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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杀红十月号

_3 (美)
  “推进系统?”
  “在我快要来这里上学的时候我们就见过这种东西,啊,那至少是20多年以前的事了。因为它的工作效率太低,我们没有继续研究它。”
  “好极了,说下去。”
  “他们把它叫做轴隧式传动器。你知道西部地区那些水力发电厂吗,大多数建在水坝上,用水推动轴轮带动发电机,现在又有一些稍有不同的新发电厂,办法是开发地下水,用地下水推动叶轮,再用叶轮转动发电机,而不再用改装的水车。叶轮很象螺旋桨,不同的是叶轮由水推动。当然还有一些小小的技术上的差别,没有什么大的差别。这些明自吗?
  “而这种设计正好相反,是从舰首把水吸进去,再经叶轮喷出舰尾,从而推动舰艇前进。”泰勒停顿了一下,皱起了眉头。“我记得每个轴隧上至少得安装两个叶轮。60年代初期,人们曾研究过,还试制出了模型,可是后来又放弃了。原因之一是他们发现一个叶轮不如几个叶轮效果好,大概是后压的问题,这是个当时没料到会出现的新原理。记得后来他们装上了四个叶轮,看起就同喷气发动机上的压缩装置差不多。”
  “为什么又抛弃了呢?”瑞安一边听一边迅速地作着笔记。
  “主要是功率问题。不管你使用多大功能的发动机,进入轴隧的水总是有限的。而且,这种传动装置占据的空间太大。后来虽然换上了一种新型的电感发动机,略为缩小了体积,但是,在艇壳里还得增加许多辅助机器。潜艇里没有那么多的空间,就是这艘庞然大物也是如此。这种推进装置的最高速限应是10节左右,虽然它已消除了空泡噪音,还是不够理想。”
  “什么叫空泡?”
  “当螺旋桨在水中高速旋转时,桨叶后缘外会产生一个低压水域,造成水分蒸发,产生一串串小气泡。在水的压力下这些气泡迅速破裂,水就会向前涌进,撞击到桨叶上。这就会产生三个后果,第一,产生噪音,而我们这些潜艇驾驶员最讨厌噪音;第二,引起震动,这又是我们讨厌的,这就象老式客轮一样,由于震动和滑动,舰尾颠动的辐度可以达到好几英寸。要使一艘五万吨的舰只震动起来,需要有相当大的力量,这么大的力量就会具有破坏力。第三,螺旋桨损耗大。象那样巨大的叶轮一般只能用几年。所以,过去都是用螺栓把桨叶固定在桨毂上,而不是浇铸成一个整体。现在,震动问题主要存在于水面舰只,而螺旋桨的损耗问题后来也由于改进了冶金技术得到了解决。
  “现在,这个轴隧传动系统防止了空泡的问题,但并不是不产生空泡了,而是它产生的噪音在轴隧里基本上消失掉了。问题不在这儿,而在于,如果轴隧太大,又不实际。所以,一部分人正忙于解决这个矛盾,而另一部分人便开始埋头改进螺旋桨的设计。现在,潜艇一般使用的螺旋桨都相当庞大,因为这样就可以在一个给定速度内降低螺旋桨的速度。转速降低,空泡就减少。此外,空泡还受到水深的影响。在几百英尺以下,水压较高,可以阻止空泡的形成。”
  “那俄国人为什么不照抄我们的螺旋桨设计?”
  “估计有几个原因,螺旋桨的设计要根据艇壳和发动机组合装置而定,所以照抄我们的不可能对他们自动适用。何况,这种工作很多方面还要依靠经验,要经过反复试验和失败。这比设计一个机翼还要困难得多,因为奖叶横截面在转动时变化很大。我以为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的冶金技术不如我们先进,他们制造的喷气机和火箭发动器功率也因此不如我们。所有这些新设计都离不开高强度合金,这是一门非常狭小的专业,我只知道一般的概念。”
  “慢着,你是说,这是一个无声推进系统。最高时速为10节,对不对?”瑞安希望能明确这一点。
  “这是个大概的速度,我还要用计算机进行模拟计算,然后才能搞准确。泰勒实验室里可能还保存着这方面的数据。”泰勤指的是位于塞文河北岸的海洋系统控制研究所的设计实验室。“说不定还属于机密,不过我对这份资料还得持很大的保留态度。”
  “为什么?”
  “那都是20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他们只制造了15英尺的模型,对潜艇这玩艺儿来说太小了。请记住刚才提到的那个他们碰到的新原理,那个后压问题。诸如此类的问题可能还有。我估计他们也做了一些计算机模拟计算,但是即使做过,当时的数学模拟技术也太简易。现在要重新计算这个速度,首先得要拿到泰勒实验室原来的数据和程序,重新核实,然后根据这艘潜艇的结构拟出一个新的程序。”他轻轻地敲打着桌上的照片。“拟出程序之后.还需要用一部大型计算机进行运算。”
  “你有把握吗?”
  “没问题。我还需要得到这艘潜艇的准确规模,不过这种差事我以前帮‘水晶城’那里的人干过。难办的是预约计算机的使用时间。我需要一部大型计算机。”
  “也许我可以安排让你使用我们的计算机。”
  泰勒笑了起来。“恐伯不能用吧,杰克。这是专业性很强的材料。我要的是克雷——2型计算机,是一种大玩艺儿。这种运算得用数学理论模拟出整个艇壳上——这回是从艇壳内——流过的几百万小水滴的状态,同国家航空和航天局对航天飞机进行的计算一样。实际操作并不难,难的是找到合适的计算机。计算本身也很简单,但是每秒钟要完成几百万次,没有一部大型克雷计算机是不可能的,可是这种计算机我们只有几台。我估计,国家航空和航天局在休斯敦有一台,海军在诺福克有几台,供反潜战任务用的——这些你听听就算了。我估计空军在五角大楼也有一台,其余的都在加利福尼亚。”
  “你肯定能行吗?”
  “你放心。”
  “太好了,那就干吧,斯基普。至于计算机的使用时间,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些忙。要多长时间?”
  “这要看泰勒实验室那些资料的质量如何,也许一周,也许用不了。”
  “要多少报酬?”
  “嗨,你这是干什么,杰克!”泰勒挥着手不让他问下去。
  “斯基普,今天是星期一,星期五把资料交给我们,给两万美元。这是你应得的,我们需要这些资料,同意吗?”
  “好,一言为定。”两人握了握手。“照片可以由我保存吗?”
