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
我知道他一定不是这样说的，或者说他父母一定不是这么简单就同意了。这又不是小事，哪能说走就走，说同意就同意啊。
不过不管怎么样，叶恺沨是回来了，就这样留下了。
我是这样地开心。这样地感到满足。
《云上的日子》45
暑假结束又开学的时候，我们分了文理科。
很多人在文理之间左右难舍，有人立场特别分明不用想就选了，还有的是自己和家人老师的立场不一致，弄得快决裂的时候总有一方败下阵来。闹腾了一阵以后男生基本上都选了理科，女生差不多一半一半。
小晗属于第二类，非常坚决地选理，她是不可能舍弃她的最爱——物理的。我可就不是这样了。我没有特别喜欢的科目，特别怕数学还特别怕政治，所以不管选文理都会有个我怕的。我打电话给父母，他们说让我自己决定，文理都可以，他们都支持。想想天下哪有这么民主的父母啊！说的话和没说一样。于是叶恺沨来电话的时候我又问他。他先问，你自己想学什么呢？
我说我不知道啊，哪个都想学哪个也都不想学。
他说那可就不好办了啊，模棱两可的事情。
我说，是啊，要不然就不问你了！
后来他想了一会儿说，我觉得你还是学文的比较好。
我说为什么啊？
他说，因为学文轻松啊，学理你高考的时候又要做一大堆破题库，弄不好我还得给你弹背景音乐。而且看你不像是块科学家的料。
我说学文就不做题库啦？照样做！
他说是啊我知道，但是……但是总之，我觉得你应该学文，不过你要是想学理的话我也不强迫你学文。我心里想，你就是想强迫我也强迫不了啊。
我又跑去问小晗，小晗说让我一定要学理。她说，若歆啊，你想想，学文要背整本整本的书你受得了？哼，小晗用冷笑恐吓我。我看你还是跟着我学理吧，要不然以后你就只有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享福的份了。
这下有我为难的了。父母中立，叶恺沨让我选文，小晗让我选理。这个结果还不如不问。我照样不知道该选什么。
倒是邻居小孩的妈妈听说我正在为选文选理的事情犯愁，专门跑到我家来。对我压低声音说，若歆，这可是人生大事啊，一下选错了可就是终生遗憾啊。这还不像嫁人，嫁人嫁错了还可以离婚，这选文理科就不是这样了，选了就不能变的。你看你父母也不在，一个人怪可怜的。这样吧，阿姨给你说说，帮你选。我当时一下子怀着激动的心情体会到了那句“远亲不如近邻”的真谛。
可不等我体会完真谛她就帮我选了理，然后机关枪一样说了选理的好处，还说了好多什么选文没出路没出息，都是学习成绩不好的人才选文，像你这么好的一个大姑娘选了文就可惜了啊。
我怎么听怎么觉得她像是在给我选丈夫。好像我要是选了文就是一朵鲜花插错地方了。
结果我还是让邻居小孩的妈妈失望了。我听叶恺沨的，选了文。不知道是因为他说的话很占理，还是因为爱情的力量。这么一朵鲜花，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断送了大好前程，就这么远离了科学的梦想。
父母说学文挺好的。我想是挺好的。
叶恺沨说你做了一个十分对的决定。我想对于这点我还有疑问。
小晗说我重色轻友，因为男朋友的一句话连她都不要了。我一边笑一边想她说的还真是挺有道理的。
《云上的日子》46
我是高二的学生了。我和小晗说好从这一年开始要好好学习的。我们说到就做到，小晗说过，人要懂得知足。高二是个恐怖的年级。我们忘记了高一时的轻狂，看着离我们已经不远的高考。徘徊在两者之间，进退两难，左右不是。中考的记忆我们还未忘却，眼看着高考又远远地向我们走过来。步履沉重。老师说，高二是重要的阶段，如果学习落下去那么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我相信。
于是我又像从前一样认真地学习了。就像初中的时候一样。每天认真写作业，没事找点题库做。小晗对我的唱歌彻底失去了信心，我也不再穿肥肥的裤子松松垮垮的衣服和读拗口的英文歌词。我老老实实的穿回校服，老老实实的梳干净的马尾，老老实实的背双肩书包。
我想我还是乖学生。
其实当时选文科还有一个原因：我不想和小晗在一个班上课。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席维告诉我他喜欢的人是我以后，我面对小晗的时候总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每次看到小晗说席维怎么怎么样的时候就会感觉很难受。于是我想和她距离远一点会感觉好一点。而且迟早这件事她会知道的。
到了文科班发现这里的男生和女生的比例严重失调，女生多如牛毛男生稀如丹顶鹤。不过现在我倒是不在乎这个，我有叶恺沨了嘛，还没有那么贪。
原来以为在文科班会很幸福，会很轻松，来了才知道与想象的相差甚远。还是那句话，事实与想象的总是有差距。光是那些历史政治问答题就够我背半辈子的了，而且我们一样要学数学。于是我开始羡慕小晗了，想当初真不该因为那么一点儿女情长的感觉选择了文科，真是不该啊。但当我和小晗的感受比较了以后立刻觉得当时的决断是对的，是大大的对的。小晗说，物理老师在一个星期之内发了19张卷子。
我安慰小晗说，你做完了这19张卷子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小晗跟我说她现在每天都可以看见席维，做操的时候她和席维站的那个位置正好成90度，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做操的样子。小晗十分有毅力地坚持着这段隐藏的爱恋，既不打算说出口也不打算放弃。但与我不同。我喜欢上叶恺沨的时候虽然天天自己给自己宣扬爱是一个人的事情，但我知足。我很知足自己当时的生活。我不奢望。可小晗不是。小晗去好玩的地方想着要是和席维一起来该多好，去浪漫的餐厅想象着与席维一起吃饭的情景，看到街上恋人依偎着走路就想象着她和席维也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从春天开始鼓动她去告诉席维，尤其是当我被席维的足球踢到以后。那以后他们已经认识了，可小晗还是从没有主动联系过席维。整天脸色忧愁神不守舍。我说，你可不可以果断一点。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打个电话给他，告诉他你的想法。要不你就放弃，再不要想他了。你这样我看着心里难受。
她看着我，满脸的忧伤。若歆，我真的做不到。我试过很多次了，好多次好多次我都站在电话机旁边，甚至拿起了听筒，但就是没法拨出那个电话号码。好多次我在校园里和他擦身而过，我们离得那么近那么近，可我就是没有办法和他打个招呼甚至笑一下都没勇气。即使他对我点头微笑，我也只是好像很酷地走过去。然后一整天想着他的那个笑容。
我说你果断一点可不可以。为什么这么折磨自己。你这样我都心疼了。
她对我笑，不再是高一开学第一天我看到的那个简单明亮的笑容了。是伤感得让人心疼的笑容。充满了无奈。
我说，小晗，这样不好，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她对我说，我没办法停下来的。
我点头。说，我明白的。
有点冷的秋风中，我陪小晗回家。我们一路无语。我知道很多事是我想帮但帮不了的。也明白小晗的那句“我没办法停下来的”。不过只有一点不太明白，小晗怎么会爱上一个和她都没有说过话的男孩子还如此执著深刻。但后来我想，有时喜欢上一个人就是那么一瞬间的感觉，也许小晗和席维就是这个样子吧。小晗转身上楼的时候，我对她说，你要好好的。感觉好像是生死离别一样。小晗点点头，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回家的路上，我看到街两旁的树叶都开始枯黄，飘落。心里莫名其妙地感觉失落。一片片枯叶轻舞着旋转而下，看似简单，其实每一片叶子都已经历了四季的变化，它们优雅地老去，满怀沧桑却看似依然轻盈。
我想，秋天堂而皇之地来了，冬天开始蠢蠢欲动了。
叶恺沨说，当我们忘记自己的年岁时，依然会记得这些眷恋黑夜的日子。
《云上的日子》47(1)
我说：教室窗外有两棵银杏树。秋天的时候，我看见它们的叶子都变黄了，阳光斜斜地照在上面，叶影随风摇曳。我看着他们，觉得自己像是笼子里的鸽子。没有自由。
叶恺沨说：自由永远是相对的。虽然树在外面，但终究要跟随太阳月亮的交替和自然法则的指示由绿变黄，落叶后再获得新生。他们同样没有自由。
于是当我觉得没有自由的时候，我会想那些比我更没有自由的人。比如非洲的难民，监狱里的囚犯，或是心理被束缚的人。
我想我该记住他说的话，自由永远是相对的。
