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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利的游戏)冰与火之歌1-4

_49 乔治·R.R.马丁(美)
“我把他们赶了回去。泰温大人,格雷果*克里冈、亚当*马尔布兰,我把他们全打败了。可是,史坦尼斯……”他的脸皱成一团。
“史坦尼斯?史坦尼斯怎么了?”
“他在君临吃了大败仗。”艾德慕闷闷不乐地说。“他的舰队被焚毁了,他的军队溃散了。”
一次兰尼斯特的胜利是个坏消息,但凯特琳却不象她弟弟一样惊恐万分。她忘不了关于那阴影的那些噩梦,她亲眼看见那阴影滑进蓝礼的帐篷,在钢铁闪耀的那一瞬间,他的血从护喉甲里涌出。“史坦尼斯和泰温公爵一样不是我们的朋友。”
“你什么也不懂。高庭已经宣誓效忠乔佛里。冬恩也一样。整个南方都一样。”他的嘴紧抿在一起。“而你竟然放走了弑君者。你没这个权力。”
“我有作为母亲的权利,”她的声音很平静。即使她明白有关高庭的消息对罗柏的事业是个沉重的打击,但是,现在的她还不能分心。
“没有权力,”艾德慕重复着。“他是罗柏的俘虏,你的国王的俘虏,而罗柏让我保证他的安全。”
“布蕾妮会保证他的安全。她用她的剑向我发了誓。”
“那个女人?”
“她会把詹姆送到君临,然后安全地把艾莉亚和珊莎带回来。”
“瑟曦不会放走他们。”
“不是瑟曦。是提利昂。在公开的朝会上,他发过誓的。而弑君者同样向我发了誓。”
“詹姆的话一钱不值。而小恶魔呢,据说他在战斗中头上挨了一斧。在你的布蕾妮赶到君临以前他就会死掉了,当然如果她到得了的话。”
“死掉?”诸神真的如此残酷吗?她逼着詹姆发了上百个誓言,但是她真正的希望是寄托在了他弟弟的承诺上。
艾德慕无视她的痛苦。“詹姆是我的职责,我会把他抓回来。我已经送出了乌鸦——”
“给谁送出了乌鸦?多少只?”
“三只,”他说道,“因此消息肯定会传达到波顿大人那里。无论是通过河流还是陆路,要从奔流走到君临都必须接近赫伦堡。”
“赫伦堡。”这个词让屋子刹时黯淡下来。当她说话的时候恐惧让她的声音变得粗重了。
“艾德慕,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别害怕,我把你排除在外。在我的信中只是说詹姆逃跑了,然后为俘获他悬赏一千个金龙币。”
错上加错,凯特琳绝望地想。我的弟弟是个白痴。不自禁的,不情愿的,她的泪水盈满了眼眶。“如果他是私自逃跑的,”她轻声说,“而不是作为被交换的俘虏,兰尼斯特家怎么会把我的女儿们交给布蕾妮?”
“不会到那一步的。弑君者会被我们抓回来,我确信无疑。”
“你确信无疑的一切就是我永远见不到我的女儿了。布蕾妮本来也许能把他安全地带到君临……只要没人去搜捕他们,但现在……”凯特琳再也说不下去了,“离开我,艾德慕。”她并没有命令他的权力,这座城堡用不了多久就属于他了,但此时她的语调再也不容争议,“把我留给父亲和悲伤,我再没什么同你说的了。走开,走开。”她所期望的一切就是立即躺下,闭上眼睛,陷入沉睡,祈祷噩梦不要到来。
注1:坦茜(tansy)意思是艾菊
注2:此琼恩非史塔克的私生子琼恩*雪诺。而是前艾林公爵,前御前首相琼恩*艾林
卷三 冰雨的风暴 第三章 艾莉亚
天空如同他们逃离的赫伦堡的城墙一样乌黑,细雨下个不停,淹没了马蹄的声音、模糊了他们的脸庞。
他们向北跑,远离大湖,在荒芜的田野里跟着一条勉强能辨认出车辙的乡村道路进入了布满溪流的森林。艾莉亚带头,猛踢着那匹偷来的马奔入森林,马儿迈着轻快的步子,没多久稠密的树木就包围了他们。热派和詹得利竭力跟上她的步伐。远处不断传来狼嚎,她听到热派粗浊的喘息声。没人说话。艾莉亚不时回头看,确认那两个男孩不会落得太远,确认没有人在追赶他们。
他们会来的,她知道。她从马厩里偷了三匹马,从卢斯*波顿本人的书房里拿走了地图和一把匕首,然后又在后门杀了一个守卫,在那守卫蹲下去捡贾昆*哈哥哈给她的旧钢币时她割穿了他的喉咙。有人会发现他倒在自己的血泊里,跟着大叫大嚷。他们会叫醒波顿大人,接着把赫伦堡从城垛到酒窖搜个遍,他们会发现地图和匕首丢了,还有铁匠铺里消失的几把长剑,厨房里不见的面包和奶酪。然后他们就会找上一个做面包的男孩、一个铁匠学徒、还有一个叫做兰……或者叫魏斯尔,或者叫艾里的侍酒。