  “如果你有安全的地方存放,可以留给你。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斯基普,我说的是任何人。”
  “院长办公室有一个高级保险柜。”
  “那好,但是不能让他看到照片。”院长曾经当过潜艇兵。
  “他不会感兴趣的,”泰勒说。“好吧,就按你说的。”
  “如果他反对,请他给格里尔中将打电话,这是电话号码,”瑞安递给泰勒一张名片。“如果有事,到这儿找我。如果我不在,可以向中将打听。”
  “这玩艺儿到底有多重要?”
  “非常重要。你是第一个对这些门作出合理解释的人。我就是为此而来的。如果你能帮我们把它模拟出来,那简直是太有用了。斯基普,我再说一遍,这是高度敏感的问题,如果你让别人看到这些照片,我就完蛋了。”
  “放心,放心,杰克。好吧,既然你定了期限,我还是马上就干起来吧。再见。”泰勒同杰克握过手,拿出一本拍纸簿,把需要办的事情一一列出。瑞安和司机离开了大楼。他突然想起从安纳波利斯出来一上2号公路边上就有一家“我们就是玩具”商店,他决定去那儿给萨利买那个玩具娃娃。
  中央情报局总部
  当晚8点,瑞安回到了中央情报局。他很快就通过了安全检查岗,走进格里尔的办公室。
  “怎么样,你的‘冲浪巴比’买着了吗?”格里尔抬头问道。
  “是‘滑雪巴比’”瑞安纠正道。“买到了,先生。怎么啦,你从来没有扮演过圣诞老人吗?”
  “他们长得太快了,杰克。现在,就连我的孙儿女都已经过了那个年龄了。”他转身倒上一点咖啡。瑞安心想这个人睡不睡觉啊。“关于‘红十月’号还有更多的情况。俄国人看来准备在巴伦支海东北部进行大规模反潜战演习。在这个海域内,有五六架反潜搜索飞机,一群护卫舰和一艘A级攻击潜艇在活动。”
  “可能是一次搜索演习,斯基普.泰勒认为那些门是一种新的传动装置。”
  “是吗?”格里尔靠到椅肯上。“说来听听。”
  瑞安拿出笔记本,把刚学到的潜艇工艺知识复述了一遍。“斯基普说他能够用计算机模拟出它的功率。”他说道。
  格里尔扬扬眉毛问,“要多长时间?”
  “大概到本周末。我答应如果他星期五拿出结果来,我们就给报酬。两万美元合情合理吧?”
  “能搞出点有价值的东西吗?”
  “只要他搞到那些背景资料,应该是能的,先生。斯基普是个相当精明的人,我是说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学位不是随便乱给的,他在海军学院读书时是班上的前五名。”
  “为他花两万美元值得吗?”格里尔花钱之吝啬是远近有名的,每个铜板都抠得很紧。
  瑞安早已想好了如何应付这个问题。“先生,这件事如果按常规办,就得把它交给‘环区匪帮’的某个公司——”瑞安指的是分布在华盛顿特区周围众多的咨询机构。“——他们会敲我们这个数的五至十倍的价钱,而且我们如能在复活节得到数据就谢天谢地了。现在这样办,不等这艘潜艇返航我们就拿到数据了。先生,如果这件事给办糟了,由我付钱。因为我认为你急需这份资料,而对斯基普来说,这正是他的拿手本领。”
  “你做得对。”瑞安已经不是第一次打破常规了。前几次结果都很圆满。格里尔是一个注重实效的人。“看来是,俄国人搞出了一艘使用无声拖动装置的新型导弹潜艇。这意味着什么呢?”
  “绝无善意。我们依靠自己的攻击潜艇,能够跟踪他们的潜艇。正因如此,几年前他们才会同意我们的建议,把各自的潜艇保持在距对方海岸500海里以外的海域;也因如此,在通常情况下他们总是把导弹潜艇停泊在港口里。这可能会使情况稍有变化。哦,对了,我还不知道‘红十月’号的艇壳是什么材料的呢?”
  “钢板。她的躯体太庞大,不能使用钛合金,那样至少造价太昂贵了。他们造一艘A级潜艇花多少钱你是知道的。”
  “得不偿失,现在,又花这样大的本钱造这么一个超强度的壳体,而后再装上一个隆隆响的发动化那不是太蠢了!”
  “也许你说得对,不过,她的航速我倒不在乎。说到底如果这种无声拖动装置确买有效,他们就可能摸到我们的大陆架上来。”
  “来一个低弹道发射,”瑞安接着说。在距目标仅数百英里的地方发射海基导弹,是核战争中较为可怕的一幕。从大西洋到华盛顿的空中距离还不足100英里。尽管低弹道发射的导弹命中率不高,但不到五分钟,就能把好几枚导弹投到华盛顿上空,使总统措手不及。一旦苏联人能如此迅速地干掉总统,整个指挥系统顷刻就会崩溃,然后他们就可以从容不迫地摧毁我们所有的陆基导弹,因为那时握有导弹发射大权的人已经完蛋了。瑞安认为,这就是对一次简单的攻击进行的宏观战略描述。杀人犯不会攻击受害者的双手,而是直捣致命的头部。“你认为这就是建造‘红十月’号的意图吗?”
  “可以肯定他们这样想过,”格里尔分析说,“如果是我们,也会这样想的。好吧。我们已经派‘布雷默顿’号去监视她了,如果这次资料能够提供有用的数据,我们再研究对付的办法。你累了吗?”
