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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音——吴小莉自传》作者:吴小莉

_2 吴小莉(现代)
  因为年轻时就离开家乡,在外闯荡,父亲除了练就了好体魄外,还有许多“土法”治疗术。“爸爸,我长针眼!(眼睑上因感染发炎形成一粒小肿脓)”我说。
  父亲二话不说,拿起条红线:“来!我帮你治!”父亲会煞有其事地先检查一下,是哪一只眼发炎,如果是右眼,就在左手食指上绑上红线,一面绑,一面做出将眼中小肿脓摘下来的动作,嘴里一面念念有词,大意是“把针眼摘下来,绑在红绳中,打个死结,结死它”,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是屏住呼吸,深伯打扰父亲施展魔法。不知,是否真的有效,总之,两三天后,针眼也的确消失了。
  父亲还是“口水治疗法”的忠实信奉者。“爸爸,我被蚊子咬!”妹妹哭着说。
  父亲立刻用唾液涂在被叮咬处,妹妹也慢慢不再因为咬得发痒而乱抓伤口。
  但是,等我们长大了,开始信仰科学疗法,就不再找父亲“土法炼钢”了,因为嫌唾液不卫生,对“红线疗法”也找不出理论依据。
  直到有一次,我在香港,因长期戴隐形眼镜,眼睛又发炎,长起了“针眼”,曾下乡做过“行脚大夫”的北京同事,热心他说:“我试试在你的手指上帮你绑绑线吧!”
  多么熟悉的一段话,时光仿佛倒转至几时,我哭丧着脸,要父亲对我的“针眼”施咒语的日子。我惊讶地反问:“真的有效吗?”
  同事一本正经他说:“这是‘本草纲目’上记载的,叫‘指经扬目’,就是手指上的这些筋穴可以清眼扬目,所以要绑得稍为紧些,刺激到这些经穴。”
  我的天呀,儿时对父亲的崇仰之心,又重抬了回来,虽然不一定要有红线,不一定要念咒语,但它真的是有凭有据,只是流传下来,父亲可能也不知道它真正的原理,倒是,自己添加用来哄小孩的“魔咒”,成为我儿时的“吴氏童活”。
  随着年龄增长我越来越心疼父亲,不只因为我不论长相,个性都像他,更因为我不能弥补他在台湾没有儿子的遗憾。父亲有段时间喜欢集邮,我刚好在台湾跑新闻时,和台湾邮政总局熟捻,每逢新邮票发行,我总有好几套纪念品,什么大全张、小全张、首日封,一应俱全,不懂得整理邮票的我,一股脑全移交给父亲,他也乐得为自己的集邮品添新货。
  一次我回台湾休假,父女俩促膝聊天,他搬出过去的集邮品,如数家珍地告诉我:“这是十二生肖纪念邮票!”“那是你带回来的环保邮票……”合起集邮本,他说:“将来这些都留给你孩子,我先帮你保管!”
  我想,我是家中,少数会耐心听他谈谈浙江老家,聊聊年轻时往事的人,虽然个性像男孩,也会和他辩论天下大事,但我终究不是男孩,永远无法和他有属于男人的Men s talk。
  倒是,长大后,父亲从来没有对女儿成群抱怨过,因为5个女儿嫁人后,他已有“两个半”儿子,等到我也“归队”出阁时,他会有3个儿子,和完整的6个女儿。
我的母亲
  俗话说:“选媳妇先看丈母娘,”因为做女儿一旦为人妻,为人母之后,和丈母娘的行为模式可能会八九不离十。
  我一直不愿认可这句话,因为在我家,一向是严母慈父,母亲扮演相夫教子的角色,换句话说,就是扮黑脸。
  儿时的我,认为母亲太过唠叨,脾气又坏,说什么我也不愿以后长大了像母亲。
  但当年龄渐长,却发现“Like mother Like daughter!”有其母必有其女,有些事,不论好坏,你都得照单全收,因为那是母女天性。例如我的职业病,对人的好奇心,和许多事都勇于尝试的胆量,原来都是遗传。
  台湾每年七、八月份,是台风季节,有时一个夏天,三四个台风过境不足为奇。小时住的眷村就在河堤边,台风一来,常是呼风唤雨,水位暴涨,母亲为了想亲眼看看台风过后,河水的威力,也想视察河堤关闸后,河水是否真的不会危及我们住的眷村,竟然带着几个小孩,穿上雨衣,上河堤看大水,儿时的我们,可乐了,因为可以外出玩,又下雨,十分刺激,尤其上了河堤,常是手牵手,用每个人小小的体重,顶着风雨,硬是爬上大堤,这是每次台风来,学校放假不用上课时,我们最期待的冒险行动,当时像完成重要任务般得意,现在想来,这种事,大概只有我那“吴大胆”的母亲才能率众做得出来。
  平静的眷村生活,如果有什么“新闻”,母亲一定会把它弄得一清二楚。村外,杂货店旁的小屋里,有人自杀,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母亲信不过,即使她心中也很害怕,但她都会“亲自”去看一看,回来,再把第一手消息告诉我们。
  青少年期,老觉得,母亲不了解我们的心,但是她却是左右舍,最好的“辅导老师”,隔壁的王妈妈,对门的马妈妈,最爱到我们家“串门子”!因为母亲嘴巴紧,从不道人是非,成为最好的听众,长大后,我才发现,倾听也是一种美德,而这种美德,也让我成为朋友间,最好的聆听者和心理医生。
  “小莉,公司到现在还没把我的合约谈清楚,怎么办?”一位刚到香港工作的朋友半夜12点还打电话来诉苦。“现在,是公司比较需要你,还是你比较需要公司?”我问。“公司忙得一塌糊涂,现阶段,他们非常需要我!”他说。“好了,那现在是卖方市场,你的劳动力比较有价值。就照你心中愿望,把你认为合理的合约条列下来,再去和他们谈,态度要温和但坚决,并且订下一个期限,免得夜长梦多。”我继续说。
  电话那头,朋友停了半响说:“小莉,平时觉得你是个开心的傻大个儿,不知道,遇到事,你还挺有条理的!”
  “行啦!现在必须你自己做功课,把困扰你的条款写下来,就安心睡觉吧!”