恐怖堡的堡主不会亲自来追赶他们。卢斯*波顿会在后面发号施令,裸着挂满水蛭的苍白的皮肤,用那特有的轻言细语布置追捕。他手下的沃尔顿会带领着追兵,这人因为长腿上带的护胫而得名钢脚。也许来追他们的是那流口水的瓦戈*霍特和他手下的佣兵,这些人自称豪勇兵团。别人都称他们为血腥戏子(当然没人敢当面这样说),或叫猎足人,这是因为霍特大人有把觉得讨厌的人的手和脚剁下来的习惯。
如果他们抓住我们,艾莉亚想着,他会砍下我们的手和脚,接着卢斯*波顿会剥掉我们的皮。她还穿着那身听差的衣服,衣服的前胸在心脏前方绣着波顿伯爵的家徽,恐怖堡的剥皮人。
每次回头,她都等着发现从远方的赫伦堡城门涌出一片火炬或是那巨大的高墙上人头簇拥,但是什么也没发生。赫伦堡仍旧沉睡,直到在黑暗中消失,隐没树后,无从得见。
到达第一条小溪的时候,艾莉亚调转马头、离开了道路,他们在曲折的河道中走了四分之一英里,然后才爬上一处石岸。如果追踪者们带着猎狗,这会让我们的气味无从分辨,她这样期望。我们不能在道路上行走。道路只会带来死亡,她告诉自己,所有的道路都会带来死亡。詹得利和热派没有质疑她的决定。毕竟,她有地图,而热派看起来同害怕追捕者一样害怕她。他发现她杀掉的守卫了。不过他害怕我未必不是件好事,她提醒自己。这样他就会照我说的做,而不是干出些蠢事。
也许我本应该更胆小,她知道。她只有仅仅十岁,只是个瘦骨伶仃的女孩,骑在一匹偷来的马上,前面是黑黑的森林后面是想剁下她脚的追兵。但不知什么原因她觉得比从前在赫伦堡的时候更沉静。雨水洗清了指间卫兵的鲜血,背上的长剑在风中摇荡,无数野狼如灰色阴影狂奔于暗夜,而她艾莉亚*史塔克将一往无前。恐惧比利剑更伤人。她低声复诵着西利欧的教诲,还有贾昆的话语,瓦喇*魔各枯尔嘶。
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还好他们的斗篷足以遮蔽风雨。艾莉亚驱使他们继续保持稳定的速度前进。大树底下漆黑一片,地面松软而布满裂缝,到处是半掩埋的树根和隐藏的石块,男孩们都不善于骑马,他们无法高速前进。又一条道路被越过了,那深深的车辙印里盛满了雨水。艾莉亚远离了它,带着他们在起伏的丘陵中穿梭,越过黑莓树、布阿斯树和纠缠的灌木,迈入狭窄山沟的底部,沉重的树枝夹着潮湿的树叶一次次抽打着他们的脸。
詹得利的母马绊倒在泥潭中,后腿跪倒把他抛出了马鞍。人和马都平安无恙。詹得利还是通常那副顽固样,迅速地翻身上马,继续前进。没过多久,他们目睹了三匹野狼在吞食一只小鹿的尸体。热派的马看到这个景象后惊恐地直立、后退。两匹狼跟着逃之夭夭,但第三只只抬抬头,露出牙齿,准备保卫它的猎获。“退后,”艾莉亚告诉詹得利。“慢慢走,别吓着它。”他们骑着马缓缓地绕开了那儿,直到再看不见狼和它的美餐。这时她才拍马追赶热派,热派绝望地趴在马鞍上,他的马在森林里乱撞。
后来他们经过了一个被焚毁的村落,小心翼翼地踏过那些被烧成黑炭的小屋的空壳,发现了一排挂着一打死人的苹果树。热派为他们祈祷,恳求圣母的慈悲,他无力地低语着,一次又一次。艾莉亚盯着这些披着湿透的褴褛衣杉的无肉躯体,说着她自己的祈语。克雷果爵士,名单开始了,顿森、波利维尔、“心爱的”拉夫。备忘录和猎狗。伊林爵士,马林爵士,乔佛里国王,瑟曦王后。她触碰着腰带下收藏的贾昆的钢币,以瓦喇*魔各枯尔嘶结束了名单。接着她骑到死人身下,伸手在他们身边摘了一个苹果。苹果过于成熟、烂成了糊,但她连着蠕虫一起吞了下去。
那是没有黎明的一天,天空慢慢地放亮,但他们看不到太阳。漆黑变成了灰暗,色泽犹犹豫豫地重现人间,哨兵树呈现着暗绿色彩,黄褐色和淡金色的阔叶几乎成了棕色。他们停下来很久,喂马喝水,自己吃了一顿便捷的冰凉的早餐。他们撕下一大块热派从厨房偷出来的面包,相互传递着厚厚的黄色硬奶酪片。
“你知道我们往哪儿去吗?”詹得利问她。
“北方,”艾莉亚说道。
热派茫然地四处打量。“那条路通向北方?”
她用那块奶酪一指。“那条路。”
“但是连太阳都看不到。你是怎么知道的?”
“通过苔藓。看到在树的那一面它们长得特别茂盛吗?那就是南边。”
“我们到北方做什么?”詹得利想知道。
“三叉戟河。”艾莉亚为他们打开偷来的地图。“看到吗?一旦我们到了三叉戟河,剩下的就只是跟着河向上走直到奔流城,这儿。”她的手指追溯着路径。“路很长,但只要我们跟着河走就决不会迷路。”
热派对着地图不断眨眼。“哪儿是奔流城?”