  “从伦敦时间5点30分开始到现在,我一直是马不停蹄。真够累的,先生。”
  “瞧,我知道。那好,阿富汗的事我们明天再谈吧。去睡一会儿吧,年轻人。”
  “是,是,先生,”瑞安拿起大衣说道。”晚安。”
  一刻钟车就到了马里奥特。瑞安不该打开电视机,“星期二晚场橄榄球赛”刚刚开始,“辛辛那提”队对“旧金山”队。这是橄榄球协会中两支最优秀的球队,正打得难解难分。由于住在英国,橄榄球赛对他说来已是久违了。他坚持看了将近三个小时,最后开着电视机昏然入睡了。
  声纳监视系统控制室
  如果不看工作人员的军服,一般人很容易把这间控制室误认为国家航空和航天局的控制中心,有宽宽的六排控制台,每台都有一个电视屏幕和打字键盘,配有灯光塑料按键、拨号盘、头戴受话器插座、以及模拟数字操纵器。高级海洋总技师迪克.富兰克林坐在15号控制台前。
  这里是声纳监视系统大西洋控制室。控制室设在一幢不显眼的普通政府大楼里,四面是封闭的水泥墙,房顶上装有一台大型空调机,楼前修剪齐整、但现在已经发黄的草地上有一个该机构缩写词的蓝色标志。三个入口都有武装海军陆战队军人站岗,但并不显眼。地下室里有两台克雷—2巨型计算机,由20名操作助手管理。大楼后面有一个由三个卫星地面站组成的接收网,都是上下通讯线路。控制台和计算机的工作人员通过卫星和陆上通讯线路同声纳监视系统保持电子联系。
  美国和北约组织国家在世界各个海域、特别是苏联潜艇出入公海的必经航道上都配置了高度灵敏的声纳接受器。这数百个水下音响监视传感器接收和发出了大量情报,其数量之大简直令人难以想象。为了帮助本系统的操作人员对这些情报进行分类和分析,就必须设计一整套新的计算机系列——巨型计算机。声纳监视系统的工作完成得相当出色。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舰只能越过这些屏障而不被发现。就连美国和英国的超无声攻击潜艇一般也都能被发现,放置在海底的传感器定期更新。目前,许多传感器都带有自己的信号处理机,对发出的情报进行预拣,以减轻中心计算机的负载,便于对目标进行更迅速、更准确的分类。
  富兰克林总技师的控制台负责接收冰岛海岸外一系列传感器发回的信号。他的责任范围是一个宽40海里的海域,两端与东西海域重叠,因此,从理论上讲,声纳屏障上的任何一个海域往往是由三个操作人员同时监测的。每当其中一个人发现了一个目标,他首先通知另两个操作员,然后将敌情报告打入计算机终端,最后在这一层楼面后部的控制室的主控制台上显示出来,高级值勤官有权随时向各有关单位——从水面舰只到反潜飞机——进行联系,调查某一敌情。两次世界大战使英美指挥官们懂得了保持海上交通线畅通无阻的必要性。
  尽管这里宁静得象坟墓一样,不仅从不向公众开放,而且也没有军事生活中那些动人的故事,但是,坚守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保卫国家最重要的一分子。如果在一场战争中没有他们,整个民族都要挨饿。
  富兰克林靠在转椅背上,叼着一支老掉牙的刺木烟斗沉思着。房间里死一般地寂静。即使周围喧闹嘈杂,他头上那个价值500美元的头戴受话器也能把他同外界有效地隔离开来。
  富兰克林当了26年的总技师,他的整个军人生涯都是在驱逐舰和护卫舰上度过的。对他说来,所有的潜艇和潜艇兵,不论他们打什么旗号或穿什么军装,都是他的敌人。
  这时,他正扬起一边的眉毛,快秃的脑袋歪在一旁,吸烟的节奏开始乱了,他伸出右手关掉了控制板上的信号处理机,试图在没有计算机噪音干扰的情况下听清楚耳机里传来的声音。但是没有用,海洋背景噪声太大。他重新打开滤波器,再稍微调了一下方位控制器。按照设计,声纳监视系统的传感器可以选择使用个别接受器提供核实方位的数据;他可以通过电子操作先取得一个方位,然后再使用邻近的传感器进行三角测量定位,耳机里的回波很微弱,但是他判断离传感器相去不远。富兰克林查询了他的计算机终端。哦,原来是美国的“达拉斯”号潜艇,总算找到了!他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接着耳机里又传来一个杂波,一种低颇率的噪音,仅仅持续了几秒钟就减弱了,但又没有完全消失。为什么他把机器调到接收方位之前没有发现呢?他放下烟斗,对控制台作了一些调整。
  “总技师吗?”受话器里传来高级值勤官的声音。
  “什么事,指挥官?”
  “到控制室来一趟好吗,我想让你听一种声音。”
  “就来,先生。”富兰克林轻轻地站起来。昆廷指挥官原来是一艘驱逐舰的舰长,后来得了癌症,经过顽强搏斗才大难不死,现在只能担任有限职务。富兰克林认为他同癌症的斗争并没有全胜,团为化疗治好了癌症,而他的毛发却几乎掉光了,皮肤变得象羊皮纸一样透明。太惨了!他认为昆廷最一个很厚道的人。
  控制室比楼面高出几英尺,便于观察所有操作人员的工作情况和对面墙上的战术概貌示意图。控制室与其他部分用玻璃隔开,这样谈话就不会影响其他操作人员的工作。富兰克林看见昆廷站在指挥台前,从那里他可以同任何一个控制台进行联系。
  “你好,指挥官,”富兰克林发现他的体重已有增加。是该恢复的时候了。“要我听什么,先生。”
  “在巴伦支海声纳网区域。”昆廷把一副耳机递给他。富兰克林听了足足几分钟,但是始终没有坐下。他同许多人一样,本能地怀疑癌症会传染。
  “我打赌他们那儿一定忙得不可开支。我听得出有两艘A级,一艘C级和一艘T级潜艇,另外还有几艘水面舰只。这是怎么回事,先生?”
  “还有一艘D级潜艇,它刚刚浮出水面,而且把发动机熄了火。”
  “为什么浮出水面,舰长?”
  “他们刚才用主动声纳穷追不舍,后来又通过水下音响通信向它问话。”
  “啊,搜索训练,这艘潜艇失踪了。”
  “有可能,”昆廷使劲揉着眼睛,看来他很疲劳。他干得太猛,体力又不支,还不到他正常情况时的一半。“但是,A级潜艇还在发出脉冲信号,可方向却已改向西面了,跟你听到的一样。”
  “哦,”富兰克林沉思片刻。“这么说,他们在搜寻另一艘潜艇,会不会是那艘‘台风’级潜艇?据说是前几天刚启航的。”“我也这么想,但是她不应该向西去,演习区域是在科拉海湾的东北方向。那天我们在声纳监视系统上发现过她,后来又消失了。‘布雷默顿’号现在正在那一带搜索。”
  “好狡猾的舰长。”富兰克林说。“关掉发动机以后再沿路返回,完全依靠漂移。”
  “对了,”昆廷同意他的分析,“技师,你马上到北角声纳屏障监测台去,想办法找到她。艇上的反应堆肯定还在运转,总会发出一点声音的。负责那个海域的几个操作人员年轻了一些。我带一个来,让他暂时到你的操作台去。”
  “是,舰长。”富兰克林点点头。在这些人中,那几个操作人员比较缺乏经验,过去一直在军舰上服役,干声纳监袒系统这一行是需要较多的操作技巧的。不用说,昆廷当然希望富兰克林能把北角组的所有操作台都检查一遍,一边监听他们的波道,一边传授些小技巧。
  “听到‘达拉斯’号的声音了吗?”
  “听到了,先生很微弱,估计是在它通过我的海域时听到的。它向西北的‘托尔布思’方向驶去了。如果我们在那儿刚好有一架海军的‘猎户星座’式巡逻飞机,我们就正好把它咬住。我们可以搞它一下吗?”
