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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松山战役笔记

_2 余戈(近代)
当时,日军把在战斗中能消灭敌兵、能拿战俘做试验,称作“练胆量”。认为能割下俘虏的头,用刺刀捅入,这是颇有经验的人才能做到的。有些人还把俘虏盘做一团,塞进汽车轮胎里,再浇上汽油,点燃火,从松山上推到怒江里。在进行攻击时,有的士兵还干出了许多恶作剧,如在砍掉头的中国士兵尸体上安上牛头取乐。藤原拓士写的《外科医战场物语——南方战线秘录》 一书中,就记述了在缅甸北部拿中国士兵做解剖实验的事。有的日军还把战俘的肝脏挖出来烧焦。在腾冲,两个被俘的远征军侦察员,被日军在体内输入马血做实验。
有个见习军医还疯狂地用战俘做实验后再杀掉,简直是虐待狂。他们把俘虏从高处推下坑底,再从上面砸下大石头,观察研究怎样造成致命伤,以此获得实战中进行紧急救护的资料。这既说明这些人已经完全发疯,但也是在具体执行第15军司令官牟田口廉也中将的指示,他曾训导部属军官:“一个勇敢的士兵是在异常情况下培养出来的。”
当时透过玻璃窗看到解剖实验的日军士兵,都为那种疯狂的做法感到既惊讶又兴奋。事实上,日本军医给战俘注射麻药被看成是浪费,所以大多不给注射。品野实披露,一次士兵们在窗外听到悲惨的号叫声,透过玻璃窗看到,中国军队的一个侦察班长,结实的身体被剥光了衣服,手脚被紧紧地捆在手术台上。冰冷的手术刀闪着寒光,“嘶”地一声从胸口切开。那个中国士兵悲惨地喊叫着、呻吟着。刀切开身体某一部位后,日本军医都要久久观察那个部位的反应。胃被切开之后,那个中国士兵还活着。看到这些场面的日本士兵,个个目瞪口呆,事后谁都不敢吭声。至于是谁的命令,谁执的刀,多年以后谁也不愿意向任何人提起。
在这些杀人狂中,大尉军医陶山盘之助、深川朔次、松崎干雄,中尉军医内崛研一、芳川博保,见习士官军医小柳力等人,最后几乎全部丧命于松山。唯有一个叫高桥富的中尉军医,在1943年年底被调往密###战场,在密###守备队覆灭之际,他逃跑了。然而他最终也未能善终。当他抄近路逃至八莫北面60公里处的一个村庄,正在专心做饭时,遭到了中国驻印军的袭击。除3名卫生员活下来,高桥军医一行和其他十多个卫生兵,全部被击毙。这是1944年8月14日的事。这次逃出来的3个人,一个是曹长田中末喜,因大腿被打成重伤,不能行走,用手枪自杀了。还有一个是班长室园隆喜,到达八莫后感染疟疾,没多久也死了。唯一活下来回到日本的只有一个叫田中政美的士兵。
正文 第8章 六战松山(1)
时间:1944年7月26日—8月2日。
指挥:第103师师长熊绶春、第82师副师长王景渊。
主力:第308团、第246团。
进展:夺取滚龙坡戊、乙、甲高地。
7月26日:D+52日
从早晨开始,我军又集中炮火向滚龙坡阵地轰击。雨季松软的阵地,被炮火全部犁过一遍,战壕几乎被填平,日军再也无力修复。
第308团开始以对壕作业法推进,清扫丙、丁高地反斜面之敌,并向乙、戊两高地攻击。中央队第246团亦以近迫作业,逐渐向已高地(日军侧面阵地)推进。 日军阵地上大部分人已经战死,活着的人没吃没喝、白天黑夜不能休息,却仍坚持在泥泞的壕沟里。 据《第八军围攻松山战史》载:“敌士兵战斗意志之顽强,虽阵地粉碎,仅余一个仍拼死顽抗,不死不休,尤不能以战理判断。虽处于绝地,仍拼死不退,我军非将其悉数斩杀无余,始能称占领该地。”
松山之敌受我猛烈攻击,同时龙陵也被我第11集团军围攻,敌后援断绝,仅能靠空投补给。这天下午1时,从镇安街方向又来了十余架日军飞机。5架战斗机在松山上空盘旋三次后,超低空俯冲下来,扫射我一线部队,紧随其后的约9架轰炸机投下供应品数包。设于阴登山阵地的美军高射炮当即予以猛击,击伤敌机两架,击落轰炸机一架,该机坠毁在冯家坡敌我阵地之间。
日军飞机临空时,狂喜的日军士兵跳出战壕,像在梦幻中一样,一股劲地摇动白布发信号。这时我地面部队开枪了,当场就有几个人倒了下去。 因降落伞在空中就被我高炮击毁,所空投物资反被我军缴获,主要是罐头食品和弹药、药品。在敌坠机残骸处,我军发现了已重伤的日军飞行员,将其转送至第246团指挥所后其即毙命。经检查被击落敌机为Ki-36立川九八式轻轰炸机,机上有13毫米口径机枪两挺,于是拆卸下来。机内还发现未投完的物品,为日军###式掷榴弹。
7月27日至28日:D+53至D+54日
自27日起至31日,松山又是连续大雨。因炮兵与步兵难以实施战斗协同,军指挥部命各部队自觅战机歼敌,攻击势头有所减弱。
这一阶段进攻,我军损失惨重,5个步兵营伤亡殆尽,担任主攻的第307团、第308团损失最重。所得战果为占领了滚龙坡丙、丁、庚等高地。较有战略意义的是,占领庚高地后,切断了大垭口与滚龙坡之间的联系,为尔后攻击部队扩大战果创造了较好的条件。
第103师在攻击滚龙坡乙、戊高地之前,曾向军部提出3项建议:对坚固据点须采用逐次攻略稳扎稳打;配属炮兵于主攻部队,以挺进配置直接射击敌之侧防机能;编组挺进部队突击大垭口敌之咽喉部,截断松山与滚龙坡之联络,陷滚龙坡之敌于死命。这些建议均被军长何绍周采纳。
27日中午,第8军司令部下达了实施第5次攻击的怒战字第24号命令。次日,第103师以本师作命滇字第2号命令下达部队,其要旨为:以第308团(欠机枪一排)配属山炮、战防炮及喷火器组成攻击队,逐次攻略滚龙坡甲、乙、戊三据点。以第307团(欠机枪一排)附属师工兵连及防毒连一部,迂回攻击己、甲两据点,配合第308团及中央队第246团作战;以一部确保丙据点,并以火力协助第308团攻击。其余作为师预备队,集结于核桃箐附近。命令规定,攻击发起时间,军另以电话通知。
正文 第8章 六战松山(2)
此期间,日军各级司令部发往松山守军的电报纷至沓来。27日,缅甸方面军司令官河边正三中将发来的是“打气”的嘉奖令:
“拉孟守备队驻守惠通桥之要点,与中国远征军对峙。以高度的胆识和策略,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坚守阵地。昭和19年6月,敌人渡过怒江大举进攻。面对强大的敌人,你们与兵团主力部队一道,屡次打败敌人的进攻,勇敢地完成了反攻任务,其后陷入敌人重重包围之中。但是,你们能以守备队长为核心,坚强团结,以坚韧的士气,毫不退缩,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用刺刀同敌人拼搏,保卫阵地,体现了勇敢战斗的精神,真不愧为敢打敢拼的楷模,为全军树立了榜样。为此,特发此嘉奖,并通报全军。”
此嘉奖状列举了拉孟守备队金光惠次郎少佐以下步、炮兵中队一级的详细番号, 后来成为日本公刊战史关于松山日军兵力统计的依据;但其中明显有所遗漏,但按日军惯例后来也就将错就错了。
28日,第33军司令官本多正材中将发来的赏词大同小异,不过是再次通告全体人员:援兵屡次努力失败,战局已经难以挽回。品野实说,电报只字不提最后时刻是否可以突围逃跑,“丝毫没有悔过和自责的表示”。此时,松山阵地日军的全部兵力,包括伤病员在内,只剩下300多人了。
第113联队联队长松井秀治大佐从龙陵发给真锅大尉的电令,则要“务实”得多。他再次念念不忘地提醒真锅:“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发生,在事前要尽快将军旗烧掉,将旗冠深深埋入地下,一切公文、个人日记和信件都尽快烧毁处理。”