奔流城被标示为一座城塔,绘制在两条蓝线的交汇处,那是腾石河与红叉河。“这儿。”她指在地图上。“奔流城,这里有文字。”
“你识字?”他万分惊奇地对她说道,就像她声称能在水上走路。她点点头。“只要到了奔流城我们就安全了。”
“会吗?为啥?”
因为奔流是我祖父的城堡,而我的哥哥罗柏在那里,她几乎破口而出。她咬咬嘴唇、叠好了地图。“我们只能这样希望。当然如果我们到得了的话。”她是第一个翻身上马的人。她为向热派隐瞒真相而感到很不舒服,但她不愿意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詹得利是知道的,但那情况不同。詹得利有自己的秘密,虽然很多时候似乎连他自己也很迷惑。
那天艾莉亚让他们加快了速度,让马儿按她能够掌握的最大步伐前进,好几次当她看到面前出现的大块平地时,她用马刺猛地扎马,飞奔起来。不过,这远远不够。他们走的路越来越颠簸,那些丘陵不高,也不很陡,但它们似乎无穷无尽,于是他们很快就厌倦了无休止地爬上爬下,情愿跟着地势走。顺着小河床,穿行在那些错综复杂的小峡谷里,那里满是树木,为他们罩上了一顶巨大的华盖。
不时,她让热派和詹得利先行,自己循原路返回去掩盖足迹。自始自终她都竖着耳朵等待着追兵的出现。太慢了,她咀嚼着嘴皮,提醒自己,我们走得太慢了,他们一定会追上我们。有一次,在山脊上,她发现有黑影正在穿越他们身后那道峡谷里的小溪,在半个心跳的时间里她惶恐地认为卢斯*波顿的骑兵已经追上他们了,可当她仔细看的时候发现那不过只是一群狼。她用手在嘴边做了个话筒,对着狼群吼叫,“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狼群里最大的那匹狼抬起头,跟着她吼叫,那声音让艾莉亚全身颤抖。
中午的时候热派开始抱怨了。他的屁股酸痛得不得了,他告诉他们,还有这马鞍把他大腿内侧皮擦破了,除此之外他还想睡觉。“俺太累了,会从马上摔下来的。”
艾莉亚望着詹得利。“如果他摔下来,你认为什么会先找到他,狼还是戏子?”
“狼。”詹得利说,“鼻子更好使。”
热派的嘴巴张了又合。他没有从马上摔下来。雨又下了一会儿。自始自终除了偶然间瞥见阳光他们从没见到太阳。越来越冷了,苍白的迷雾在松木间穿行,涌动在成片被烧焦的光秃秃的原野上。
詹得利看起来几乎和热派一样糟,尽管他顽固地不愿抱怨。他笨拙地骑在马鞍上,虽然那头黑黑的乱发下是一张坚定的脸孔,可艾莉亚还是得认定他不会骑马。我应该早想到的,她自顾自地思索着。从她懂事起她就在骑马,小时候骑小矮马,大一点骑真正的骏马,可是詹得利和热派都是城里人,在城里贫民都得走路。尤伦在把他们带出君临的时候给了他们坐骑,可坐在驴子或马车上在国王大道缓缓地旅行是一回事,而牵引骏马在原始森林和烧焦原野间游荡又是另一回事。她自己单独走也许更快,艾莉亚明白,可是她不能抛下他们。他们是她的伙伴,她的朋友,是她剩下的唯一活着的朋友,如果不是为她的缘故他们都还好端端地呆在赫伦堡的城墙里,詹得利打他的铁而热派做他的饭。如果戏子们抓住我们,我会告诉他们我就是艾德*史塔克的女儿、北境之王的妹妹。我要命令他们带我去见我哥哥,并且不得伤害热派与詹得利。可是,他们不会相信我,就算是相信了……还有恐怖的波顿大人等着呢。尽管他算是哥哥的家臣,她依旧十分怕他。我不会让他们抓住我们,她静静的发誓,手举过肩紧紧握住詹得利为她偷来的长剑的铁柄,我决不会。
那天下午晚些时候,他们走出了森林,前方是堤岸。热派欢快地呐喊着“三叉戟河!现在俺们要做的就是往上游走,就象你说的。俺们终于到了!”
艾莉亚嚼了嚼嘴唇。“我不认为这里是三叉戟河。”河道因为雨水而变宽,但即使这样仍不到三十英尺。她记得三叉戟河比这儿宽得多。“这河比三叉戟河小得多。”她告诉他们,“而且我们并没有走多远。”
“俺们走到了。”热派坚持着。“俺们一整天都在骑马,几乎没停过。俺们肯定走了很长很长的路了。”
“让我们再看看地图。”詹得利说。
艾莉亚下马,拿出地图,展开了它。雨点急速地敲打在羊皮卷上,很快聚成了细流。“我想,我们在这附近,”她边说边指,男孩们的头伸过她肩膀仔细瞧着。
"可是,”热派说,“那几乎没有变化。看,你指着这里说这是赫伦堡,而你现在几乎还指在这儿。可是俺们都骑了一整天了!”