  经过两个小时长谈,朋友终于安心地放下了电话。我突然想起台北夏天的午后,母亲和邻居妈妈们在畅谈长短后,各自满意地回家准备晚饭的情景。朋友有难时,我对朋友的耐心,可能也是母亲的“身教”吧!母亲对我的影响,是从小开始,而且潜移默化的。
  每个深冬的夜晚,我会等候母亲坐到床前,用毛毡,把我从腰间来回捆绑好几圈,母亲说是因为怕夜里我踢被子,有了裹腰毡,即使我甩了被也不至于着凉,于是我天经地义地认为,每个小孩都有条裹腰被,它让我充满安全感。
  长大后,我才明白,那分安全感不只是来自那条缠腰被而是来自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
  我也特别喜欢,身上衣服掉了钮扣,母亲拿起针线为我缝补时,嘴里哺哺他说着像是唱歌似的闽南顺口溜:“穿着缝,穿着网,谁人对小莉做贼仔,嘴生虫”。它的大意是,穿上母亲缝补的这件衣服,即使大人不在身边也不会有小偷敢偷我的东西,不然这个小偷嘴里会长虫。虽然明知不可能有如此神奇功效,但我特别爱跟着母亲哼着:“穿着缝,穿着网……”
  到了香港,有了独立持家的机会,家中卫浴设备,紧急医药箱的摆放,和台北家中如出一辙,对我来说是一派自然,直到朋友到家中作客,弄不清楚浴室里怎么会有三种毛巾,需要我解释说,“一条大毛巾是沐浴后抹身用,一条小毛巾是洗脸后擦脸用,另一条是抹干脚的抹脚布。”她恍然大悟。而我才明白,我受母亲影响之深,相信未来我持家时,我的家,也会是个小小的“吴氏样板”家庭。
  “妈咪!蛋炒饭怎么煮?还有西兰花怎么知道它熟了没?”我从香港打电话回台北,问母亲如何烹调午餐。
  母亲一面嚷嚷嫌国际电话贵,一面不厌其烦他讲解了一遍做法。从此“小莉煮了一道最贵的清炒西兰花,因为她打长途电话问妈妈食谱。”的笑话,在姊妹间传开,四姊特地买了本食谱让我带回香港,现在回台北,母亲终于把我叫的跟前说:“进厨房来看看我煮菜吧!”母亲开始后悔,在我求学时,一心一意要我念好书,叫我“君子远庖厨”。
  她原本想几位姊妹出嫁后,偶尔回娘家请教一番,或是就近打电话询问一下,姊姊们也慢慢学会了做菜。只没想到,我这没出嫁的女儿,就已经独立出门在外,还是要坐飞机一个小时,到海的另一边,她照顾不到的地方。可惜的是,母亲和四姊的“烹饪速成班”,并未成功,到现在,我仍只会做“满蛋全席——炒蛋,煎荷包蛋,蛋花汤……”或许是家庭主妇的关系,母亲全副的精力都放在我们这六姊妹的身上。大小事不分巨细她都有意见,四姊长我4 岁成了我的榜样,我刚进大学,是母亲眼中可以稍为放松管制的时期,而四姊刚入社会,母亲担心她吃亏上当,即使她从来没在外打过工,但是,打工准则和细节倒了解不少,就连四姊每天穿什么衣服上班,母亲照例会造型顾问一番,已经长大成人的四姊当然满腹牢骚,于是每天早上总是上演一幕,四妹满脸怒意地冲出家门,母亲在后仍叨叨不断地追着说话的场景。
  我自我警惕,千万别让这“曲幕”在我身上重演,但是我的第一分工作,就是电视,成了公众人物后,母亲有了更多意见。我假日穿件短裤便装想到住家附近买本书,母亲会念着:“一点都不注意形象,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穿件颜色较素的衣服上电视,母亲会三不五时指着别人红色的外套说:“你看那个颜色,多喜气!”那时,四姊要出嫁了,小妹还在念书,我成了母亲“关注”的重点目标。
  一直到她发觉我的眼光有时比她还好,说的事比她还有道理时,她开始从说话者成了聆听者。尤其到了香港,有时带了些最新的服饰回家,古板的父亲会直呼“不好!不好!”倒是母亲很能接受新事物,鼓动他说:“这个好,现在流行!”母亲也最爱说:“来,坐下来,和我聊聊天!”
  过去,因为母亲严格的家教,我绝对不可能和她讨论有关男孩的事,现在,对周围的男性朋友品头论足却成了母女俩促膝谈话的题材。日前,妹妹举行婚宴,母亲来电询问:“有没有可能回台湾参加活动?不过如果忙,不回来也没有关系!”母亲故作潇洒地说。“我一定回来,周未的时间应该没事!”我说。母亲满意地挂了电话。
  在么妹喜宴举行前一周,母亲又来电话:“你下周要回台湾了吧?”母亲嘴里不说,但心里是多么期待我回台北的日子。我开始明白,在我忙于工作,回家的次数和时间愈来愈少的现在,母亲对我的思念,而我对她,又何尝不是?
  或许,亲情的牵挂光靠电话联系是不够的,或许下周未我在香港没事,是该回家看看陪陪母亲了。
  
足音--第二章、求学时代
第二章、求学时代
启蒙——一个爱发问的孩子
  和所有刚上学的孩子一样,小学生第一天课,所有小朋友都在教室内上课,家长则是在教室外上课,一双双张望的眼看到屋外,爸爸妈妈还在,才能安心听老师说话。
  但是很快地我发觉,课堂内比课堂外好玩,老师比同学有趣。对于老师的提问,我总是勇于回答,答对了固然高兴,答错了小小的心灵似乎也没什么受创。有一次老师问,母亲的拿手菜是什么,我毫不犹疑他说:“青椒炒牛肉!”因为我爱吃。
  倒是母亲至今仍耿耿于怀:“怎么说这么家常的菜,我拿手的还多着呢!”
  除了勇于答问,我还爱发问,心中有任何疑惑,绝对无法留到隔日,我一定举手问个明白(回想起来,原来儿时已有现在的职业病)。
  一次,老师讲解基因和血型的关系,当老师说到什么样血型的父母会生什么样血型的孩子时,我听了很疑惑,举手就间:“错了,老师,我爸妈都是0型,但是姊姊的血型却是A型。”
  老师说:“那你爸妈一定有一个血型验错了。”我回家偷偷和父亲说起这件事(因为担心会不会揭穿姊姊不是我1们家小孩的秘密!)想不到,爸爸斩钉截铁他说:“怎么会错呢,一定是你老师弄错了!”