  昆廷忍不住笑了,他也是同样不怎么关心潜艇兵的。“不行,‘漂亮海豚’演习已经结束了,总技师。我们只管把行踪记录在案,等舰长返航后通知他就行了。干得不错嘛。你知道‘达拉斯’号潜艇名气很大,按理说我们该监听不到它的。”
  “到时候才有意思呢!”富兰克林放声大笑起来。
  “发现情况请告诉我,迪克。”
  “当然,当然,舰长。请你保重身体啊。”
第五天 12月7日星期二
  莫斯科
  海军上将尤里.伊里奇.帕多林的办公室,不是克里姆林宫内最豪华的,但很适合他的需要。每天早晨,他从库图佐夫斯基大街六间房的家中开车出发,7点准时到达办公室开始工作。从这间宽大的办公室的窗户望出去,可以俯视克里姆林宫的围墙;如果没有这堵墙,还能看到莫斯科河的景色,现在河水已经冰封了。40年前,帕多林曾有幸指挥过内河炮艇,横渡伏尔加河往斯大林格勒运送给养,但是他对河上的景色并不想念。他现在是苏联海军总政治部主任,他的工作对象是人而不是军舰。
  他走进办公室,向秘书——一个40岁的男人随便地点点头。他的勤务员立刻一跃而起,随着上将进了里面一间办公室,帮他脱下身上的厚大衣。帕多林的海军蓝制服上挂着耀眼的勋表和一枚金星勋章,这在苏联军队中是叫人最眼热的奖赏,它是“苏联英雄”的标志。他在伏尔加河上来回抢渡的时候还是一个长着雀斑的20岁的青年,那枚勋章就是在那场战斗中获得的。他心里想着,那是多么值得怀念的日子!德国法西斯千方百计地要阻断他指挥的队伍,施图卡式俯冲轰炸机和大炮对他们进行了狂轰滥炸,他们在江面上东躲西藏……这场战斗的恐怖残酷,多少人都不堪回首啊。
  这是一个星期二的早晨。柏多林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堆来信。勤务员为他准备好一壶茶和一个杯子,杯子是俄国普通的玻璃杯,放在一个金属套架中,但是,他的杯子套架是纯银做的。为了这间办公室和里面供特权人物享用的物品,帕多林曾作了长期艰苦的奋斗。他在椅子上坐下后,先翻阅一下每天早晨送给苏联海军作战指挥官的情报电报和各种情况资料。一个政治军官必须紧跟形势,了解帝国主义分子的动向,才能向部下说明帝国主义的威胁。
  过了一会儿,由海军司令部和国防部内部发送的官方邮件到了。海军内部的那些文件他全部能看得倒,而国防部的那些文件都是经过仔细检查的,因为送给苏联武装部队的情报都控制在最低限度。今天这两个地方送来的文件都不多。每星期一下午的例会已经把本周的工作基本上都作了安排。帕多林负责的事务现在几乎也都安排到他的部下手里处理了。他倒上第二杯茶,打开一盒不带过滤嘴的香烟。尽管三年前他发过一次轻微的心脏病,但抽烟的习惯还是没能改掉。他看了看桌上的台历——不错,10点以前没有任何安排。
  在那堆邮件的下面,有一封从北海舰队寄来的公函模样的信,左上角的代号说明这封信来自“红十月”号。刚才他不是看到过一份关于这艘潜艇的文件吗?
  帕多林把作战处的电文又检查了一遍。这么说,拉米乌斯还没有到达演习海域?他耸了耸肩,导弹潜艇应该是规避前进的,如果拉米乌斯拐弯抹角多绕了一些路,那一点也不足为怪。但是,亚历山大.拉米乌斯的这个儿子是个傲慢自负的人,他有个讨人嫌的习惯:喜欢把他训练出的一些人留在身边,而把另一些人排斥在外,好象是要建立自己的个人崇拜。帕多林觉得,那些被排斥在业务工作之外的人后来都成了优秀的政治委员。而且看来比一般人都具有更高的路线觉悟。不管怎么说,拉米乌斯是个需加注意的舰长。帕多林有时怀疑他身上的海员成分太多,共产党人的气质不足,但另一方面,他的父亲却是模范党员,又是伟大的卫国战争的英雄。不管他是不是立陶宛人,当时人们对他的评价是很高的。那么他儿子又怎么样呢?他多年来的表现无可指责,同样,党性也一直很强。谁都知道他积极参加各种会议,有时写的一些文章还挺有才华。据苏联军事情报总局海军部人员的报告,帝国主义者认为他是一个精通技术的危险的敌人。好,帕多林认为,我们的人应该让那些混蛋害怕。他把注意力又回到了这封信上。
  “红十月”号,苏联战舰总算有了一个与之相称的名字!她不仅跟那场永远改变了世界历史的革命同名,而且还跟“红十月拖拉机厂”同名。那时候,帕多林常常在黎明时举目西望,眺望斯大林格勒的这座工厂是否还站立在那儿。它是苏维埃战士同希特勒匪帮浴血奋战的象征。信封上由于标有“秘密”字样,勤务员没有象对其他日常邮件那样把它拆开。上将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拆信刀。他对这把刀很有感情,多年来一直用它拆信件。记得1942年8月一个炎热的夜晚,他指挥的第一艘炮艇被炸沉了,他游到了岸边。一个德国步兵哪里料到这个几乎溺死的水兵还能反抗。帕多林猛地扑到了他身上,出其不意地把匕首插进了他的胸膛。这次偷袭把他的刀折断了一半,后来一个机工把它修整了一下,可再也不适于作匕首了;而帕多林却没有把这个珍贵的纪念品扔掉。
  “上将同志,”这封用打字机打出的信原来是这样开头的,后来被划掉了,改为手写的“尤里叔叔”几个字。很多年前,当帕多林还是北方舰队政治部主任的时期,拉米乌斯就一直这样开着玩笑叫他。“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和给我指挥这艘高级潜艇的机会!”他应该感谢我,帕多林心里想。不管你表现怎么样,这样的指挥权绝不是随便就交给……
  怎么回事?帕多林愣住了,接着又从头读起。他忘记了刚点着的香烟还在烟灰缸里,一口气看完了第一页。简直是开玩笑!大家都知道拉米乌斯很会开玩笑,但这个玩笑可不是好随便开的。太过分了!他翻到第二页。
  “这不是开玩笑,尤里叔叔——马科上。”
  帕多林看完信,默默地抬起头望着窗外。此时他看到克里姆林宫围墙上都是一个个安放党的忠诚战士骨灰的壁龛。他不可能误解信的内容,但他还是忍不住又从头读了一遍。他的双手开始颤抖了。
  他有一条不经勤务员或秘书的电话专线,直通戈尔什科夫上将。
  “上将同志,我是帕多林。”