全体日军士兵均预感到死亡即将来临。
超链接之十四:日军为何如此重视军旗
日军拉孟守备队在松山苦苦地垂死挣扎,其直接长官第113联队联队长松井秀治不但无力救援,反倒多次发电报要求在危机关头烧掉军旗;金光惠次郎和真锅邦人于焦头烂额之际,也将这件事作为头等大事,多次复电汇报处理情况。这一现象,是不了解日本军队的人所无法理解的。笔者以对旧日本军队的研究,深知兹事体大,可以说这是解读日本军队这只凶猛怪兽的秘密。
日本军旗,系明治三年(1870年)以“太政官布告”的最高法令形式发布定制,称作“陆军御国旗”。 它是从日本国旗——太阳旗演化出来的,有16道血红的光芒线,又被称为“旭日旗”。且陆军军旗三个边饰有紫色流苏,木制烤漆旗杆顶部,有一个三面体的镀金大旗冠,三面均为日本天皇家族的16瓣菊花纹浮雕族徽图案。据服部卓四郎《大东亚战争全史》:“自1874年1月23日,日本明治天皇对近卫步兵第1、第2联队亲授军旗为肇始,此后凡日军新编成之步兵及骑兵联队,必由天皇亲授军旗,以为部队团结之核心,将士对军旗之精神,举世无比。”
军旗为天皇亲授,仅为建制步兵联队和骑兵联队才拥有,所以也称为联队旗。按日本陆军的规定,军旗在则编制在,军旗丢则编制裁。所以军旗在日军是一个不得了的要紧东西,要挑选联队一名最优秀的少尉军官担任旗手,专门设一个军旗护卫中队来保护它。松山日军仅有建制不完整的千余人,因为军旗留在此地,仍指定了一个军旗护卫小队。
正因如此,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盟军部队都渴望缴获到日本军旗,但是都未能如愿。因为日军战斗条令规定,当判断战局有全军覆没危险时,应奉烧军旗。但不管遭遇怎样的败仗,日军都有烧掉军旗而后自杀的时间。1941年9月,为策应第三次长沙会战,中国第6战区部队发动反攻收复宜昌作战,由于我军以重兵攻势凌厉,据守西岸据点的日军第13师团曾面临烧掉军旗的危机,已经向所属第104联队发出预令,且准备好了师团长以下高级将领剖腹自杀的场地,后因援兵到来逃脱了厄运。 在八年抗战中,日军仅在松山和腾冲的两次“玉碎”战中烧掉了两面军旗,分别属于第113联队和第148联队。这实在是中国军队八年抗战最值得称道的骄傲!
正文 第8章 六战松山(3)
据资料,二战期间,作为日本陆军象征的共444面军旗,均在太平洋战场烧毁、随运兵船在海上沉没或是在战败后举行的“军旗奉烧”仪式中毁灭, 目前仅在东京靖国神社“游就馆”保存着一面步兵第321联队军旗,是联队长后藤四郎中佐通过一个叫做“神道天行居”的右翼宗教组织隐匿保存下来的,这也是世间仅存的一面日本军旗。
日军之所以重视军旗,因为它是日本军国主义精神的最高物化形式。1939年夏,在当时的伪“满洲国”和蒙古国边境,爆发了苏日诺门罕之战。从8月20日苏军发起进攻到30日停火,10天时间内,关东军阵亡了1.8万人,第23师团和第7师团大部分建制联队都被彻底歼灭,日本陆军遭遇到了自成军以来最惨重的败仗。在此情况下,日军仍在酝酿着更大规模的死亡攻击,为什么呢?原关东军老兵、日本作家五味川纯平在其所著《诺门罕》一书中写道:“听说第64联队等被歼后,关东军和第6军最担心的不是山县武光联队长等人死没死、怎么死的,他们最担心的是军旗是不是完全烧掉、有没有落入敌手。关东军在这之后又调集了第2师团、第4师团和其他直属部队,企图来一个大反攻,军旗下落不明就是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军旗成了他们的一大心病。”
9月24日,日军终于在747高地发现了第64联队山县武光、独立野炮第13联队伊势高秀两个联队长的尸体,还发现了尚未完全烧毁的第64联队的军旗(炮兵联队无军旗),从旗手的衣袋里还发现了军旗的菊花御纹旗冠。这一发现,使第6军和关东军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们最关心的不是士兵死了多少,而是军旗:最令他们心神不定、坐卧不安的是军旗是否落入苏军之手。因为对他们来说,丢失军旗是关东军的奇耻大辱。更重要的是,丢了军旗也就意味着丢了自己的面子。关东军计划的“二期作战”也好,“战场清理”也好,其中的一个潜在的因素,或者说是说不出口的目的,就是寻找下落不明的军旗。
而参战的日军第7师团,由于师团长园部和一郎中将对这场鸡蛋碰石头般的战事没有信心,事先要求所属联队把军旗都留在了驻地齐齐哈尔。虽说3个联队也没剩下几个兵,但按照日本陆军的理论,这些联队不能算被歼灭,还可以重建。为此,第7师团大大地庆幸了一番。
对此,以小知识分子被征召从军的五味川纯平深感困惑和愤怒:“军旗就是一面旗帜,只不过是一个部队的象征而已,说是天皇赐给的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战争是以胜败而论的,军旗怎么能决定胜败?为了一面下落不明的军旗而出动大军,可谓愚蠢透顶……为了一面军旗而企图把成千上万的人再次投入死地,这样的领导人是真正的、地地道道的战争狂人。”
但是,在昔日大多数日本军人的记忆里,是不会对此有任何异议的。诺门罕战役的幸存者、原日本关东军第23师团卫生队军医军曹松本草平在其《茫茫的旷野:诺门罕》一书中有如此回忆:
“军旗只是一面旗帜,充其量是一个部队的象征,可是整个日本军队都把军旗看得很重,比部队的一切都高贵。要是说起原因来,还要说是日本军统教育的结果。
“记得在我幼年时代,只要一有陆军的军事演习,母亲总是背着我,跟在邻居的后面一起去观看,去参加欢迎式,从不敢怠慢。当明晃晃的刺刀般随着用黑布包着的军旗从眼前走过的时候,母亲和邻居们都一齐下跪叩拜,流着眼泪目送军旗走过。直到今天,每当我看到军旗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把头往下低,这恐怕也是被那个时代熏陶的结果。那个时候军国主义的调子吹得正响,我们这些人就是在那种环境里被驯养出来的。可也是,3岁时所接受的教育和熏陶,事过60多年仍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想抹也抹不掉了,想一想真令人可怕。我至今还记得小时候父亲用那粗粗的声音教给我唱的一支歌,这歌大概是明治十年前后流行于日本的,歌词是:‘小官,小官,你马前是什么?一闪一闪,一飘一飘,那不是征伐朝鲜的锦旗吗?征呀征,征到底,伐呀伐,伐到头……’不难看出,当时的军人是多么狂妄,多么傲慢。在征伐东亚的军旗下,那些幼稚而浅薄的军人们开始蠢蠢欲动,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令人恐惧的侵略潮流……”
正文 第8章 六战松山(4)
日军第113联队的军旗烧毁在了松山,有天皇菊花纹族徽的金属旗冠被深埋在了阵地上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据资料,战后远征军曾带着日俘里美荣寻找过它,可见远征军中是有人懂得这一特殊战利品的价值的。但一个被俘士兵哪里知道由金光惠次郎和真锅邦人亲手处理的这一最高机密呢。战后,那些幸存的日本老兵一次次来到这里,除了想把阵亡者的遗骨弄回去,恐怕脑海里也不止一次地琢磨着军旗旗冠可能埋在哪里吧?
