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茜与另外三个姑娘同住一间屋子。那幢宿舍每周只有两天
允许来访,并且只有五点到八点三个小时。来访者需要把他来访
的起止时间都登记上,并且还要交出他们的身份证。更糟的是,
露茜的每个同室都有自己的男朋友(或几个男朋友),所有人都
想利用房间来幽会,这就意味着她们彼此间的争执是常事,在背
后嘀嘀咕咕,记录下任何一个人多占他人的每一分钟。这一切都
这样让人感到别扭,以致我从未有过去那里看望露茜的打算。但
是,我碰巧得知那一个月后三个姑娘都要去一个义务农业大队。
我告诉露茜,我想趁这个机会,到她的房间同她约会。她听了非
但不高兴,反而愁眉苦脸地告诉我,她更希望在室外与我见面。
我告诉她,我渴望能在一个四周无人,完全属于我俩的地方同她
呆上一会儿。我告诉她,我想看看她的生活是一个什么样子。她
无法再拒绝了,至今我还记得,当我得到她的同意时是多么地激
动。
那时我来俄斯特拉发已经快一年了,现在早已习惯了服役,
而当初是那么的难以忍受。当然,它仍然是令人讨厌,使人筋疲
力尽,可我找到了对付它的方法,结识几个朋友,甚至也会很愉
快。对我来说,那个夏天是多彩多姿(树木覆盖着煤灰,但在我
这个矿工的眼里看去,它们却似乎绿叶成荫);然而,事情并不
总是一帆风顺:那个绿叶成荫的夏天却孕育着秋天的一连串不幸
事件。
这一切开始于斯塔纳。他在三月份结婚后的几个月里,对他
老婆在酒吧间里胡作非为渐渐地有所耳闻。他感到非常难过,给
她写的信一封接着一封。她的回信使他平静了一阵,可是不久
(大约在天气转变暖的时候)他的母亲来看望他;那个星期六他
—"!
—
世界文学名著百部
整天都和她待在一起,后来当他回到营房时,脸色苍白,双唇紧
闭。起初,他羞愧得对任何人都没吐露一字,可是第二天他就对
昂扎讲了,接着又说给了别人听,很快我们就都知道了。当斯塔
纳发现我们全都知道了这事,他便越发说得滔滔不绝,像是中了
邪。他老婆始终在外面四处鬼混,他要去她那里扭下她的脖子。
他想让指挥官批准他两天的假期,但指挥官根本不愿意。他走到
哪听到的都是对斯塔纳的抱怨,埋怨他心神不定,脾气暴躁。于
是,斯塔纳只好请求得到二十四小时的假。指挥官动了怜悯之
心,答应了他的请求。打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到他。后来的
事我都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
他一到达布拉格,就抓住了他的老婆(尽管我这么称呼,但
实际上她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姑娘),她厚颜无耻地(也许还是
迫不及待)承认了一切。当他打她时,她予以反抗。于是他掐她
的脖子,把一个瓶子猛掷在她头上,她应声倒地,躺在那里全无
声息。他顿时意识到他的所作所为,惊恐万状地逃掉了。谁知道
是怎么回事,他竟在山里找到一幢空空如野的夏日别墅,于是在
那儿躲了起来,惴惴不安地等着因谋杀罪而被抓起来,然后绞
死。两个月后他被抓住了,审判的罪名不是谋杀而是开小差,原
来他的老婆在他跑掉以后不久就恢复了知觉,这次历险除了头上
起个肿块外就没有什么可以宣示的了。在他服刑期间,她同他离
了婚,嫁给了布拉格的一个著名演员。这个演员的演出我经常去
看,为的是使我想起斯塔纳和他那悲惨的结局。刑满释放以后,
他继续留在那个矿上。他在一次意外事故中丢掉了双腿,截肢造
成了他的死亡。
据说那个女人在那种生活淫荡圈子里是骨干,她不仅使斯塔
纳倒了霉,而且还连带上了我们大家。至少我们是这样看的。当
然,我们无法绝对肯定(像大家所假定的那样)在斯塔纳失踪的
消息与部长委员会事后不久视察我们的营房之间是否存在着必然
—"!