“我们离三叉戟河非常非常远,”她说,“不走上个好多天是不可能到的。这一定是另外的一条河,这些河中的一条,看。”她指点着地图标示的若干细细的蓝线,每条线都清楚地注释着名称。“戴瑞河,绿苹果江,少女河……这里,这条河,小柳江,应该是这条。”
热派瞪着那细线,再瞧瞧面前的河流。“俺觉得它并不小。”
詹得利同样皱起眉头,“你手指着的这条河注入了另一条河里,呶。”
“大柳江,”她念道。
“这是大柳江。看,这大柳江注入了三叉戟河,所以我们可以跟着这两条河走,但我们得向下游方向走,而不能往上游。不过如果这河不是小柳江,如果是旁边那条……”
“碧波溪,”艾莉亚读道。
“看,它弯弯曲曲最后流进了湖里,回到了赫伦堡。”他用手指回溯着那细线。
热派的眼睛瞪得象灯笼。“不!他们一定会杀了俺们。”
“我们得先知道这是那条河,”詹得利宣布,用的是他那最顽固的声调。“我们必须知道。”
"不,我们没有必要。”地图的蓝线旁有标名字,河堤边却不会注上名称。“我们没必要顺着河向上走或是向下走,”她决定,卷起了地图。“我们越过它,继续往北走,就像开始的时候一样。”
“这马能游过去吗?”热派问道。“这里看上去很深,艾里。如果里面有蛇怎么办?”
“你能确定我们一直在往北走吗?”詹得利也问。“瞧那些山……如果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树下的苔藓……”
他指着最近的那棵树。“这树有三面都长着苔藓,而那棵一点苔藓都没有。我们已经迷路了,只是在原地转圈。”
“也许,”艾莉亚说道。“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跨过这条河。你可以选择跟我走或是呆在这儿。”她重新爬上马背,不再搭理两个男孩。如果他们不想跟我走,他们也可以自己找到奔流城,只是戏子们大概会先找到他们吧。她沿着河堤骑了大半英里才发现一个似乎可以安全过河的地方,即使在这儿她的母马也不情愿下水。甭管河的名称到底是什么,它的水又浑又急,河道中央水漫到了马儿的腹部。她的鞋子灌满了水,但她夹紧了马直到爬上对岸。接着她便听到了身后的扑通声,还有母马紧张的嘶鸣。他们终于来了。太好了。她调过马头,看着男孩们挣扎着渡河,最后湿漉漉地站在她身边。“这里不是三叉戟河,”她告诉他们。“这里不是。”
第二条河没那么深,也更容易通过。这也不是三叉戟河,这次当她告诉他们能涉过去的时候再没人提出争执。
他们再次停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变暗了,他们放开马,再次拿出了面包和奶酪。“俺又湿又冷,”热派抱怨着。“现在俺们离赫伦堡已经够远了,肯定。俺们应该把火——”
“不行!”艾莉亚和詹得利异口同声地喊道。热派吓得缩了回去。艾莉亚斜着眼睛瞟了瞟詹得利。他和我同时说出来,就想琼恩以前那样。她想起在临冬城的岁月,在兄弟之中她最思念的无疑是琼恩。
“至少俺们能睡个觉?”热派开口问。“俺太累了,艾里,俺的屁股痛得要命。俺一定起水泡了。”
“如果被抓着你会更惨的,”艾莉亚说道。“我们必须继续前进。我们必须。”
“可是已经快天黑了,而且连月亮也看不到。”
“回到你的马上。”
光线逐渐消失,他们沉重而缓慢地前行着,艾莉亚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她像热派一样需要休息,但她哪敢呀。如果他们睡着了,也许等下次睁开眼就会看到瓦戈*霍特站在他们面前,身旁是“傻子”沙格威尔、“忠实的”乌尔斯维克、罗格、比特、“修士”乌特这些怪物们。
没多久她的马象风中的蜡烛一样摇晃起来,艾莉亚的眼皮越来越重。有那么一瞬间,她闭上眼,接着眼睛便猛然睁大。我不能打瞌睡,她无声地对着自己呐喊,我不能。她用手指狠狠地揉着眼睛,把它撑开。她抓紧缰绳,踢踢马,开始慢跑起来。可无论人或马都不能保持速度,只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回到了漫步中,再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睛又闭上了。这次却再也不能立即睁开了。
当眼睛睁开的时候,她发现马儿已经不走了,低头啃着一丛清草,这时詹得利摇了摇她的手臂。“你睡着了,”他告诉她。
“我只不过是休息一下眼睛。”
“那么,你的眼睛休息得太久了。你的马打着转,还没等它停下我就知道你睡着了。热派和你一样困,他撞上了树枝被打落马下,你应该听得到他的喊叫。瞧,这么大的声响都没唤醒你。你必须停下来休息。”
“我能像你一样继续走。”她打着呵欠。
“骗人,”他说。“如果你想当个傻子那你就继续走吧,可我得停下了。我值第一班岗,你快睡。”
“热派呢?”