据远征军预备第2师第6团团长方诚回忆,第20集团军围攻腾冲时,总部也曾奖励官兵虏获日军第148联队军旗,克复后又悬赏征求,均未得。后来经审讯日军战俘得知,守城的第148联队联队长藏重康美大佐被炸死后,联队旗于9月11日由继任守备队长太田正人大尉下令,由联队副官桑弘大尉烧毁。
中国人可能觉得这是可笑的小事。那么必须说到另一件事:除军旗之外,日本军国主义精神的另一个物化形式是所谓“靖国神社”。为何一代代日本首相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执著参拜鬼魂,因为它是一枚被封存的“精神原子弹”,只要供奉着这颗种子,一旦时机成熟,大和民族的“理想之花”必然会重新绽放,日本人必然会让健忘的人们重温它昔日的面目。2008年初,中国旅日电视人李缨独立制作的纪录片《靖国神社》在日本公映屡遭停映风波一事,已充分说明“靖国神社”对于很多日本人来说属于极力维护、不可触碰的精神敏感区。既然日本是一个注重形式和细节的民族,中国人就要对此予以关注,因为这里面有可能埋藏着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战败后投降的日本不惜一切要保存“天皇制”,将其作为接受《波茨坦公告》“无条件投降”的唯一条件。在中国人看来换了哪个当皇帝还不一样,但是,现在我们都知道保存下来“天皇制”对日本人是多么强大的精神支柱;有了它,日本就永远不会成为西方那样的民主国家; 在外力强制下制定的“和平宪法”,也很难说不会被重新修订,何况日本近代以来向来以翻云覆雨、诡诈偷袭,不按游戏规则出牌而著称。中华文化输入日本,日本从来是重“术”轻“道”,他们最感兴趣的是兵法、权谋和三十六计。
所以,不要轻易相信日本现在是“和平国家”的说法,孙中山、鲁迅先生当年盘桓于日本时感受到的和平气息也很浓。1913年孙中山在神户向日本民众演讲时,还热切冀望崛起的日本能成为“东方王道的干城”, 但后来的日本不但突破了孙先生不做“西方霸道的鹰犬”的底线,干脆以其特产的军国主义霸道成了凌辱中国最甚的急先锋。1945年日本是战败了,但像“卧薪尝胆”、“东山再起”、“卷土重来”这样的中国成语典故,日本人总是比中国人体验更为深切。
7月29日:D+55日
即日,远征军司令长官卫立煌命令第8军副军长李弥从龙陵转至松山协助何绍周指挥作战。据说,这个命令是应何绍周的请求而下的,何的本意是希望荣1师师长汪波把荣1师主力从龙陵带回来,但汪波在率部开赴龙陵时坠马受伤去住院,长官部遂改派李弥。 龙陵局势正吃紧,李弥来也是单人匹马,没带一个兵。
李弥是云南莲山人, 对当地气候、地形特征极为熟悉,且为人直率,带兵有方,指挥灵活,注重兵力火力的合理应用,是指挥松山战役的合适人选。
正文 第8章 六战松山(5)
李弥受命后交割了任务,匆匆赶到松山。一到战场,即到军作业组找李汝章参谋要松山作战地图,并带他同往阴登山侦察地形,又令工兵营、通信营各派一个排长同去。地形观察结束后,便令工兵营修建指挥所,通信营架设电话接通松山各团,直接指挥。
据资料,当日晚饭时,驻第8军军部美军顾问斯培德 中校及翻译来到,李弥与斯培德握手。斯培德已获知李弥率荣1师主力为龙陵解围的战况,恭维李弥说:将军到哪里,哪里就胜利。可是松山战斗近两月,而日军据点一个未攻破,严重影响了中印公路通车和外援输入啊。
李弥说:这个硬骨头看来难啃,我来指挥也无良策,现在想与阁下商量个办法是否可行。
斯培德问:有何良策?
李弥答:子高地母堡系敌指挥中心,此处攻不下其他则更难攻。但要攻此处,只可智取,不可硬拼。我荣3团阵地距子高地母堡仅200余米,由此处开挖坑道直通子高地母堡底下仅百余米,而后可用炸药将其指挥中心一锅端掉。
斯培德闻听大喜:好主意!我立即向史迪威将军汇报,请他及时运来TNT炸药支援贵军。
李弥随后打电话与何绍周军长商量,请何转告卫长官适当延期攻击。卫当即表示可以延期至8月25日。
有撰述者评说,李弥确实是有才干的将领,其标志就是能够及时找到战场的规律。李弥把指挥所搬上了前沿阵地,带领参谋人员和美军顾问督战数天,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他后来在作战日记里写道:
“……攻打松山,乃余一生最艰巨之任务。敌之强,强在工事、堡垒、火力。若与敌争夺一山一地得失,中敌计也。须摧毁其工事,肃清其堡垒,斩杀顽敌,余始克有济。” 于是决定调整战术,命令部队从外围着手,一个地堡一个地堡地摧毁,向山头地堡群的中心逐步推进。这样虽然看起来很慢,但扎实有效。
这天,中国远征军开始用飞机向日军阵地散发劝降的传单,内容大致是:“日军官兵们,我们都是亚洲的同一人种,请不要再反抗了,相互之间停止战争吧!你们已经有了很多伤员,中国随军医院将给他们进行治疗,请赶快投降吧!”活下来的日军士兵说,起初他们都不相信这种宣传,认为远征军的传单是在说假话,后来被俘的日军都得到了治疗,战后被送回了日本,才知道“他们说的是事实”。
据日军上等兵早见正则回忆,日军也曾用传单包上石头投向中国远征军阵地,传单上画着大炮,操炮的为美国兵,中国兵是炮弹,意思是中国人给美国人当炮灰,以此刺激中国军人的民族自尊心,挑拨中美同盟关系。 这种宣传当然无法令远征军士兵信服。
7月30日:D+56日
即日,日本南方总军司令官寺内寿一大将签发了给拉孟守备队记功的嘉奖状。紧接着,日军大本营参谋总长梅津美治郎大将又给松山日军发来鼓励电:
“拉孟守备队为确保缅中联络线的巩固,坚守战略要点数旬。在这期间,面对地面强大的敌人和空中攻势,以敢打敢斗的精神日夜奋战。在伤亡惨重的情况下,仍然毫不动摇。我为你们这种精神所感动。你们武功超群,面对日益严重的各种困难,殊死拼搏,充分发扬了皇军的精粹,为皇军的作战胜利创造了有利条件……”
品野实在其《中日拉孟决战揭秘——异国的鬼》一书中,对日军各级高官纷至沓来发往松山的“感状”电报,保持着一名下层士兵的愤怒:“总之,还是在为天皇陛下开脱。尽管有困难,还是要叫你去拼命,既不派援军,又不下达逃跑命令,只说些美丽动听的言辞,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不过,大家都知道,这已经是军部惯用的伎俩。尽管前线正迫切需要一兵一卒,还得有士兵去收听和翻译上方的这种文电,疲惫不堪的通信兵还得支持着干下去,这就是日本士兵的悲惨命运!”
