我和海诺十分有利,那就是事情出在星期天,他们必须等到第二天上午才能兑现信用证书。因此最要紧的任务是营救莫宁,而且必须及早行动。至于万一计划失败,我们自己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俩人都避而不谈。
  到了恩塞纳达,我们停在一个电话亭边。海诺给接收黛安娜的那个救护站打电话。托马斯说黛安娜就是被送往那里的。救护站的人告诉海诺,黛安娜病情有所稳定,在医生的要求下已被送往圣迭戈的卡布里罗医院。据此,我们推测警察还没有询问过莫宁太太。
  我们继续往北,这回是到蒂华纳繁华的旅游购物区。海诺坐在汽车里等,我匆匆忙忙沿着拥挤的人行道去找我要买的东西。我买了一套绣花裙服和一双凉鞋,又买了些典型的旅游纪念品。下午两点左右,我们住进了蒂华纳的一家大饭店。大饭店容易避开追踪者。
  我们的房间在19楼。侍者刚一离开,我就从提包里找出了伦肖发给我的菲尼克斯实验室信用证书传真件,那上面有专为我设立的四位数RKI密码。我拨了他们在拉霍亚办事处的号码。一个男子接了电话。我自报姓名,并说想跟伦肖讲话。
  他稍有犹豫,马上便说,“麦科恩女士,请告诉我您的电话号码,我请伦肖先生在15分钟之内给您回电。”
  他们想知道我从哪儿打的电话。“不行,”我对他说,“请他去办公室,我会再打过去的。”说完我就挂上电话。
  海诺一直注视着我,他的嘴上挂起一丝淡淡的微笑。“你已经学会跟大人玩花招了,麦科恩。”
  15分钟后,我又拨了拉霍亚的电话。“我是伦肖。”那个熟悉的嗓音说道。
  “别费心打听电话从哪儿打的,”我对他说,“咱们必须谈一下,但是得照我的方法办。我想见你——就你一个,不要带你手下人,并且不得有人监视。在公共场所。”
  “……好吧。在哪儿?什么时间?”
  “德尔饭店。海边的平台酒吧南端。今天下午5点。我一个人去,不带枪。你也一样。德尔饭店是不允许骚扰的,要是你在我离开的时候派人盯我的梢,那就再也别想见到海诸、莫宁,或者菲尼克斯实验室的信用证书了。”
  对方沉默。
  “伦肖先生,您同意啦?”
  “同意了,麦科恩女士。”听起来,他着实吃了一惊。
  我挂上电话,转脸去看海诺。“你觉得刚才那个电话他们来得及追查吗?”
  “不会的,他们连试都不去试。伦肖不是傻瓜,他也不低估别人。”
  我拉过提包,翻出我父亲的手枪,把它放在靠窗的小桌子上,然后取出照相机里的胶卷塞进提包。最后,我把提包往肩上一甩,对海诺做了个笑脸,我希望我的笑容是自信的。
  他上前一步,把双手搭在我的肩上。“你会一切顺利的。这里有我照应。”
  “我完全放心。”这是假话。
  “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不会的。”我踮起脚尖吻了他的嘴唇。“到明天这个时候,一切都过去了。”我说完就匆匆出了房间。我要争取时间。我怕我们都未说出口的骇人的可能性进一步恶化。
  当我排在星期天下午拥挤的车流里等待过境时,天变得闷热难当。美国海关官员对返美车辆的盘问似乎比平时要仔细些。当我一看到前面的那辆车被放行,赶紧在脸上堆起一副游客那种心满意足的笑容。
  一个穿制服的官员弯腰凑到我的车窗口,严肃地审视我的脸。他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我身上色彩绚丽的衣裙,又扫视一下后座上堆放的旅游纪念品。“小姐,您在巴哈待了多久?”
  “就今天,去买一点儿东西。”我往后指指。
  “你去了哪些地方?”
  “阿旺尼达。”
  “没去蒂华纳以南?”
  “没有,长官。”
  “这车是你的吗?”
  “租的。”
  “可以看看租车单吗?”