我喜欢雨天。一直喜欢。从小就是这样，记得很小的时候总喜欢在下大雨的时候一个人跑出去淋雨。不是因为忧伤，难过，抒情，或是任何。只是喜欢身体被雨水冲刷的感觉。彻底。清新。没有拘束。我在急雨中转圈，一直转一直转，一边转一边笑。那样的快乐。最后总是母亲从楼上跑下来，打着雨伞用一块很大的毛巾把我裹住，一边喋喋不休地说你怎么这么淘气，这么大的雨还跑出来淋，真是个傻孩子。快跟我回家去，要不然该感冒了！我在柔软的毛巾里瑟瑟地发抖，一边咯咯地笑……
春天的雨，夏天的雨，秋天的雨。它们都是大气层中水雾凝结后形成的，但它们带着季节不同的气质。春天的雨，总是带着淡淡的草香和花开的声音，泥土的味道。雨滴清丽而温和。夏天的雨大多前奏比较长。往往是阴云压顶，昏天暗地，天地一片黑黄，闷热潮湿很长时间以后，雨点哗啦啦地在几秒钟之内倾泻而下。就像瀑布一般急暴，冲刷着世界。而秋天的雨则是萧瑟的，淅淅沥沥的小雨断断续续地下上几天。冷冷的风把雨吹斜，把树上摇摇欲坠的枯叶统统地吹进雨中。枯黄的叶子在雨水中打转，漂泊，迂回前进或倒退，最后被汽车轱辘碾烂，残破地沉入马路旁的水坑里。
都说秋天是适合恋人的季节。一进入落叶飘零的季节我和叶恺沨的感情就如盛夏的艳阳般热烈。他离开了那么长时间，回来以后我们就把这一年来的所有热情都爆发出来，于是这个秋天我们的感情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制高点。
秋日的阳光是明艳的。如油画的重色一般。浓浓的色彩把世界映现得如此丰盛。
几乎每天放学的时候他来接我。他这个人很讨厌别人迟到，于是很多次我和老师因为拖堂讲一些“明天某某某值日”“今天某某某早上没交作业”这样的事请假。然后我远远地从教学楼出来就能看到叶恺沨靠在校门的栅栏上，背对着我。女孩子是很容易为男孩子这种酷酷的又很英俊的样子着迷的——尤其又是我这么笨笨的女孩子。于是我每天从教学楼出来都重新爱上一次叶恺沨。
哦还有忘了说的，叶恺沨的身材是越来越好了。
有时候我们一起去吃晚饭，有时候会在外面散心，有时候会去他家或者我家。我呢在那段时间里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偷偷恶补我的厨艺。我发现我在做菜方面还是蛮有天分的，或者说那么刻苦老天看了都开眼了，所以一段时间以后我已经可以做出我自认为很好吃的菜了。叶恺沨吃我做的菜总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谁知道他是真的觉得好吃还是为了安慰我呢。我看他吃饭的样子真的是觉得他好可爱。
罗兰巴特这样定义“可爱”一词：可爱。说不清自己对恋人的爱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只好用了这么个呆板的词儿：“可爱!”
晚饭后有时候我们一起回他家他给我弹琴听，我做作业。有时候若是作业少，便沿着马路漫漫散步。拉着手，用低的声音聊着一些什么。
有时候会有一种“家”的幻觉。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精细地做菜的时候，一起吃饭的时候，一起靠在沙发上抱着爆米花看电视的时候，在他家一边听他弹琴一边做作业的时候，一起从超市买很多漂亮可爱的食物塞进冰箱的时候，以及还有很多的“时候”，会在恍惚间认为这就是我的家，抑或是我们的家。或许是很久以来都是一个人生活，久违了家的感觉造成的错觉。总是时不时地买一些零碎的小东西装饰这所房子。路边卖的新鲜的野花，风铃，画框，花瓶，漂亮的碟碗或是刀叉筷子，熏香的干花包。有时周末挽着手一起去逛IKEA，买大大的柔软的沙发靠垫，小块的地毯，餐巾或是玻璃杯，还有蜡烛。
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快乐而平凡的家庭小主妇，忙忙碌碌地建设着自己的家。温暖的生活。
我让叶恺沨教我弹钢琴。于是我们两个人坐在不宽的琴凳上。我看着88个黑白键，看他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按出简单的旋律。然后我模仿。第一次发现原来想驾驭这个乐器是这样的困难。弹和弦的时候总是按住了这个键又不小心放开的那个键。左右手也总是不听话。他很有耐心地一遍一遍教我弹最简单的旋律。弹错的时候，他总是对着我笑。就像初三的时候我背不会化学表的时候那样的笑。给人带来安慰。我很认真地学，最终也只是学会了那一个旋律。开始佩服他怎么能让这台庞大的乐器发出千变万化的声音。黑白键被按下去，又弹起来。如此反复着。发出清晰的声音。我越发地羡慕叶恺沨。钢琴在他的手指尖下发出美丽的声音，而在我的手指尖下则发出不和谐的声音。即便是这样，我依然很兴奋，在我弹出第一串像样的旋律的时候露出自恋的笑容。因为可以体会弹钢琴的感觉了，就像叶恺沨那样。虽然水平与他无法相提并论，但毕竟我可以弹出一串美丽的声音了。这样便更加靠近叶恺沨。至少我这样认为。
《云上的日子》47(2)
我在想生活是否可以永远这样过下去。不要发生任何变故或是意外。就这样一直一直到我们垂垂老去。一辈子这样平平淡淡地生活，一辈子这样在灯火通明的城市里散步，一辈子彼此相爱，淡淡的，不是那样的热烈，但却长久。很向往这样的生活。
《云上的日子》48
日子继续过着。我的生活依然简单，但却不像我希望的那样平静。
深秋的夜晚，空气里充满冬季到来之前的预兆。小晗在十一点多打电话来。她说，若歆，我完蛋了。语气很异样，低落。我问她，你怎么了。她不说话，然后说你可不可以出来一下。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那时的我已经躺在床上了。她说，我一直没有回家。我心里一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说，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到我家来。她说，我就在你楼下 ，我看到你的灯还是亮的。于是我掀开窗帘往外看，可外面漆黑一片我什么也看不见。我说你上来吧。
几分钟以后，我看见了样子糟糕得一塌糊涂的小晗，没有穿外套，小可怜一样全身冷得直发抖。我帮她煮了热巧克力，和她一起披着毯子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了。我问。
我去找过席维了。
小晗去找过席维了。她破天荒地去席维的班门口，席维看见小晗起先是很惊讶，然后就朝她灿烂的笑。他说，你怎么来了。小晗说，我有话要和你说。于是他们一起走到上一层的楼梯拐角——那里人烟稀少。小晗惊天动地的说，席维，我喜欢你，一直就喜欢。当小晗裹着毯子端着热巧克力和我叙述的时候，我觉得她是那么的伟大！不禁思维分了一下岔：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对着叶恺沨说过“我喜欢你”呢，想着觉得自己好差劲哦，可我就是说不出口的。我敬仰小晗的勇气。我知道她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口的。我想即使是现在让我对着叶恺沨说“我喜欢你”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更不要说席维和小晗之间有那么多的陌生和未知了。
席维告诉小晗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说的时候语气坚决。小晗之前作了大量细致的工作确定过他是绝对没有女朋友的。于是小晗冷静地说，你可以直接说你不喜欢我，不用编出来那么一个人，我知道你没有女朋友的。小晗说到这儿的时候我就更加地敬佩她了，我想换了我一定仓皇逃跑了。可小晗就可以那么冷静地说出那么有力的话，她身上那种坚定是我所没有的。可接下来席维用和她一样坚定的语气说，没有女朋友并不等于我没有喜欢的人。
不要说小晗是当事人了，坐在家里听小晗叙述的时候我都觉得心里一沉就沉到无底洞里去了。我那颗心一边往无底洞里沉还一边想，席维，你真是太不给小晗面子了，你知道她是花了多少勇气才说出口的吗，你再怎么拒绝也要委婉一点吧。当我想到这儿的时候，小晗抬起头看着我，脸上挂着泪珠带着笑容。你知道他喜欢的女孩子是谁吗？
不知道。一边说我一边感到隐隐的恐怖。我想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心里残存一丝侥幸心理，也许席维花心不止喜欢我一个，所以他和小晗说的时候没有说到我。
是你。小晗就那么看着我说。是你萧若歆。他说他从开学的第一天开始就喜欢上你了。小晗的脸上流淌起两条小河，长流不断却依然笑着。