正文 第8章 六战松山(6)
但是,在死神即将降临的最后时刻,拉孟守备队长金光惠次郎少佐还是带头宣誓并给师团回了电报:
“我们收到总军司令官的嘉奖和参谋总长的鼓励电后,守备队全体官兵感激万分。同时,我们也感到所担负的任务即光荣又重大。拉孟守备队全体官兵决心保持军人的本分,竭尽军人的职责。全体官兵对于总军司令官阁下授予的嘉奖无比感激。我们决心以军人的气魄更加团结战斗,克服困难,坚守阵地,完成军部交给的任务。”
这天,第56师团长松山祐三下达了让拉孟守备队死守到9月上旬的命令。日军仍在做救援松山的努力,问题是:松山日军能否坚持到他所规定的期限?
因连日倾盆大雨,加之弹药尚未运到,第五次攻势无法实施,部队只能利用大雨间隙继续对壕作业。我中央队第246团对壕作业已逼近己高地,即日军所谓侧面阵地的左突出部。侧面阵地就在本道阵地下面,紧接着本道阵地。如果本道阵地失守,侧面阵地就会跟着陷落。日军清楚这一点,非常焦急。
这天,一发迫击炮弹击中日军侧面阵地战壕,早见正则上等兵和松本时次一等兵等3人负伤。卫生兵鸟饲久将早见腹部皮肉剪去一点,注射了一支给军马用的大林格氏药水。当时早见口渴难忍,鸟饲久吓唬他说:“喝水马上会死!”晚上,将其转送到了大垭口的卫生队战壕。
卫生兵鸟饲久是在阴登山受伤撤到卫生队本部,因为侧面阵地的卫生兵川村上等兵战死,又换到侧面阵地的。当时,因为日军在战壕里看不见前面铁丝网下以对壕作业逼近的远征军,所以他请求战斗司令部的炮兵观察所(未高地)用掷弹筒射击,防止远征军攻上来。日军的###式重型掷弹筒发射50毫米口径榴弹,最大射程为700米,也就勉强能打到附近。但刚打了几发,就遭到我军炮火的猛烈还击,卫生兵鸟饲久的肩部也中了弹,当晚又撤到了卫生队战壕治疗。
7月31日:D+57日
即日拂晓,第308团第二营利用对壕作业,一举攻入滚龙坡戊高地,击毙日军10余名,驱逐堡垒外围之敌约20名。而后以火箭筒在堡垒上“凿孔”,用火焰喷射器对准孔洞射入。据早见上等兵回忆,其所在的浅田分队的一挺机枪被火焰喷射器烧毁。顿时浓烟直出,堡垒化为火海。
滚龙坡戊高地又被我占领了。
同时,担任左侧支队的第307团一部向壬高地日军水源地袭击,夺获自来水管及电话被覆线甚多,并发炮击毁敌仓库一座,10余名日军和两匹军马从仓库内逃出,被我悉数射杀。中午12时许,第8军参谋长梁筱斋打电话告知各部队长,因本日天候恶劣,竹子坡直协炮兵群无法射击,攻击开始时间改由各部队自行决定。为增进炮兵射击效果,第103师师长熊绶春命令将滚龙坡南无名高地的第5连山炮一门,转移至汪家寨师指挥所附近,对乙高地侧防机关实施定点打击。但丁高地及侧面死角内残存之敌侧防机关始终无法摧毁,对于我军向乙高地之攻击颇有危害。
8月1日:D+58日
在中日双方的记载中,这天的战事格外惨烈。
上午,战事的焦点集中在松山主峰子高地前沿。
据荣3团上尉副官崔继圣回忆:
这天清晨,第8军副军长李弥就来到荣3团前沿的第一营指挥所,召集团、营、连、排、班长等,讨论解决当前战斗困境。他说:“现在必须立即攻占子高地右翼的敌堡(一个前沿堡垒),然后从那里挖掘地道直通子高地母堡下层,装入TNT炸药炸掉子高地,才能全胜。这样必须有一位勇士身背炸药去炸掉右翼敌堡。”副军长李弥话音未落,当下站起一个铁塔似的大汉,操着湖南宁乡口音,高举右臂:“报告李副军长,周汉祥愿为祖国收复失地献身炸敌堡!”当时李弥向周汉祥打量了一番,说:“周汉祥,你真正有勇往直前,牺牲自己,为恢复祖国的大好河山的奋斗精神,令人可钦、可敬!好!这个光荣任务交给你去完成。”周汉祥向副军长敬了一个举手礼,接受了任务。他勇敢沉着地把炸药包捆缚在身上,奔向敌堡。说来凑巧,当时大雾弥漫整个阵地,对面看不见人。周汉祥机智地乘着浓雾,利用地形地物,闪电般地钻进了敌堡内,只听得震耳欲聋的轰隆一声巨响,浓烟滚滚,敌堡内的日军士兵血肉四溅,机枪啊,掷弹筒啊,军用物资啊,罐头啊,一起飞舞在天空。周汉祥在炸毁敌堡时,光荣地牺牲于敌堡内。我们的战士趁着滚滚的浓烟一拥而上,将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插上了敌堡。
正文 第8章 六战松山(7)
其后,李弥又来到荣2团第三营阵地,营长郑安关向李弥请缨,先攻子堡,后攻母堡。李弥嘱郑务必审慎从事,不要做无谓牺牲。李弥又令山炮营用4门炮集中火力封锁母堡,另4门直击子堡。炮击一小时后,郑营长率领70余人猛攻子堡,全歼堡内日军50人,缴获小炮3门,轻重机枪5挺,步骑枪50余支,战刀刺刀20余把,膏药旗20余面,毛呢军大衣几十件。荣2团第3营伤亡3人。
午后,战事焦点转向滚龙坡。
据日本公刊战史《缅甸作战》载,当日清晨中国远征军将两门山炮推进到本道阵地西方约300米处,开始狙击该阵地;又以迫击炮、速射炮、火箭筒,辅以怒江东岸的重炮,开始彻底破坏本道阵地的东半部。8000多发炮弹落在阵地上,持续两个多小时,阵地被炸毁。 尤其是配属第308团的炮兵第5连的一门山炮,射击非常准确,直接命中甲、乙高地间的日军机枪阵地数座,毙敌十余名。
将山炮推进到300米处抵近摧毁堡垒这一招,发挥了显著效果,将滚龙坡日军逐渐压迫在了乙高地大堡垒后。现居台湾的黄埔第18期生王荣年先生,曾是当日指挥大炮“拼刺刀”的指挥官,他当时为第71军山炮营第2连观测员。据他回忆:
7月31日,军长何绍周命令由该连组成一支“单炮敢死队”,利用夜色从竹子坡潜入滚龙坡西南日军阵地前,以近距离直接瞄准摧毁其工事,协同步兵攻击。
敢死队组成后,由王荣年带队。黄昏薄暮,军长何绍周亲临敢死队,说了些鼓励、期待与安慰的话。特别对王荣年说:“你们必须完成任务,这是整个战斗的关键,能打下滚龙坡,就可攻下松山,就可打通滇缅公路,就可获得美援,就可获得抗战的最后胜利。你们一定要勇往直前,不要瞻前顾后。说明白一点,我已为你的后事作了妥善的安排,请你一定放心!”