  “早上好,尤里。”戈尔什科夫愉快地答道。
  “我必须立刻见你。我这儿有情况。”
  “什么情况?”戈尔什科夫警惕地问道。
  “必须当面谈。我现在就过来。”
  他怎么能在电话上讨论这件事?电话上装有窃听器。
  英国“达拉斯”号潜艇
  分队长发现,二等声纳兵罗纳德?琼斯又象往常那样陷入了着迷状态。这个中途退学的年轻大学生有气无力地伏在仪表台上,躬着背,闭着眼,脸上毫无表情;他在他的高级盒式录音机上欣赏巴赫的名曲时就是这副模样。琼斯这人可以听出磁带上所录音乐的种种毛病,这个是钢琴弹得不协调,那个是长笛吹得拙劣,那个又是法国号有颤音,等等。他侦听海中的声音时也有同样的分辨能力。在当今全世界的海军中,潜艇兵都被认为是一群生性奇特的人,而潜艇兵自己又把声纳兵看成是怪才。但是,他们的怪癖行为在军队中也是最能得到容忍的。副舰长最喜欢讲的故事是那个同他一起服役过两年的声纳军士长的事,那人在导弹潜艇上的全部经历都用在侦察同一个海域上了。他对每年到这一带过夏的座头鲸了如指掌,每次碰上它们就能叫出它们的名字。退役以后他到了伍兹霍尔海洋学研究所工作,他的才能没有引起人们的兴趣,却令人感到敬畏。
  三年前,琼斯在加利福尼亚州理工学院上三年级。这个学院的学生是以善于搞别出心裁的恶作剧而出色的。琼斯干了一次,但是出了问题,闯了祸,学院让他退了学。那时他刚上完三年级的第一学期。现在,他在海军服役以筹措资金重返学校。他公开宣称他的目标是获取控制论和信号处理的博士学位。为了早日离开海军继续学习,他答应获得学位以后到海军研究实验室工作,以此作为报答。汤普森上尉相信了他的话。汤普森在六个月前来“达拉斯”号任职时,看过他所有部下的档案。琼斯的智商高是158,比全艇的其他人高出一大截。他长相温和,一双淡褐色的眼睛,对女人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在海滩上,他有办法把一个班的海军陆战队队员一个个打败。上尉认为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他本人曾经是安纳波利斯学院队的橄榄球明星,而琼斯不过是一个爱听巴赫作品的干瘦小子。那不符合情理。
  美国潜艇“达拉斯”号是一艘688级攻击潜艇,现在离冰岛海岸40海里,正驶向代号叫“托尔布思”的巡逻位置,它晚到了两天。一周前,它刚刚参加了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举行的名叫“漂亮海豚”的军事演习。由于北大西洋出现了20年来最恶劣的天气,延误了其他参加演习的舰只的时间,整个演习延长了几天。演习中,“达拉斯”号与英国的“迅确”号编在一个队里,它们利用恶劣的天气突破并打乱了“敌方”的编队。“达拉斯”号和它的舰长——美国海军中一位最年轻的潜艇指挥官巴特.曼库索,又一次获得了“优秀”成绩。演习结束后,又去“迅确”号所在的苏格兰皇家海军基地进行了礼节性访问,美国水兵们欣喜若狂,痛饮了一番,余味无穷……可他们现在的任务却截然不同,是大西洋潜艇角逐中的一次新发展。在以后的三个星期里,“达拉斯”号要负责报告进出“红色一号航线”的所有潜艇的情况。
  在过去的14个月里,苏联新型潜艇采用了一种奇怪而有效的战术,摆脱美英潜艇的跟踪。在冰岛西南方向,俄国潜挺将沿着雷克雅内斯海岭向前行进,这条海岭是海底高原伸向深邃的大西洋海域的一根手指,宽的地带有五海里,窄的地方仅有半海里;山脊都是由易碎的火成岩构成,象刀刃一样尖利,山势之雄伟可与阿尔卑斯山媲美。这些山峰处在狂暴的北大西洋海面下约1,000英尺的地方。在6O年代末期以前,很少有潜艇能接近这些山峰,能深入那些无底深谷的更是屈指可数。到了70年代,苏联海军的测量船一年四季都在这个海岭进行全天候活动,经过数千次的巡航,对这个海域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探索。后来就是在“达拉斯”号此次巡逻前14个月的时候,美国潜艇“洛杉矾”号追逐苏联的一艘V—II级攻击潜艇。V级潜艇沿着冰岛海岸驶近海岭后,下潜到了深海区域。“洛杉矾”号一直尾随在后。v级潜艇在穿过第一对海底山峰(俗称“雷神的孪生子”)以前,一直以八节的速度航行。突然,它开足马力向西南方向全速前进。“洛杉矾”号的舰长决心穷追不舍,结果碰得焦头烂额,败兴而归。尽管这种688级潜艇比老式的V级潜艇速度快,但是俄国潜艇却在不减速的情况下持续航行了15个小时。这是事后推断出的。
  “洛杉矾”号刚进入海岭时,还没有遇到太多的危险。潜艇都装有高度精确的惯性导航系统,只需一两秒钟就能在数百码以内测定潜艇的位置。但是,V级潜艇的舰长仿佛能够清楚地看见前方错落的山峰,一直紧贴着悬崖峭壁行驶,就象一架钻进峡谷逃避地对空导弹的战斗机一样迅速。“洛杉矾”号却无法一直沿着峭壁追踪,因为一旦航速超过了20节,潜艇上的被动声纳和主动声纳,包括回声测深仪,几乎全部失灵。这样,“洛杉矾”号就得完全盲目地航行。舰长事后报告说,他好象驾驶着一辆玻璃窗上涂满油漆的汽车,靠一张地图和一个秒表掌握方向。这在理论上是行得通的,但是,舰长很快又发现他的惯性寻航系统本身就有几百码的误差。而由于地心引力对“局部垂直面”的干扰,使惯性测距仪的误差进一步扩大。然而,更糟糕的是,他的海图是为水面舰只绘制的。几百英尺以下的物体错位达数海里。直到此时,这才发觉事关重大。山与山之间的距离很快变得比累积导航误差范围还要窄,照这样下去,他的潜艇迟早总要以30节的速度一头撞毁在这些山上。舰长退缩了;V级潜艇溜之大吉。
  最初推断认为,苏联人已经设法标出了一条供其潜艇高速行驶的特别航线。俄国的舰长善于出奇制胜是出了名的,而且他们可能还依仗了一种把惯性系统、磁罗盘和陀螺罗盘结合使用的协调导航技术。这种推断从没有得到过应验,几星期以后便真相大白了,原来苏联潜艇是沿着多重航道迅捷通过海岭的。美国和英国的潜艇不得不时时停下来用声纳测定位置,然后再奋起直追。由于苏联潜艇毫不减速,688级和“特拉法尔加”级潜艇屡被甩在后面。