詹得利指了指。热派早已躺在了地上,裹着斗篷,睡在潮湿的落叶堆里,发出轻微的鼾声。他手中握着一大块奶酪,看起来只咬了几口他就睡着了。
不该争执了,艾莉亚明白,詹得利是对的。戏子们也需要睡觉罢,希望这是真的。她无力到几乎无法从马背下来,不过在躺倒在一棵桦树下前她总算还记得先把马栓好。地面又硬又湿。她想知道到底有多久没在正式的床上睡过觉了,那热腾腾的饭菜和熊熊的炉火。阖上眼之前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拔出长剑放在身旁。“克雷果爵士,”她呢喃着,呵欠着,“顿森、波利维尔、‘心爱的’拉夫。备忘录和……备忘录……猎狗……”
她做了个血红而狂野的梦。戏子们出现在梦中,至少有四个,一个苍白的里斯人和一个伊班港来的浑身漆黑的野蛮斧手,满是伤疤的多斯拉克马王伊戈和不知名的冬恩人。他们没完没了地骑着马,冲过一层层雨幕,他们穿着生锈的铁甲和淋湿的皮甲,长剑与战斧在马鞍上叮当作响。他们以为自己在捕捉我,她清清楚楚地明了这奇怪的梦。但他们错了。是她在捕捉他们。
在梦中她不再是个小女孩;她是匹狼,硕大而强壮,当她从他们面前的大树下出现时,她露出牙齿发出一声隆隆的低吼。她可以闻到马散发的强烈的恐惧的臭气,人也一样。里斯人的马人立起来,恐慌地尖叫着,其他人用人类的语言互相喊叫,但在他们能做出反应之前,其他的狼也从黑暗和细雨中猛扑出来。庞大的一群,消瘦、潮湿而沉默。
战斗是短暂而血腥的。长头发的男人还没拔出斧头就被拖了下来,那黑人在准备射箭的时候也死掉了,而里斯的白人想跑。她的兄弟姐妹们追上了他,让他不断地转弯,狼从四面八方扑了上去,撕咬着马腿,他撞上地面的时候喉咙也同时被撕了下来。
只有那满是铃铛的男人坚守着阵地。他的马踢掉了她一个姐妹的头颅,他自己把她另一个姐妹几乎砍成了两半,弯曲的银色长爪迅捷地舞动着,应和着发梢铜铃的轻响。
带着全身的怒气,她跳到了他背上,把他头上脚下地撞下了马鞍。当他们下坠的时候她的嘴紧紧锁住了他的胳臂,牙齿穿过了皮革、羊毛和柔软的血肉。落地的时候她狂野地甩头,把他的上肢从肩膀上撕了下来。充满喜悦地,她的嘴巴来来回回地摇动着肢体,喷洒出温暖的血雨散发在寒冷漆黑的雨帘中。
卷三 冰雨的风暴 第四章 提利昂
陈旧饺链发出的嘎吱声吵醒了他。
“谁?”他叫道。至少他又能说话了,虽然那声音生硬而嘶哑。提利昂仍旧发着高烧,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睡了多长时间了?他太虚弱了,如此可悲的虚弱。“谁?”他再一次喊道,这次更大声。火把的光芒从敞开的大门外溢入门内,但在卧室里唯一的光源只是床边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
当看着一团黑影慢慢向他走来的时候,他颤抖了。这里是梅葛堡,这儿每个仆人都是王后的人,任何来访者多半是瑟曦的爪牙,来继续曼登爵士未能完成的事。
这时那男人踱进了烛光中,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侏儒苍白的脸庞,咯咯地笑了,“给自己修面的时候划伤的,是吗?”
提利昂的手指摸向那道巨大的伤痕,从一只眼睛直到下巴,穿过那残缺的鼻子。没长好皮的肉仍旧翻在外面,摸起来暖暖的。“那是把又大又可怕的剃刀,是的。”
波隆炭黑的头发刚刚梳洗过,笔直地梳在脑后。他穿着柔软的高筒靴、擦亮的皮衣、镶着小块银片的细长腰带和淡绿色的丝绒斗篷。他那暗灰色的羊毛上衣上用亮绿色丝线绣着一条燃烧的项链。
“你到那里去了?”提利昂质问他。“我送信给你……这一定是两周前的事了。”
“四天前,应该是。”那佣兵说道。“而且我来了这儿两次,发现你睡得跟死猪一样。”
“我没死。虽然我亲爱的老姐试过了。”也许他不该说得这样大声,但提利昂懒得在意了。瑟曦一定是操纵曼登爵士的幕后黑手,他打心眼里知道。“你胸前的丑陋玩意儿是什么?”
波隆咧嘴一笑。“我的骑士徽章。烟灰色底板上的一条着火的绿色项链。蒙你父亲大人所赐,我现在已经是黑水的波隆爵士了,小恶魔。你可别忘了。”
提利昂用手撑在羽毛绒的床上,向后蠕动了一会儿,把头枕了起来。“我才是那个答应封你为骑士的人,记得吗?”他一点也不喜欢“蒙你父亲大人所赐”这句话。泰温公爵没有浪费一点时间。把自己儿子从首相塔里扔出来自己占据它是给所有人的一条清晰的信息,而这个又是另一条。“我失去了半个鼻子而你得到了骑士封号。诸神得跟我好好解释这个事情。”他的声音带着酸味,“我父亲亲自赐封你的?”
“不,我们这些从绞车塔的战斗中幸存下来的人被交给了总主教和御林铁卫们去应付。仅仅只有三个白骑士活了下来主持仪式,那该死的仪式花了整整半天。”
“我知道曼登爵士在战斗中阵亡了。”被波得推进了河里,而半个心跳前这可恶的杂种正打算用剑刺穿我的心脏。“还有谁死了?”