敢死队由10名炮手组成,携带75毫米山炮1门、炮弹30发,将火炮分解为6个组件,分别由8匹骡子驮运。入夜时出发,敢死队一行沿山坡溜下拉孟川,众人衔枚疾行,却因无路可循,又不能使用照明器材,只得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爬坡时,有1匹驮骡失足滚落崖下。因为驮骡载着一个山炮组件,丢了它山炮就成了废物,王荣年忧心如焚。队员们又滑下山崖搜寻,终于找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上山梁。
拂晓之前,敢死队距目标已不远。这时山头上大雾弥漫,大家只能摸索前进,估摸着已到达目标区,就趁晨雾掩护,将火炮卸下进行组合。这时天已微明,大雾略散,王荣年这才惊愕地发现,日军主碉堡就在眼前,感觉就是100米左右!众人都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大雾掩护,刚才肯定会被日军发现,可能早就被其机枪火力消灭了。王荣年赶紧命令瞄准手确认目标,炮手装好药包,将信管装好,完成射击准备。而后对准日军主碉堡之射击口,快速连续发射,不到十分钟,就把30发炮弹打光了。王荣年看到,炮弹几乎全打在了碉堡射孔周边,有的还全钻进了碉堡里爆炸,一时间土块木头汽油桶齐飞,硝烟冲天,日军全无反击能力。
从下午3时开始,各个阵地都处于激战之中。日军在滚龙坡虽然布置有两门105毫米榴弹炮,但地下交通壕里储备的500发炮弹早已被我炮火摧毁,已成了没用的摆设,毫无还手之力。 据日军上等兵森本谢回忆,他是25日随安河内正幸少尉的军旗护卫小队从里山阵地赶来增援本道阵地的,到这天,这支担任预备队的军旗护卫小队只剩下9个人。远征军利用隐蔽地形不断逼近阵地,投出手榴弹,在大声呼喊中一次次攻入阵地。日军只能用重机枪、手榴弹等武器还击,在弹药不多的情况下不允许浪费,就用刺刀跟逼近的远征军反复肉搏。
正文 第8章 六战松山(8)
在日军的印象中,这是中国远征军竭尽全力实施的第4次总攻击。
下午4时30分,第308团利用对壕作业,在我山炮抵近射击压制下,步兵分两路接近乙高地大堡垒约28米处,以机枪火力掩护。这时,火焰喷射器射手从侧面迅速接近,扣动扳机,将一束火龙射入敌堡垒枪眼内,霎时浓烟突起,我军迅速跃入占领乙高地,伤亡20余人。
第8军工兵营第1连3排7班老兵张羽富,这天担任火焰喷射器副射手,当时的情景他至今仍历历在目。他说,他入伍后就分在第8军工兵营。该营是为反攻作战新组建的技术部队,由美国教官亲自训练,一个班的美国工兵示范操作。工兵最初学习架设浮桥、埋排雷、爆破,后来就专门学习使用火焰喷射器。工兵营配备火焰喷射器比部队稍早,技术也娴熟一些。8月1日这天,下小雨,山上风大,刮得呼呼响。担任正射手的是副班长,姓潘,河南人,脸上有麻子,绰号“麻皮”。“麻皮”管喷火,张羽富当助手,背补充气瓶——经部队前段使用发现,虽然火焰喷射器说明书上说可以喷射80米,实际射程只能达到40米;说标准射击能重复8到10次,而实际最多只能击发6次。大概是由于压缩气瓶不过关,造成压源的力量不够,所以,实战中需要配一个助手,背着补充气瓶跟着跑。补充气瓶也沉得很,二三十公斤一只,模样跟现在的泡沫灭火机差不多。步兵没见过这种洋玩意儿,稀奇得很,一个连长当场讲好,干掉敌人堡垒由他请客。“麻皮”参加过武汉会战,是个老兵油子,左滚右爬很快就进入喷火位置。张羽富紧随其后,硬着头皮往前爬,总算运气好,没有被子弹打中。待步兵的机枪把日军火力吸引开,“麻皮”就接上燃料管开始瞄准。日军地堡在三十多米外,从平日演练的效果看,应该万无一失。哪知道“麻皮”刚刚扣动扳机,就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乱滚。原来他只注意喷火角度,忽视了风向。一阵山风将喷出的600摄氏度高温刮回来,当场就把他的眼睛烤瞎了。幸亏张羽富躲在他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否则难以幸免。但是“麻皮”射出的那股火龙却没有失效,日军地堡立刻就冒出许多浓烟来。张羽富听见鬼子在地堡里哇哇乱叫,有几个没烧死的钻出地堡逃命,浑身带着火,马上就被我们的机枪打倒了。
张羽富从此以后记住了喷射火焰时要选择风向。但是“麻皮”却很惨,被送到了保山后方医院救治,但战后却没有再看见他。张羽富说,火焰喷射器威力确实很大,在肃清日军地堡垒和据点的战斗中发挥了很大作用,一般在三四十米以内,瞄准了必定有效。但日军也非常顽固,往往地堡上层烧塌了,下层继续往外打枪,直到烧死或者把地堡彻底炸塌为止。这种办法虽然很彻底,但堡垒内被烧成焦土,很难清查战果,也无法缴获战利品。
在滚龙坡侥幸活下来的日军上等兵森本谢记得,黄昏时分,远征军的炮火又怒吼起来,数百发炮弹在本道阵地爆炸开来。300米外架起来平射的山炮威力很大,一发发炮弹射向本道阵地,许多被炸死的日军士兵尸体随着泥土一起飞上天空。有被炸断一只手一只脚的,血流满面还在痛苦呻吟的,谁也无法帮助他们。炮击一停,远征军又攻上来,肉搏战开始了。炮火的硝烟笼罩着整个阵地,敌我双方都看不清楚。本道阵地已经没有多少日军士兵了,但远征军还是不停地发起攻击,像蚂蚁一样爬近阵地。这种战术使敌我双方的阵地上都摆满了尸体。在阵地上,日军士兵有的头被炸得像裂开变黑的石榴,有的手足和内脏被炸得飞了出来,血把阵地周围的泥土都染黑了。尽管如此,在远征军的进攻下,日军士兵仍恍如在梦中一样,机械地挥动着刺刀,机械地搏杀着,好不容易才捱到了天黑……
正文 第8章 六战松山(9)
第308团攻占乙高地后,我军即占据滚龙坡五分之四地域。此时,各高地溃败日军,均退入甲高地内做困兽之斗。这天午后,左侧支队第307团绕攻甲高地,向敌侧背威胁,并以迫击炮击毁大垭口敌营舍、仓库数栋,火焰冲霄,蔚蔚壮观。 夜晚,中央队第246团报告,本部所控制挖掘的交通壕,已经迫近至己高地60多米。若明天发起攻击,就连夜掘开三四十米,作为攻击出发线。军指挥部当即同意,并告知攻击时间为明日天气晴朗后。
明天,他们将是攻击的主角。
8月2日:D+59日
即日,滚龙坡阵地的日军迎来了末日。
清晨起大雾弥漫,能见度极差,整个松山都显得格外平静。大概敌我双方都预感到了今日决战的焦点在滚龙坡,因此不约而同地制造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中午时分,天气放晴。一身深绿色将官呢军服、领缀两颗星金板领章的第11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出现在竹子坡5600高地。龙陵、松山两地久攻不克,令宋希濂格外焦虑。闻听松山战场将有重大突破,他昨夜连忙从龙陵驱车赶来观战。而在松山主峰音部山阵地,日军拉孟守备队长金光惠次郎也用望远镜眺望着滚龙坡,在8倍率的望远镜镜头里,两高地间3000多米的距离,仅相当于裸眼目视370多米外。他们都清晰地看到,在滚龙坡阵地上,远征军步兵为炮兵指示前锋线的一面面白色布板,已迫近日军占据的最后堡垒前几十米处。
此刻,第8军军长何绍周的指挥位置,已经前推到滚龙坡西南方1000米处。当大雾完全散开,他走出掩体,下令开始炮击。
我炮兵先集中炮火轰击甲、乙两高地,14时炮火延伸,当炸点未及两高地间的无名高地的瞬间,中央队第246团突击队员跃出壕沟,雨点般地投出手榴弹,迅猛地突入己高地,占领了前半部阵地。日军缩在后半部阵地拼死抵抗,两军短兵相接,互掷手榴弹,继而以刺刀肉搏,激烈万分。
何绍周在山坡上用望远镜观察交战情况。看到两军肉搏约15分钟后,我军士兵拼刺技术大不如日军灵活凶狠,一会儿,一半以上突击队员已被日军刺倒,日军在数量上逐渐占了优势,而且不断从附近的堡垒里钻出来增援。进攻部队最后仅剩下几十名士兵,也不是日军的对手。眼看进攻部队就要在己高地被日军歼灭,再组织进攻,又要以大量士兵生命去换取。在这种情况下,他当机立断,命令随行的作战参谋:
“向炮兵下命令——集中炮火再向己高地开炮!”