我想世界末日到了。也想起年级组长在打击考场作弊行为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不要存在侥幸心理”！我想她说的真是真理啊！我不明白为什么席维要告诉小晗这些，他明明知道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刺激小晗，他难道不知道小晗听了这些话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吗？难道不知道这么说了只能刺伤小晗，其他的一点用处都没有吗？我不明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小晗。真的不明白。当时我有一种很想狠狠地扁席维的感觉，因为他让小晗那么伤心地哭，他用那么无情的语言去伤害一个那么喜欢他的女孩子。可我也知道小晗之所以这么伤心也不光是因为席维拒绝了她，更重要的是席维说他喜欢上了她最好的朋友——我，萧若歆。
而我，的确在那天他说他喜欢我的时候心情不那么平静，并以非友情范围内的眼神欣赏过席维的样子。此刻，那一幕狠狠地撞上来。
我看着小晗，不知该怎么办，手足无措。我小声说，小晗，对不起。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又涌上来。小晗用纸巾擦眼泪，然后笑着说，你对不起什么？和你又没关系。我说你不要这样，你想哭就哭出来，想骂就骂出来。不要这样忍着好不好。我受不了你这样。于是小晗软绵绵的趴在我的肩膀上抽泣起来，肩膀一直在颤抖。我知道小晗是真的伤心了。因为平日里小晗都是那种郁闷了就打几拳骂一顿，爽快利索甚至有些泼辣的女孩子。可今天的她，软弱可怜得就像只小猫一样趴在我的肩膀上，我知道她的心里会有多么的复杂。不过我真感谢她，感谢她珍惜我们的友谊，感谢她在知道席维喜欢的人是我以后仍然把我当抱着哭的朋友。我知道小晗是重感情的女孩子。
我抱着她，听到她含糊不清而小声地说，若歆，我该怎么办……
我只能那样抱着她，无话可说。我可以理解她现在的心情，但我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助她。我知道我是不善于安慰别人的。我只希望她可以把心里的难过发泄出来。可我知道有些心底的事情有时候是一辈子都发泄不出去的。
那天凌晨的时候，小晗就那样挂着泪痕睡在了我的床上。我看着她睡觉的样子，那么平静，像个天使。我想，今天一天里一下子发生了太多令人难以承受的事情，命运为什么会这样对待她。为什么这个秋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关上灯，然后披着毯子蜷缩在电脑桌前上网。漫无目标地在一个个网站之间闲逛。我用QQ聊天。可却心不在焉。直到一个人气愤地问我为什么答非所问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其实我是和六个人聊天，只不过是弄错了而已。我把甲问我的话回答给乙，又把丁问我的话回答给丙，丙问我的话却回答给甲。于是从一个人愤怒质问我演变成了六个人一起愤怒质问我。我感到筋疲力尽，于是啪的一下把QQ猛地关上。我感觉到自己想抓住什么，可却什么也抓不住。于是我环抱着双腿看着黑暗中发出冷光的电脑屏幕，然后流泪。我想我和小晗就这么被秋天的夜无情地扔在了黑暗当中。我想以后我们该怎么办。我想天亮以后我们上学该怎么面对席维。
《云上的日子》49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越来越离谱，怎么会越来越让人头疼，怎么会比电影里还复杂。
一团糟。
我本来以为小晗会因此不再像从前那样和我亲密，我本来以为小晗会尽可能地不让我见到席维，我甚至想到小晗会不会要我去和席维说“我真的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我这个 人天生没有预知的天分，基本上我“以为”的事情全都是错的。所以小晗没有像我以为的那样。
她居然在几天以后跟我说，若歆，你去对席维好一点好不好？
我怀疑这个世界是出问题了，而且是荒谬的大问题。
她说，席维真的喜欢你，他从你高一就开始喜欢你。你就对他好一点好不好。那个时候我觉得她简直是疯了，简直是疯了！我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地看着她，无话可说。语塞。
爱一个人就要让他幸福让他开心。我爱席维，可他爱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和他又谈过一次话了，我知道他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也知道你早就知道了，不过你没有告诉我。我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这么长时间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丽的梦里。不过我看他那个样子真的心疼，他不开心不幸福。只有你才能让他开心让他幸福让他笑。你就算为了我，就算为了我施笑晗，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好不好？你去试着爱他，就算现在没有感觉也可以慢慢培养啊。
我终于相信爱情真的是可以把人变癫狂。
我说小晗你听我说，你先冷静一点好吗？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说到这儿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应该和她说些什么，因为她刚刚的那番话真的是把我弄得头脑混乱。
若歆，他爱不爱我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我只想让他快乐让他幸福。这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他是真的喜欢你的。你知道我现在特别理解他的感觉，你知道他现在有多么难受么？你知道爱上一个人又不能和她在一起的感受吗？你知道那种被这么放在一边的滋味吗？啊？
我知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知道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了！你知道你就不会对他这么绝情了！你知道你就不会这么折磨他了！若歆，我求求你好不好。你知道我从来不求人的，这次算我求你，你对他好一点，让他快乐一点，行吗？你可不可以每次见到他不要一副冷脸？你就对他笑一笑，你的笑很好看的，然后和他说两句话，好不好。嗯？好不好？
我真荣幸我的笑容能得到夸奖。不过这夸奖让我的脑子堵塞得厉害。于是我使劲重复那句“你先安静下来”。我怀疑自己就要这么被弄成脑血栓了。然后我一副很悲壮的神情凝望着阳光照射下的小晗，酝酿了半天感情以后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我打算实话实说。
小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看，我够诚实吧！
小晗说，我知道你和叶恺沨。可你就分出那么一丁点点的感情给席维，我想看到他的笑，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笑过了。
我无奈了。我真的无奈了。我是前所未有的无奈了。
我说，不是这样的，小晗。我对他好一点点会让他以为我喜欢他，结果我又不可能和他在一起。这样不叫让他幸福。这叫明知故犯地伤害他。说完了我开始佩服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看，多么简明扼要地说出了我的想法。我想这是叶恺沨同学长年累月熏陶的结果。不过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这么自恋呢！真是的。
小晗凝视着我，然后皱着眉头，用手揉脸作干洗脸状，然后说，若歆，对不起，我都说了些什么啊，你别在意，我是胡说八道的。就当我没说好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理我，就当我抽风好了，是我胡说八道的，是我思维错乱了。可是，可是你不要怪我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啊？她声音很小的喃喃自语般地说。