  我把单子递给他。
  过了片刻,那海关官员把租车单还给我。“小姐,祝您愉快。”说着便挥手让我过去。
  直到驶过横在路上方的闪灯告示——“注意行人过马路”,我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下一步要去古登照相器材店,冲印照片。然后去卡布里罗医院。
  我把车停在医院外面的停车场,下车看看有没有警察巡逻车。
  门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名护士靠在咨询台边与另一名岁数稍大些、穿着粉红色志愿者制服的妇女聊天。我向她们问起黛安娜,她俩交换了一个谨慎的眼色。“对不起,”那位志愿者说,“医生还不准许她会客。”
  “那我同她的主治医生谈一下,事情很重要;我给她带来了莫宁先生的口信。”
  那位志愿者狐疑地看了护士一眼。护士说:“找亨德森医生,我想他这会儿在查房,你可以到二楼护士站去等他”。
  “谢谢。”
  我到楼上时,亨德森医生已经站在护士站门口了。他仔细审视了我和我的证件,把我带到了休息室。
  “你说你给莫宁太太带来了她丈夫的口信?”
  “是的。他要我亲自告诉她。”
  亨德森皱起了眉头。“他的妻子受了伤,他还不来?”
  “他是不得已,”我含含糊糊地说,“黛安娜说过要见他吗?”
  “刚入院时她好像惦着他在哪里。用麻药止痛后她总是咕咕哝哝地叫他的名字,还说些其他话,好像说一封信,还说在一幢房子里。伤势很严重,不过已经稳定下来了。”
  “她能听懂她丈夫的口信吗?”
  “大概可以。”
  “我可以见她吗?”
  亨德森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这有可能使她恢复信心。那就五分钟吧,不能超时。”
  他让一名护士把我带到黛安娜的单人病房。她躺在靠窗的床上,胳膊上插着静脉吊针。高高的病床使她显得更弱小,脸色也更加苍白。护士离开时把房门关上了,我走上前碰碰莫宁夫人的胳膊。
  “黛安娜,”我说,“我是RKI的莎伦·麦科恩。”
  “不。”声音极其微弱,带有恐惧。
  “我不是来伤害你的,黛安娜。方特斯的别墅里出了什么事?”
  她不答话。
  “你是在屋子里被打中的吗?”
  过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
  “谁打的?马蒂·萨拉查?”
  “……不知道。没看见……”
  “你在屋子的哪个地方?”
  “客厅。”
  “你丈夫蒂莫西·莫宁在场吗?”
  她的眼睛睁开了,恐惧使它们显得呆滞。“莫宁……”她抿着嘴唇,使劲摇晃着头。
  “黛安娜,下一个问题很重要。内瓦罗知道她丈夫已经死了吗?”
  “布洛克威茨?没死,在墨西哥城。”
  “谁告诉你的?”
  她闭上眼睛。
  “黛安娜,谁对你说的?”
  “……吉尔伯特·方特斯……”
  “黛安娜,吉尔伯特还说了什么?”
  没有应答。她的嘴唇开始发白,呼吸又快又短,汗珠从她额上渗出来。我找到了呼唤按钮,打了铃。护士快步进来着手处理。
  “医生真是个白痴,怎么能让她会客呢?”她对我说,“你出去的时候要是碰上他,就告诉他是我这样说的。”
  离开医院的时候,我有些内疚,因为我对一个受了重伤的女人问了一连串问题。可是我一想到她策划了绑架自己的丈夫,那种内疚感便烟消云散了。再说,我获知方特斯欺骗了内瓦罗,布洛克威茨明明躺在圣迭戈县的停尸房里,他却对内瓦罗说他在墨西哥城。这使我对付内瓦罗更有把握了……
  到古登商店时,我冲印的照片已完工了,照片的质量不错,都很清晰。
  刘易斯·阿布莱格的公寓里一个人也没有,不过我倒并不很急。如果他不在信风酒吧等着接生意,那我可以到假日集市去找到威克。我把车停在公寓楼前,步行去两条马路外的信风酒吧。酒吧内还跟我上次来时一样昏暗,一样烟雾腾腾。刘易斯还是坐在那张凳子上,见到我便站起来冲着我笑笑。其他顾客继续他们的谈话。
  给我张罗了饮料,刘易斯说:“你剪了头发,显得更好看了。”
  “那是因为我找到了我的朋友。他总算没死。”
  他扬起眉头。“那么马蒂打死的是谁?”
  “以后详细告诉你。现在我需要一个住在利伯塔德移民城的人。”利伯塔德移民城是墨西哥蒂华纳城最贫困的地区,人和东西一样可用极低的价格买进卖出。“我要这个人帮助几个人到他们需要去的地方。”
  “是你那朋友?”
  “还有另外两个,也可能三个。”
  他似乎领会到我也是其中之一。“你们是美国人,你们应该能通过边卡。是不是要带什么非法物品?”
  “没有什么非法物品。我不担心海关,只是蒂华纳那边可能有人要抓我们。”
  “糟糕。为什么?”