“猎狗,”波隆说。“他没死,只是逃掉了。金袍卫士们都说他当了懦夫而你代替他率领部队出击。”
这可不算我的一个好主意。皱眉的时候提利昂感到结疤的组织绷得紧紧的。他示意波隆找椅子坐下。“我姐姐把我当蘑菇对待。她让我待在这漆黑的地方喂我吃狗屎。波得是个好男孩,可他舌头上打的结就象凯岩城一样大,而我对他说的情况连一半都不信。我叫他去找贾塞林爵士他竟回来向我报告说他死了。”
“他,还有上千的其他人。”波隆说道。
“怎么死的?”提利昂询问,突然变得恶心起来。
“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你姐姐派凯特布莱克们去把国王接回红堡,我是这样听说的。当金袍卫士们看到他开始离去的时候他们认为国王抛弃了他们。铁手挡在人群前面,试图命令他们回到城墙上。金袍卫士们都承认白沃特很好的激励了他们,使得他们几乎快回头了,正在这时有人用箭射穿了他的颈项。中箭的他看起来不那么可怕了,所以他们把他从马上拖了下来,宰掉了他。”
瑟曦欠我的又一笔债。“我的侄儿,”他说道,“乔佛里。他遇到危险了吗?”
“不比别人多,比大多数人少。”
“他有受到什么损害吗?受伤了吗?弄脏过头发,撞到过脚趾,裂开了指甲?”
“没听说过。”
“我警告过瑟曦会出现这种情况。现在谁接过了金袍卫士的指挥权?”
“你的父亲大人把它给予了一个手下的西部人,某个叫亚当*马尔布兰的骑士。”
多数情形下金袍卫士们会拒绝接受一个外地人,可亚当*马尔布兰真是个精明的决策。就像詹姆一样,他是那种人们愿意心甘情愿追随的人。我已经失去都市守卫队了。“我派波得去找夏嘎,可他似乎很不走运咧。”
“石鸦部还在御林里。夏嘎似乎喜欢上了那儿。提魅带灼人部回家了,满载着战后从史坦尼斯的大营里强到的猎获。齐拉倒是带着一打黑耳部的人在某天早上回到了水门,不过你父亲手下的那些红袍卫士把他们赶走了,城里的人在旁边欢呼着向他们泼屎。”
忘恩负义。黑耳部是为了他们而血战的。看来当我吃了药无助地躺在床上发梦的时候,我自己的血亲把我的爪子一根一根地拔了下来。“我想叫你去找我的姐姐。她的宝贝儿子在战斗中平安无事,因此瑟曦也不需要人质了。她曾发誓会放了阿拉雅雅——”
“她做了。八,九天以前,在鞭打以后。”
提利昂用力提了提身子,无视那突来的一阵肩膀刺痛,“鞭打?”
“他们把她栓在院子中央的柱子上折磨她,然后把这血淋林的赤裸的女人推出了堡门。”
她得学会如何判断状况,提利昂狂妄地想。横贯脸上的伤疤越绷越紧,那一瞬间他的脑袋里几乎盛满了狂怒。阿拉雅雅是个妓女,这不差,可她是个他从未见过的甜美,勇敢而纯洁的女孩。提利昂从未碰过她;她只是罩在雪伊身上的面纱。可由于他的大意,他竟没考虑到扮演这角色会使她付出的代价。“我向我姐姐保证过我会象她对待阿拉雅雅一样对待托曼。”他大声地回忆道。他感觉自己就快要吐了。“我该怎么来折磨一个仅仅八岁的男孩?”可我不做的话,瑟曦就赢了。
“你并不拥有托曼。”波隆粗率地说道。“一得知铁手丧命,她立马就派出凯特布莱克们去讨回托曼,罗斯比那儿的人没一个有胆量说不。”
又一个打击;不过总算有了点安慰,他必须承认。他喜欢托曼。“凯特布莱克应该是我们的人,”他烦躁不安地提醒波隆。
“他们曾是的,在我能付给他们双倍于王后的酬劳的时候是如此,但现在她涨价了。战后,和我一样,奥斯尼和奥斯佛德都成了骑士。只有诸神明白这是为什么,没人看见他们上过战场。”
我的雇佣工背叛了我,我的朋友蒙受着灾难和耻辱,而我却一动不动地烂在这儿,提利昂思考着。我以为我赢得了这该死的战争,胜利的滋味就是这样的吗?“听说史坦尼斯在蓝礼的幽灵面前溃逃,是真的吗?”
波隆淡淡地笑了,“在绞车塔上,我们能看见的一切只是旗帜散落在战场,敌人纷纷扔下武器逃跑,可成百的待在酒店和妓院的人却可以向你活灵活现地描述蓝礼公爵杀了这个打败那个。史坦尼斯军队的绝大部分人从前都是蓝礼麾下的,于是当他们看见他穿着亮绿色铠甲出现时就纷纷倒戈了。”
在他的一切苦心经营,在那惊心动魄的出击和船桥上的血战,在脸被砍成两半以后,提利昂竟被一个死人给盖过了。如果蓝礼确实死了的话。他还必须明了别的事。“史坦尼斯是怎么逃出去的?”
“他手下的里斯人把战船泊在了海湾外,你的铁索后面。当战事开始不妙的时候,他们把船靠在海岸上尽可能的装走士兵。到最后,敌人互相践踏、格杀着抢夺上船的位置。”
“罗柏*史塔克呢,他干了些什么?”
“他手下的一些狼崽烧杀抢掠一直打到了杜斯肯代尔。你父亲让塔利伯爵去料理他们。我真有点想跟着去。人们都说他是个优秀的战士,而且分配战利品时很慷慨。”
失去波隆的思虑成了最后一根稻草。“不。你的职责在这儿。你是首相卫队的队长。”
“你不再是首相了,”波隆尖锐地提醒他。“你父亲才是,他有自己的王八蛋卫队。”
“那你为我雇的那些人呢?”
