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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的哲学思想及体系

_11 尼采(德)
  在城门边,掘坟穴的工人遇见了他:他们用火把照照他的面部,认出他是查拉斯图拉,而刻薄地讥讪他。"查拉斯图拉背负着这死狗:了不得,查拉斯图拉又变为掘坟者了!我们的手太干净,不值得去埋葬这匹兽。查拉斯图拉想偷魔鬼的食物吗?去罢,祝你用餐时好福气罢!只要魔鬼不是一个比你高明的偷儿就好了!他也许两个一起都偷了,吃了!"他们并头笑着。
  查拉斯图拉不回答什么,向前迈步着。他沿着森林与泥地走了两个小时,听到许多饿狼之呻嚎;忽然,他也觉得饥饿起来。他便停在一个四无邻居而内有灯光的屋子前。
  "饥像饿强盗似地追着了我,"查拉斯图拉说,"在森林与泥地间,深夜中,饥饿抓住了我。
  我的饥饿有些奇怪的恶习。常常餐时刚过,它来了,今日它却整天不曾来:它曾在什么地方逗留着呢?"
  查拉斯图拉敲敲那屋子的大门。一个老者拿着一盏灯出来,他问:"谁到我这里来,谁到我恶睡里来了呢?"
  "一个活人与一个死者。"查拉斯图拉说,"给我一点饮食罢;我昼间忘却了这件事。智慧说:飨饿者的人,同时也安慰自己的灵魂。"
  老者进去,立刻拿了面包与酒出来,给查拉斯图拉。"这是一个对于饿者很不利的地方,"他说,"所以我便住在这里,人与兽都来找我这孤独者。但是,请你的同伴也喝点吃点罢;他比你还疲倦些呢。"查拉斯图拉说:"我的同伴死了;我不容易劝他做这件事。"
  "这于我毫无关系;"老者埋怨地说,"谁敲我的门,就得接受我给他的食物。吃罢,祝你们前路平安!"——
  接着,查拉斯图拉信任着星光与路又走了两小时之久:他有夜行的习惯,并且喜欢正视陲着的一切。当东方刚发白时,查拉斯图已在一个前无去路的深邃的森林里。于是他把尸体放在一个和他等高的空树里,——因为他想使饿狼无法找到它,——自己便躺在地下的苔上。他立刻熟睡了,肉体虽倦,灵魂却是平静的。
  九
  查拉斯图拉睡得很久;不但黎明,连早晨也从他脸上溜过了。最后,他睁开眼睛来,向寂静的森林投了惊诧的一瞥,又惊诧地看看自己。接着他迅速地站起来,像一个忽然发现陆地的水手;他叫出一声快乐的呼喊: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新的真理。他向自己的心说:
  "一线光明在我心里破晓了;我需要同伴,活的同
  伴,——而不是任我负到无论什么地方的同伴或尸体。
  我需要活的同伴,他们跟随我,因为他们愿意跟随自己,——无论我往什么地方。
  一线光明在我心里破晓了:查拉斯图拉不应当向群众说话,而应当向同伴说话!查拉斯图拉不应当做羊群之牧人或牧犬!
  从羊群里诱夺去许多小羊,我是为这个来到的。群众和羊群会因我而激怒起来:查拉斯图拉愿意被牧者们视为强盗。
  我称他们为牧者,但是他们自称为善良正直者。我称他们为牧者,他们自称为正宗信仰的信徒。
  请看那些善良者正直者罢!谁是他们最恨的呢?他们最恨破坏他们的价值表的人,破坏者,法律的破坏者:——但是这人正是创造者。
  请看各种信仰的信徒罢!谁是他们最恨的呢?他们最恨破坏他们的价值表的人,破坏者,法律的破坏者:——但是这人正是创造者。
  创造者所寻找的是同伴们,而不是死尸,也不是羊群或信徒。创造者所寻找的是共同创造者。他们把新的价值写在新的表上。
  创造者所寻找的是同伴们和共同收获者:他认为一切都成熟了,等待着收获。但是他缺乏百把镰刀:所以他愤怒地扯拔着穗实。
  创造者所寻找的是同伴们和善于磨锐镰刀的人。他们将被称为破坏者与善恶之轻蔑者。但从事收获而庆祝丰收的,会是他们。
  查拉斯图拉所寻找的是共同创造者,查拉斯图拉所寻找的是共同收获者和共同庆祝丰收者:羊群牧者与尸体,于他有何用处!