我看了她那个样子很不忍心的。于是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的，我理解你的，我会一直在这儿的，好吗？真的没关系。
我是真的理解她。
爱情让我们变得这样癫狂 没有什么是理性的
你不知道她为你哭过 你不知道她每天都在篮球场边看着你 你不知道她总是在说你
当我们向前追求自己的目标时 从未回过头看看身后
有一个人 像自己一样 向前追逐
《云上的日子》50(1)
令人烦恼的事情总是一件一件地接踵而来的。
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的星期四是感恩节。席维同学居然大摇大摆地跑到我们班把我叫出去。我在同学的起哄中一脸怒气地冲出班门，看见嬉皮笑脸站在那儿的席维。我想幸好已经分班了，要不然小晗看到了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实在是帅。周身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即使是在深秋。于是我又一次对小晗会爱上他表示理解，嗯，深度的理 解。不过注意，我说的是帅。所以他和叶恺沨是不一样的。叶恺沨是英俊。我想他们两个的风格是不一样的。叶恺沨是眷恋黑夜内心寂寞的男孩子，而看到席维我总会想到加利福尼亚的阳光。
我一看到席维马上感觉到大难临头了。于是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既然是小晗喜欢的男孩儿，我没有像上次一样用小痞子没事找事的语气问他。我只是学叶恺沨的语气——那种从声音里听不出来背后情绪的语气。他说，感恩节快乐。我想真奇怪，这个人怎么什么节都过啊。但还是说，哦，谢谢你。不管怎么样，礼貌还是应该有的，对吧。他说，你放学以后可以出来走走吗。我一听头“嗡”的就大了，说，那样不太好吧？你有什么事不可以现在说吗？说完想自己真的是假正经耶。他想了想说，那也行。然后等了一会儿他又说，若歆，我想了很长时间，还是觉得喜欢你。我听完当时就想越过席维从他身后的那面窗户跳下去，结果想了想我们在二楼，跳下去顶多断条腿弄个三等残废了不起了，在医院住上个把月还得回来，不值。所以又想一头撞在墙上。但想了想又觉得没那么大勇气一次性把自己的头撞成七零八落，更没有勇气像电影里那样执著地撞它个十次百次的。于是我又放弃了这种想法。就这样，我只好对着席维哑口无言了。
他也那么看着我。我心里一个劲地叫“好尴尬哦，这个死席维想尴尬死我啊！”然后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句话，你是个好男孩儿。为什么不往身后看看呢，找一个爱你的人。说出口以后我觉得自己简直像他的大姐姐！而且还是使劲装大人的那种，于是觉得自己拼词造句没造好。他说，我知道小晗喜欢我。她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儿。我一听他说“她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儿”立刻激动得想拥抱上帝，马上接着说，是啊是啊，其实你真的应该珍惜她的。她一直很喜欢你的。你们两个才是真得很配呢。你不了解我的，了解以后你就不会喜欢我了。说完了我死命盯着席维的脸看，想看出点什么迹象来。
结果上课铃居然在这个时候很没有礼貌地打响了！我想它怎么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响了，真是糟糕啊。从我的判断上来看，他有点动摇了。于是我紧接着就说，这节课你别上了，我看还是把这个事情讲清楚的比较好。他听了瞳孔差点放大，声音高了八度说，那这算是逃课啊，是要给处分的啊。我知道对于席维这种彻头彻尾的好学生来说逃课是相当遥远的事情。但我没说话，就那么自认为很酷的盯着他。一直到把他盯毛了，然后他想了想说，也好，反正现在回去也是迟到。然后他停了一秒钟，说，那我们在哪里说话啊？楼道里会碰到老师的。我用那种小晗经典的眼神很“轻蔑”的看着他说，你啊，跟着我走吧。说完我就往楼上走，他就跟在我后面。一边走一边问我，你经常逃课啊？我说，是，经常。他又问，那你逃课去干什么啊？我说，出去玩啊。我想他大概是被我的“玩”字吓到了。没想到他大难不死，接着问。玩？怎么玩？我说，就那么玩啊，玩就是玩啊，能怎么玩啊。我说完他不说话了。我想他当时一定想：这女孩儿太可怕了。
我回头说，你回去上课吧。
他看着我说，怎么了？反正现在回去也已经迟到了。
你回去上课。不容商量的我的语气。坚决，甚至生硬。
他说你到底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只是重复，你回去上课。
他说，那你刚刚不是要和我把事情说清楚吗。现在怎么又这样。那你要说的话怎么办啊？
把你的QQ号给我，晚上我会上去的，在那里说吧。
我没有笔和纸。他说。还有，晚上几点？
十点以后。你直接说我可以记住的。
我看着他转身离去。其实我撒了个小谎，那个QQ号凭记忆我根本记不下来的，只是被小晗熏陶了半年多，已经能倒着背出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让他回去上课，我只是突然没有了心情和他说这些话。我想我是太任性了。不过我不知道刚才的自己到底怎么了，我感觉到一阵像幻觉般的寂静，无助。就像我总梦到的那个梦一样。
那个下午，我又逃课了。那是我第二次逃课。
天，冷。
我没有在街上走，只是坐在人行道和自行车道边界的台阶上，手臂环抱着蜷在胸前的双腿。
我坐在那儿，看着街上的人们来来往往。阳光朦朦胧胧地照着我，很朦胧很朦胧。我想我又这么不顾后果的逃课了，这一次不会有叶恺沨帮我挡过老师的眼睛了，考勤员也早已不是原来那一个了。我想我这一次是无依无靠地逃课了，既然已经逃了也就没有退路了。不过我想我只是逃了最后一节课，应该还算不上要给处分。
夕阳尖锐地穿过浓云的裂缝，我的眼睛被刺得睁不开。我看着秋风就这么吹起来，心里一片萧瑟。
《云上的日子》50(2)
我想，我到底为了什么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学习，到底为了什么逃课。
《云上的日子》51
那天晚上我和叶恺沨去吃寿司。我说感恩节应该吃烤火鸡和玉米，我们却在吃寿司和烤鱼，真是有意思。叶恺沨笑着说，就是就是，我们这个感恩节过得太个性了！
我说叶恺沨，感恩节感恩节就是要感恩嘛。以前印第安人感恩上帝在上一年带来了充足的食物，那我呢就要感谢我最亲爱的叶恺沨同学从英国回来陪我在北京了。说完了我朝他笑。
他说那我呢，我要感谢我们家若歆在我不在的时候没有移情别恋，还要感谢她为我做了很多顿好吃的晚餐。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心里感觉怪怪的。
我今天晚上要在QQ上和席维聊天。其实我这样告诉叶恺沨只是想让他知道我做的事情，我只是希望互相坦诚。我告诉他因为我信任他。
他看着我，然后说，哦。没有更多的后缀语。他把这个“哦”很轻易地扔在空中，然后低下头继续吃寿司。这个“哦”就这样很无辜地被挂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左右为难。
为了解救这个“哦”，我想要讲点什么才好。于是我说，因为席维今天下午来我们班找我，他说有话要对我说，可当时已经要上课了，所以我就让他晚上在QQ上等我。
他点着头说，嗯。又是如此简练的一个单音节。这个“嗯”和上个“哦”一起纠结在我们之间的上空，位置基本上就在鳗鱼寿司和蟹籽寿司之间上方半米左右。这位叶恺沨不管不顾他扔上去的“嗯”和“哦”，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在喝茶。然后我开始后悔不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他一定是不高兴了。用换位法想想如果他跟我说今天他要在QQ和一个喜欢上他的英国女孩儿聊天，而且那女孩儿下午还去找过他，我会怎么想？我一定心情无比复杂无比混乱无比烦躁。我刚刚真是不应该跟他说，说了又能怎么样呢？说了事情该乱的还是很乱，而且可能这么一说变得更乱了，因为叶恺沨也许感觉很不舒服。
我为什么总是在说不该说的话。
和你在一起时 我总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生怕说错话
你不知道吧 我看着你的一言一行 希望你快乐
你不知道吧 很多话 我没有说 我以为你可以懂