“钧座!这……”
“发命令——迟疑者杀!”
作战参谋看看一旁的军参谋长梁筱斋和第82师副师长王伯勋,见他们都咬紧了牙,脸上毫无表情,只好用无线电话向炮兵传令。
炮兵们接到命令,深知在阵地上还有数十名自己的弟兄在与鬼子肉搏,但军令如山,不敢违抗,只能校正了距离向己高地发炮。往常,炮兵们都要观察射击的准确性及效果,会为炮弹命中目标予敌以杀伤而自豪欢呼。现在,弹药手低着头默默地向大炮里填着炮弹,射手们闭着眼睛发射,指挥官都背转身去……
山坡上,几个军指挥官铁青着脸举着望远镜观察。但见一颗颗无情的炮弹飞向己阵地,在交战双方士兵之间爆炸,顿时血肉横飞,尸横遍地,数十名士兵与日军同归于尽。泪水顺着望远镜滴下来,但指挥官仍在喊:“再打!再打!再打!”这些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炮10团第1营第2连连附阎启志回忆,军长何绍周向炮兵下达这个残酷的命令时曾解释说:日军拼刺刀比我军强,与其在白刃战中我单兵被敌兵刺死,不如双方同归于尽!
正文 第8章 六战松山(10)
己高地上再没有一点点活动之物了,何绍周把手向下一挥:“第二梯队上!”当第二梯队冒着自己的炮火冲到距离己阵地仅50米时,何绍周才下令停止炮击。我步兵终于占领了阵地三分之二而确保之。
在第246团发起攻击同时,第308团第1营乘我炮火制压敌侧防机关之瞬间,以一部肃清丁高地反斜面之敌,以主力包围甲高地之敌人,并以喷火器向敌堡垒喷射,甲高地掩蔽部地下仓库当即起火燃烧。步兵乘势突击,一举占领甲高地之顶点。少顷,即见四五十名日军从东西两面堡垒顶上跃出,企图逃窜,被步兵消灭大半,残敌滚落于甲高地北侧的交通壕内,稍加整理后即以密集队形向我右翼反扑,异常凶猛。这时我竹子坡、阴登山山炮、战防炮和高射机枪,均集中向甲高地北侧倾泻弹雨。我第一线突击队员以冲锋枪猛烈扫射,将敌两次逆袭击退,但日军仍与我隔公路对峙,坚持不下。这时,配属作战的喷火器两班向敌喷射烈焰,日军恐惧异常,纷纷抱头鼠窜,步兵跟进猛烈射击,将敌歼灭殆尽。斯时,由第307团主力编成的左侧支队进展至甲高地北端,威胁己高地侧背,并将由甲高地逃出之敌10余名全部消灭。
此刻,在音部山眺望的金光惠次郎的望远镜中,整个滚龙坡都被臂缠醒目白毛巾的远征军士兵包围,人数不多的日军士兵在战壕里踏着死尸来回疲惫应战,不断将我军士兵投来的手榴弹捡起反投出去,接近后双方搂抱在一起翻滚肉搏。在日军传统中,敢死队是用白布在胸前交叉成一个“X”状,称做“白襻队”的。那白布本是用来包裹骨灰盒的,显示的是必死的决心。金光惠次郎不知道的是,以臂缠白毛巾作为突击队标志,在中国军队也久有传统。其作用是在近距离混战中区别敌我,同时整体上显示出一种夺人的杀气,撼人心魄。
激战至黄昏17时许,我军终于将日军斩杀殆尽,甲高地被我军火焰喷射器焚烧的日军堡垒熊熊黑烟直冲天空。滚龙坡中央主堡垒终于被我军攻克了。
在松山主峰日军阵地上,一些日军士兵看到此情此景,个个咬牙切齿黯淡无言。据日方记载,真锅大尉曾指挥主阵地的炮火进行声援,“但微不足道的几发炮弹,像是在悼念死亡的士兵”。
在竹子坡5600高地,一直在望远镜里看着两军残酷厮杀的美军顾问组长斯培德中校,端着望远镜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喃喃地说:“这不是战争,这是两个东方民族之间的血亲仇杀!”译员小声将这句话翻译给站在一旁的第11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宋满脸凝重,久久沉默无语……
据战后活下来的日军一等兵石田富夫回忆:这天深夜,在金光惠次郎发出战况报告后,第113联队联队长松井秀治发了一封回电。石田从一个通信兵那里知道了电报的内容,大致是:“心早已飞向拉孟,可身不由己,你们只有等待神仙来保护你们了……”据说,松井联队长平日非常相信神的力量。当时,那个通信兵幽幽地对石田说:“我们可能要全部战死在这里了。”
正文 第10章八战松山(1)
正文 第10章八战松山(2)
正文 第10章八战松山(3)
正文 第10章 八战松山(4)
据崔继圣说,傍晚时分,荣3团团长赵发毕下令第3营接替第1营防务,镇守子高地。官兵们立即在凹坑四周修筑工事,以防敌人反扑。但爆破后的土垒十字镐一挖即碎,难以构筑坚固的防御工事。
第一次反偷袭
夜间偷袭,为日军惯用战术。新28师“一战松山”时,在竹子坡、阴登山两次遭遇偷袭,十天前又发生了日军“挺身爆破班”夜袭我炮兵阵地的事。占领子高地后的两个夜晚,连续上演了这一幕,发生了一段惨烈战事。
据日本公刊战史《缅甸作战》载:“20日夜,金光少佐从各阵地抽调兵力60名,任命从本道阵地撤出的只松茂大尉为指挥官,令其于当晚夜袭夺回阵地。夜袭一度成功……” 荣3团上尉副官崔继圣的回忆是:当晚,日寇以数百人来逆袭我第3营,激烈的枪声在子高地彻夜不停。第3营因刚到松山地形不熟,夜间敌人多次反扑,3营经过艰苦奋战,最后渐渐不支,退下子高地。
在荣3团指挥所,崔继圣见到了退下来的第3营营长陈载经被士兵架着走向赵发毕,口中只能低声说:“团长,我……”难过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浑身都是泥和血,把绿色的军装染得通红。据说,陈载经原来是师部中校副官主任,是他自己主动请求下团带兵的,战斗中他已经尽了全力,团长命令他去坚守现有阵地待命。
前面曾说,傍晚,荣3团团长赵发毕曾令刚赶到战场的第3营接替了第1营据守子高地。这是崔继圣的说法,应是考虑第1营在上午的激战中有所消耗,需要休整;而第3营是首次参战的新生力量,应该顶上去替补。但在第3营7连中尉副连长杨金继记忆中,当时子高地仍是由白天攻上去的第1营2连据守,后来第3营是冲上去增援第1营的。
时为荣3团第1营2连下士班长的湖南浏阳籍老兵崔化山的回忆,印证了这个说法,他当晚参加了这次反偷袭。他说:
“半夜里,敌人不声不响地冲上来了,我们全发了疯,不顾死活。不少鬼子被我们打中,倒下去滚几滚,又挣扎着向我们冲来,硬是要和我们拼命。我们也被鬼子的疯狂劲挑得性起,在战场上拼命,谁不爱?!于是我们也冲出战壕,和鬼子拼起刺刀来。人,一有了拼命劲就力大无穷,蹦跳腾挪也灵活得很。我一枪托打倒一个鬼子,他还在地上滚,我跳上去按住想卡他的脖子,不提防他一口咬来,我的三个手指就断了。可见狗日的鬼子咬得多狠!十指连心,我眼泪都疼出来了。心一横,右手摸出一颗手榴弹,连续七八下,硬将这个日寇的脑袋一直敲烂到脖子才罢休……打仗打倒发疯卖命的时候,有一种痛快感,不经过无情拼杀的人,是永远体会不出这种滋味的。好比捉住一条大鱼或按翻一头马鹿,你能让它跑掉吗?我做人一生,最大的幸福,最自在、最解恨的时候,就是在松山用手榴弹敲鬼子脑袋的时候,时隔几十年,想起那一幕,我还浑身是劲!”