  “现在不便说。”
  他想了一下。“那你们为什么不从泰卡特或者卡利西哥过境?坐飞机不好吗?”
  “他们要是派人守在圣伊西德罗,那他们他会看住别的过境检查站和机场。我们的处境就更危险了,因为我对那个地区不了解。”
  刘易斯吸了口啤酒。“这事跟马蒂有关?”
  “还有其他人。”
  他又考虑了一会儿。“你知道,我是不喜欢过那边去的,尽管我也拿到了绿卡。干我这一行——唉,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一次我可以想办法。我欠你的情。”
  “欠我的情?”
  “我那位亲戚安娜去找你哥哥约翰介绍的那个大夫。她怀孕出了毛病。那大夫说她要是那时候不去找他就糟了。大夫把她留在诊所里两三天,对她真的好极了。只收了她手上有的那些钱。现在她回家去了。所以我欠着你的情,我来带你和你的朋友们过去。”
  “你卷到里面不见得好。我要你呆在这儿,为了那些需要你帮助的人。对我来说,把这事完全当作一桩买卖更好办些。”
  他思考了一会儿,说:“就这样吧,”伸手拉过一张餐巾纸,掏出笔写了两个姓名,分别注上地址和电话号码。“第一个人我是信得过的,但你只有在找不到另一个人的情况下才去找他。他不很精明。另一个家伙,你要是不小心,他会让你吃亏的。不过我看你有本事控制住他。如果能控制他,他会带你们过来的。”
  我拿过餐巾纸塞进包里。“他会开什么价?”
  “一开始他会要很多,因为他知道你们遇上麻烦事了。不过五六百块钱,他是会答应的。”
  “谢谢你,刘易斯。我很感激你。”我看看表,4点33分,便从吧凳上滑下来。
  刘易斯也站起来跟着我走到门口。“祝你平安,”他说,“事成之后给我个电话。”
  “一定。”
  临别时,我把车上的墨西哥旅游纪念品都给了刘易斯,让他分送给他那些怀乡思故的墨西哥同乡。
  第二十五章
  我与伦肖约好的时间早10分钟到达德尔饭店。在穿过豪华的茶色玻璃门厅时,我四下张望,看看有没有RKI的人躲在盆栽芭蕉树后。我看到的只是一些衣着阔绰的旅客,还有一大群日本游客。楼下女洗手间旁有一只投币电话,我走过去给警察厅的加里·瓦尔纳打电话。
  “我估计你还没有跟布洛克威茨的遗孀联系。”我在电话里对瓦尔纳说。
  “没有。我们请求奥兰治县派人到布洛瑟姆希尔他们的房子里看看。家里没有人,你猜怎么着?有人闯进去过。”
  “盗贼?”
  “没有明显的被盗迹象,也没有毁坏什么东西。”
  一定是马蒂的人去带走莫宁时留下的痕迹。
  “有一桩奇怪的事,”瓦尔纳补充说,“看上去有一间卧室里像是关过人。你知道这个情况吗,麦科恩?”
  “我怎么会呢?”为了不让他顺这个思路说下去,我说:“我倒是知道布洛克威茨的妻子在什么地方,打算今晚见见她。如果你愿意,我就把她丈夫的死讯透露给她,让她打电话向你了解情况。”
  “你为什么不把她的行踪告诉我,让我们来处理呢?”
  “不行。我打算……在一个公共场所与她见面,不知道她所在的确切地址。不过我保证让她当即打电话给你。”
  “打到我家里吧,麦科恩。是他老婆杀的他吗?”
  “不是这回事。我得走了,加里。保持联系。”我挂上电话,往出口处走去。
  德尔饭店的平台从室外游泳池一直延伸到白沙子海滩。平台上有个白色六角亭酒吧,酒吧里放着许多撑着伞的桌子。这天下午,这里几乎客满,海滩上还有几个太阳浴游客在晒太阳。我戴着深色墨镜在人群中边走边找伦肖,随手在吧台边买了一杯新榨的柠檬汁。我一直往南走,终于看到伦肖坐在一张桌子边。他瘫坐在一张塑料椅子里。从他的衣着判断,他是从高尔夫球场赶到这里来的。我扫了一眼他周围的人,有两三个家庭和一对度蜜月的夫妇。伦肖是一个人来的,除非RKI的人伪装得极为巧妙。
  我走近桌子,他看见我便站起身来,煞有介事地朝我鞠躬,然后拉了张椅子给我。“有幸应您之邀,叫敝人不胜感激。”他说。
  我把柠檬汁放到桌上,摘下墨镜。“你好吗,伦肖先生?”