你不知道吧 你的一句气话 我都可以难过上一个晚上
《云上的日子》52
萧：嗨
席：嗨。是你吗？
萧：我是萧若歆。
席：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萧：还是来了。
萧：你可不可以不要拿我刺激小晗？你明明知道我和你不可能的，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席：因为我不想骗她。
萧：可你也太坚决太不留情面了。你知道她有多喜欢你吗
席：你对我不也一样不留情面吗
萧：不一样的。我说过我有男朋友了。
席：这是可变的。也许你明天就爱上我了呢。
萧：你怎么可以这么讲！
萧：小晗值得你珍惜，她是真正爱你的女孩儿。
席：我知道。她是可爱的女孩儿。可我喜欢你。
萧：喜欢我？你连我经常逃课都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又了解我多少？当你真了解我以后就不会喜欢我了。
席：我们可以慢慢了解，沟通。
萧：席维，让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明白吗？我有我爱的人了。小晗是和你很配的女孩儿，也是真正爱你的女孩儿，她才是值得你珍惜的女孩儿。
然后，我看到那个头像变成了灰白色。我想起小晗对我说要对席维好一点的神情。然后心里一阵惆怅，整个人瘫软在电脑前。
突然间很想叶恺沨。很想听到他的声音，就是很想很想听到他的声音。于是拿起电话，听了很久的拨号音，终于按下那8个我熟悉的号码。然后我听见电话通了，响亮又铿锵的通话音，一声一声。有节律。缓慢而沉重。如巨人的脚步般踏在我的心上面。一下一下。
第四声的时候我很果断地挂断了电话。然后长而深缓的呼吸。
我想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承担。
十几分钟后电话响起来，我想会是谁呢，一边接起电话。
你找我？是叶恺沨在说话。
我找你？我反问他，我想他怎么会知道那个电话是我打的？
不是你吗？电话上显示你家的电话号啊。我刚刚在shower，所以没法听。
我想我怎么这么笨！居然连他们家有号码显示这种事情都会忘掉！真是笨死了笨死了。我说，哦哦…是我啦…嗯…我就是想告诉你啊…那个…明天…我放学要做值日,所以出来的可能会晚一点，所以你可以晚一点来，要不然会冻死掉的，明天要降温了。
他说你那么体贴我啊，知道了知道了，冻不死的，冻死了谁管你啊。他在电话那边嘿嘿的笑，我看不到，但我听得到。而且我能猜出他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我想他已经不生气了，或者说已经不会把生气表现给我了。放在心里，等待消逝或是点燃。
我也朝电话里呵呵的笑。
他说你该睡觉了，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
我说好的。晚安。
他说，爱你。
我说我也是。
挂掉电话我为了他的那个“爱你”翻倒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脸，发出细而兴奋的欢呼。我想我那个样子是个十足的小疯子。
当我们都垂垂老去的时候 依然记得年轻时对自己心爱的人说过的第一次爱你
当我们漫步在暮年的落阳下 依然记得彼此说过的每一句话 每一个动作 每一个神眼
当我们彷徨在喧闹的路口 依然清晰的记得她或他最喜欢的小东西
《云上的日子》53
放学和小晗一起回家的时候我发现小晗一直凝视着我。我说，你干吗那么盯着我看啊，好像我和你有深仇大恨似的。
你们昨天下午……小晗小心翼翼地问。我听了心里一惊，想这还真是深仇大恨了。我怎么那么健忘，竟然忘了小晗是以后要做国家级机密间谍的人，席维来找我这种小事她还会不知道吗？
我说昨天下午我是一个人逃的课，席维没和我在一起。
她说，你没必要骗我的，反正我迟早要面对的，还不如现在大家就说开了。
我说，小晗，我昨天下午逃课可真的和席维没关系，不信你可以去问他！小晗不说话了，只是低下头掰弄着手指头。
我想，以前的那个小晗还会回来吗？我们的友谊又可以维持多久？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乱糟糟地过着。再乱再糟，也还是要去面对，因为我们别无选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想，就这么消失了吧就这么消失了吧，结果第二天早上还是现实的睁开眼睛，眼看着一堆的烦恼砸过来。逃不掉躲不远。所以就这么悲壮的去迎接了。即使明知道会头破血流，拼死的惨烈。我就这样每天每天在叶恺沨与我的爱恋中匆匆走过，转而面对学校里不得不面对的铺天盖地的试卷，枯燥的课堂，刻板的老师，成摞成摞的问答题。我就这样变换着心情变换着自己，就这样在不同的角落扮演着角色。我想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变成一个疯子。
总是在想一个问题：我这样学啊学啊究竟为了什么，究竟会到哪里去，究竟会是什么在等待着我。
叶恺沨说，我们在质疑中成长，在自答中老去。
《云上的日子》54
小晗在12月17号那天很兴奋的告诉我：她恋爱了。我说我知道你恋爱了，这已经是你第一千二百八十次爱上席维了。
她说不是。不是席维。
我睁大了眼睛以至于额头上皱满了抬头纹。
不？！是？！席？！维？！
小晗朝我神秘地笑。不是席维。她说。
那是谁？嗯？快告诉我，死丫头恋爱了也不早点告诉我！
是奎子杨。
奎子杨？
对。奎子杨。
奎子杨是何许人？
小晗朝我无比甜蜜地笑，像是冰激凌般的甜蜜。
我说姐姐今天请你吃晚饭哦，庆祝你的初恋已经给了这个叫奎子杨的家伙！
她笑得更甜蜜的说，不光是初恋哦……
我们拉着手在路上逍遥地甩着胳膊。然后在学校旁边的一家咖啡店门口的IC卡电话亭，小晗给她妈妈打电话说晚上和我一起吃饭，但是会尽早回家。她妈妈愉快地答应。
咖啡店里我花了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听小晗对我叙述她和奎子杨怎么认识怎么开始通第一次电话怎么发现自己爱上对方怎么终于成了恋人。还有，她怎样和奎子杨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互相在两秒钟之内失去了彼此的First Kiss等等等等。
我目瞪口呆的像个听故事的小孩子望着小晗，满脸写着“佩服”的字样。
我说拜托我都和叶恺沨交往快两年了还没有Kiss过，你这样也太神速了吧！
她倒是一副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你是开玩笑还是什么？你们还没有Kiss过？不会吧！！
我说怎么不会啊，就是没有过啊。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看得我觉得自己很没用的感觉。我说，不过哦，有一次和他一起压马路的时候我看着他的嘴唇——你知道他的嘴唇长得真的是很好看很Sexy的那种，然后我就……就想着如果……如果我们kiss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呵呵。
好不容易结结巴巴地终于讲完。小晗凑近我说，感觉好啊，非常好啊，好极了啊！
好像她很有经验一样，不过呢在这一点上她的确是比我要有经验的。不承认也没办法啊。
小晗大大咧咧地一边大嚼着黑椒牛柳饭一边说，忘记一段感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嘛，嘿嘿，现在我已经把席维忘得一干二净了哦，呵呵！
我看见小晗乐呵呵笑，但眼睛里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我也笑笑低头吃我的咖喱鸡肉饭。我听着小晗说这些话突然很难过，其实我知道她没有忘了席维，她只是太痛苦自己喜欢的人爱上了自己的好朋友，所以就这样草草开始了一段新的爱恋。
也许这真的是我的错。那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突然重新油然而生。
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云上的日子》55
圣诞前的一周母亲出差回北京，呆了两天半。她抽出一晚带我出去。精致的餐厅。然后她说，圣诞节想要什么。我带你去买。
她这样说着。我被带到商店里。商品晃眼得丰富。我说，我不知道。
最后卖了一瓶KENZO的“叶子”。叶子般淡雅的香，是我喜欢的味道。