第3营7连中尉副连长杨金继的回忆是:
当夜,日寇纠集了200余人 冲上子高地,企图夺回制高点。我所在的7连王富国连长接到张营长 命令,带了1、2排官兵冲上阵地与2连官兵并肩战斗。在混战中,王富国连长麻痹大意,手中拿着一根藤杖,没有带枪,在战壕中与日寇当面相遇,被日寇连射两枪击中腰部,壮烈牺牲。在连长身边的传令班上士刘班长见鬼子又向他瞄准,一跃而起把鬼子压在壕底,双手紧紧箍住鬼子的喉咙要掐死他。鬼子难以翻身,竟然拉响了腰上的手榴弹,一声巨响,刘班长与鬼子同归于尽……有幸,2连和7连1、2排战士奋勇搏斗,冲锋枪与手榴弹发挥了最大的威力,将鬼子逐出了阵地……
正文 第10章 八战松山(5)
副连长杨金继说,自己后来才知道,2连和7连这20人一直坚守在阵地上,退下去的第3营其他官兵并不知道,报告团长赵发毕说把阵地丢了,上面已经没有我们的人了。这其实是一个误传。
杨金继本人当晚没上子高地,而是奉命率领3排在松山右翼山谷中,设立排哨警戒,防范日军由小道过来偷袭我军后方。 鉴于日军已屡次行此战术,我军各级指挥官终于对此引起重视,加强了夜间反偷袭准备。
8月21日:D+78日
据日方记述,前日夜偷袭子高地的日军,是21日天亮时分才被我军击退的。当时我军予以了炮击,偷袭日军在阵地上无藏身之地,手榴弹已经用完。面对我据守部队强大的火力,想短兵相接以肉搏战夺取阵地已经无能为力,只好撤下了阵地。 在方国瑜所著《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中亦印证:“(21日)拂晓,增援围歼,将敌击退。敌遗尸17具,内有指挥官一员。”
荣3团第3营7连中尉副连长杨金继说,这天早晨,他接到营长电话,命其速带3排返回营部。到达营部后,营长说:王连长已在昨晚阵亡,由你代理连长,率领3排立即进入阵地,加强2连阵地守备。并告知2连的两个排长也于昨晚牺牲了。杨金继带领3排迅速进入子高地阵地,立即清点人数。见2连尚有一名排长,命令他将所有士兵编为3个班,防守左翼;将自己所带的3排3个班放在前沿阵地;又将本连原1、2排剩余士兵合编为一个排,作为预备队,由二排长指挥。一排长由于昨晚受伤,送往山下野战医院。令所有士兵立即修建工事准备再战。
然而,在我方不少当事人的回忆中,却认为21日日军已成功夺占子高地。如,第307团副团长陈一匡的回忆:“混战到21日拂晓,荣3团第3营逐次退下山来。这时军长何绍周来电话责令该团团长赵发毕,限22日必须夺回子高地。”
荣3团上尉副官崔继圣认同这一事实,他的回忆是:21日清晨,代理军长李弥 打来电话狠狠地责备了荣3团团长赵发毕,说:“赵发毕,松山就是赵发毕,赵发毕就是松山!你记住,有你就有松山在……”命令我团把全部力量拿出来,不惜任何牺牲代价,必须在22日夺回子高地。并告诉赵发毕,第82师副师长王景渊将到你团督战。
曾任第11集团军司令部参谋的周昶撰文记述,李弥当时对赵发毕说:子高地爆破后由赵发毕团第3营占领,已经长官部报到重庆统帅部,各地报纸将刊登此重要新闻,全国全世界皆知松山子高地光复。这次,你挑选敢死队员再攻上去,每人发给奖金一万元,并将其家属情况记载下来,牺牲实属光荣,由部队申报抚恤,由地方每年发给抚恤费给其家属,让敢死队员无后顾之忧。你必须挑选年轻力壮行动机灵之人,身弱智差者,不能让其送死。我派第82师王景渊副师长到你团督战并颁发奖金,奖金发毕即开始攻击。
据崔继圣回忆,8月21日傍午时分,王景渊副师长来到荣3团指挥所,随行人员还抬着几个大箱子。王副师长到后,立即召集全团官兵组织敢死队,当时官兵们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参加敢死队。第3营陈载经营长首先报告,说子高地阵地是他丢掉的,就是脑袋掉了也要夺回来。并表示:“我是全团唯一的中校营长,要起模范作用。”最后决定由陈载经为敢死队长,挑选30人组成敢死队。人员选定后,王副师长令随员打开几个大木箱子,里面装满了“关金票”, 而后逐一向敢死队员分发。王副师长说,今天每人暂发5000元,夺下子高地再补发5000元。每人还发了一张蓝包袱皮,让大家包好关金票背在身上。最后王副师长训话:“我们是寸土必争。今天每个敢死队员都具有坚强的爱国精神,和不怕苦、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敢与顽敌拼死搏斗,夺回子高地。这种精神值得敬佩、敬仰。祝你们马到成功,最后胜利属于我们!”