  我心中松了一口气,因为姊姊还是我的姊姊,但是这门基因课的疑惑,当时还是“无解”。一直到10年后,父亲在医院检查时才发现,他的血型真的是A型。年轻时,军中验血草率,他就糊里糊涂,当了50多年O型血的人。好险,父亲其间并没有大病,不然肯定会输错血。而我们更嘲笑他,多年来以为自己是0型,所以脾气大,择善固执,都说是“天性”。
爱看侦探历险类小说
  小学时,还有一爱,那就是爱看书。
  小学五、六年级,我就把我们家附近市立图书馆的青少年读物全部读完,因年纪太小没有身份证借书,我就用姊姊的名字和号码。
  夏日的午后,台北眷村家里,我总是除了吃饭,就是埋首亚森罗萍(法国作家笔下的怪盗)和福尔摩斯(英国作家笔下的名侦探)的世界,而儿时对我最好的奖励就是买书。
  父亲的一位朋友——我的乾叔叔喜欢摄影,小时候的我肥肥胖胖,古灵精怪的样儿是他最好的模样,但是吴叔叔要带我出门,必须先声明:“叔叔带你去买书,再去拍照!”我马上兴高采烈跟着出门,而回家时至少能带回两本书,当时只珍惜书,现在则更珍惜吴叔叔帮我用镜头记录下的所有成长历程——照片。
  喜爱读书,和我小学的启蒙教育有很大的关系。小学三年级,我便开始参加拼音比赛(台湾用注音符号而非罗马或是汉语拼音),国语字典成为我最好的朋友。五、六年级的级任导师主修中文,所以做班长的我每早自修时间,便受师命负责抄《三字经》、《唐诗》、《宋词》、《诗经》给同学们背诵。期中、期末考,如果你六科成绩都得满分,廖老师会带你上《国语日报》社,这是我最快乐的事,看着整齐的书架和满满的书,我老觉得无比丰足,同时,我也透过争取好成绩,将这些书,一本本搬回家。直至现在,台北家中还有一排排我儿时的战利品,如《淘气的科学家》、《丛林历险记》、《柳林中的风声》。这些书丰盛了我儿时的想象空间,使我觉得世界之大,世间还有很多值得探索的事和值得去的地方。我对母亲说要把一些书留给我的孩子,因为我幸运,碰到这样好的启蒙老师。
  语言文字似乎和我脱离不了关系,但是为什么会参加演讲朗诵比赛已经无法考究。我只依稀记得,眷村里有个小院子,每到比赛的日子,清晨五、六点钟,我总是在院子里大声背诵讲词,邻居的阿叔、阿婶都会心地对母亲说:“你们家小莉,又要去参加比赛啦!”
  小时候演讲,父母无法教我国语的正确发音。因为父亲是浙江国语,母亲是台湾国语。但我家总是外省人家,从小说普通话,所以国语就自然天成。父母亲是我的军师,父亲文笔好,负责写稿润稿,母亲就带我南征北战(因为班际赛完,要代表学校参加校际赛)。我不是天生就爱上讲台的,每次参加校际赛,心底也会紧张害怕,但是没上过台的母亲却经验老道地教我:“不用怕,你说话时就把台下的人都当成木头、西瓜。”
  不知母亲的话是不是有道理,但每到紧要关,这招倒真是管用。比赛参加多了,有时和母亲走在路上,会被校内同学指指点点。初时,我不自在,母亲却但然他说:“如果你以后更有名了,这种情况会更多!”看来做星妈是每个母亲的天性,不需要调适。
  其实我对儿时的战绩,并没有大多骄做,倒是几年前,在台北街头,我碰到小学隔壁班的一位男生,以前我们俩老是在演讲比赛上竞技,但每次比赛他总是差我一点点,我获第一名,他得第二名,我对朋友介绍,说他是我小学同学,他竟然回答说:“对,她就是小时候让我永远得不到第一名的人。”
  语毕,3人哄堂大笑,如今已是留学美国、拥有法律博士头衔的他,最耿耿于怀的,竟然是儿时那一场场无法雪耻的演讲比赛。
从“小谩头”到“大当头”
  小时的我,备受老师宠爱,在同学的眼中也是领导者。小学五、六年级,台湾一部电视剧《保镖》红遍大江南北,剧中有大当家二当家和三当家,老师笑着将班上3个成绩最好的女生,命名为大当头、二当头和三当头,我当班长,自然是大当头。有了御令,加上天生疾恶如仇,班上男生都得让我三分。有一次午休时间,男生欺负柔弱的警卫股长(我们班是女生当家,清一色女性干部警卫股长,专门管秩序),他们不肯睡午觉,全部躲进男生厕所,并挑衅他说:“有胆进来捉呀!”我知道后,头也不回,直冲男生厕所,大喝一声:“你们给我出来!”这使我创下小学六年级就进过Men,s room。
少年时代的挫折与抉择
  一位和我合作过的意大利制作人,曾惊讶地看着我说:‘l’ve never lnet
  someone whO has so mature mindand figure but charilcter is like a happy
  child.’我是他认识的第一个中国女孩,他大概以为所有的中国女士,都是成人又有童心的综合体。
  我想,我是幸运的,我对生命的好奇心和成长的过程,都没有被压抑,一切任由我自由发挥。
  进入初中的我,仍然名列前茅,更因为五音尚全,我一进校就被选为合唱班成员,并担任指挥。从此既要练唱,代表学校参加合唱比赛,又要在全校成绩排名时争取在前,因为合唱班一直是好班中的好班。
  台湾实施九年义务教育,从初中开始,以成绩分班,所谓“前段班”好班,会以参加联招、考高中为目标。“后段班”就是俗称“放牛班”,会以职业专科学校或是直接就业为下一步。
  记得我被班上推出竞选学生会会长,由于是全校同学投票,所以必须到每班去拉票,当我和助选团的同学走入“后段班”的教室时,仿佛走入了另一个世界。坐在桌上。站在窗沿边的同学,以一双双好奇不羁的眼睛像是看明星,看另一个星球来的人。我知道,我的生活令他们羡慕,但我却突然发觉,原来学校里,还有很多我不认识、但是认识我的朋友。而我深信,彼此是平等的,因为我们同样年少,同样有梦。我轻弹吉他,为他们唱了一首《睡莲》,一种出污泥而不染的美丽花朵。结果,我高票当眩“没考上第一志愿学校生活的顺遂,愈发凸显我高中联考的失利。当时台北高中有3所名女校,排名分别是“北一女高”、“北二女高”也就是“中山女高”和“景美女高”(当年附中还未招女生)。