  但是你,我的第一个同伴呀,在和平中安息了罢!我已经小心地把你埋在这空树里;我已经把你密藏着,不致为饿狼所侵害了。
  但是,我得离开你,时候已经到了。在两个黎明之间,我得到一个新真理的诏示。
  我不应当是牧人或是掘墓者。我决不再向群众说话;同时这是最末一次,我向一个死者说话。
  我要加入创造者之群去,加入那些收获者庆祝丰收者之群去;我将给他们指出彩虹与超人之梯。
  我将唱歌给独居者和双居者倾听;谁还有耳朵听不曾听过的东西,我将使他的心充满着我的祝福。
  我向着我的目的前进,我遵循着我的路途;我越过踌躇者与落后者。我的前进将是他们的没落。"
  十
  查拉斯图拉向自己的心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太阳已经正午了。忽然他向上投掷诘问的一瞥,因为他听到天空中有尖锐的鸟叫。看呵!一个鹰浮在天空中画大圈儿,悬挂着一条蛇,不像一个俘获而像一个朋友:因为这蛇绕在它的颈上。
  "这是我的鹰与蛇了!"查拉斯图拉说,而满心欢喜起来。
  "太阳下最高傲的动物呵,太阳下最聪明的动物呵,——
  它们为侦察而来的。
  它们想知道查拉斯图拉是否还生存着。真的,我现在算是生存着吗?
  在人群里,我遇到的危险比兽群里还多些;查拉斯图拉走着危险的路途。让我的鹰与蛇指点我罢!"
  查拉斯图拉说完了,记起森林里圣哲的劝告。于是他叹息着向自己的心说:
  "我希望我更聪明些!让我从心的深处再聪明些,像蛇一样罢!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祷求我的高傲陪伴我的智慧!
  如果将来智慧竟舍弃了我:——唉!它是喜欢逃遁
  的!——至少我的高傲还可以和我的疯狂继续同飞罢!"——
  ——查拉斯图拉之下山如是开始。三种变形
  我告诉你们精神的三种变形:精神如何变成骆驼,骆驼如何变成狮子,最后狮子如何变成小孩。
  许多重负是给精神,给强壮忍耐而中心崇敬的精神担载的:精神之大力要求重的和最重的负担。
  "什么是重的?"能担载的精神如是问;它便骆驼似地跪下,承取一个真正的重负。
  "英雄们,什么最重的?"能担载的精神如是问,"说罢!
  让我载着,让我的大力畅快畅快罢。"
  自卑以损伤高傲;显露疯狂以讥讪智慧:这个是不是呢?
  正当自己的主张庆祝胜利时,而抛弃了这主张;爬上高山去挑拨诱惑者:或是这个罢?
  以知识之果与草自养,为着真理而使灵魂受饿:或是这罢?
  患病而拒绝安慰者,交给永不会了解你的愿望之聋聩:或是这个罢?
  只要那是真理之水,不顾污秽地跃入,而不嫌恶冰冷的和发热的蛙:或是这个罢?
  亲善我们的轻蔑者,伸手给想使我们惊怕的妖怪:或是这个罢?
  这一切重负,勇敢的精神都担载在身上,忙着向它的沙漠去,象负重的骆驼忙着向沙漠去一样。
  但是,在最寂寥的沙漠中,完成了第二变形:在这里,精神变成狮子;他想征服自由而主宰他自己的沙漠。
  在这里,他寻找他最后的主人:他要成为这主人这最后的上帝之仇敌;他要与巨龙争胜。
  谁是那精神不愿称为主人与上帝的巨龙呢?"你应"是它的名字。但是狮子之精神说,"我要。"
  "你应"躺在路上,侦候着狮子之精神;它是一个放射着金光的甲兽,每个鳞上有"你应"的金字!
  千年来的价值在这些鳞上放光。这最有权力的龙如是说:
  "万物之一切价值——它们在我身上闪耀。
  一切价值都已创造。而一切已创造的价值——那就是我,真的,'我要'是不应存在的。"这龙如是说。
  兄弟们,精神之狮子用处何在呢?那谦让崇敬而能担载的骆驼不已够了吗?