服务小姐对母亲说，这款香水很适合你女儿，她长得真漂亮。然后我看见母亲在笑。低微沉雅的笑容。
没有比别人夸自己的孩子更让一个母亲引以为荣的了。这代表着她用自己的青春年华换来的新生得到别人的认可。虽然很多时候我们认为别人的认可不是那样的重要，但当得到别人的认可时还是那样的欣喜。就像女孩子总是嘴上说内在比外在重要，漂亮不漂亮不是最重要的，喜欢一个人的内心才是真的喜欢一个人。但当别人真的夸她们漂亮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漫漫地散出快乐一样。
很多时候，“别人”的认可还是显得很重要的。
记忆里那个冬天充斥着KENZO叶子的香味。淡雅。伤感。清寂。
叶子一直是寂寞的。它们挂在树枝上，不曾成双。最后优雅地老去，轻盈的飘落。依然孤独。
我对母亲微笑，我说，谢谢。我很喜欢。
母亲用右手搂住我，没有说话。
我想有时候沉默要比说些什么意味着更多。就这样慢慢地走出商店。
《云上的日子》56(1)
我明显的感觉到我和叶恺沨之间开始慢慢生成一种淡色的隔阂。一点点地像细菌般繁殖，传播，最后变成一张无法逾越的网。眼看着它的形成，却无法阻止。就像癌症病人眼看着癌细胞在自己的身体里增长，知道最终会被吞噬，但依然无能为力。
叶恺沨和席维这两个被我认为成夜与昼的男孩子如此的不同。一个总是在包含，被动地等待答案。另一个总是在散发，主动地争取。前者说，做一种选择都会是困难的，但只要你 是幸福的，我会接受。后者说，你应该是我的。
就是这么大的差别。但似乎，哦，应该是说确定，我更喜欢包容一切的夜。但不可否认，散发着阳光的昼对我也有着不可小视的诱惑。
圣诞节的那天学校依然上课，我和叶恺沨说好放学的时候他来学校接我，然后晚上一起出去玩。可放学的时候我不光看见了叶恺沨，他旁边还站着个席维。那叫一个心惊肉跳啊。我看到他们两个都不知道应该和谁先打招呼了，于是左右晃着脑袋笑嘻嘻的傻笑。那天叶恺沨穿了一件特别好看的浅咖啡色半长风衣。席维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我心里想他们两个不是正好倒过来了？平常这个叶恺沨老是穿黑色席维喜欢穿浅色，今天怎么反过来了？
结果不光是他们穿的衣服颜色反过来了，连我约会的对象也反过来了！事情是这样的，我走到他们两个面前，席维对着我特别明亮的笑，叶恺沨的眼睛被头发遮住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不过我猜他是什么表情也没有——他通常和陌生人在一起的时候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的。然后席维对着我说，恺沨今天晚上可是把你借给我了啊。我嘴里说什么啊什么啊，心里想这是什么疯话！我又不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被这个给被那个借！席维说叶恺沨同意你和我今天晚上一起吃烛光晚餐了——就我和你。我说什么意思啊什么烛光晚餐……席维又接着说，就是说，今天晚上，你不和他约会了，改和我约会。我心脏受惊得连蹦带跳，晃晃悠悠差点跳停电了。我把求助的眼神投给我最亲爱的叶恺沨，我想着怎么可能啊这种荒唐事居然会发生？？我说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叶恺沨说，你们去吧，我朋友家还有一个PARTY。说完了还甩一句“圣诞快乐啊，你们好好玩！”给我。然后就摆摆手走了。
我不明白了。彻底的迷惑了。于是呆呆地望着叶恺沨的背影满脑子浆糊。心里感叹他穿这件衣服这样的好看，原来他就是一个衣架子，什么衣服到了他身上马上就好看了。
席维拉了拉我的袖子说，哎，发什么呆阿，走啦。
我回头看着他——确切说是怒视着他。走哪儿去啊！
小姐耶——我刚刚说了那么半天你还没明白啊，我们要去吃饭。
吃饭？
他点头说，是呀，吃饭。
我想真是奇妙，就在这么短短的几分钟之内我和叶恺沨所有关于圣诞节的梦想，计划，憧憬，就都这么轻易的破碎了。这样这样的轻易，简单到我有些不敢相信。我不明白叶恺沨怎么会这样轻易的就把我“借”给了席维，不明白难道我们一直憧憬计划的圣诞夜他就这样的无所谓吗？不明白难道他不会拒绝席维吗？
不知道是难过还是生气。心乱如麻。
那天晚上我就这样和席维在一家我现在已经记不住名字的西餐厅吃了晚餐。吃饭的时候他要了红酒。本来他也要我喝的但我还是没喝。我跟他说我未满18岁不能喝酒。其实我是在想我要是万一喝醉了怎么办啊而且和我面对面坐的又不是叶恺沨，要是真的醉了麻烦还不就大了……嘿嘿……所以还是不喝的比较好。
席维那天晚上好像很郁闷的，一连喝了三个半杯的红酒。我想这样不行，于是陪他聊天。我想反正已经来了，叶恺沨大概已经去了朋友的圣诞节PARTY，不管我心情好不好都是一样要和席维吃这顿饭。所以还不如好好吃，再说这是圣诞夜。圣诞夜应该是美丽的，应该是的。
我说你怎么了，这么凶的喝酒，把我叫来就是陪你喝酒吗？
他不说话，开始倒第四杯酒。一脸沉闷。
我看着他。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他。我只能那样。
当他倒第五杯的时候，我说，停停停停，你停一下。
他看着我，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我说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不要光喝酒，你这样会喝醉的。
他瞪着我问，醉了有什么不好？醉了多好。
我想他大概已经开始要醉了。于是不再说话。我想我也没有权力阻止他喝酒。低下头认真地往面包上涂鱼子酱。
我想叶恺沨现在会在干什么呢，一定是和朋友玩得很开心。
萧、若、歆。我问你，叶恺沨哪点比我好。
我抬起头并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我说你怎么问这种问题。
你可不可以认认真真的回答我！
这种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啊……我感觉像是被架在了半空中，不知道该上还是该下，这样的问题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我该怎么回答叶恺沨到底哪里比他好。感情的事情不靠理性左右的——尤其我们还是这样的年轻，不是靠客观条件选择喜欢谁不喜欢谁的。
你连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都不能做到是吗？你就那么烦我！
《云上的日子》56(2)
我说不是，不是烦你。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很不一样，没法放在一起比较啊。
那他是什么样的我是什么样的，你说啊。
我心里狂喊“救命！”。做冥思苦想状。我说这个很难说出来啊，语言表述不清楚的呀。
不是表述不清楚，根本不是表述不清楚。就是你不想说。
我说不是。真的不是。很多感觉上的东西是表达不清楚的。
他又一仰头灌下半杯红酒——那一整瓶红酒已经被他解决掉一半多了。
我说你别喝了好不好。
他瞥了我一眼，说：没有感觉是表达不清楚的。任何感情都能表达清楚！
我觉得这样争下去不会有结果。于是又低下头吃东西。
他说萧若歆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为什么不信？为什么就不信？
我说你根本不了解我，你喜欢我什么呢，嗯？
他趴在桌子上头枕在手臂上。你真的要我说？
好，你说吧。我倒是想听听一个不了解我的人会喜欢我什么。
他慢悠悠的醉乎乎地说，我喜欢你漂亮。可爱。温柔。喜欢你与众不同。喜欢你的身体。喜欢你腰部与臀部之间的那个曲线……
我说好了好了打住打住……席维你喝醉了。我想我要是不打住他的话就该越说越离谱了，已经连“我喜欢你的身体，喜欢你腰部与臀部之间的那个曲线”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了，最后不知道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于是我意识到，和一个喝醉酒的人讲理是件多么笨蛋的事情。并且知道，其实他喜欢我更多的是因为我是个女的。是个让他会有Feeling的女的。我可以被任何一个其它更有感觉的女孩子代替。
突然想起正在看的一本Roland Buter的书。里面有这样一段话：
“我爱慕的、迷恋的对方就是无法归类的。我没法将他界定，恰恰因为他是唯一的，是一个奇特形象。
无类。在恋人看来，他的情偶似乎是‘无类’，既无法归类的，时刻显示出自己的独特性。”