  以学校成绩排名,老师和我自己都充满信心,毫无疑问地以为我会考进第一志愿填写的学校,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我永远记得那个人生中难忘的画面。
  联考放榜,母亲陪我看榜,结果第一女中的放榜牌上找不到我的名字,名字在第二女高。母亲没发一言,默默陪我回家。
  那时是盛夏,放榜后,当天我坐在地板上看书,看什么书我已记不清,坐了一下午。母亲害怕我的沉默,她告诉我,如果真的不想念,可以重考。直到黄昏,母亲喊我吃饭,我从地上站起来坚决地告诉妈妈:“我去念。”那年我15岁,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学会走出人生第一次最大的挫折。
  从此家里有了绿衣黑裙(四姊读北一女中的制服),和我的白衣黑裙(中山女中制服)。
枫楼三载丰收多
  我并不晓得,那个盛夏午后的抉择,对我今后的人生有如此大的影响。当时只是想到,“一定要上第一志愿吗’那是为了老师父母的期望,还是自己,中山女高不也是个好学校吗,不肯屈就,还不是为了非要第一的虚荣!”放下虚汞,我进了枫楼,中山女高已有百年历史的大楼(楼旁种满枫树,因此得名;也因为夏天多风,又名风楼,通常高三学生才能在风楼上课。每年的大学联考,高三生经常是念书念到疯疯癫癫的,故又别名“疯楼”)。我觉得一来可省下重考一年的宝贵光阴,二来也造就了我丰盛的青春岁月。十六、八岁是人生最叛逆的时期。我在枫楼里,结交到一群挚交好友,3个女孩子互相支持,分享心事,一起做梦,觉得人生之乐,乐在3人共翱翔。
  18岁开始,我们相约每年3人生日时要再聚首,互送礼物。一个和人一般高的大狗熊,是我获得的第一份礼物,至今仍然保存在台北家中。
  读到高中后,除了念书,我在课外活动中仍然很活跃。高一时因为我成绩优秀,被选入乐队。后又因为个子高(高中时已有168公分)排在第一排,学吹伸缩喇叭,并担任分队长。
  每天升旗时还要指挥全校和乐队演奏唱歌,更代表学校参加阅兵,穿上短裙、长靴,与一排吹伸缩喇叭(Trump)的伙伴走在一起,各个的个头都“高人一等”,够吓人的了。
  看着四姊日益加深的眼镜度数,原本活泼的她,变得愈来愈内向沉默(或许是全省精英聚集的北一女高,给她大多念书的压力)。我反而更庆幸穿上了白衣黑裙,作为“鸡首”,有了游刃有余的空间,继续我不受压抑的发展,让我能study hard,play harder。
爱打抱不平,立志做记者
  在“枫楼”的高中时期,我已经立定未来的志愿。
  小时候嗓门大,印象深刻的是,小学五年级在全校作课间操时喊口令,完全可以不用麦克风或扩音器,当时很得意于自己的肺活量。但长大后回学校一看,原来是校园太小,不过口令的音量能贯穿一楼至六楼,也不能小看。嗓门大兼爱打抱不平,买戏票时如果有人插队,别人会忍气吞声,但我会大步向前要求对方守规矩。因为我觉得任何事都应站在公平的起点上,要如何竞争,就应各凭自己的本事,这就是现代法制社会的可爱之处。
  或许是LA Law(美国一部著名影集,讲述洛杉矾法律界故事)看太多,也可能是听了大多记者是无冕皇帝的故事,高中时我的梦想就是当一个记者或律师,因为可以伸张正义。至于到底要做哪一行,就交给大学联考,让老天为我决定吧!
  所以联考填志愿,我只有两个原则:第一,父亲规定家中女孩未出嫁前不能外宿,所以台北以外学校不能眩第二,是把大众传播新闻系、法律系排名放前。
  联考的结果是,我考上辅仁大学大众传播系,这就决定了我走向传播之路。进入“辅大”传播系,学做新闻尖兵
  辅仁大学虽然是台湾私立学校(当时还是私校之首),但是大众传播系出了多位优秀传播人,像前华视主播李艳秋,现任中视主播沈春华等,使得它的成绩排名颇高,也就是考试成绩要求相当高分才可人读。
  在我事业几次的转折都成功后,常有人间我的人生规划,我笑着说:“没有。”
  “我从没想过,会到香港。”
  “没想过会从电视记者朝一个全方位的电视人走。”我唯一有过的规划,就是我的志向定得早。进入大学后,又迅速决定我的媒体。做记者,有文字、有声音,是做电视、电台、报纸,还是杂志?当时我想,若真能申张正义,就必须入super power的媒具有绝大的影响力,所以我选择做电视记者者。大学时代,除了寒暑假到《华视》社教部、《联合报》采访组、《生涯》杂志社外,也到过《幼狮》电台实习,大众传播系里更提供了编采合一的小环境。为了办好系上刊物《传播者》(它是对辅仁大学所在地台北县新庄地区正式发行的一份
  刊物,编采、广告业务全由学生自理,盈亏自负),我曾担任了一学期主编、一学期总编辑,做记者采访就更不在话下。这个学校的小环境,提高了日后我面对社会大环境的适应能力。
  我们开始把课堂上所学五个w一个H(why,who,where,when; what & how)放在新闻的第一段,也就是导言里,以金字塔模式在第二段才展开新闻故事。
  我也曾试过,为了采访一所小学的校长,在校长室外徘徊了30分钟,不敢敲那扇门,因为觉得自己是学校刊物记者(虽然它以地区报纸的方式来办),校长哪有空理你。
  但最终在责任所逼下,我还是踏进了校长室,终于也做到了访问。