  “不影很好,谢谢你。先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告诉我,在那个汽车旅馆我看见的是不是你?”
  “不错。”
  “你的新发型把我甩掉了。”
  “还是别谈过去的事。我请求见你是为了告诉你,直到昨天晚上,蒂莫西·莫宁还活着,而且情况还算好。海诺也活着,清白无辜地活着。他打算在明天天亮时把莫宁和菲尼克斯实验室的信用证书交给你。”
  伦肖摇摇头。“我不相信你的话。”
  我伸手到包里摸出我在古登商店取的一摞照片,把莫宁踉踉跄跄出现在方特斯家平台上的那张抽出来,递给他。“这是我昨晚在巴哈拍的。莫宁曾被绑架者关在奥兰治县,此时刚刚被带到那里。你可以看得出来,他的状态并不好。”
  伦肖仔细审视他的客户。
  我从信封里抽出第二张照片,把它推到伦肖面前。“这一张是几秒钟之后拍的。”那上面是莫宁蹒跚地走向黛安娜,她的双手向前伸出挡着他,恐惧扭曲了她的面容。
  伦肖眯起双眼。他细细地看了一会,又翻过去看日期。“我们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跟黛安娜联系不上。”
  “她从星期五晚上起就在巴哈,在一个叫吉尔伯特·方特斯的人家里。另一个参与绑架案的人也在,就是安·内瓦罗。在场的还有一个坏蛋,马蒂·萨拉查,他从海诺身上夺去了信用证书,打死了一个绑架案参与人斯坦·布洛克威茨,内瓦罗的丈夫。”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上星期天夜里?”
  我点点头。
  “他一直拿着信用证书不去兑换?’她的语调显然含有怀疑。
  “起初,马蒂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者说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后来他把它卖给了方特斯,因为方特斯的兄弟是信用证书上那家公司的老板。可是兄弟两人早就反目了,而且他兄弟对绑架案一无所知。吉尔伯特·方特斯也就无法兑掉信用证书了。但安·内瓦罗能办到——她跟那家公司有联系,只是她开的价钱太高了。”
  伦肖又看看第二张照片。“黛安娜呢?”
  我向他介绍了黛安娜安排了绑架和她被枪击的情况,也说了方特斯如何使她返回了美国。“如果我分析正确的话,他们明天会拿信用证书去提款。”
  伦肖陷在椅子里,用手指敲着桌子。“你说这个方特斯很有财势?”
  “对。”
  “那么我们不会得到墨西哥当局的合作。我们也不能径自去把莫宁抢出来;我曾对墨西哥解释过我们的做法。”
  “没有例外吗?”
  “没有。尤其是像这种涉及两国关系的案子。”
  尽管我对这个答案是有准备的,但还是心情沉重起来。我不由得想起方特斯戒备森严的别墅,马蒂·萨拉查嗜杀的本性,还有边境上的篱笆和危险的沟壑……
  伦肖眯起眼睛打量着我。我说:“那就只能由我和海诺把他带出来了。”
  “天哪——你们有把握做这样的事?”
  “我们会做成的。我们还有对付内瓦罗的砝码。”
  他手指拨弄着一张照片。“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卷入这桩案子?为什么不抽身离开,让海诺一个人去处理?”
  “我见过他们给你的莫宁的像片,昨晚又用望远镜见到过他。我不能让他死去。”
  他摇摇头。“还有别的原因。”
  还有别的原因——不错。可是那个原因在伦肖这种人心里是毫无分量的。
  最后我说:“钱。”
  “钱?”
  “我接受这个活儿是为了钱。我已经丢了稳定的工作,接下来就需要用你还欠我的那笔钱。我要你在我们把莫宁交给你的时候把余款用现金付清。”
  “你让我这时到哪儿去弄那一笔现金呢?”
  “你会想办法的。海诺也要你把你答应给他的那笔余款付清。”
  伦肖转转眼珠。
  “我们还需要一辆车。我们将在界碑路附近越过边境,过境之后我们需要交通工具。”
  “我去接你们。”
  我摇头。“我们将把莫宁交给你。还要告诉你黛安娜在什么地方。你到时把我们的钱付清,我们就坐你提供的车离开,不能有任何盯梢或监视。伦肖先生,那就是我们合作的终点。”
  “那信用证书呢?”
  “如果我们能拿到它,就交给你。否则,你的任务就是与伊曼纽尔·方特斯取得联系,决不能让他同意兑付那笔款子。”
  “内瓦罗呢?”