—
玩笑
的联系。不管怎样,我们的指挥官被免了职,一个年轻军官取代
了他(他至多二十五岁)。从他到达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像我认为的那样,他约摸二十五岁。但是事实上他年轻得就
像一个小男孩,因此要使我们对他肃然起敬,对他来说就更为重
要。他在镜子前排练讲话,把它们背诵下来,常常是我们背地里
议论的话题。他是个冷冰冰的人,不喜欢喊叫,总是以非常沉着
的态度,清楚地使我们明白,在他眼里我们都是罪犯。“我知道,
如果亲眼目睹我被绞死,你们全都会很高兴。”这是第一次召集
我们时,年轻指挥官对我们说的话,“但是,倘若这里真有人要
被绞死,那就应该是你们,而不是我。
”
初次的交锋很快就来临了。也许是事情太让人兴奋,给我印
象最深的是画家塞勒尔卷进去的那回。在服役的头一年,塞勒克
画了大量壁画,这些画在前任指挥官统治下享受到了它们应有的
权利。如前所说,塞勒克对胡斯派战士和他们的首领简
·杰士卡
情有独钟,他总要增添一个裸体女人像来使朋友们高兴,在指挥
官面前把她说成是自由或祖国的象征。新来的指挥官很想利用塞
勒克为他效劳,把他召去,要他为那间上政治教育课的教室画点
什么。顺便要让塞勒克把所有的杰士卡们都抛在脑后,“把注意
力更多地放在当前,要在红军以及它与我们工人阶级的聪明上多
下功夫,表现红军在一九四八年二月社会主义胜利中的作用。
”
“是,长官!”塞勒克说,随即开始工作。他一连几个下午都趴在
地板上忙他的画,然后将许多张大纸都沿着墙钉了上去。当我们
第一次看见他的大作时(足有五英尺高,二十五英尺长),大家
全站在那里惊呆了。画的中央站着一位精神抖擞,穿着暖和,肩
扛冲锋枪的苏联士兵,一顶粗毛皮帽子往下拉到耳朵上,周围簇
拥着八九个裸体女人。身旁站着的两个女人正色迷迷地抬头盯着
他。他的手臂一边搂着一个,正在洋洋得意地大笑。其他女人搔
首弄姿地望着他,将双臂伸向他,或是仅仅站在那里(有一个是
—"!
—
世界文学名著百部
躺着的),卖弄她们漂亮的身材。
塞勒克占据了画前面的位置(我们在等待政治教官到来,每
个人都有自己固定位置),把他的画讲给我们听。瞧这儿,在我
们中士右边的是艾娜,我的第一个女人。当她是一位军官的妻子
时,我只有十六岁,所以我相信她站在中士旁不会感到不自在。
我是以她当时的模样画的。你们不用怀疑从那以后她已经人老珠
黄了。可那时她还非常丰满,特别是这里(他用手指作为教鞭)
大腿周围。由于她更具有吸引力的是她的臀部,我在这里又画了
一个她的形象(他走到画的一个边缘,指着一个女人,她的光屁
股好像快要退到房间里)。我也许把她神圣的臀部画得夸张了一
些,但这难道不是我们所喜欢的吗?不管怎样,那时我确实是年
幼无知,搞不清她总是要我给她屁股点“爱的轻拍”的用意。一
天,她感到厌倦了,便说,我的意思不是那样。来呀,把小妇人
的裙子往上拉,于是我不得不把她的裙子拉下去,把她的内裤拉
下来,可我仍然一如往常那样拍打她,她大发脾气了,开始叫起
来,打我呀,你这流鼻涕的小家伙,你!用力地打我呀!瞧,当
时我真是傻透了。不过毕竟怎样,这一位(他指着中士左边的姑
娘),她叫娜佳,我认识她时已经经验丰富得很了,她有一对小
乳房(他指着它们),两条长腿(他指着它们),漂亮的脸蛋(他
也指了指它们),我们在同一年级,她为我们人体写生班当模特
儿。我对她了如指掌。我们都很熟悉她,全班所有的人。她常常
站在教室中间,而我们便根据她的身体来研究人体,但任何人都
没用手碰过她。她母亲总是等候在一旁,一下课她就被赶紧带
走,因此她可以展示自己而无须担心任何后果。而这一位(他指
着一位在一个具有传统风格的沙发上躺着的一个慵懒的女人),
这一位本来就是一个娼妇,请靠近一点(我们照办了),看一看
在那肚皮上的那个小伤疤,据说那是一个与她关系暧昧的好妒忌
的女人用烟头烫的。是的,先生们,她两种方式都喜欢,顺便提
—"!