  创造新的价值,——狮子亦不足为此:但是为着新的创造而取得自由,——这正需要狮子的力量。
  创造自由和一个神圣的否定以对抗义务:兄弟们,这是狮子的工作。
  取得创造新价值的权利,——这是崇敬而能担载的精神最可怕的征服。真的,这于它是一个掠夺与一个凶恶的食肉猛兽的行为。
  从前它曾爱"你应"为最神圣之物:现在它不得不在最神圣之物里,找到幻谬与暴虐,使它可以牺牲爱以掠夺自由:
  为着这种掠夺,我们需要狮子。
  但是,兄弟们,请说,狮子所不能做的事,小孩又有何用处呢?为什么掠夺的狮子要变成小孩呢?
  小孩是天真与遗忘,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游戏,一个自转的轮,一个原始的动作,一个神圣的肯定。
  是的。为着创造之戏,兄弟们,一个神圣的肯定是必要的:精神现在有了他自己的意志;世界之逐客又取得他自己的世界。
  我向你们说明了精神之三种变形:精神如何变成骆驼,变成狮子,最后变成小孩。——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这时候,他住在被称为彩牛的城里。道德的讲座
  人们向查拉斯图拉夸说一个智者,他善于谈说睡眠与道德:因此他获得崇敬与赞颂,许多少年来到他的讲座前受教。查拉斯图拉也来到智者这里,和少年坐在他的讲座前,于是这智者如是说:
  "尊尚睡眠而羞涩地对待它罢!这是第一件重要的事!回避那些不能安睡而夜间醒着的人们!
  窃贼在睡眠之前也是羞涩的:他的脚步总是悄悄地在夜里偷过。守夜者是不逊的;同时不逊地拿着他的号角。
  睡眠绝不是一种容易的艺术:必须有整个昼间的清醒,才有夜间的熟眠。
  每日你必得克制你自己十次:这引起健全的疲倦,这是灵魂的麻醉剂。
  每日你必得舒散你自己十次;因为克制自己是痛苦的,不舒散自己的人就不能安睡。
  每天你必得发现十条真理;否则你会在夜间寻求真理,你的灵魂会是饥饿的。
  每天你必得开怀大笑十次;否则胃,这个苦恼之父,会在夜间扰乱你。
  很少人知道这个:但是一个人为着要有熟眠,须有一切的道德。我会犯伪证罪吗?我将犯奸吗?
  我会贪想我邻人的使婢吗?这一切都与安眠不甚调和的。
  纵令你有了一切道德,你还得知道一件事:合时宜地遣道德去睡眠。
  你须使它们不致互相争执,那些小爱宠!不为着你争执,你这不幸者!
  服从上帝,亲睦邻人:安睡的条件如此。同时也与邻人的魔鬼和协!否则它会在夜间来追附你。
  敬重统治者而信服他们,便是跛足的统治者,也得这样!安睡的条件如此。权力高兴用跛足走路,我有什么办法想吗?
  凡是牵引羊群往最绿的草地去的,我总认为是最好的牧者:这样,才与安眠调和。
  我不要许多荣誉或大财富,这是自讨烦恼。但是没有美誉与小财富的人是不能安睡的。
  我宁愿选择一个窄狭的友群,而不要一个恶劣的;但是他们必得按时来而按时去。这样,才与安睡调和。
  我对于痴子也感受很大的兴趣:他们促进睡眠。当人们承认他们有理由的时候,他们是很快乐的。
  这样,有德者的昼间便过去了。当夜间来到时,我切不召唤睡眠。睡眠这一切道德的主人,是不愿被召唤的!
  但是我反省着日间所做所想的事。我反刍着,我忍耐如牛地自问你的十次自克是什么?十次舒散,十条真理与十次使我开心的大笑是什么?
