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世界文学名著百部
自己的几小时,而且还因为在一年中我第一次在一个小房间里,
我深深地陶醉于房间的舒适。
每当我与露茜一起去散步,营房和我在那里的命运总是受到
来自营房的束缚。豆古永存的空气流就像一根无形锁链把我绑在
营房的大门和那上面为人民服务的题词上。我认为我可以停止
“为人民服务”的地方几乎无处不在。整整一年我是第一次踏进
一个私人的小房间。
而突然之间我站在了一个全新的环境里,我有三个小时的绝
对自由属于我。我可以无所顾忌地(违反所有的军纪)脱掉帽子
和皮带,脱掉衬衣、裤子、靴子,脱掉一切,只要我愿意,在它
们上面跳上跳下也无所谓。我可以随心所欲,无须不用担心被人
监视。这房间除以上那些以外还挺舒适暖和,像酒一般滚烫的温
暖和自由涌上我的脑际。我用手搂着露茜,吻她,把她带到床
边。床上的小树枝(一床廉价的灰色毯子另外铺在上面)使我深
为感动。它们只能被我诠释为婚姻的象征,我既惊讶又感动地想
到,一种旧远而又为人尊敬的民俗被露茜以她那纯真复活了,她
希望用一切应有的仪式向她的童贞告别。
好一会儿我才明白,尽管露茜对我的吻及拥抱予以了回报,
但她却在犹豫。虽然她的嘴唇热烈地吻着我,却又一直紧闭着。
她的整个身子虽然紧紧贴我,但当我把手滑到她的裙子下面抚摸
她那温暖的大腿时,她又起身避开了。我开始明白了,我那随心
所欲、不顾一切的欲望并没有获得相应的回应,我记得那个时刻
(我进入房间后还不到五分钟)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们相挨着坐下(可怜的小树枝在屁股底下被压坏了),开
始交谈起来。几分钟后(谈话进行得很不顺利)我又试看去拥抱
她,可是她开始抵抗。我们就这样扭斗在一起,爱情的扭斗和我
们现在的情形完全是两回事,它会把我们爱的关系变成某种很不
光彩的东西,露茜正在进行一场真正的战斗,一场猛烈的,近似
—"!
—
玩笑
于拼命的战斗。我除了退却别无选择。
我试图用话来说服她,于是一刻不停地说起来。我记得当时
我告诉她,我爱她,爱情意味着互相给予,毫无保留。当然,我
所说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观点(我的目的也并非特别新颖);但
是,即使我的论证听起来很平庸,它也是无可辩驳的。露茜也没
有打算反驳,而是静静地以沉默面对,要不就说:
“请不要,
不,”或者“现在不,今天不..”并且试图(无能得令人感动)
改变话题。
我采取了新的战术: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是那种为了取笑男
人而引诱他的女人吧,你不会那样冷酷和狠毒吧..我又一次去
搂抱她,一次短暂而又令人丧气的搏斗之后我又一次感到了搏斗
的丑恶。
突然,意识到了她这样不顾一切抵抗的原因是什么了,我的
上帝,我刚才干嘛没想到这点?她不过是一个对爱感到惊恐的孩
子,一个害怕未知事物的受惊的处女。我决定将我的迫不及待掩
盖起来———她肯定是被它吓坏了——
——变得更温柔一点、钟情一
点,使爱的行为表现为一种我俩彼此都熟悉发展过程中的温柔
的,专一的抚摸。我不再强求,并且开始爱抚。我吻她(似乎吻
了一世纪),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虚伪地,狡诈地),尽可能不
引她注意地使她成斜卧姿势。最终我达到了目的。我抚摸她的胸
部(对此她从不反抗)。我告诉她,我将温柔体贴地对她整个身
子,因为她就等于她的身子,我将温柔体贴地对整个的她。我甚
至设法把她的裙子往上拉了一点,然后开始吻她膝盖上方五寸,
接着是八九寸的地方。我没能再进一步。当我试图把头移到她的
大腿之间时,她惊恐地挣脱我,从床上跳下来。一种我从未见过
的痉挛的表情写在了她的脸上。
露茜,露茜,是太亮而使你感到害羞吗?你希望在黑暗中
吗?她就像抓住救生衣一样抓住我的问话。是的,她因为太亮而
—!!