—
玩笑
一句,她有一个箱子,你想装的任何东西都能塞进去,这是一架
名副其实的手风琴。啊,她把我们所有人都能装下,更不用说我
们的老婆、儿女和全体家人了。
当塞勒克正讲到兴头上时,政治教员把他打断了。于是我们
不得不回到座位上,政治教员对塞勒克在老指挥官时期的壁画就
已见怪不怪了,因此他对他的画甚至瞧都不瞧一眼,开始把一本
旨在阐明社会主义军队与资本主义军队的区别的小册子大声地读
给大家听。正当塞勒克那番讲解在我们头脑里逐渐淡化,我们开
始陶醉各自的幻想中时,娃娃指挥官走了进来,我们都噌地站了
起来。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监督政治教员的讲课的,可是他还没
顾得上示意我们坐下,就被墙上画的东西惊呆了。他把政治教员
的课打断了,取而代之的是冲着塞勒克大吼大叫起来,这是什么
意思?塞勒克走出队伍,来到面前,开始慷慨激昂地演说:红军
在我们国家进行的这场战斗中重要性在画中得以形象的表现。我
们的红军在这里(他指着那中士),红军的身旁(他指着那位军
官的妻子)是工人阶级和(他指着他的校友)革命的二月。瞧,
这些(他依次指着其他女人)代表着自由,胜利和平等,这里
(他指着那位展示臀部的军官的妻子)是为了说明资产阶级正走
下历史舞台。
塞勒克刚一说完,指挥官就宣布红军在这幅画里受到了侮
辱,要求立刻把它抹掉。他告诉塞勒克,一切后果都要由他负
责。为什么?我低声问。指挥官听见了,于是问我是不是有相反
意见。我说,我喜欢这幅壁画。指挥官说,他并不感到意外,在
手淫者看来这幅画当然很完美。我提醒他,用裸体雕刻代表自由
正是米瑟贝克的所为,阿莱斯的名画《伊泽拉河》画的也是三个
裸体,用裸体比喻事物是古往今来的画家们惯用的手法。
娃娃指挥官狡猾而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再次强调那幅
壁画必须取下来。也许是我们设法使他失去了警惕,因为塞勒克
—"!