  “我也许能说服她跟我们一起回来,然后去自首。不然你就得去找黛安娜,让她开口作证。我想这一切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
  “这个马蒂怎么办呢?”
  “让圣迭戈警察局或者联邦调查局来对付他。”
  伦肖想了一会儿,点点头,似乎作出了一个决定。“好吧,你和海诺将得到现金和汽车。我们在哪儿与你们会面,什么时间?”
  “在老牛奶场对面的界碑路。夜里12点起等在那里,天亮以前另离开。”
  “要是你们不来呢?”他露出古怪的神色。
  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问题。我回避了不言自明的答案,说:“你第二天夜里再去等。别忘了把我们的钱带来。”
  “我会带钱来的,虽然我看得出你不是为钱而干的。”
  第二十六章
  我把租来的那辆丰田车开到圣迭戈市中心的阿维斯租车处还掉,草草吃了个三明治便步行到第八大街去赶南去的轻轨电车。车厢满载着归程的墨西哥人,他们都是趁星期天北上过境购物、旅游或探亲访友的。有个人好奇地盯着我看——一个穿着墨西哥服装的单身美国人。40分钟后,我坐的轻轨车到达圣伊西德罗边境出入口。我换上一辆计程车,往刘易斯给我的在利伯塔德移民城的地址驶去。这个移民城坐落在边境线上,主要是墨西哥人居住,还有其他拉美人。他们未经允许不得北上过境到美国,而美国公民可以在那里自由出入。我们要从巴哈重返美国,将在那附近偷渡入境。
  计程车在马路上飞驶,我心里盘算着,这个时候海诺应该回到蒂华纳我们暂租的大饭店,并且安排好了另一辆车——一辆有通讯设备的车。
  我的目的地是移民城的一家汽车修理工场,两旁是一排排五颜六色的棚屋。我走进黑洞洞的工场,看到一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品牌的轮胎。没有人在干活,工场间后部有两个穿工装服的男人坐在一条长凳上抽烟。一股大麻烟味朝我飘来。
  我走过去问道:“哪一位是阿方索·莫贾什?”
  两人中稍高的那个抬起头问道:“谁找他?”他的脸又黑又瘦,缺了两颗门牙,凹陷的双颊上布着粉刺。他的英语很美国化,只带有轻微的西班牙语口音。
  “刘易斯·阿布莱格叫我来的。”
  那人转向他的同伴,轻声用西班牙语说了几句。另一个人便站起来,捧着大麻烟叶从一扇边门走出去。
  “我就是莫贾什,”那人说,“叫我阿尔。你有什么事?”
  “想雇你干活,帮助几个人通过附近边境的大峡谷。”
  “从南边过来?”
  “是的,进入美国国境。”
  “那他们自己为什么不来谈?”
  “我也是其中之一。”
  这下他皱起了眉头。“太太,瞧你这样子,自己走过去就得了。”
  “我有点儿问题,通不过。跑这一趟你要多少钱?”
  他转动眼睛上下打量着我,显然在估计我会有多少现钞。“几个人?”
  “我和另9俩个,也可能三个。”
  “都是女的?”
  “不,两个男的。也许还有一个女的。”
  “什么时候?”
  “今夜。反正很晚。”
  他在犹豫,从工作眼口袋里掏出一支大麻烟点上,使劲吞下一口烟,然后长长地吐出来。“联邦政府在追你?”
  “不是。”
  “带东西了?”
  “毒品吗?不是。”
  “那有什么问题呢?”
  “这边有人不想让我们到北面去,他们会在边境检查站和机场找我们。”
  “行了,我不想再多打听了。我们到那儿后你有交通工具吗?”
  “有人会在界碑路等我们。”
  他耸耸肩。“就是说,我不必安排人在那边接应了。”
  “已经安排好了,多少钱?”
  “听我说,我打算这样干:我来指挥,你们照我说的做。不带枪,不带毒品。懂了吗?”
  “多少钱?”
  他又最后打量我一下。“1000美元。”
  “500。”
  “750。”
  “600。”
  “定了。”
  “我们有两个人要带枪。”
  “我讲过不准带枪。”
  我看着他。
  “好吧,好吧。所有的钱当面点清。”
  “现在付一半,过去以后再付一半。”
  我数出300块现钱给他。莫贾什把大麻烟放在板凳的拐角上,又数了一遍钱,把它装进口袋。
  他晃着头:“到我家找我。索莱诺路。在格雷罗路的拐角上。门口有棵棕榈树和一尊圣母玛丽亚塑像。”
  “很好。午夜开始等我们。”
  他点点头,拿起放在板凳上的烟卷。
  “还有事,阿尔,”我说,“路上不准吸大麻。”
  他皱起眉头,显然不高兴了。“我吸完这支就不吸了,一直到把事办完。就这么办。”
  “好的。还有另外一件事,你认识一个叫马蒂·萨拉查的人吗?”