—
世界文学名著百部
感到害臊。我走到窗户跟前,打算把窗帘拉上,可是露茜叫起
来:“不,不要这样!别把它拉上!
”“为什么?”我问。“因为我
害怕。”她说。“你害怕光线还是黑暗?”她没有回答,反而啜泣
起来。
我对她的反抗产生不了一点怜悯。在我看来,她的行为是不
明智的,既过分又不公平。我感到痛苦,无法理解。我问她是不
是因为自己是处女,很怕痛才这样反抗的。对我的每一个问题她
都顺从地点头,指望她能从某个问题中爱的全部含义。“你希望
自己属于我,难道不是这样吗?”是的,她渴望,她说。我再次
楼她,而她再次反抗。我尽了最大努力才压住自己的怒火。“你
干嘛老是反抗我?
”“下一次,”她说,“我愿意,我想要,但改日
吧,在另外的时间,不要在今天。
”“今天怎么不行?
”“不要在今
天。”她回答。“可这是什么原故呢?
”“请不要在今天。”她回答。
“那么在什么时候呢?你应该清楚这是我们最后单独在一起的机
会。明天你的同屋就要回来了。我们还能在什么地方单独在一起
呢?
”“你会找到一个地方的。”她说。“好吧,”我说,“我会找一
个地方。但我们俩要一道去。那地方可不像房间舒适。”“没关
系。”她说,“没关系。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可以。
”“那么好吧,可
是答应我,到了那里我要你做我的妻子,答应我,你不会进行反
抗。
”“好吧。”她说。“答应了?
”“是的。
”
这个允诺是我从露茜那里得到的惟一的东西。它虽然不能令
人同意,但毕竟要比一无所有强。我尽量保持平和,把剩下的时
间用来谈话。我该走了,我抖掉军服上的芦笋蕨类植物,拍了拍
露茜的脸,告诉她我除下次约会将什么都不想(我说的是实话)。
没过多久,在细雨霏霏的一天,我们从矿井返回营房,步履
蹒跚地走过一条满是水洼的路。泥溅得我们到处都是,浑身湿
透,渴望能休息一下,即使是一个星期天的休息在我们中大多数
人迈一个月以来都是罕见的。可是刚一吃完饭,那位娃娃指挥官
—"!
—
玩笑
就把我们叫出去,宣布说,下午营房检查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些
违反规章的事。然后他把我们交给军士们,作为对我们的惩罚,
让他们额外训练我们两个小时。
由于缺少武器,操练和格斗练习就特别显得毫无意义,将我
们的时间的价值贬得一文不值是它们的惟一目的。记得在这位娃
娃指挥官的统治时期,有一次我们用了整个下午把笨重的木板从
营区的一头拖到另一头,第二天下午它们又被我们拖回原处,就
这样反复折腾了十来天。然而,一天的矿井做业后,我们在营区
干的一切活儿都和拖本板差不多。这一次不同于拖木板的是我们
反复拖来拖去的是我们的身躯。我们使身躯向后转,向右转,我
们把它们摔在地上,又把它们抬起来,我们带着它们东奔西跑,
拖着它们穿过泥泞。三小时后,娃娃指挥官露面了,命令军士们
把我们带去进行体育锻炼。
一块田野掩藏在营房后面,可以用来踢足球、战斗演习等。
军士们决定让我们展开一场接力赛。我们连由九个班组成,每班
十个人,因此我们以十人为一组,组成了九队。即使把我们累得
趴下,军士们也无须感到内疚。但因为他们的年龄大都介于十八
至二十岁之间,所以禁不住一有机会就要炫耀,他们决定和我们
进行对抗,并且组成了自己的队。
他们花了半天时间才让我们搞清他们的意图。即头十个人从
田野的一边全速跑到另一边,那里将相应有十个人等着,接着这
批人又全速跑回上一批人起跑处,这时候又有另外十个人等着他
们,等等。然后他们不厌其烦地点出我们,把我们安排到田野的
两头。
又是矿井里干活,又是操练,我们已疲惫不堪,一想到还得
赛跑就气得要死。于是我有了一个简单的主意:干嘛不一招定输
赢呢?我把计划告诉了一两个朋友,它立刻就传了开去。随着这
计划推广,阵阵窃笑不时从累得死去活来的十兵中传出。
—"!