  我反省着,在这四十人思念的摇篮里摇荡着。忽然睡眠这道德的主人,这不奉召者,竟抓着了我。
  睡眠轻轻敲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就沉重起来。睡眠接触着我的口,我的口就张大着。
  真的,它用轻悄的脚步,溜到我身上来,这最亲爱的偷儿,它偷去了我的思虑:我痴笨地站着,如这书案一样。
  但是我站不多时,就已经倒下去了。"——
  查拉斯图拉听完了智者这些话,他心里暗笑起来:一线光明在他心里破晓。他向自己的心如是说:
  "这智者的四十个思念,颇有些傻劲:但是我相信他是善于睡眠的。
  谁是住在这智者旁边的是有幸福的!这种睡眠是传染的,虽隔着一层厚墙,也会传染。
  他的讲座放射出一种魔力。这些少年们来听这道德的说教者,不是白费时间的。
  他的智慧告诉我们:为着夜间的安睡,必须有昼间的清醒。真的,如果生命原无意义,而我不得不选择一个谬论时,那么,我觉得这是一个最值得选择的谬论了。
  现在我知道从前人们找寻道德的教师时,人们所追求的是什么了。人们所追求的,是安睡与麻醉性的道德。
  一切被称颂的讲座智者之智慧,只是无梦的安眠:他们不知道生命还有其他的更妙的意义。
  这种道德的说教者,现在还存在几个;但那几个都不如眼前这个诚实:不过他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他们站不多时,就已经倒去下了。
  这些昏昏欲睡的人们被祝福;因他们立刻熟睡了。"——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遁世者
  从前,查拉斯图拉也曾如遁世者一样,把他的幻想抛掷到人类以外去。那时候我觉得世界是一个受苦受难的上帝之作品。
  那时候我觉得世界是一个上帝之幻梦与奇想;一个神圣的不自足者放在眼睛前的彩色的烟雾。
  善恶,苦乐与我你,——我觉得都是创造者眼睛前的彩色的烟雾。创造者不愿再看见自己,——于是他创造了世界。
  受苦的人能够不看见自己的痛楚而忘却了自己,这于他是一种陶醉的快乐。从前,世界对于我也曾是陶醉的快乐与自我的遗忘。
  这世界,这永不完美的、一个永恒的矛盾的略似的形象——它的不完全的创造者的一种陶醉的快乐;——从前我曾觉得世界是这样。
  所以我也曾如遁世者一样,把我的幻想抛掷到人类以外去。但是真正抛掷到人类以外去了吗?
  唉,兄弟们,我创造的这个上帝,如其他神们一样,是人类的作品与人造的疯狂!
  他也是人,而且只是一个"人"与一个"我"的可怜的一部分罢了:他是从我自己的灰与火焰里走出来的幻影,真的!他不是从天外飞来的!
  兄弟们,以后便如何呢?我克服了痛苦着的我;我把我自己的灰搬上山去;我给自己发明了一种更光明的火焰。看罢!那幻影便离我远遁了!
  现在,相信这样的幻影,对于新愈者是痛苦与侮辱;对于我是恶运与羞屈。我向遁世者如是说。
  痛苦与无能——它们制造了别的世界和这短期的幸福之狂,只有痛苦最深的人才能体验到。
  疲倦想以一跃,致命的一跃,达到最后的终结;可怜的无知的它,也不愿再有意志:于是它创造了神们与别的世界。
  相信我,兄弟们!这是肉体对于肉体的失望,——它用迷路的精神之手指,沿着最后的墙壁摸索着。
  相信我,兄弟们!这是肉体对于大地的失望,——它听到存在之肚皮向它说话。
  于是它把头穿过最后的墙,伸出去,不仅是头——它想整个地到"彼岸的世界"去。
  但这"彼岸的世界"是无人性的非人性的,是一个无上的空虚;它深藏着,不给人类看见;存在的肚皮如果不是用人的身份,便不向人说话。
  真的,证明存在,或使它发言,是很难的。但是,告诉我,兄弟们,你不觉得最奇特的事情,便是已经被证明最好的事情吗?
  是的,这个"我",这个有创造性,有意志而给一切以衡量与价值的"我",它的矛盾与混乱,便最忠诚肯定了它自己的存在。
  这个"我"这最忠诚的存在,便是当它沉思时,狂热时,或用断翼低飞时,也谈着肉体,还需要着肉体。
  这个"我"时时学着忠诚地说话;它愈学,愈能找到赞颂肉体与大地的字句。
  我的"我"教我一种新的高傲,而我又教给人们:莫再把头藏在天物之沙里,自由地,戴着这地上的头,这创造大地之意义的头罢!