  “达拉斯”号已在托尔布思就位,开始对过往的俄国潜艇进行侦听,监视通向美国海军称之为“红色一号航线”的航道入口,想从外面捕捉使俄国人可以在这里如此大胆航行的新装置的任何形迹。在美国人未能仿造这种新装置以前,现在只有以下三种令人不快的选择:继续眼睁睁地看着俄国人跑掉;在这条航线已知的各个出口部署宝贵的攻击潜艇;或看建立一套全新的声纳监视系统。
  琼斯的入迷状况持续了十分钟,这在平时是很少见的。通常他能在比这短得多的时间里发现声纳目标。他直起身子,点燃了一支烟。
  发现情况,汤普森先生。”
  “是什么?”汤普森倚着舱壁问道。
  “不知道。”琼斯拿起一副备用耳机递给他的上司。“你听听,先生。”
  汤普森本人准备攻读电机工程的硕士学位,他是声纳系统的设计专家。他紧闭着双眼,全神贯注地听着耳机里的响声,这是一种低频率的隆隆声或沙沙声,非常微弱,难以分辨。听了几分钟后,他放下耳机,摇摇头。
  “半个小时之前我在侧向声纳阵列上发现的,”琼斯说。他指的是BQQ—5型多功能潜艇声纳的一个子系统,它的主要部件是安装在艇首的一个直径18英尺的整流罩,主动声纳和被动声纳都能使用。这一系统的一个新式部分是沿着壳体两侧排列的200英尺长的一组被动传感器,是对鲨鱼躯体上感觉器官的机械模拟。“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反复了多次,”琼斯继续说。“这不是螺旋桨的声音,也不是鲸鱼或其他鱼发出的声音,很象水通过管道发出的声音,但是时断时续地夹有一种奇怪的隆隆声,方位是2-5-0,也就是在我们和冰岛之间,所以不可能很远。”
  “来看看其形状,也许有所帮助。”
  琼斯从挂钩上取下一根带有两个插头的电线,一个插入声纳仪表板的插孔里,另一个插入旁边的示波器插孔里,两人用了几分钟的时间调节声纳控制开关,试图析出这一信号的图象,但是只能得到每次持续仅仅几秒钟的不规则的正弦波。
  “不规则。”汤普森说道。“是啊,真是奇怪。听上去很规则,但是看上去又不规则。
  明自我的意思吗,汤普森先生?”
  “不明自,你的听觉比我好。”
  “因为我听的音乐比较美。摇滚乐会毁了你的耳朵。”
  汤普森明知他的话是对的,但是一个安纳波利斯大学的毕业生用不着一个普通士兵对他说三道四。他喜欢听贾尼斯.乔普林演奏的音乐磁带,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别人管不着。“下一步。”
  “是,先生。”琼斯从示波器上拔掉插头,将它插入声纳仪表板左边,靠近计算机终端的一个仪表板上。
  “达拉斯”号在上次大检修期间,为它的BQQ-5型声纳系统配备了一台非常特殊的计算机。它的体积虽然只有一张办公桌大小,但是它的成本却花了500多万美元,每秒钟能运算8,000万次。它采用新研制成的64比特的芯片,并利用最新式的数字处理结构。它的磁泡存储器可宽裕地满足一个潜艇中队的计算需要。在五年之内,这支舰队的每艘攻击潜艇都将装备这种计算机,其目的同大规模声纳监狈系统一样,是用于声纳信号的处理和分析;BC-10型计算机能够排除环境噪声和海中其他的自然声音而对人为的噪声进行分类和鉴别。它能够象鉴别一个人的指纹和声纹那样,通过各种舰只特有的声频特征识别出它们是什么舰只。
  这台计算机的程序编制软件同样也很重要。四年以前,一位在加州理工学院地球物理实验室工作、并正在攻读地球物理学博士的研究生,成功地编制出了一套用于地震预测的60万步程序。这个程序就是要解决信号与噪音的问题,它帮助地震学家克服了困难,辨别出哪些是地震仪上常监测到的无规律杂波,哪些是真正预示着地震即将爆发的异常信号。
  最先使用这个程序的是国防部的军事技术应用指挥部。他们对这套程序非常满意,认为完全适用于其根据各项军备控制条约来执行监测世界各地核爆炸的任务。海军研究实验室根据自己的需要对这个程序进行了重新设计,虽然不再运用于地震预报,但是用来分析声纳信号却成效显著。海军中把这个程序称做信号算法处理系统。
  “信号算法处理系统信号输入。”琼斯打入视频显示终端。
  “就绪。”BC-10型计算机立即响应。
  “开始运算。”
  “正在运算。”
  BC-10型计算机虽然有神奇的运算速度,但60万步程序中间有着无数回线间隔着,同时要根据随机断面标准清除掉自然声音,然后将无名信号固定下来,因此运算起来还是需要时间的。计算机运算了20秒钟,这在计算机时间里真是无限长了。琼斯按下一个键,相邻矩阵印刷机就把结果印了出来。
  “嗯,”琼斯将印出的结果撕了下来。“‘无名信号判定为岩浆喷出。’我看信号算法处理系统也只会说,吃两片阿斯匹林,半夜再给我来个电话。”
  汤普森轻声笑了起来。虽然对这个新系统曾大吹大擂过,但在舰队里知道的人还不太多。“还记得我们在英国时运算报告是怎么说的吗?什么冰岛周围地区有地震活动,同该岛60年代喷发时情况相似。”
  琼斯又点上一支烟。他认识最先设计出这个蹩脚的信号算法处理系统的研究人员。这个系统的一个问题在于它总爱分析错误的信号,而从结果上看不出来错出在哪里。此外,琼斯还担心,由于它最初是为探测地震活动而设计的,它是否会把所有的异常现象都解释为地震活动。他认为研究实验室并没有彻底清除掉原系统中的这种偏差,这使他很不高兴。把计算机作为工具使用是一码事,而用它来代替你去思考,那完全是另外一码事。何况计算机总会不断发现谁也不曾听见过的、更没有分过类的各种新的海里的声音。
  “先生,起码频率都不对头——没有那么高。我想用R-15再跟踪一下这个信号,怎么样?”R-15是“达拉斯”号低速航行时拖在艇尾的拖曳式阵列被动传感器。
  正在这时,曼库索艇长进来了,手里老是端着一杯咖啡。汤普森认为,这位舰长的令人敬畏之处。就是只要一有情况,他就会出现在现场。难道整个艇上的情况他都在监听?