我朝他叫完“打住打住”以后他就趴在桌子上不动了。嘴里念念有词，我却听不清。餐厅里响起《平安夜》。灯被关掉，只剩下桌上的烛光摇曳。朦胧的光线。恋人的气氛。我开始想叶恺沨。我想本来我们可以在一起过圣诞夜的。可想着想着也开始有些生气，因为他就这样轻易的把我“借”给席维。我又不是什么物品！
这是不是说明他不在乎我。因为如果爱一个人的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爱的人交到自己情敌的手里。最可气的是他走的时候居然甩下一句“你们好好玩啊！”。这是什么意思！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从我心里油然而生，并且越来越活跃——那片危机感就像被风吹着的蜡烛一样四处蹿动，搅在心里慌慌的。最后我宁愿相信叶恺沨是因为信任我，把我当一家人了。所以觉得我不可能爱上别人的。要不然就是他太自信了，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男孩子比他更好，所以不介意席维和我吃顿晚餐。
我宁愿这样想。即使只是短时间的自我欺骗也是种安慰。
我看表已经快十点了，席维还在醉着酒低声说着胡话。我说席维我们该回去了。他对我笑笑，然后换个姿势继续自言自语。我站起来去结账的时候清楚地听见他在说“我好伤心我好伤心……”。我倾尽荷包结了账，然后回到座位把席维拽起来，旁边的服务生看见了也帮我一起拽他，最后那个服务生很尽职尽责地帮我把他扶到门外并帮我把他塞进出租车里。从座位到门口一路他都在唠叨“哎哎哎，我还没结账呢，若歆你等我一下我还没结账……”我惊讶他居然叫我什么“若歆！”，心里不禁暗暗的说，若歆是你叫的吗！然后一边跟他说，账已经结了已经结了。他死拉着我说一定要他付他付，我说算了吧你，还你付你付，我看你连钱包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然后把他塞进出租车。我对司机交待了席维家的地址，然后给了司机30块钱。我想他醉成这个样子坐车不交钱还是有可能的。
出租车在几秒钟之内消失在黑夜里。我笑着对服务生说了“谢谢，圣诞快乐！”然后钻进后面的一辆出租车里。我想这个晚上好像一场闹剧一样，现在终于结束了。
回家的半路我给叶恺沨打电话，结果手机打了三四遍他才慢慢悠悠地接起来，我问他你现在在哪儿啊为什么这么半天才接电话。他说他刚刚和朋友喝了酒没听见手机响。我听了心里想怎么搞的啊今天大家怎么都喝酒啊……然后我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说一会儿一会儿。我问他你没喝醉吧？他说没有没有，很清醒的。不过后来我想我问的很蠢——哪儿有醉酒的人说自己醉的！
挂了电话我跟司机说，师傅，目的地换了。
《云上的日子》57(1)
到叶恺沨家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门锁着。于是我只能像电影里被女友扔出来的男孩子一样背靠叶恺沨家的房门坐在地上等着他回来。一边等叶恺沨我一边想是不是应该给席维打个电话问问他到没到家，他烂醉得走路都走不稳了我想还是应该打个电话慰问一下，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儿不就麻烦了吗，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同学朋友革命战友啊是不是。想到这儿我被自己的“革命战友”逗笑了，于是一边笑一边往席维家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他妈妈。一听声音就知道一定是个厉害的女人，我战战兢兢地问她席维到家了没，可她的口气好像我们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一样。特别冷冰冰的说，到家了，正在厕所吐呢！我说，啊？！到家就好了。那……阿姨……
我还在思考要不要加上一句“圣诞快乐”呢她就“哐当”把电话挂断了。我心想什么啊那么凶，好像我要把你儿子抢了似的，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是这个席维突然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校门口然后莫名其妙地把我领到一家西餐厅又莫名其妙的点了一瓶贵得要死的红酒接着莫名其妙地喝得烂醉，我莫名其妙地听他唠叨然后安慰他半晚上最后还莫名其妙地倾尽荷包结了账，现在我好心打电话问他到没到家又被他妈妈莫名其妙地当成他的秘密小女友完全莫名其妙地被很不客气地挂电话蛮待。
我真是莫名其妙地冤死了！
我等了很久叶恺沨都没有回来。坐姿换了好几次，然后起来在走廊里来回走，再坐下。如此循环。我给他手机打电话手机已经关了。我心里一边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一边嘴里嘟囔着：叶恺沨你居然敢关机，这么晚了死到哪儿去了啊？让人家这么要命的担心！
圣诞夜过了一个小时以后，我听见电梯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参差不齐的脚步声。我想着一定是叶恺沨这个家伙了。三秒钟以后我看见叶恺沨晃晃悠悠半醉不醒的被另外一个男孩子——恺沨的朋友送回来。确切地说应该是被拖回来。那个男孩子我以前在叶恺沨家里见过。叶恺沨这个时候对着我特别温柔的笑，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萧、若、歆……他一说话顿时空气里充满了酒气，我看见叶恺沨那个样子心疼得要命，于是质问那个男孩子，你们干什么去了啊怎么把他灌成这样啊！恺沨的朋友特别无辜地说不是我们灌的啊他自己非要喝啊劝都劝不住啊。我说你别糊弄我了叶恺沨什么时候自己喝过酒啊？要不是你们灌的才怪！那个男孩子一脸无奈地说，真的不是我们灌的……我跟他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先把他扔到家里去再找你算账！于是那个男孩子在叶恺沨外套的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找出一串钥匙，我边扶着叶恺沨边对他说是银色的那把银色的那把……
恺沨的朋友开开门把叶恺沨扔到床上以后就走了——楼底下其它同路的人还在出租车里等着。走的时候他还朝我使劲地挤眼睛，一脸坏笑的说两个人好好共度浪漫的圣诞夜啊。我转身恶狠狠的看着他说共度个头啊，哪还有什么浪漫的圣诞夜啊？！他一边“嘿嘿”的笑一边把门带上了。瞬间，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叶恺沨两个人了。
叶恺沨口齿不清的问我，哎我说你……不是和席……席…维去什么吃什么……浪漫圣诞大餐……餐……了嘛……啊？……
我说哪有什么浪漫圣诞节大餐啊，而且现在都几点了还吃晚饭啊！而且你还敢说我，自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喝成这个样子！
叶恺沨想了想很生硬的不加掩饰地丢给我一句：你管我！那个“管”还特别着重着说。说完把脸侧到另一边闭上眼睛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不说话了。
我想，什么嘛！你自己喝成这个样子还不叫我管，而且口气还这么差！后来想想毕竟他喝醉了嘛，我也就犯不着生气了。
我说，哎，你怎么样也要把外套脱下来再睡吧？
他还是不理我，我也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醉昏了。于是着手帮他脱外套，一边脱我一边嘴里嘟囔平时觉得他挺瘦的啊怎么会这么沉啊！
费死劲了，终于把他的外套从他身上剥离开来。我看他是醉得不轻，一点声音也没有。恐怕是睡着了。既然已经睡着了那就让他好好睡吧，于是我把他房间的灯全部关掉只剩一盏灯光不太亮的台灯开着，然后拿着他的外套走出他的屋子。随手带上了门。门扣“咔嗒”响的那一瞬间我想，不对。万一他在里面酒精中毒了或者怎么样了门关上我都不会知道，所以还是看着吧。可又一想，还是不对。我就这么敞着门万一他睡觉的时候觉得热——他家的气温是够高的，梦游着把衣服都脱了我开着门不是很糟糕吗？还是不能开着门。那么如果我关上门他要是真的自己在里面出点什么事怎么办呢，那个时候我就该想了：当时因为什么什么样的原因居然把门关掉了，会后悔一辈子的哦！经过全面的平衡，我决定，开一半门。这样如果他不舒服的话叫我呢我可以听得到，如果他自己梦游脱衣服玩儿呢我也不至于全看到。