  为了回忆大学的学习,我刻意回了趟台,找出过去的作品(幸好大学时有剪报的习惯),看到了第一篇写着“【本刊记者吴小莉特稿章”下的文章,它的标题是《近百二老谈养生,勤字一诀最重要》。这标题是我下的,连排版字体也是我出的,因为我兼主编。剪报中的采访手记写到:“第一次发现新庄面积之大,路之复杂,为了访问新庄最高寿(99岁)的老人王逢亨,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足足走了4个多小时,走过了吃饭时间也不知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一定要找到他!’”最后,找到了老人,我对他的描述是,“因深居公寓顶楼,又少街坊好友,老人生活范畴多在自家屋中,‘走路’、睡觉、整理自己东西是他的生活内容,从客厅‘走路’到厨房是他不变的行程,他自己规定每天要走440回,每10回才可稍作休息。浓厚乡音下,听不清近百年的岁月中属于他的故事,或许在他不断‘走路’的步履下,生命中的悲喜早已磨去,全心所盼,是未来更长的延续。”这是我12年前学生时代的第一个报道。报道本意是采访长寿秘诀,但字里行间仍可看出心软的我,在采访后,对老人生活的心酸感受。
  另一篇采访手记写到:“‘新庄国携是所年龄很大的学校,它像一座宝藏,还有许多的事值得报道。”“五顾茅庐,访训导主任不遇,好不容易见到面,相谈甚欢。”
  “访指导老师郑光庆,发觉每个人都是本好书,二访山胞学童,快乐营结交了一群好朋友,搜集所有资料。满心欢喜离开时,却发生小车祸,撞伤了小腿,疼了好几个星期,结论是记者虽有成就感,但切莫得意忘形。”
  在采访完学校辅导老师后,我写到:“深切体会到访问者与采访者之间的互动,不知是谁说的,不只要从采访那儿得到讯息,也要能给受访者一些资讯。”
  当时台湾一本著名刊物《天下》杂志总编辑殷允亢曾1为我们上采访写作课,他告诉学生,访问之前要做足所有工作,熟悉你的受访者。于是受命访问台湾名作家朱秀娟时,几个同学四处搜罗朱秀娟的作品集回家研读,结果了解到一:“朱秀娟不喜欢访问者轻装随便”。于是我们一群人赶紧回家换下牛仔裤,选出最好的裙装上阵,果然宾主尽欢。
  在大学三年级下学期,我担任了《传播者》的,总编辑,我在报刊实务中是这样写着:“三期总编,一世经验,心烦稿件、编务之余,还要管广告,甚至贴广告版,盯发行,押送报纸,盯编辑,盯完稿,贴报眉,三期下来,只觉得像个打杂的小妹。但是当离开《传播者》远些时,才发觉对它深刻的感情。毕竟,再过三期,我就会脱离它,到那时,想再为它写写稿,画画版,也都没这份机会。”
  现在何尝不是,看着当年绞尽脑汁为文章所下标题:“两兔傍地走安能弃我雌,为妻为母为司机,黄美玉兼刚家庭工作。”
  “几番风雨故人归,访旅日职棒投手庄胜雄”,都仿如隔日。严格说起来,我的记者生涯早从大三就开始启蒙。
  我们班正确的全名是大众传播系语言文字组,所以只要和语言文字有关的,如影音都在学习范围,举凡摄影实务、剧本写作、甚至话剧演出,也都有分参与。
  毕业前,系主任皇甫河旺要求班上分小组,创作一篇深度报道。我们5人一组选的题目是,5人当中,3个女孩,2名男士。男士负责照相,女士负责访谈,文章由我主笔,这是我第一篇报道文学式的作品。但是为求临场气氛,5个人壮胆进入殡仪馆,深入美容师的工作环境,这是当时仍是学生的我们难以忘记的经验,系主任给我们的评语是“选择社会上较边缘的题目,比较勇敢。”
  到了大四,同学们开始人心惶惶,是毕业就是失业?还是继续念书?许多人准备考托福(留学美国的考试)。我的父母因为战乱学历不高,人都说绍兴出师爷,家在绍兴新昌的父亲常说,“要不是因为打仗,我的ABC也不会只念到D。”所以从小我们家做人的理念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父母告诉我,有钱可以让我出国,他们也坚信,家中还没有人出国念书,而我有能力照顾自己,但是我说:“我想先闯一闯!工作两年,有了自己的积蓄再去念。”
  我不想再用家里的钱,因为家中还有小妹,父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因为想把学校所学用到实际中,有了实务经验,才知道未来想念什么。所以我留了下来,这一留就到了现在。而至今,再去念念书,一直是我不曾忘记的梦。
  
足音--第三章、踏上传播之路
第三章、踏上传播之路
过五关入“华视”
  “爸爸没什么背景,帮不了你什么忙!”父亲说。
  1988年9月我参加华视招考电视记者活动,并顺利通过笔试和试镜(screentest),最后要进入五关面试——新闻部采访主任、经理、主任秘书、副总经理、总经理等5层关卡。由三、四百人应征,淘汰到最后剩下不到10人,竞争的激烈可想而知。父亲感慨地对我说了上面这段话。少年的我,意气风发地拍拍父亲肩膀安慰他说:“没关系,我自己来。”
  当时,台湾只有3家电视台(不像现在,加上有线电视,已有上百个频道)。它们分别是台湾省政府所属的“台视”、中国国民党的“中视”、教育部和国防部合股的“华视”。
  以前要进入电视台,一定要有家庭背景,党政关系良好或是由内部安插。一直到1987年前后,台湾“解严”,开放大陆探亲,开放党禁、报禁。报禁一开,百家争鸣,电视台也承受很大压力,担心流失观众,更怕漏新闻,所以决定招考新血,电视台的窄门才有了对外开放的时机。
  而我幸运地赶上前几波的开放潮,使我这个没背景的女孩有了公平竞争的机会。
  当年电视台工作是高薪、风光的金饭碗,加上难得开放门户,所以整个考试过程耗时两、三个月。7月份得知招聘的消息,首先要寄履历和照片,人事部从上千人的来信中筛选几百人寄出回函,通知考生可以参加笔试,考试内容有中英文测验、时事常识、作文、新闻写作(中视还加考三民主义)。考试场面壮观,像联招似的须向学校租借场地,分好几班同时进行。
  一个月过后,如果收到回函,就可以到电视台参加screen Test——试镜。试镜内容包括在镜头前自我介绍、播报新闻、即席答问(后面几届,还考即席中英文翻译)。