—
世界文学名著百部
最后我们站到各自位置,准备赛跑,这种赛跑在我们看来自
始至终都是令人发笑的:虽然我们不能脱掉军装和笨重的靴子赛
跑,我们还是必须跪在起跑线上;虽然我们传递接力棒的方式很
不正规(接棒的人面对赛跑者),我们还是有真正的接力棒来交
接和发出起跑信号的真正的手枪。在第十队列中的那位下士(军
士们的第一位赛跑者)以惊人的高速射了出去,而我们(我在第
一棒)却慢慢地直起身,以缓慢的步伐起跑,跑了二十码后,要
不是我们强忍着否则一定会大笑起来:下士已经到跑到田野的另
一头,我们却整齐地跑在后面,尽做出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不
久,我们听到来自田野两头的士兵的喊声:“加油!加油!加
油!”半途上我们遇到了军士队的第二棒,他飞奔向起点。当我
们终于到达田野的另一头,递出接力棒时,第三名军士已经接过
接力棒冲了出去,正准备将我们落下一圈。
如今返回头看那场比赛,把它看做是黑色徽章的最生动的一
次反抗。伙伴们各显其能,奇招百出:昂扎简直是一瘸一拐地前
进,我们拼命为他加油,他以领先别人两步地优势而获得了英雄
般的胜利,大家以雷鸣般的掌声对他表示祝贺;吉卜赛人马特洛
斯在地上摔了八九次;塞勒克每跑一步都用膝盖碰他的下巴(这
样做肯定比正常的全速跑还要累人得多);大家都支持我们。彼
得里奇,这位循规蹈矩(也很顺从的)和平宣言起草者让我们感
到很满意,他不失尊严地以别人同样二倍速度小步朝前跑;讨厌
的巴威尔
·佩克尼也没有辜负我们;年长的安布罗兹双手背在后
面,直挺挺地跑;红发皮特兰一边跑,一边发出尖利的叫声;瓦
尔加,这位匈牙利人一直高喊着“乌啦”!—
——没有任何人破坏
这个精彩的小游戏,它使我们笑得前仰后合。
这时,我们望见娃娃指挥官从营房向这边走来。一位下士也
看见了他,跑过去向他汇报。在听完汇报后,他亲自走到赛场边
观看比赛。军士们(他们的最后一棒早已跑回来了)开始变得不
—"!
—
玩笑
安起来,对我们叫道:“加油!加油!加油!”可是他们的声音完
全被我们的欢呼声盖过了。军士们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下面的比
赛。他们来来回回交换意见,拿眼睛望着指挥官,可是指挥官看
都不看他们一眼。他正在盯着比赛,眼里射出冰冷的目光。
比赛终于到了最后一棒。碰巧亚历克谢也在里面,我很想看
看他会怎样表现。不出所料,他想破坏我们的兴致。他全力以赴
跑在前二十米就领先了五米。但接着某种奇特的事发生了:他的
速度降了下来,已经逐渐和别人接近。一刹那间我意识到,无论
亚历克谢怎么想破坏大家的情绪,他已经无能为力了。他病得很
厉害,力不从心,两天以后他们就将不得不让他从矿井里的重活
调走。在我看来,在整个闹剧中正是这一点是最精彩的。瞧,他
跑来了,尽管他竭尽全力,但与落在他后面五步远,以同样速度
慵懒地跑着的伙伴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军士们和指挥官一定不会
怀疑亚历克谢的轻快起跑与昂扎的佯瘸,马特洛斯的摔跤,以及
我们的欢呼一样,都是这场闹剧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亚历克
谢和他身后的人的拳头一样紧紧握着,他们完全像亚历克谢一样
在卖力和喘气。差别在于,亚历克谢的痛是真的,为了克服疼痛
而从他脸上流下的是真正的汗水,跑到田野的一半,亚历克谢的
步子更加慢了,几个假扮的赛跑者逐渐赶上了他。离终点线三十
米处,他干脆停止跑了,很难地到终点,一只手使劲按在腹股沟
左侧。
指挥官命令我们集合。想知道我们跑得那么慢的原因。“我
们累了,首长同志。”只要觉得累的人他都要求举手。我们举起
了手。我朝亚历克谢望去(他站在我前面的一排),他是惟一使
手保持原状的人。指挥官忽略了他,于是说:“我明白了,你们
所有人。
”“不,首长同志。
”“谁没有累?