  “正巧路过这儿,”他显出很随便的样子。“这么好的天气有什么情况?”说着把身子靠在了舱壁上。他个子矮小,不过五英尺八英寸高,一辈子都在同他的腰围搏斗;现在,由于在潜艇上吃得好而又不锻炼,这场搏斗眼看就要输了。他的黑眼睛周围布满了皱纹,每当他要捉弄一艘舰艇时,这些皱纹总会显得更深些。
  汤普森心想:现在是白天吗?工作时刻表安排得很合适,三班倒,一个班六小时。但是几个班之后,要想知道确切的日期就得揿一下手表上的日期显示按钮,否则会把航海日记写错的。
  “舰长,琼斯在侧向阵列上发现一种奇怪的声音。计算机说那是岩浆喷出。”
  “可琼斯不同意这种说法。”曼库索不用问就肯定地说。
  “你说对了,舰长先生,我不同意。虽然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是肯定不是岩浆。”
  “你又不相信那个机器了?”
  “舰长,信号算法处理系统多数时候都干得很好,但有时也真是‘克鲁奇’。”琼斯这样说就是搞电子学的人最轻蔑的咒骂。“起码频率都不对头。”
  “那好,你的意见是什么?”
  “说不出,舰长。那不是螺旋桨的声音,也不是我听到过的任何自然产生的声音。除此之外……”琼斯虽然在潜艇上已经工作了三年,但是他仍然对自己居然如此随便地同舰长交谈感到吃惊。“达拉斯”号上的全体人员颇似一个大家底,一个旧时边远地区的那种家庭,因为每个人工作都很卖力。舰长就是父亲;副舰长是一致公认的母亲;其他军官是大孩子,士兵是小孩子。最大的特点是,你如果有话要说,舰长就会听你说。这一点对琼斯非常重要。
  曼库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别松劲。不要让这套昂贵的设备白白浪费了。”
  琼斯咧嘴笑了。有一次,他曾详详细细地告诉舰长他能够把这一套设备改造成一台世界上最高级的立体声收录机。曼库索对他说这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因为这个舱里光声纳设备一项就值两千多万美元。
  “天啊!”初级技师突然在椅子里挺直了身体,大叫起来。“有人在加速前进。”
  琼斯是声纳值班监督员。其他两位监视员也注意到了这个新信号。琼斯把他的耳机开关转到拖曳式阵列的插口,那两位军官为他让路,他随手抓过便条本记下时间,然后调节他的各个控制开关,BQQ-5型是这艘潜艇上最灵敏的声纳设备,但是寻找这个目标并不需要它那样的灵敏度。
  “妈的!”琼斯轻声骂道。
  “是C级。”初级技师说道。
  琼斯摇摇头。“是V级潜艇,肯定是V级。空泡的声音很大。已转向30节的速度;在那里兜圈子,根本不在乎会被发现。方位0-5-0。舰长,这一带的海水条件很好,但是信号却相当微弱。这说明离我们不近。”估计距离是琼斯的拿手好戏。“不近”意味着在10海里以外。他继续调节控制开关。“我看这家伙我们认识,就是那艘螺旋桨上有一个弯曲桨叶的潜艇,听起来好象螺旋桨上缠着一根链条。”
  “接到扬声器上。”曼库索向汤普森说道,他不想打扰操作人员。上尉立刻把信号接到了BC-10型计算机上。
  舱壁上的扬声器音色清晰,功能完善,无论在哪个立体声电器商店里,售价可能都会是四位数以上;同688级潜艇上的其他设备一样,它是用钱能买到的最上乘的东西。琼斯在调节音响控制时,他们听到了推进器产生空泡的啁啾声,弯曲桨叶轻微的刺耳声,以及V级潜艇核反应堆全力运转所发出的低沉的隆隆声。接着,曼库索听到了印刷机发出的声音。
  “V-1级,6号艇。”汤普森宣布说。
  “完全正确,”琼斯点点头。“V级6号艇,方位还是0-5-0。”他把送话器口承插入头戴式受话器。“驾驶室,声纳室报告,发现目标,一艘V级潜艇,方位0-5-0,目标航速约为30节。”
  曼库索探身门外在过道里向总值勤官帕恃?曼尼恩上尉说道:“帕特,射击指挥跟踪组各就各位。”
  “是,舰长。”
  “等等!”琼斯举起一只手。“又发现一艘!”他拧动了几个旋钮。“这是一艘C级。也在兜圈子。位置偏东一些,方位0-7-3,正转向约28节的速度。这家伙我们也相识。没错,C-II级,11号艇。”琼斯移开一只耳朵上的耳机,看着曼库索。“舰长,俄国佬是不是计划今天举行潜艇比赛?”
  “他们可没有告诉我们呀。当然咯,我们这里不是出体育版的,”曼库索轻声地一笑,慢吞吞地摇晃着杯子里的咖啡。他避开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我得到前面去看看。干得不错,伙计们。”
  他往前几步走进了总指挥所,航行值班员照常在自己的岗位上,曼尼恩操舵,另外还有一名副值勤官和七个士兵,一个一等射击控制员正把数据从目标运动分析器输入马克117型火力控制计算机。另一名军官进入控制台,指挥跟踪练习。一切正常。全体值班人员都在尽心操作,都很警觉,但也流露出由于多年的训练和经验带来的那种轻松情绪。其他兵种都模仿东方集团的战术,通常都有自己的部队来进行演习,“敌方”或是盟军部队,或是自己的部队,而海军则让攻击潜艇同货真价实的敌人进行演习,而且经常不断,潜艇兵都在实战环境中切实操作,一丝不苟。
  “瞧,我们有伴了。”曼尼恩说道。
  “还不见得,”查尔斯?古德曼中尉说。“他们始终没有改变方位。”
  “驾驶室,声纳室报告。”是琼斯的声音。曼库索拿起话筒。
  “我是驾驶室,什么事,琼斯?”
  “我们又发现一艘潜艇,先生。A级3号艇,方位0-5-5,正全速航行,发出的噪音就象地震爆发,但是很微弱,先生。”
  “A级3号?老朋友了,‘波利托夫斯基’号,久违了,还有别的情况吗?”