  起初他反应迟钝,过了一会儿挺起身子。“他怎么啦?”
  “刘易斯·阿布莱格是我的朋友。要是你跟我和我的同伴耍花招,或者我们出了什么问题,刘易斯会发火的。他有法子管住马蒂,可以让他收拾别人。”
  “废话,你认为我——”
  “我只是丑话先说,讲清楚出了事会怎么样。就这样,再见。”我转身走开了,竭力装得十分平静十分自信。
  一切安排就绪,我赶回大饭店,与海诺会合。
  第二十七章
  这天夜里,巴哈沿海一带,乌云密布,遮住了星星和月亮。大约十点光景,我们已开着车缓缓驶过埃尔苏埃诺的商业区。海诺租来的灰色凯迪拉克行驶得极为平稳,几乎感觉不到车在行驶。我觉得这辆车具有双重保护色彩,不仅是它的式样与这个高档区域十分和谐,而且它的颜色与漆黑的夜幕溶为一体。
  我挂上车里的大哥大电话,对海诺说,“租车行没有说错,咱们是在信号范围内。”
  他没有答理我,只是喃喃自语:“去太平洋大街的岔路到底在哪里?”
  我从驾驶座旁的挡风玻璃望出去。“车速很快……对了,就是这儿。”
  他艰难地把车驶入岔道,因为不习惯凯迪拉克车的动力方向盘,他的动作显得很笨拙。“说实话,”他说,“我情愿驾驶自己的摩根车。”
  我有同感,“我也情愿开我的通用牌车。或者乘你的飞机。”
  “剩下的事情不是很多了,麦科恩。”
  “是啊,只剩下最棘手的部分。”
  实际上是最危险的部分。
  我们驶过了去海滩的入口。不一会儿,方特斯的别墅出现在我们的右侧。车辆进出的大门关上了,所有上了栅栏的窗户里都灯火通明。那辆沃尔沃车还停在车库门前。
  “内瓦罗还在那儿。”我说。
  “除非她坐方特斯的飞机或另外一辆车到外面去了。”
  海诺一直往前开,直到所有的房屋都甩到后面时才来个180度调头,那里是通往于河床的碴土路。海诺沿着我们刚才的路开回去,经过方特斯的别墅时放慢了车速。“我没看见有人站岗。”他说。
  我们又默默地朝通往海滩的入口处驶去。海诺把我们的车紧靠通往海滩的小路停下,然后熄了火。
  “这车孤零零停在这儿很显眼,”他说,“保安巡警会来查的。”
  “也许不会。这车够豪华的,他们会以为是本地居民的车。”我探身到后排座位上去摸一件深蓝色毛衣,把它套在身上。海诺到座椅下拘他的左轮枪,然后下车把枪插在腰带上。我也赶紧从座椅上滑下来,拎起装有手枪和照相机的提包,跟他一起踏着沙路往海滩走去。
  我们俩人悄悄地走向我原先坐过的破渔船,脚步声闷在沙里,几乎听不到声响。夜里的河床宁静安详,只有点点昏暗的火光在闪动。
  我们来到方特斯的领地后,海诺猫下腰,飞快地跑过最后一段开阔的沙地。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跑过去,趴在那条破渔船后面,伸手到提包里去掏照相机。我把镜头盖去掉,像昨天夜里一样,把照相机架在破渔船之间的空地上。
  别墅里和平台上都亮着灯,但是室外没有人。我把镜头对准玻璃门,看到窗帘是合上的。镜头的放大功能好极了,我可以看得清窗帘布上的针织花纹;我又重新调整一下焦距,看见窗帘后面有人影在移动。
  “看见什么了吗?”海诺悄声问道。
  “还没有。”我又调整了焦距,“给我一分钟时间。里面有人在走动。我能从走路的姿势分辨出是谁。”
  海诺不做声了,他蹲在我身后,警惕地监视着海滩。
  我足足观望了五分钟,把那些人影的高矮和举动的差别加以比较。
  “方特斯不在那里,”我小声对海诺说,“那几个人都是中等个子或矮个子。”
  “几个人?”
  “三个,不过我想有一个是佣人。我可以肯定马蒂还在那里,有一个人走路的步态就是他那种懒洋洋的样子。”
  “另一个呢?”