  我教人类一个新的意志:意识地遵循着人类无心地走过的路,肯定这条路是好的,而莫像病人与将死者一样悄悄地离开了它!
  病人与将死者蔑视肉体与大地,发明一些天物与赎罪之血点;但是,这甜而致死的毒药,他们还是取自肉体与大地!
  他们想从不幸中自救,而星球却太远了。于是他们叹息着:"不幸呵,为什么没有天路,使我们可以偷到另一生命里和另一幸福里呢!"——于是他们发明了一些诡计与血之小饮料!
  他们自以为脱离了肉体与大地,这些忘恩的。谁给他们脱离时的痉挛与奇欢呢?还是他们的肉体与大地呢!
  查拉斯图拉对于病人是宽厚的。真的,他不因为他们的自慰的方式,或他们的忘恩负义而恼怒。让他们痊愈了,超越了自己,给自己一个高等的身体罢!
  查拉斯图拉对于新愈者,也是宽厚的。他不因为他们留恋于失去的幻想,半夜起来巡礼他的上帝的坟墓而恼怒;我认为这些新愈者的眼泪,是一种疾与身体的一种病态溺于梦想而希求着上帝的人,很多是病态的;他们毒恨求知者与最幼的道德:那便是诚实。
  他们常常后顾已过去的黑暗时候:自然,那时候的疯狂与信仰,都是不同的。理智的昏乱便认为是上帝之道,疑惑便是罪恶。
  我十分清楚这些像上帝的人:他们要别人相信他们,而疑惑便是罪恶。我也十分知道他们自己最相信的是什么。
  那真不是什么另一世界或赎罪之血点:他们最相信的是肉体;他们把自己的肉体视为绝对之物。
  不过他们仍认为肉体是一个病物:很愿意脱去了这躯壳。
  所以,他们倾听死亡之说教者,而他们演说着另一世界。
  兄弟们,倾听着健康的肉体的呼声罢:那是一个较忠诚较纯洁的呼声。
  健康,完善而方正的肉体,说话当然更忠诚些,更纯洁些;而它谈着大地的意义。——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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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第二卷
  肉体的轻蔑者
  我有几句话,要说给肉体的轻蔑者知道。我并不要他们变换什么学与教的方法,我只要他们向他们自己的肉体告别,——而成为哑巴。
  "我是肉体与灵魂。"——小孩如是说。为什么他们不也作如是观呢?
  但是,醒悟者自觉者却说:"我整个地是肉体,而不是其他什么;灵魂是肉体某一部分的名称。"
  肉体是一个大理智,一个单一意义的复体,同时是战争与和平,羊群与牧者。
  我的兄弟,你的小理智——被你称为"精神"的,是你的肉体的工具,你的大理智的小工具与小玩物。
  你常说着"我"而以这个字自豪,但是更伟大的——而你不愿相信——是你的肉体和它的大理智:它不言"我",而实行"我"。
  一切五官所感受的,精神所认知的,本身都没有目的。但是,感觉与精神想使你相信它们是成物之目的:它们是如此虚荣的。
  感觉与精神不过是工具与玩物:它们的后面,"自己"存在着。"自己"也使用感觉的眼睛与精神的耳朵。
  "自己"常常谛听而寻找着:它较量着克服着而破坏着。
  它统治着。也是"我"的主人。
  我的兄弟,在你思想与感情之后,立着一个强大的主宰,未被认识的哲人,——那就是"自己",它住在你的肉体里,它即是你的肉体。
  你肉体里的理智多于你的最高智慧中的理智。谁知道到底为什么你的肉体需要你的最高智慧呢?
  你的"自己"笑着你的"我"与它的骄傲的跳跃。谁知道到底为什么你的肉体需要你的最高智慧呢?