  “有一个猜测,先生。这艘潜艇的声音在颤抖之后停机了,象是在转弯。我估计它向我们驶来了——没有绝对把握。东北方向还有一些杂波,非常混乱,也无法判别。我们还在侦听。”
  “好,干得好,琼斯。继续侦听。”
  “放心,舰长。”
  曼库索微笑着放下电话,瞅着曼尼恩,说道:“你知道,帕特,有时候我还真以为琼斯是个半仙呢。”
  曼尼恩看着古德曼在纸上画出目标的航迹,甩来应证计算机编制的弹道程序。“他真有两下子。但是他总认为我们是为他干活的。”
  “眼下我们正在为他干活。”琼斯是潜艇的眼睛和耳朵,这样的人,曼库索是求之不得的。
  “怎么停手了?”曼库索问古德曼上尉。
  “三个目标始终处在弹道方位上,先生。”这句话可能意味着目标正向“达拉斯”号驶来,也可能指的是俄国人还算不出火力控制方案所需的射程数据,这并不是说哪一方准备开火,而只是这场演习的要求。
  “帕特,我们得留出一点海上机动区域。向东航行10海里。”曼库索不紧不慢地下了命令。这样做有两个理由:第一能够确定一条计算目标射程的基线;第二,在深水区可以获得更好的音响效果,为自己开辟一个远距声纳汇聚点。导航员发出了必要的命令,舰长在研究海图,对战术情况进行评估。
  巴托洛米欧?曼库索的父亲是伊利诺伊州西塞罗的一个理发师,每年秋天都要关上店门到密执安州的上岛猎鹿。巴特总是跟着父亲去打猎,十二岁那年打到了第一只鹿。从此每年都去,直到进了海军学院。后来他从未去打过猎,身为核潜艇上的一名军官,他学到了更有兴趣的狩猎技术。现在,他猎取的对象是人。
  两小时以后,潜艇通信室里的极低频无线电警铃响了。“达拉斯”号同所有核潜艇一样,尾部装有一根长长的导线天线,与设在美国中部的极低频发射器联系。它的频道不同于电视频道数据频带非常窄。电视频道每秒钟发射30帧画幅,每帧包括数千位数据,而极低频无线电发射数据的速度很慢,大约30秒钟发射一个字符。值勤报务员耐着性子等着将信号录到磁带上。录完之后,再用高速把录音播出,记下电文内容,交给拿着密码本等在一旁的通信官。
  这种信号实际上不是一般的密码,而是“一次一密表”的密码。密码本每六个月更换一次,发至每一艘核潜艇。密码由随意排列的错位字母组代替信号的每个字母;每个这样的错位字母组由三个字母组成,与另一个密码本中特定的词和词组相对应。通信官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把电文译出,然后送到总指挥所交给了舰长。
  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致大西洋上各潜艇准备收报可能下达重大的重新部署的命令大规模的意外的红色舰队行动正在进行性质不详下一个极低频指令与潜艇情报交换卫星联系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文森特?加勒里中将是曼库索的顶头上司。这位老将显然在考虑重新改组他的部队,这将是一次非同小河的行动。下一个信号一定是十万火急的,当然也是加密的,将要他们特命,上浮到潜望镜天线的深度接受潜艇情报交换卫星的详细指示,这是一颗专供潜艇使用的地球同步通信卫星。
  战术情况越来越清楚了,但是其战略影响舰长还无法判断。向东移动10海里后,他们已经完全掌握了三个目标以及几分钟以后出现的另一艘A级潜艇的射程数据。第一个目标是V级6号,已在鱼雷射程之内,一枚马克48鱼雷已经瞄准了它,而它的舰长还不可能发现“达拉斯”号就在它的身边。V级6号现在正是他枪口下的一只鹿——可惜现在不是捕措季节。
  尽管“达拉斯”号及其姊妹艇的速度同V级和C级潜艇相当,比体积较小的A级慢10节,但是,它能在几乎无声的情况下以20节的速度航行。这项工程和设计上的胜利,是经过了几十年的艰苦努力才取得的。但是,无声航行只有在同时能够发现目标的前提下才具有实际意义,而声纳设备在潜艇加速航行时往往会失灵。“达拉斯”号上的BQQ-5型声纳设备在航速20节的情况下仅能保持20%的功能。这当然是不能令人满意的。高速行驶的潜艇往往两眼一抹黑,对任何人也不能构成威胁。因此,攻击潜艇的作战方式同战场上的步兵很相似。步兵的战术叫做冲刺——隐蔽,潜艇的战术则叫做速航——漂移。潜艇一旦发现目标,就会快速航行到一个有利的位置,停下来重新确定目标的位置,然后再次全速行驶到射击位置。与此同时,潜艇捕猎的目标也在移动;如果潜艇能在目标前方占据有利位置,那就可以坐等猎物自投罗网。
  潜艇兵不仅要熟练地掌握技术,还要有良好的直觉和艺术家的气质,具备执著追求的自信和职业拳师的勇猛。曼库索正是这样一个全才。他花了15年的时间学习这些本领,当他还是一个低级军官时,就注意观察一代潜艇舰长的成长;在经常举行的圆桌讨论会上他听得非常认真,这些讨论会把潜艇战争说成是一种非常人道的职业,这方面的经验教训就是用这种口头方式传了下来。在岸上,他把全部时间用来进行各种计算机模拟训练,参加讨论会,和同事核对笔记,交换意见。在水面舰只和反潜飞机上。他学到了“敌人”——水面部队——捕猎潜艇的种种办法。
  潜艇兵在生活中只遵循一条简单的格言:世界上只存在两种舰艇——潜艇和目标。“达拉斯”号将要猎取什么呢?曼库索心里没有数,是俄国潜艇吗?如果真是,那么,俄国人象现在这样到处不断乱窜,完成捕猎任务岂不是易如反掌吗!他和“迅确”号刚刚战胜了一批北约组织的反潜战专家,这些人都是本国依靠来维持自己海上通道的人才。他的战舰和舰组人员表现非常出色。无可指责。他手下的琼斯是整个舰队中前十名最优秀的声纳操纵员之一。不管这次要猎取什么,曼库索都已严阵以待,就象狩猎季节开始的第一天那样,一切杂念俱已抛弃,他将要变成一件可怕的武器。
  中央情报局总部
  凌晨4点45分,一辆中央情报局的切维牌轿车离开马里奥特驶向兰利,瑞安靠在后座上时断时续地打着瞌睡。他到美国干什么来着?有20个小时了吧?差不多有了。这段时间里他见过了上司和斯基普,给萨利买了礼物,还查看了他租出的房子。这间房子租给了海军学院的一名教官,看来他照料得不错。本来他可以把它租给别人,收取五倍于现在的租金,但是,他不愿意让不三不四的人住在他的家里,教官是堪萨斯州人,好读《圣经》,是一个不错的管家。
  过去30个小时了吧?他只睡了五个半钟头的觉,大概有30个小时了,他太累了,顾不上看表。这太不公平了!缺少睡眠是会丧失判断力的。但是,对自己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对中将说更是无济于事。
  五分钟后,他来到了格里尔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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