  “在踱步。矮矮胖胖的。那就是内瓦罗。不过也很难讲。”
  “不是莫宁?”
  “不像。他一定被人看管着。”
  “那你说方特斯在哪里?”
  我没答话。窗帘后又出现一个身材健壮的人影,在那个我认为是马蒂坐的椅子边站了约摸半分钟,然后迈着重重的步子离开了。是贾米?不一会儿,别墅右边两层侧楼的一扇没拉窗帘的窗户亮了灯。我移动相机,重又调整焦距。贾米出现在眼前,他正在解下肩上的枪套带。
  “马蒂的保镖在那儿,”我小声说,“他要下班了。”
  “这么说,剩下的就是……”
  “马蒂和内瓦罗,佣人,还有方特斯雇佣的什么人。也许有方特斯本人。”我继续观察。那个矮矮胖胖的人停止了踱步,在另一个人附近坐下了。
  “海诺,”我说着坐起身来,歇一歇眼睛,“你熟悉的那个托马斯好像对那座别墅特别了解,他甚至有可能知道方特斯今晚是否在家。”
  “我可以去干河床打听一下。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没事的,你去吧。”
  他点点头,捏一下我的肩膀,然后站起来悄悄地朝海滩左侧移去。
  我把眼睛凑到取景器上,竭力排除心中的不安和忧虑。
  别墅里终于有了一点动静,我赶紧把镜头对准那里。像是马蒂的那个人影站了起来,对另一个人说了些什么,然后离开了房间。
  我把别墅的窗户全都扫视一遍,没发现这个人的去向。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继续踱步,经过玻璃门时,步子迈得又快又小。人影靠近窗帘,线条变得模糊了。突然,窗帘分开了,我瞪大眼睛望着安·内瓦罗。
  内瓦罗走到平台上,把房门关上了。她的手掌按在平台的玻璃围墙上,身子朝前倾,时而仰头深吸一下夜间清新的空气。我扫了一眼房屋的其他地方。贾米的窗户已经黑了,其他亮着灯的窗户里也看不见有人走动。内瓦罗还站在平台围墙边。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往后滑了一点,翻身去摸手枪,然后四肢着地爬向方特斯领地的北端。到那儿以后,我一边警觉地注视着平台,一边慢慢地斜插向平台。内瓦罗仍然一个人站在墙边,室外的灯光照在她身上,这时候她的脑袋是低垂的。
  在看着我吗?
  我停下来观察。不是,她只是放松一下脖子上的肌肉。
  平台的水泥基地边上有硕大的岩石东倒西歪着。岩缝里长着奇形怪状的仙人掌。我缓慢地攀着岩石,爬向平台,眼睛扫视着两侧和海滩,侧耳倾听哪怕是最细微的声音。等我爬到基地的边缘时,我抬头看了一下内瓦罗站的地方。我只能看到她的头形,她正对着大海张望呢。
  我手脚并用开始攀登一块巨岩的斜面,岩石上的沙上滑得让我站不住,还不时带下去一阵足以暴露目标的小碎石。最后,我总算攀到了平台围墙与巨岩连接的地方。作围墙的玻璃挡板上面有两英尺的空档可以让我爬进平台。我用毛衣的长袖子罩住双手,咬紧牙关钻进一丛浓密的仙人掌中。
  仙人掌刺扎我的裤子,狠狠钩住了我的右臂。我伸出左手去拨,又被扎了一下。最后,我往前一扑,靠墙蹲下。
  平台上没有传来脚步声,也没人喊话。
  内瓦罗还在望着海。我已经完全在她的视野之外了。我站起来,把枪从腰里拔出来,分开脚站着,把手枪端在前头。
  内瓦罗的头猛然一扭,她想转身。
  “别动,”我悄声说,“不要出声。”
  她僵住了。
  “我手里的枪正对着你的背,往右走,直到碰得到边墙。”
  她照我说的做了,动作很呆板。
  “听着,现在往后退。”
  她往后退了,眼睛直盯着我。内瓦罗是个大胆冷静的女人。
  “很好。”我说着便上前一步,拍拍她的口袋看有没有武器。
  “你要干什么?”她说的英语尽管很流利,也没有语法错误,但是带有浓重的拉美口音。难怪当时海诺与她谈赎金条件时,以为她是拉美人。
  “告诉你关于斯坦·布洛克威茨的消息。”
  “斯坦!你说什么——”
  她慢慢地转过身,眼睛迅速从我的脸上移到枪上。
  “你是谁?”她问我。
  “我是为RKI工作的。”
  她倒抽了一口气。
  “我对绑架案了如指掌,知道你和布洛克威茨,还有黛安娜是怎样策划的。”
  “我没有——”
  “今天下午我在圣迭戈医院里见过黛安娜。”
  “黛安娜!不可能。吉尔伯特说……说她死了。”
  “没死,她很危险,不过会康复的。”
  “吉尔伯特·方特斯说她在去思塞纳达的路上死了。”
  “她在那里的救护站处理枪伤,然后由飞机送到圣迭戈。是方特斯设法使她没有受到警方的询问便离开了巴哈。”
  “哦,天哪!”内瓦罗把手蒙在脸上,手指紧紧接着眼睛。
  “谁向黛安娜开的枪?”