“很多人在绞车塔战死了。你的叔叔,凯冯爵士,付清了我们的钱然后把我们赶了出去。”
“他可真善良啊,”提利昂酸酸地说道。“这意味着你失去对黄金的兴趣了吗?”
“不他妈的像。”
“好,”提利昂说,“正好,我还需要你。你知道曼登*摩尔爵士的消息吗?”
波隆笑了。“我只知道他给他妈的活活淹死了。”
“我欠他一笔巨债,可该怎么偿还他咧?”他摸了摸脸上的伤疤。“说真的,我对这人了解太少。”
“他是个死鱼眼,是穿白袍的铁卫。你还想知道什么?”
“他的一切,”提利昂说道,“作为开始。”他想要的是曼登*摩尔为瑟曦效力的证据,但他不敢这样说出来。在红堡墙内人们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巴。墙里面有老鼠、会说话的小小鸟还有蜘蛛。“扶我起来,”他说道,竭力地撑起来。“是我去见我父亲的时候了,也是我再次出现的时候了。”
“真是个漂亮的景象,”波隆嘲弄着说。
“就我这样,还去掉了半个鼻子?算了,我们还是说说漂亮的人吧,玛格丽*提利尔抵达君临了吗?”
“不。不过她已经在途中了,整个城市都为她而陷入了疯狂。提利尔们从高庭运来了整车整车的食物,以她的名义散发给人民。每天都有数百马车。大街上成千的提利尔的人招摇过市,他们的上衣上都缝着细小的金色玫瑰。没一个人为喝的酒买过单。妇人,寡妇,还有妓女,所有的女人都为那些乳头上带着金玫瑰的黄毛小子而疯狂。”
他们向我吐口水,却为提利尔们送喝的。提利昂从床上滑下来。他的腿摇晃着,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慌忙抓住波隆的手臂,差点跌了个狗吃屎。“波得!”他喊道。“波得瑞克*佩恩!七层地狱啊,你在哪儿?”疼痛就象只无牙的狗噬咬着他。提利昂痛恨虚弱,尤其是自己的虚弱。这让他感到羞耻,而羞耻让他愤怒。“波得,滚到这里来!”
男孩飞跑着来了。当发现提利昂紧抓着波隆的手站立起来时,他张口呆看着他们。“大人。你站起来了。是否……你是……你是需要酒吗?梦酒?我去叫学士来?他说你必须待在这儿。我的意思是,在床上。”
“我已经待在床上太久了,给我干净衣服。”
“衣服?”
为啥这小孩在战斗中是如此头脑清醒而足智多谋,可其他时间里总是一团糟,提利昂无法理解。“穿的,”他复述道。“外衣,上衣,裤子,袜子。给我。让我穿上。我才能离开这该死的牢房。”
合三个人之力他才能穿好衣服。虽然脸上的伤是可怕的,但最厉害的伤势却是在肩臂结合部的那一击,那儿他穿的铠甲被一根箭头撞进了腋窝里。平常福兰肯学士为他换衣的时候血和脓依旧从褪色的血肉中渗出来,稍微移动就会带来一阵贯穿全身的刺痛。
最后,提利昂笼上了一条裤子以及一件松垮地披在肩上的巨大睡袍。波隆为他穿好鞋而波得为他找来了一根可以支撑的拐棍。为了镇定自己他喝下了一杯梦酒。酒里加了蜂蜜,还有足以支持一段时间的罂粟奶。
即使这样,出门的时候他仍感到眩晕,走下那些弯曲的石阶让他的腿不住地发抖。他走路的时候一支手拄着拐杖一只手靠着波得的肩膀。他们下来时一个侍女正往上走。她用瞪得大大的白眼睛瞧着他们,活象是看到了幽灵。侏儒从坟墓中爬出来了,提利昂想。看吧,他比以前更丑了,快跑去告诉你的伙伴们吧。
梅葛堡是红堡中最坚固的地方,是城中之城,它围着一圈又深又干钉满铁钉的护城河。他们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吊桥升了起来。马林*特兰爵士穿着白甲白袍站在前面。“降下吊桥,”提利昂命令他。
“王后的命令是晚上将吊桥升起。”马林爵士一直是瑟曦的走狗。
“王后在睡觉,而我找我父亲有事。”
泰温*兰尼斯特公爵的名字真是有魔力。马林*特兰爵士咕哝着,下达了命令,跟着吊桥就放了下来。另一位御林铁卫在河对面站岗。当奥斯穆德*凯特布莱克爵士看见提利昂蹒跚着走来时,他勉强作了个笑容。“感觉好点了,大人?”
“好多了。什么时候再打仗?我简直不能等了。”
波得带他走到螺旋阶梯前,然而,提利昂只能沮丧地张口呆望着它们。我爬不上去。他对自己承认。咽下所有的自尊,他让波隆抱他上去,心里不断希望这时候没人看见和嘲笑,没人去传播这个侏儒像婴儿般被提上台阶的故事。
外面的院子挤满了成打的帐篷和营帐,“提利尔的人,”当他们在丝绸和帆布的迷宫中穿梭的时波得瑞克*佩恩解释道。“还有罗宛伯爵的人,以及雷德温伯爵的人。这里房间不够。城堡里,我的意思是说。很多人自己找了房间。城里的房间。旅馆和一切地方。他们是来参加婚礼的。国王的婚礼,乔佛里国王的。你能好起来参加婚礼吗,大人?”