  我们这些刚毕业的女孩,哪懂得化妆、造型呢?轮到试镜时,我一早就赶到美容院,请美容师帮忙。不知道只懂得化新娘妆的美容师,是不是也把我装扮得很喜气,总之,经过几个月常常翻看信箱的日子,我又等到了五关面试通知。
  五关面试后,还剩下7个人,两个是刚毕业的新人,包括我在内。经过3个月试用,又刷下了2人,而我就正式成为华视新闻部一员。
我是“华视”记者
  “我是华视记者,吴小莉,想和部长约个时间做专访,谈谈……”如我所愿,我进入了一个Superpower的媒体,只是我没想到这样的强势媒体,也使我快速成长。工作半年,老师告诉我,我比进入其他领域的同业成长快很多(同班同学进入电视圈,只有2人,我进华视,姜玲进中视)。我也同时感受到自己的蜕变,我已不再是徘徊在受访者门口不敢敲门的学生,而是顶着“民众知的权利”光环的电视记者。
  做记者,每天像是个二、三分钟节目的制作人,从题材的发掘、受访者和事件现场的联络,到了现场后故事的铺排,画面的呈现和受访者的互动访谈,再到资料收集。
  回到公司,写稿、过音、串连访问、初级剪接,我都一手包办。我好奇心强,且工作力旺盛,一天常同时做两三条新闻,结果害得我的摄像搭档既赞叹我的敬业精神,又埋怨我让他工作大多。
  也因为这份工作,使我从父母眼中的小孩,转眼成为能独当一面的成人。母亲唯一的要求是要我学会开车,自己开车上下班,避免搭乘的士的危险(我最终在她坚持陪我坐的士上班,再慢慢搭公车回家的苦肉计下,学会了开车)。同时也因为我的社交层面广,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因此被认定是见多识广,逐渐成为家中大事的咨询对象。
  华视记者的生涯,给我最好的训练是,我几乎认定,没有采访任务是完成不了的。这种坚定的使命感,曾使我凭一个电话号码,便找到了受访者的住所,而且完成了我的新闻故事。
  也因为在台湾,做记者,尤其是电视记者的地位崇高(现在频道众多,市场和人员素质比较参差,但当年3家电视台可是金字招牌)。倘若心存有疑问时,常一个电话打到委员办公室寻求解答,再不索性杀到部长办公室直接问部长。李登辉出巡时,我也试过追到他身边,大声提问,结果他兴致高昂,高谈阔论起来,身旁侍卫也不便拦阻。加上每个部门的主跑记者都是同行或同仁,任何问题,一个电话,就能调动整体资源。这种海阔天空任你纵横的满足,的确实现了当初遇有不公即能伸张,遇有不解即能解惑的理想。
  但做记者并非只有光鲜亮丽的一面,每天工作至少12个小时不说,为了守候一条新闻、一个访问,在门外、在风雨中苦等三、四个小时绝不出奇。同行中的情谊也都是在这样的守候中建立的。大家等闷了,便拿起访问用的麦克风大唱卡拉OK,而我最喜欢用台湾名歌手潘越云的这首歌,描述当时的心情:“痴痴地等,你让我痴痴地等民众每一次“知的权利”,都是媒体同业用生命光阴换来的珍贵过程。
阳光下的第一次
  我不是一进华视就懂得如何做华视记者的。为期两周的“新兵训练”,教我们如何在编辑室里社会化。两个刚毕业的女生立刻扮起大人,剪短了头发,穿起短裙和高跟鞋。训练后我们进入采访组,做实战作业。有幸的是带我们这群新兵的,是辅大的学姊、当年的企划组组长、还曾任华视新闻部外电组组长梁蕾。
  梁蕾是资深记者,新闻sense(新闻感)非常强。我们这些新兵刚上线,没有主跑路线(怕我们漏新闻),能不能出机跑新闻,能不能上新闻,就要各凭本事。每个人都为此战战兢兢,刚进华视前半年,沉重的压力,令我的体重直落四公斤。
  偶然得知阳光基金会(台湾一个颜面伤残者民间组织)想成立阳光社区,让烫伤面孔的小朋友聚居,但却引起当地社区居民的反对,唯恐家中孩子看到颜面伤残儿童会害怕。这类新闻在电视台绝非主流,但我却觉得很有人情味,可以做专访。征得梁姊同意后,我争取出机采访。那是我第一次出机,和我同行的是一位资格很老的摄影记者(因为资浅者早就被派出门,只有资深者留守家中,等到我们这些新手找到资料可以出门时,就只有动用老牌的)。那个画面可以想见,“笨乌配老乌”,我这只笨乌哪调派得动连资深文字记者都认为比较难“搞掂”的partner合作者(在电视台,通常是文字主导新闻走向,摄影记者负责画面拍摄,华视早期摄影记者还负责剪接,一条新闻成形虽然由文字统筹,但是电视是影音媒体,没有了影像一切均白费,文字和摄影的紧密合作和友好关系就变得非常重要)。
  结果这个阳光下的第一次,因为还不懂要拍什么画面,做新闻时才发觉影片不足,所以没法上电视,只成为作品收集。
  第一条成功在电视上播出的新闻,是我听说台湾经济部有一个降税措施,当我把这个线索告诉当时的采访组长李继孔时,组长说:“这就是新闻了。”
  刚巧跑财经线的记者去做别的采访,我就有机会完成这条新闻,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电视新闻中出现,是既紧张又害怕。事后觉得,电视上的声音怎么这么尖锐和生硬,这就是我第一个电视作品。
揭开“洪门”的神秘面纱
  “小莉,有件事和你商量。”朋友从台北打电话来。“什么事,这么严肃!”我说。
  “最近碰到一个恶霸公司拖欠尾款不付账,我一位朋友听了气不过,说要召集他洪门的弟兄连署抗议,帮我讨回公道。”她紧张地说。
  我听了大笑,这位颇富正义感的朋友,大概仍以为洪门是古时候的黑社会帮派,一听到“洪门弟兄”心里就想:“不好吧!做生意,还要动用帮派力量。”
  “别担心,洪门是源自清朝的一个民间组织,10年前我就采访过他们,不是什么黑社会帮派,况且他只是帮你召集朋友连署抗议,又不是动刀动枪,这些洪门弟兄,很多是各行各业的中坚分子,他只是帮你壮声势而已!”朋友听了我的解释才稍微释怀。采访洪门,是10年前,还是华视新人时。