  她摇摇头。
  “隐瞒真相是毫无意义的。”
  她还是不答话。
  我说:“星期四,我在圣迭戈看见了布洛克威茨。”
  “不可能,他在墨西哥城——”她咬着嘴唇,紧紧抿着嘴。
  “你怎么知道他真的在那里?”
  “吉尔伯特·方特斯说的——”
  “他还说黛安娜死了呢。”
  内瓦罗把手从脸上挪开,细细地打量着我,似乎在掂量我告诉她的话。“那么,你在圣迭戈什么地方看见布洛克威茨的?”
  “在县里的停尸房。他死了。星期天夜里他想取信用证书的时候就死了。是马蒂·萨拉查开的枪。”
  第二十八章
  内瓦罗的反应出乎我的预料。她犹豫片刻便说:“你撒谎!”
  “我有一个见证人。他就在海滩上,你跟她谈过赎金的事。圣迭戈的警方也已经证实了布洛克威茨的身分。从你刚来到这儿起,警方就一直在设法与你联系。”
  她捉摸我的表情,可是她的表情却难以捉摸。
  我伸手到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有加里·瓦尔纳的姓名和电话号码。“这是负责此案的侦探。他会证实我的话。”
  “这是事先安排好的!”
  “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
  她的目光移到纸条上,咬住了嘴唇,然后伸手去拿纸条。“我给他打电话。你等着。”
  “别要花招。事情不能这么办。”
  “那该怎么办?”这时候她有些急了。
  “翻过围墙,走到海滩小路入口处,我有车停在那里。车上有大哥大,你就在那儿给瓦尔纳打电话。”
  内瓦罗交叉着双臂。“我怎么能知道——”
  “你是不知道。但是你别无选择。”
  她有些微微颤抖,扫了一眼通往室内的门。
  “走吧。”我说。
  她走在我前面,笨拙地翻过围墙,仙人掌的刺在她皮肤上掠过时,她疼得退缩了一下。我们一前一后下了坡,往海滩走去,尽量避开附近由别墅窗户里射出的灯光。总算到了通往停车场的路口。
  凯迪拉克车仍在原地。我催促内瓦罗快些到车旁去,海诺突然从车的另一侧大步走出来,见了内瓦罗,他点点头,然后对我说:“怎么回事?幸亏我有耐心再等你一分钟。”
  内瓦罗认出了他,不禁挺了挺身子。
  “这就是我提到过的见证人。”我对她说,“我想你们见过面。”我又对海诺说,“她决定给瓦尔纳上尉打电话。”
  “明智的选择。”他把汽车钥匙扔给我,打开驾驶座右边的车门,挥手让内瓦罗上车;然后他关上车门,身于靠在上面。我爬上驾驶座,打开电路开关,放下右边的车窗,这样海诺可以听到内瓦罗打电话。我把电话拿在手里,让内瓦罗看着我拨通纸条上写的号码,然后把听筒递给她。
  内瓦罗把电话筒紧贴在耳朵上。过了几秒钟,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握电话的手指头也痉挛起来。她请圣迭戈警察局的接线员接通瓦尔纳警官的分机,自报了姓名后就静静地听着。
  “我明白……是的……我会……”她瞥一眼我手里的枪,“我说不准什么时候回加州,不过我会与您保持联系。”
  瓦尔纳又说了些话。
  “在,她在这儿。”内瓦罗把电话递给我。
  “麦科恩,你在搞些什么名堂?”瓦尔纳盘问我。
  “我说过我会让内瓦罗女士跟你联系。现在我——”
  “我听烦了你这种答非所问的话,我要你到我办公室来——”
  “我最迟不超过12个小时去见你。”说出这句话,我信心陡增,也许说了就能办到。
  “麦科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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