—
世界文学名著百部
没有受到惩罚,至少这次没有。但塞勒克和我确实引起了他的反
感,不久我们俩就先后受到惩戒性的看管。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一天我们用镐和铁锹在一个偏僻的营
区劳动。因为是一个睡眼惺忪,戒备松懈的下士看管我们,所以
大部分时间我们却倚着铁锹聊天,没有注意到娃娃指挥官正在远
处监视我们。当他下命令说:“士兵扬,立即到这里来!”我们才
察觉他的存在。我以精神饱满的姿态拿起铁锹走到他跟前,立正
站好。“这就是你对工作的态度吗?”他问。至于我当时回答些什
么我都已记不清了,可我知道我还算有礼貌,因为我无意使自己
在军营里的生活过得更困窘,或者无须去冒犯一个能完全摆布我
的人。可是,听到我那清白无辜,甚至声音细弱的回答后,他的
目光更严厉了。他走上前,抓住我的胳膊,用地道娴熟的柔道绝
技给我来了一个大背胯,然后在我身边蹲下来,把我压在地上
(由于我还没有回过神来,所以我根本没打算自卫)。“还想再来
一回吗?”他大声问,以便使每个人都听得见。我告诉他不想试
了。他命令我站起来立正,然后对集合完闭的连队宣布:“我要
关士兵扬两天禁闭。原因不在于他违抗命令,这个大家都看在眼
里,我已用我的手处理了。不,我关他禁闭的原因是他贻工。下
回这样的结果也可能落到你们其他人的头上。”说完他转过身,
潇洒地大步走掉了。
当时我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因使事物过于扎眼而不能
给人慰藉。当时我在他身上看见的只是一个满怀报复,阴险奸诈
的混蛋;现在我把他看成是一个在扮演一个角色的年轻人。年轻
人情不自禁要表演:因为他们还如此稚嫩却挤进了一个成熟的世
界,所以不得已扮演成熟。因此,只要对他们有吸引力,非常时
髦,合他们心意的人,他们都会以此为榜样、标准—
——极力扮演
得像他一样。
就这位娃娃军官而言,他还不成熟,也缺乏经验,但他却突
—"!
—
玩笑
然发现自己成了一群他无法理解的士兵的头儿。如果这个局面他
能处理,那仅仅是因为他耳闻目睹的大量东西为他提供了一个现
成的面具,低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英雄,具有心如铁石的硬
汉子,能够打败一帮家伙,靠机智而不是靠言语生存的男人,由
于对自我拳头的信心使他从整体上相信自己是男人。孩子般的外
表使他愈加不顾一切地扮演铁人的角色,他的表演也就愈是做
作。
毫无疑问,就青少年的角色扮演来说我遇到的已不是第一次
了。在审讯明信片事件的时候,我刚满二十岁,我的审讯者们与
我年龄相仿。他们一样也是用他们认为最合适的面具,冷酷无情
的、禁欲的革命者的面具,来把他们童孩面目掩盖起来。玛格塔
怎么样?某部
!级电影里的女救难者不正是她模仿的原型吗?
泽门尼克不正是突然被一种感伤的道德所攫住了吗?那不也是一
个面具吗?而我自己呢?我不也是在几个面具之间周旋,直到被
绊倒,失去了平衡吗?
青春就像一个可怕的舞台,穿着高统靴和化装服的孩子们在
上面登踩,他们把自己背熟的话在台上说出来,而这些话他们只
是狂热地相信却对它的含义只是模糊地了解。历史也是一个可怕
的东西:它经常为青春提供一个游乐场—
——年轻的尼鲁,年轻拿
破仑,一大群狂热的孩子,他们装扮起来的激情和幼稚的姿态会
突然真的,变成真实地灾难。
当这一切在我脑海里回荡时,我的一系列评价都出了差错,
我对青春产生了一种刻骨仇恨,同时一种自相矛盾的宽容也掺杂
于其中,我突然之间把他们的罪恶仅仅看成是躁动不安地期待长
大的一种表现。
在我回忆所有那些期待着长大的孩子时,我禁不住想起了亚
历克谢。他也需要扮演一个大角色,一个他的理智和经验都担当
不了的角色。同那位指挥官一样,他也显得比他的岁数年轻,尽