  随着时代转移,洪门早就不再负有像,“反清复明”的结社意义,但是在台湾仍有许多成员,由于平时低调,所以洪门一直被蒙上神秘的面纱。
  1988年,洪门计划登记为正式社团组织,这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透过报社朋友帮忙,联络上一位洪门分会大哥,他愿意让我们拍摄洪门入会的仪式,这是第一次洪门中人和洪门分会在台湾电视上亮相。不过采访过程仍然很迂回。
  我们遵守规定,在一个地点会合,采访车再跟随一辆“指路车”,到达位于台北县一个较偏远的住宅区。
  洪门分会和台湾民间庙堂有些类似,拜奉象征忠义的关公,负责人身著武术装扮的轻装,腰系红带,入会仪式井无特殊,洪门弟兄笑着说:“洪门本来就不特殊,我们不是帮会,只是清朝留传下来的一个义气组织。大家意气相投,聚在一起,互相帮助,我们现在早已没有像反清复明那样宏大的目标,也没有结党结派的目的。”
  在场的洪门弟兄说:“海外也有很多洪门子弟,因为华人到了海外更需要团结,”他甚至偷偷告诉我,如果你到华人社区,吃饭时,将食指半曲,双手平放在桌上;或是和别人握手时,半曲食指,对方若是洪门弟子,就会知道你也是洪门中人,彼此心照不宣。但是一旦你需要求救时,洪门弟兄就会互相支援。
  他们说:“在台湾有很多洪门子弟,各行各业都有,包括演艺界的许多人。”据说也有政治人物参与,只是都没有公开活动而已。
  还是新闻新鲜人的我听得津津有味又半信半疑。当晚的华视新闻就出现了一则名为“揭开洪门神秘面纱”的故事,由洪门中人现身说法,因为洪门的故事第一次在电视上出现,播出后的反应不错,我的采访组长也颇为高兴。
  那次采访,我和一些洪门弟兄成了好友,洪门大哥还笑说:“哎呀!收你做十三妹好了!”
  我当场回敬:“好呀!但是我要先试试你教我的洪门势到底灵不灵!”不过此后,每次和别人握手,我老是忘要试用“半曲食指”的秘语。所以至今,没找到一个散落各地的洪门人,而我当然也做不成十三妹啦。
渔港一幕谍战片
  “开枪啦!开枪啦!”一位观众上气不接下气地打电话到华视新闻部,接电话的正巧是我。他继续说:,昨天深夜,有偷渡客想坐渔船闯关上岸,海岸防卫队开枪,有人受伤啦!”我问:“你在哪里?”“澳底!基隆澳底!”说完,“叭”地一声电话就断了。
  l988年底到1989年初,正是偷渡客利用渔船偷渡到台湾的高峰期。当时盛传,每到夜黑风高,海面起雾时,台湾基垄花莲和高雄的外海就会有万船齐发的场面,许多渔船抢滩登陆。因为从没有媒体拍到,所以无法得知真伪,但是,在岸上查获偷渡客时有所闻。这回热心观众提供的线索,也不知其真实性。还是新手的我,赶快上报采访组长。组长对我们这批新人不错,尤其是我,平时总是笑容满面,无忧无虑,年纪又小,继孔大哥(当时采访组长)把我当小辈一样疼,又因为个子高,他老叫我“傻大个儿”。“今天就到澳底玩一玩,看看基隆外海,如果现场没有什么事,中午就吃吃海鲜算了。”他说。
  于是我们一组人(台湾电视采访通常3人一组,分别是文字记者、摄影记者和一名司机兼助理)赶到位于台北北面的基隆澳底渔港。到达时已近中午,渔民已经出海,但是岸边出奇安静。好不容易发现有人,赶快开口问:“借问一下,昨晚是不是有偷渡客被捉受伤?”村民像难以启齿,连忙摇手:“咩哉样!咩哉样!”(台语,不知道的意思),然后逃也似地离开。我们心中开始怀疑,但是逗留10分钟,仍一无所获。终于有村民遥指靠近海边的一栋民房说:“在那里啦!”“是不是有人被枪打伤?”我问。“有呀!海防开枪警告不要上来,就不小心打到啦!送到医院去了,其他的就在那里了。”村民说。
  我们赶紧往目标屋前进,这时看到一群人被眼罩蒙注了眼(可能怕偷渡客看到台湾海岸线),手则绑在前方,拉住前一个人的衣服,一个接一个被带上大巴士,将被送往专门收留偷渡客的靖庐拘留。
  那时台湾老百姓没有见过偷渡客是怎么被押送的,而我们拍到独家画面。但不久就被负责押送的宪兵发现,过来喝问:“你们干嘛?”
  那时台湾刚“解严”,海岸防卫刚由警备统部交到警方手中,宪兵的权力比较大,而且是一切照上级指示办理。
  我们担心“秀才遇到兵”会有理说不清。我的摄影记者是老资格的廷勇大哥,他向我使个眼色,表示“我来处理”,他镇定地回答说:“我们在拍渔港。”宪兵问:“你们拍到什么,把带于给我,”我们说:“什么给你,新闻自由呀!”宪兵说:“你们不能走。”
  “我们把摄像机带回车上,我跟你到你们办公室,你打电话请示一下好了。”廷勇大哥说完,再跟我使了个眼色。
  我们都知道要保护这卷录像带,我和助理往采访车上走,一个宪兵跟着我们,距离七、八步,助理悄悄跟我说:“假如他们真要硬来,没收带子就糟了。”
  我说:“你把带子给我,我去找间民房上洗手间,然后放在民房里。”
  助理阿良机灵地把一卷空白带子放进摄像机,随便对着海边拍些镜头,以防这些大兵如果真格抢走了带子,也不会怀疑我们调过包。
  然后,我把先前拍摄的带子放到我的手提包里,跟大兵说要上洗手间,他果然继续跟着我,看着我进一间民房借用厕所。我把带子放在洗手间的夹板上,也不敢和主人多说什么,只道声谢便离开。
  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怕赶不及回公司做晚间新闻,打电话回办公室求救,让公司交涉放人。稍后公司交涉成功,宪兵让我们走,我再回到那民房的厕所拿回那盒录影带。整个过程就像谍战片一样。
  晚上新闻播出后,我们都深受震荡,因为这样赤裸裸地见到偷渡客被捕之后的待遇。我在偷渡客鱼贯走上巴士时,同时留住了现场渔民的现场声(natUre sound):“就是这样呀!昨天夜里还听到有人叫得很凄惨!”