”“还行。”亚历克谢说。
“你不累?”指挥官盯着他问,“我能知道其中的奥妙吗?
”“因为
我是一名共产党员。”亚历克谢回答。一阵嘀咕和讥笑从队列中
—"!
—
世界文学名著百部
发出。“你是最后一个冲刺的人吗?”指挥官问。“是我。”亚历克
谢说,“可是你还很好。”指挥官说:“是的。”亚历克谢回答。
“既然你不累,那么你是在故意破坏这场比赛。对于阴谋破坏比
赛要关你两周禁闭。其余的人因为累了,所以可以原谅。但是,
由于你们在井下的工作效率过低,你们必须在假日拼命干。考虑
到你们的健康。所有人下两个月的休假被取消了。
”
亚里克谢在被关禁闭之下同我谈了回话,他指责我不配做一
名党员,并用严厉的目光盯着我问,我对社会主义到底是什么态
度。我回答说的是拥护社会主义,但是在这里,在兵营,两者完
全一致,因为这里的界线划分是另有标准的,惟一有效的界线是
看你属于对自我命运丧失支配权的人还是属于随心所欲处置剥夺
掉了的他人权利的人。但是,亚历克谢反对我的观点,他坚持认
为社会主义与反动派之间的界线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是反对社
会主义的敌人。我问他,娃娃指挥官使亚历克谢在禁闭室呆两
周,对待所有人就像有意要使他们都成为社会主义的对手,以此
来捍卫社会主义而反对它的敌人,他如何看待这一点。亚历克谢
承认,他也不喜欢指挥官。然而当我指出,如果我们这存在着一
条社会主义和反动派的界线,那么他就应该和指挥官是一伙时,
他粗暴地回答说,他正是属于那一边。“我父亲被捕是因为间谍
的罪名。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怎样能使党信任?党对我的怀
疑是理所当然的。
”
我和昂扎在几天后也谈了一回。话题却截然不同:我对我们
两个月不放一次假心怀不满(心里想着露茜)。“别发愁,卢德维
克老兄,”他说,“我们会有更多的机会。
”
我们的凝聚力因对接力赛的破坏而骤然加强了。一个小型委
员会被昂扎组织起来探讨各种不请假外出的可能性。在四十八小
时内,一切便都准备停当:设立了一笔行贿基金,将我们营房里
的两名军士收编了过来,我们把栅栏最关键处的几股铁丝悄悄剪
—"!
—
玩笑
断,那地方在医务室附近,离村庄的头几幢小屋只有十五步。一
位我们在矿井里认识的矿工住在最近的那幢小屋里。伙伴们轻而
易举地说服了他离家时不锁上大门。士兵只需偷偷地到达营房栅
栏,从下面爬过去,以最快速度过那十五步路就到了那幢小屋的
大门口,一旦进入屋子,他就没有任何危险了。要想走到大街
上,他只需穿过屋子即可。
虽然这个路线较稳妥,可我们还是谨慎地使用它。要是太多
的人同时涌出军营,人们会立刻发现他们的外出。因此,昂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