做完这个决定我觉得自己踏实多了！
把他的外套挂起来以后我看到他家墙上挂的大钟显示已经是一点二十五了。我想这个时间打车回家会不会不安全了，想的结果是：会，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最近报纸上已经连续登了两起假冒出租车司机在午夜的时候把乘客拉到荒郊野外然后抢财夺命的案件了，而且其中一个乘客还是个男孩子。我想我没有胆子去冒这个险。
《云上的日子》57(2)
于是我作了自认为非常明智的决定：今晚在叶恺沨家过夜。明天早上再走。我想离天亮不过是几个小时了，看看电视也就熬过去了。于是打开他家的电视，还好他们家的家具摆设都比较人性化——正对着电视就一个很宽的三人沙发。我把自己的外套盖在身上然后开始看HBO。还好他们家电视接收台比较多一点，要不然我只好仔细地欣赏吱吱怪叫的雪花了。
还记得那个圣诞夜吗 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吗
很多事情都改变了 马路重修了 楼房改建了 就连我们常去的那家小卖部也搬家了
可是我还是记得你吹口哨的样子
《云上的日子》58
醒来的时候觉得头重重的。我身上多了一块小毯子。我花了五秒钟的时间终于搞清楚了我在哪儿。又花了五秒钟搞清楚我怎么会在这儿。最后花了五秒钟盯着墙上的大挂钟，然后跳起来心里暗暗的尖叫——已经10：47了。我早上没有去上学！我知道我的瞳孔一定被吓得放大了。
跳起来往洗手间走，路过叶恺沨房间的时候看见他房间门大敞着，床已经叠好了，窗帘 也已经拉开了。可是他人却没了。我一边继续往洗手间走一边嘴里嘟囔，搞什么啊又跑到哪里去了！
洗手间里雾气朦胧。我想这个家伙一定是洗澡又不开排风扇，弄得这么雾气缭绕的！
洗漱完毕之后我赶紧用手机给一个平时和我关系还不错的女生打电话叫她帮我代假。我说我胃痛所以没法去上学了，你帮我和老师请一下假。她很关心的问我说，不要紧吧，你还好吧？我说还好还好，还活着。然后都笑笑，挂了电话。
我开始佩服自己一口气连下午的假也请了，我想今天是圣诞节所以很想和叶恺沨在一起，真的是很想很想，想得不能再想了。
我想也许明天我上学的时候要大难临头了。不过就算是大难临头我今天也要和叶恺沨在一起，再说不是有句话说“大难不死”吗。
一会儿叶恺沨终于回来了。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和一件看起来都很暖和的白色法兰西绒衣出现在门口。两只手提着麦当劳的口袋，用脚关上门。
起来了？他的笑容在透过窗户玻璃的阳光下显得那么灿烂。
我说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啊我上午都没上学耶，明天上学一定完蛋了老师非弄死我不可！
他把袋子放到餐桌上，然后把里面吃的东西都一样一样的摆出来。一边摆一边说，明天上学？这么说你今天下午也不打算去上学喽？
啊！我发出小声的，细而尖锐的叫声。捂着脸笑。
他回头看我说，你真的下午也不上学了啊？
我呵呵的朝他笑。一边跑到桌子旁喊“饿死啦！”
他从后面突然抱住我。然后我听见他在我右耳边用他迷死人的声音说，若歆……
我就这样被他抱住。站在那里。低着头笑。
然后我转过身与他面对面，把手支靠在身后的桌子上。突然之间我们离得很近，那样的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张好看得完美的脸。我们这样的近。并且越来越近。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逼近的面孔。
我很紧张。
《云上的日子》59
中午过后我们一起出去。外面阳光明媚。虽然冬天的太阳照在身上没有什么感觉，但我依然爱它。为什么不爱呢。太阳是这样的美好。我看着太阳想，Kiss原来是恋爱的一部分。这样美丽的感觉。嘴唇如花瓣般的柔软，在彼此的呼吸中完成。就这样。我们一年半来的爱恋原来缺了一角。
拉着手在大街上行走。眯着眼睛看太阳。然后在某些地方停下来。驻足。停留。观望。 再继续前行。
就这样。
走过一些地方，迎来一些地方。看过一些景物，遗忘一些景物。我想我们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走过此刻，走过太阳，走过月亮，一直这样走在我们爱恋的KENZO叶子香中。
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后来我们走到了王府井的那个教堂。圣洁的地方。我们在礼拜的椅子上坐下，拉着手看着教堂墙壁上的天使雕像，耶稣受难像，还有没点燃的蜡烛。里面的几个人在作祷告。
在这样的地方，我们的心灵变得如此纯洁。叶恺沨说英国有很多教堂，等我去英国玩的时候会带我去。我会喜欢。
然后他提议我们一人许一个愿，但不要讲出来。因为讲出来就不灵了。所以一直要到实现的那天才能说出来。
教堂里有天使 有上帝 还有圣歌
你知道我那天许的是什么愿吗
我许的愿是我们要永远永远都在一起
我很认真地祈祷上帝 可它还是没有空来顾及我这个小孩
我告诉叶恺沨我梦想和他一起去法国南部的小镇。在那里度假。
小镇安静。无人打扰。没有城市喧嚣。空气纯净。
人们生活闲适安逸，快乐满足。有白色的小教堂，古朴的房屋，和用粗糙的小石子铺成的蜿蜒小路。天空是纯粹的一点不含糊的柔蓝色。店铺里飘出新鲜橄榄油的纯香，刚出炉面包的甜香，葡萄酒或苹果酒的醇香，还有新鲜奶酪的乳香。无边无尽的田野里有麦子的味道，还有花香和草香。
他说，会的，我们会去的。
我想有一天我会和叶恺沨拉着手在橄榄园里，田野里，葡萄园里漫步，呼吸着纯粹的空气。会在异国的天空下留下笑声，留下被阳光拉长了的背影，留下心里的那片幸福的海洋。我们会在无边无际的旷野上奔跑，跑累了并排躺在蓝天下，看云朵飘过……
我们就这样约定，有一天我们会去法国南部的小镇度假。我们就这样拥有了共同的美丽梦想。我们就这样憧憬着我们的未来，在圣洁的笼罩下，在耶稣的俯视下，在天使的羽翅下。
《云上的日子》60
帮我代假的那个女孩子叫蓝藤子。这个“子”不是轻音，而是三声的那个“子”。这个名字我觉得很有日本特点，好像日本人就总是喜欢叫什么什么藤子。不过她没有日本血统,只是爸爸妈妈一时兴起给她起了这样的名字。平时我叫她滕子或姐姐——藤子比我大几个月，坚持要我叫她姐姐。
藤子是绝对淑女的女孩子。有标致的五官，柔和的声音，媚人的语气和会说话的眼睛。 这样的女孩子自然招人喜欢。我喜欢。男孩子也喜欢。所以藤子有两个男朋友——都是现任的。以前已经有无数男孩子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了，不过一一是过客，匆匆而过罢了。总是不到三个月就会出现新的替换者。
藤子是需要很多爱的女孩子。贪恋沐浴在爱恋中的感觉。并且渴望新的爱恋。爱恋中的女人是美丽的，藤子总是美丽的。
每个人都会选择一种适合的生活方式。
我喜欢与好看的人和气质非凡的人做朋友。不管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所以藤子是我的朋友。还有一个原因，藤子身上有一种说不清楚的魅力如花香般散发。她是我喜欢的女孩子。
藤子神秘兮兮的跟我说，昨天高三的席维来找过你。
我说啊？他来找我吗？
她对我温柔地笑，嘴唇形成圆润的弧线。她的笑容很美。她说若歆你眼光不错哦。很会意的表情。
我知道她以为席维是我除了叶恺沨之外的一个秘密男友。我说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们真的就是朋友。
她对我的话嗤之以鼻。朋友？他来找你的表情可不像朋友。
我说好啦好啦你就在这里胡说八道吧，反正也跟你说不清楚，总之他和我是朋友就是朋友。
藤子一针见血地说，Not your type?
这次换我会意地笑笑。真是冰雪聪明的女孩子。
《云上的日子》61
27号中午的时候席维跑到班里来找我。那天席维穿了一条很有型的牛仔裤。很酷的样子看着我。自然引起班里的一片喧闹声。本来我就够惨的了，他们这么一起哄我就更心跳加速了，莫名其妙地居然开始脸红。怎么会这样呢，有什么好脸红的！问题是现在我就是脸红了。并且被坐在门口座位上的很八卦的那个女生发现，于是她惊叫，萧若歆的脸红了耶！！
真是落井下石！
他用研究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医生看病人的眼神那样，
我说你干吗这么看着我！他说因为你好看呗。
我朝他龇牙咧嘴的做鬼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