  事后,有关单位曾经来电关切,但这就是电视,一个影音俱全,无可抵赖的媒体。在这之后,就再没听闻有偷渡客受到类似对待的情形。
  当时我人行才四、五个月,这是我第一个独家,而更重要的是它满足了我爱看侦探小说的侦探欲,让我觉得原来做记者也可以做得如此刺激!
第一次上主播台
  “电视记者是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待遇高。以台视为例,每年年终奖金有十几二十个月月薪。”讲台下一片哗然。讲话的是前台视主播,台湾资深电视新闻人李四端。我大三时,他在辅大教“电视新闻”这门课。这段高薪资的开场白已经吸引所有学生包括我在内的注意。
  “社会上每个人都会认为你很不错。”他继续说:“但是每个人都来摸你的头,说你棒,说你乖,久而久之,你很容易满足现况,如果不警觉,渐渐会成为一只大肥描。”台下一阵哄然大笑。一来是因为老师具象的描绘,二来是同学们看到老师日益发福的身段,有所联想。一直到我自己也从事这份工作,才深刻体会李四端当年的“有感而发”。
  进华视半年,对做电视新闻的技巧已完全掌握,反而对每天例行式的出机、赶新闻、上新闻、陀螺似忙碌的生活有些茫然。
  我再回到校园,找当年和学生感情很好的杨志弘老师讨教(杨老师现为铭传传播管理研究所所长)。
  杨老师疑惑地看着我:“你的工作人人羡慕,有什么不满意?”“没错,我每天接触很多人,很多新鲜的事,但是每天input(输入)立刻oiitput(输出做新闻),我觉得自己像个电脑荧幕,关了机就nothing 1eft,没有东西留下来,已经空了。”我说。
  老师笑着看我:“不错,有人做了一辈子电视,也不觉得自己不足,你才做半年,就发现了问题,”这使我突然想起李四端老师的“肥猫理论”。但是,要怎么办?
  “读书,对你有兴趣的问题深入研究,还有别忘了,你做的是电视,如果不出镜,你永远是45秒钟新闻,那只拿麦克风的手。”杨老师说。
  我开始再念书,同时努力让采访对象不只因为我代表的强势媒体而尊敬我,更因为我报道的表现而乐意继续和我做朋友。
  “小莉,今天晚上有什么好东西?”前华视资深主播、也是辅仁大学学姊李艳秋,每晚上新闻前常问我,因为我会做些很有趣或是画面感、现场感很强的新闻。
  李涛(台湾TVBS无线卫星台总经理、也是李艳秋的先生)更笑着跟艳秋姊说:“我这个‘秀’王离开华视后,就由小莉接任‘秀’后了。”(李涛在做记者时期,也是以擅于运用现场感做stand up现场报道著称。)当时华视新闻部经理黄新生更是常对杨志弘老师说:“你为我们训练了一个好手!”没多久,黄经理突然走到我跟前:“小莉,如果让你播新闻,敢不敢?”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我毫不犹疑地回答:“敢呀!”我心想:“有什么好怕的!”
  黄经理满意他说:“好!下星期开始,每天早上先试播5分钟晨间新闻,”答应之后,我才发觉手忙脚乱。我没有化妆品,也不会化妆,还要找适合的衣服。热心的导播开始教我化妆,甚至把自己私藏的化妆品捐了出来。
  1998年4月,进华视第七个月,我第一次上主播台。第一天播完新闻,导播问:“紧不紧张?”我说:“还来不及紧张,5分钟新闻,刚坐上去,在亢奋状态,等到开始要紧张时,就准备下来了。”
  就这样每天来不及紧张,训练了几个月,黄经理有一天又走到我跟前:“小莉,准备好播午间新闻了吗?”我直率他说:“没问题!”
  但这回可不是五分钟新闻,而是30分钟的现场直播,尤其中午新闻截稿时间紧,所有稿件是最乱,消息最新却也最急的,常在播这条新闻时,下一条新闻才来,或是开播前3分钟,头条才到,播报难度事实上比晚间新闻还高。
  第一天,编辑台照顾我这个主播台上的新手,要求所有记者提早截稿,让我能较从容上常后来他们发现我能“接招”,也就慢慢恢复常态,曾经有一次我才采访完一条新闻,正在编片子时,黄经理突然要我救急,因为当天轮值午间新闻主播的同事身体不适,勉强上场担心现场出问题。我看看手表,只有20分钟,新闻就要开播,我用了10分钟化妆、梳头,5分钟顺稿子,5分钟上现场准备。
  五、四、三、二、一,Cue,“观众朋友好,欢迎收看华视新闻……”新闻开播了,我依然微笑自信地和观众分享发生的大事,但是每到进新闻片时,我却是争取时间去了解下一条新闻内容……“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谢谢您收看华视新闻,我是吴小莉,我们明天再会,”30分钟下来,我像打完仗一样疲惫,但是让观众看不出幕后工作的紧张和紧急,我心中却有很大的成就感,这也是现场节目对我永远的魅力所在。
“华视”精心栽培的主播
华视新闻部尽心培养吴小莉
  由于主播李艳秋休假,华视晚间新闻一连5天由新记者吴小莉主播。为了提携属下,经理黄新生更一改过往习惯,逢人便夸赞吴小莉在播报台上的自信与稳剑为了让演出尽善尽美,华视新闻部的同仁特别在播报前将所有的新闻带都过好音,以减轻吴小莉的负担,此等照顾据悉是吴小莉平日不错的人缘所至。
  而制作人刘奇伟更酝酿了一脑袋的笑话,准备在每晚她准备上场前的时间,来转移吴小莉的压力。为了塑造一名主播人才,华视有关人员的心情可是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希望每次挥棒,都能将爱将打入观众的心坎里,吴小莉就是这等待多时的第一棒。
  (摘自1989年台湾《联合报》)这是1989年台湾《联合报》上的一篇报道,当时我进电视圈才快一年,一路从播报晨间。午间新闻走到Main News晚间新闻。现在回头想想,所有的磨练,真的都是新闻部领导有计划的一步步培养,在周围同事的关怀照顾下,隔绝了外在一切不利影响,让我有机会从隔壁邻家青涩的小女孩,成长为自信稳健的女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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