“贪婪的黄鼠狼不能打消我的念头。”至少,他们是来参加婚礼而不是来打仗的;不大可能会有人打算割下我的鼻子。
灯光始终隐约地浮现在首相塔的窗内。门卫穿着红袍戴着狮盔,是他父亲手下的亲信护卫。提利昂认得他们两个,当他出现的时候他们也认出了他……虽然没人敢一直望着他的脸。他注意到了。
在他们后面亚当*马尔布兰爵士出现了,他穿着华丽的黑色胸甲和代表着都市守卫队队长身份的金色斗篷走下了台阶。“大人,”他说,“看到你能站起来我真高兴,我听说——”
“——关于一个小小的坟墓已经挖好了的谣言?我也听说了。在这种情形下看来非得起床不可。我还听说你成了都市守卫队的长官。那我是应当祝贺你还是为你哀悼呢?”
“恐怕,两个都要吧,”亚当爵士笑道。“除去死亡和开小差的我手下还有四千四百人。只有诸神和小指头知道我们要怎么来支付这么多人的工资,可你姐姐命令我一个人都不准遣散。”
还那么急切吗,瑟曦?战争已经结束了,现在金袍卫士们不会对你有帮助了。“你刚见过我父亲?”他问道。
“啊。恐怕我没给他带来一副好心情那。泰温大人认为四千四百个守卫的事及不了一个走失的侍从,我们始终找不到你表弟提瑞克。”
提瑞克是他的小舅提盖特的儿子,仅仅只有十三岁。他在暴动中失踪了,就在刚和埃米珊德夫人结婚之后,这夫人是哈福德家最后的继承人,不过还只是个吃奶的婴儿。这不会是七国历史上第一个还未断奶就成了寡妇的新娘吧。“我当时也没找到他,”提利昂承认。
“他已经成了蛆虫的养料了,”波隆用他惯有的腔调插了一句。“铁手搜过,而太监用很大一笔钱悬过赏,他们和我们一样没好运。算了吧,爵士。”
亚当爵士厌恶地瞪着佣兵。“一旦是关系血缘的事,泰温大人处理起来就会变得非常坚定。他要这小伙子,不管是死是活,我会找到他的。”他转向提利昂。“你可以在你父亲的书房里找到他。”
我的书房,提利昂想。“我想我还记得路。”
这条路的台阶更多,不过这次他只是用手搭着波得的肩膀,自己爬了上去。波隆为他开了门。泰温*兰尼斯特公爵坐在窗下,凭着油灯的灯光书写着。听到门闩的声音后他抬了抬眼。“提利昂,”平静地,他放下了手中的鹅毛笔。
“你还认得我我真荣幸,大人,”提利昂松开抓着波得的手,把身体靠在拐棍上,蹒跚着走上前去。什么事不对劲,他突然明白。
“波隆爵士,”泰温公爵说道,“波得瑞克。或许,在我们完事之前你们最好在外面等。”
波隆给首相的眼神很难说不是傲慢;不过仍然,他鞠了躬,退了出去,波得跟着他。沉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地关闭了,提利昂*兰尼斯特现在得独自面对他的父亲。就算是夜晚书房的窗户已经全关上了,屋里的寒气依旧十分逼人。瑟曦对他灌输了些什么谎话。
凯岩城的公爵就和年轻二十岁的人一样硬朗,甚至从他那严峻的神情中还可以看出几分英气。直直的白色胡须掩盖了他的下颌,衬托出一张严厉的脸,一个光秃的脑袋和一张紧闭的嘴巴。他的颈项上挂着一条由金手组成的项链,每根手指都紧紧攫住另一只手的手腕,“真是个漂亮的项链,”提利昂说道。尽管那更应该戴在我身上(注1)。
泰温公爵不理会他话中的刺。“你最好是坐下。急着从病床上爬起来这明智吗?”
“我已经厌烦我的病床了。”提利昂知道父亲有多鄙视虚弱。他走向最近的椅子。“你这房间多好啊。你相信吗,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有人把我扔到了梅葛堡的小黑牢里。”
“红堡里到处是婚宴的宾客。等他们离开后,我们会给你找个舒服点的地方的。”
“我会喜欢那些地方的。伟大婚礼的时间定了吗?”
“乔佛里和玛格丽会在新年的第一天结婚。那也是新的一个世纪开始的一天(注2)。而这典礼将同时宣告新时代的来临。”
兰尼斯特的新时代,提利昂想。“啊,父亲,我那天恐怕还另有约会呢,”
“你来这儿就是为着抱怨你的卧室和开你的蹩脚玩笑吗?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信件要写。”
“重要的信件。无疑的。”
“一些战斗靠剑和矛去赢取,而另一些则靠笔和乌鸦。别这样遮遮掩掩地指责我了,提利昂。我在巴拉拔学士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多的到病床前看过你,那时你看起来还象个死人。”他用手指顶着下巴。“你为什么赶走巴拉拔。”
提利昂耸耸肩。“福兰肯学士没有让我继续毫无知觉的念头。”
“巴拉拔学士是作为雷德温大人的随员来到都城的。人们都说他是个很好的医者。瑟曦发了善心让他来照顾你。她很为你的性命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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