  你的"自己"笑着你的"我"与它的骄傲的跳跃。"这些思想的跳跃与飞驰对于我是什么呢?""自己"自语道。"都只是达到我的目的的旁径罢了。我是'我'的极限,也是'我'的一切观念的提示者。"
  "自己"向"我"说:"品尝一点痛苦罢!"于是"我"便痛苦起来,而想如何免除痛苦。——它必为这个目的而思考。
  "自己"向"我"说:"品尝一点快乐罢。"于是"我"便快乐起来,而想如何常享快乐。——它必为这个目的而思考。
  我想向肉体的轻蔑者说几句话。让他们轻蔑肉体罢!这正是他们对于肉体的尊敬。谁创造了尊敬与轻蔑,价值与意志呢?
  这创造性的"自己",为自己创造了尊敬与轻蔑,欢乐与痛苦。创造性的肉体为自己创造了精神,作为它的意志之手。
  你们这些肉体的轻蔑者,便在你们的疯狂与轻蔑中,你们也是为你们的"自己"服务。我告诉你们:你们的"自己"愿意毁灭而逃避生命。
  它已不能做它所最愿做的事:——创造高于自己之物。
  这才是它最强烈最热诚的希望。
  但是,现在已是过迟:——所以你们这些肉体的轻蔑者呵,你们的"自己"愿意毁灭。
  因为你们的"自己"愿意毁灭,所以你们成为肉体的轻蔑者!你们不能创造高出于你们之物。
  你们怨恨生命与大地,但是一种不自觉的妒忌,显露在你们邪射的轻蔑的目光里。
  肉体的轻蔑者,我不会蹈你们的覆辙!你们决不是我的达到超人的桥梁!——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快乐与热情
  我的兄弟,如果你有一种道德,而它是你的特有的道德时,你切不可和其他任何人共有着它。
  自然,你想赐予它一个佳名,而抚爱它;你想提提它的耳朵,和它游戏。
  但是,看罢!一旦它取得了你给它的名字,而群众都共有着它的时候,那么,你会因这道德而成为群众与常人之一!
  你毋宁应该说:"这使我灵魂又愁又甜的东西,是不可言喻的;这使我内心饥饿的是无名的。"
  使你的道德高贵得不容许亲昵的称谓罢:如果你须读到它,你不必害羞,你无妨期期艾艾地说。
  你可以吃吃地说:"这是我所珍爱的善,它极使我喜悦,我所需要的善正是如此。
  我需要它,不是因为它是上帝的法律,或是人类的规条,或是人类的必需:它绝不是导往另一世界或天堂的指南。
  我爱它是地上的道德:它的智慧不多,而理智更少。
  但是这鸟儿在我旁边建筑了他的巢:所以我温柔地爱它——现在它在我家里,孵着金卵。"
  你应当这样期期艾艾地谈说与赞颂你的道德。
  从前你有许多热情,而你称它们为恶。但是现在你只有你的道德,它们是从热情里诞生的。
  你曾把你最高的目的放在这些热情里:所以它们变成了你的道德与快乐。
  你纵属于多怒者的,肉欲者的,溺信者的,或睚眦必报者的族类:
  当你的一切热情,终于会变成道德;你的一切魔鬼,终于变成天使。
  从前你的地窖里有许多野犬;但是现在它们变成了鸟儿与美好的歌唱者。
  你用你的毒药制出了你的止痛剂;你曾挤出痛苦之牛的乳汁,——现在你饮着这甜香的液体。
  你身上不会再诞生恶,除非是多种道德之争斗,所产生的恶。
  我的兄弟,你如果是幸运的,你只须有一种道德,而不多于一种罢:这样,你过桥更容易些。
  能有多种道德是一件漂亮的事,但是那是一个较难忍受的命运;很多人,因为不堪作多种道德之战场,跑到沙漠里去自杀。
  我的兄弟,战争是恶吗?这是必要的恶;妒忌,毁谤与不信任,在你的多种道德中也是必要的。
  看罢!什么是每种道德所最贪求的事呢:它要你整个的精神做他的先驱,它需要你在爱憎与怒里的全部力量。
  道德互相妒忌,而妒忌是可怕的。多种道德都可以因妒忌而死灭。
  为妒忌之火焰所包围的人,像蝎一样,终于以毒针转向自己。
  唉,我的兄弟,你从不曾看见一个道德之自谤与自杀吗?
  人类是应当被超越的:所以你应当珍爱你的道德:——
  因为你可以因它而死灭。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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