—#"
—
世界文学名著百部
管他没有那位指挥官的魅力:他身材瘦小,厚厚镜片后面是他那
向外窥探的近视眼,满脸黑头粉刺(一种可能是青春期的永恒献
礼)。他曾在步兵军官预备学校服役,可是突然被调到我们这里。
原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那些臭名昭著的公开审讯就要开始,
每天,在全国各地的党支部,法庭和警察分局,属于被告的所有
信心,荣誉和自由都在人们的举手同意中被剥夺。亚历克谢是一
位新近被捕的共产党高级官员的儿子。
突然有一天他就冒了出来,分到斯塔纳的空床铺。他对我们
态度冷漠,一如当初我对我的新伙伴表现得那样,当得知他是一
名党员时(他的党籍还保留着),其余的人当他的面说话就开始
小心了。
一得知我当初是一名党员,就跟我攀谈起来。他告诉我,无
论发生什么,他都决心经受住来自生活的最艰难的挑战,绝不背
叛党。然后他把他写的诗念给我听(他的第一首诗),这首诗是
他得知要调到我们团来时写的。其中几行这样写道:
同志们,随你们高兴干什么,
把我在泥浆里拖,还朝我啐唾沫。
可是同志们,尽管粘着泥浆和唾液,
我还是将坚定不移地站在你们的行列。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和我一年前想的一样。但是随着时光推
移,我已不再为此痛苦。露茜,我的向导,把我引回到日常生活
的世界,亚历克谢及其同类备受折磨的那个领域已不属于我。
当那位娃娃指挥官正在忙于营造他的全新统治之际,获得一
次休假却是我最关心的。露茜的同屋已经离开到乡下干活去了,
我已在营房呆了一个月而没有被批准外出。指挥官已经详细记下
了我的面孔和名字,在部队里士兵碰倒的最不幸的事莫过于此。
他通过任何一个机会使我明白我生活中的每一小时都得取决于他
的喜好。至于我的休假,现状不是很理想。从一开始他就宣布,
—"!
—
玩笑
休假只给那些在星期天自愿加班的人,于是我们大家都在星期天
加班。但如果生活是这样就太惨了,整月都在矿上干活,时刻都
呆在那里,即使谁得到了星期六的休假,清晨两点钟一步一晃地
回来,第二天他又必须拖着疲倦不堪的身子去干活,很长时间看
上去都像一个梦游者。
在星期天我和众人一起加班,尽管这样做并不一定能保证得
到一次休假。很可能因为床铺没有被铺好或其他类似的违规而把
星期天的加班功绩一笔勾销。但是(至少有时候),权力非但以
恶意的形式而且还以仁慈的形式来显示它的霸道意志。娃娃指挥
官在对我的几周恶意表现之后,他的自负准是得到了满足。他可
以将他仁慈的一面展示给我,于是在最后的时刻,露茜的同屋要
回来的前两天,我的休假终于被批准了。
坐在桌旁的那位老女人把我到达的时间记了下来,并告诉我
上四楼,当我来到漫长的过道尽头,举手敲门时,我全身都激动
不已。门开了,映入我眼帘的不是露茜,因为她躲在了门后,而
是房间本身。乍一看,集体卧室与它一点都不相称。我好像步入
了某座圣殿:一束鲜亮的金色大丽花摆在桌子上,窗户两侧是两
棵很大的橡胶植物,这里的一切(花瓶、床、地板、甚至画片)
都用绿色的小树枝结成花彩(我立刻就认出是芦笋蕨类植物),
仿佛盼望着一匹驴子驮着耶稣基督走进来。
我把露茜搂在怀里(她还在门后躲着)亲吻她。她穿我们去
商店那天我送给她的黑色睡衣和高跟鞋。她身着黑衣驻足在那,
在一片为节日装饰的青枝绿叶的掩映下,看起来恰似一名女祭
司。
我们将背后的门关上,直到这时我才看清房间的本来模样,
看到四张铁床,四个带着缺口的床头柜,一张桌子,以及青枝绿
叶下的三把椅子。但是,在露茜开门的一刹那间我所产生的喜悦
是没有什么可消减的。不仅是因为在一个月里我第一次有了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