正文 第10章 八战松山(6)
据说,在场的美军联络组的官兵们见状大为感动,都争着也要参加敢死队。荣3团坚决不同意他们的要求。气得联络官温夏克少校等人,挥舞着拳头叫嚷:“你们为什么不让我们参加敢死队,总叫我们在后面?我们是来打仗的,消灭日军是我们军人应尽的天职,我们不是来吃闲饭的……”最后,只好决定由温夏克少校和崔继圣率领美军官兵以3挺高射机枪为掩护队。
傍晚17时,指挥部收到远征军司令长官卫立煌发来的“未马未”电,云:“闻昨日攻下子、未高地,甚慰。希于本月26日前能将松山克复为要。” 此时,子高地得而复失之事尚未敢上报,卫长官就已对拿下整个松山规定了限期,第8军指挥官的压力可想而知!何绍周、李弥当即转饬各部队,要求务必遵令加紧攻击,依限达成任务。
据方国瑜《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载:“21日夜12时,敌复行反攻子高地,虽经守军竭力拒止,敌前仆后继,豕突不已,荣3团第3营营长陈载经(负重伤)以下伤亡几尽。” 由此可知,由第3营组成敢死队后,当晚即攻上子高地与日军激战。但日军的这次“反攻”,可能是由残留阵地的日军发起的,还不属于日本公刊战史所说的“第二次偷袭”。
当日,第308、第307两团将滚龙坡及己、庚高地守备任务交刚开至战场的第309团前锋第2营,而后继续向未高地及小松林高地间之敌攻击。该处设有敌坚固掩蔽部3个,周围环绕铁丝网数层,守敌约40余人。因此处距大寨极远,可谓核心阵地的前沿屏障,故日军拼力死守,对我攻击部队妨害甚大。我军遂于昨夜将一门山炮推进至己高地附近,21日10时许直接瞄准射击,毁敌掩蔽部两个,未死的日军均遁入另一座掩蔽部内。这时,几天前曾夜袭大寨缴获日军联队关防的第307团攻击队班长张学成等两人,冒着敌机枪火力匍匐穿越铁丝网,向敌掩蔽部侧后迂回,而后向敌堡投入手榴弹,毙杀日军7名,其余30余人纷纷向炮车路以西逃窜,被我全部射杀。12时许,第308、第307两团将预定敌阵地确定占领,两团阵线已经连成一片,以弧形包围态势虎瞰大寨。 据《第八军松山围攻战史》载:当日,第307团与日军在大寨外围激战终日,占领堡垒5座及弹药库两座,并击毙日军中尉军官一名。 依日军资料判断,此人可能是小股阵地指挥官、联队炮中队小队长福田国夫。然而,对于惯于各自为战的日军来说,失去指挥官并不意味着其抵抗会稍有减弱。
8月22日:D+79日
第二次反偷袭
据日本公刊战史载:“21日夜,金光少佐将各阵地守备交给伤员,集中健康者约80名,交野炮第3大队本部观测员木下四郎中尉指挥,于22日凌晨4时(日本战史中均采用日本时间,比我方战史记载时间晚2小时,为凌晨2时——笔者)突入关山阵地,再次夺回该阵地。然而黎明时分阵地遭到炮火猛击,守兵相继倒下,最后只剩十余名。金光少佐从音部山目睹此状,决定令守兵撤出,放弃关山阵地。”
此为日方记载的第二次偷袭。因为失败,仍是轻描淡写,只强调我军炮火之威,不提我军官兵勇猛的战斗精神。由此也可见出,当日军失去坚固阵地依托后,在我强大炮火优势和步兵突击下,其作战能力将大大下降。
日军指挥官木下四郎中尉在这次偷袭中被打死了,他不过是个炮兵观测员,指挥步兵突击属于赶鸭子上架。战后,很多日本人将此“木下”与后来活着逃出的炮兵中尉木下昌巳搞混了。其实,当时松山日军中有两个同为炮兵中尉军官的“木下”。据木下昌巳的回忆,他后来逃出后,日本国内新闻媒体报道说“木下中尉奉命逃出”,木下四郎的妻子听后特别高兴,以为是自己的丈夫,却迟迟不见回家。后来木下昌巳去拜访她,令她痛苦不堪……
正文 第10章 八战松山(7)
而方国瑜在《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中叙述,此战为整个战役中空前惨烈的一次:
“22日拂晓即成混战,情形不明。荣3团抽集兵力以行恢复,并以炮火注于(子高地)顶上。8时许,该团团长赵发毕集结30余人,并将其特务排10余人加上,亲率反搏。第82师副师长王景渊亲督于后,于9时开始攻击。旋见敌三五成群,向反斜面逃逸,当即指定炮6门,于反斜面散布射击,敌纷纷滚下辰高地后谷地内溃逃者不下四五十名。当我步兵攻入至顶点之时,又见我步兵六七人由反斜面向山顶猛突,前后夹击,残敌拼死不退者约三十余名,旋即崩溃。我于10时复进至原阵地,又发现前未经破坏之大掩蔽部一座中,有我荣3团第3营连长1名、士兵12名据守其中;该掩蔽部口外,敌死尸堆积20余具。再清查阵地内,敌我士兵互相拥抱而死者共62对,满布壕内。反斜面上,肢离体解,肠肺狼藉,布满壕下,壮烈空前,惨不忍睹。”
原第11集团军司令部参谋周昶在回忆文章中,提及在7月5日战斗中,被李弥从上士直接提升为上尉的军部司号长杨敬财,在此战中再次表现出非凡的英勇行为。当时,杨敬财作为军直人员与美军联络官来阵地观战。冲锋开始后,敢死队员一冲上去,即被日军射中3人。杨敬财见此,怒上心头,无暇请示,就向守阵地的一位班长要走冲锋枪1支、手榴弹6枚,迅速冲到敢死队员身旁蹲下,而后向一个大土垒后投出两枚手榴弹,马上听到日军发出几声惨叫。原来日军枪手躲在大土垒后,观战时杨敬财早已一目了然,随后又连投手榴弹4枚,将土垒后的日军炸得血肉横飞。杨敬财乘势冲上去用冲锋枪向土垒后的日军猛烈扫射,这时团长赵发毕也亲率20余人冲上去增援,但不幸负伤。此时,杨敬财看到陈载经营长已负伤在垒后躺着,于是振臂一呼,肩负起阵地指挥,带领敢死队员击毙不少日军。我突击队士气陡涨,乘势向敌分散开火,转瞬间子高地之敌全被歼灭。
荣3团上尉副官崔继圣是作为掩护队在敢死队之后冲上子高地的,其时为当日早晨。他说:“我和美国兵都是第一次上最前线,显得特别激动和紧张。我们到达大炸坑前,不禁被惨状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四周密密麻麻地堆放着敌我双方的尸体,有的互相扭打成一团,你抱着我的头,我卡着你的脖子,你抓着我的大腿,我又捏着你的下身,有的甚至还在蠕动、呻吟!被死者的污血浸透的土壤发出阵阵腥臭和硝烟味,仿佛在哭泣和燃烧。
“我们只得拖开尸体,把高射机枪架为平射。只见陈载经营长浑身泥血,大腿、手臂都负了伤,躺在地上说:‘敢死队冲上来时,就发现战壕里有厮杀声,吼叫、搏斗互相叫骂声,原来是8连高建国排长率领着18个(一说为12人 )弟兄,一直坚守在炸坑里没有撤出,多亏他们与敢死队里应外合两下夹攻,才再次夺回子高地。’”
由此可知,在21日白天,子高地上一直有我军坚持。这印证了第3营7连中尉副连长杨金继的说法,即21日子高地并未丢失,除了他所说的20日第一批突入的2连和自己带的7连官兵外,还包括陈载经所说的8连高建国排长率领的这十几个弟兄,都曾坚持在子高地的堡垒中奋战。杨金继本人是在21日夜的激战中腿部贯通伤,指定60迫击炮排长接替指挥后,撤下阵地的。综合以上资料可知,自20日9时30分算起,荣3团部分官兵已在子高地与日军浴血厮杀近两个昼夜,却不为阵地下的指挥官所知!也许,这就是惨烈战事所造成的记忆混乱——一位作家曾言(大意):倘若一位士兵能脉络清晰地描述一场激烈的混战,要么他是一个旁观者,要么就是在编造谎言。
正文 第10章 八战松山(8)
崔继圣回忆,正当陈载经指着身旁的尸体和满地的关金票欲说无言时,他忽然抬头看见一股日军从西北方向的丑高地扑过来,像一群恶狼,来势极为凶猛。崔继圣心里一惊,暗忖阵地上经过恶战剩下的敢死队员,只有十来个,温夏克少校和自己带来的美国兵掩护队,是否能顶得住反扑之敌?这时,掩护队架起平射的高射机枪已经响起来,大口径子弹打在前面被烧焦而东倒西歪的树干上,立刻翻出白嫩的树心,显得格外醒目。冲在最前面的日本兵开始一个个倒下,后面的人却没有后退,而是踏着尸体继续冲过来。有几名日军直冲到离崔继圣几米的地方,才猛然栽倒在地,四肢开始抽搐,伤口一股股向外喷吐着污血……崔继圣突然意识到:他们根本不是来争夺阵地,而是因绝望而来集体自杀的!
直到最后一个鬼子兵倒下后,机枪声才逐渐稀疏。荣3团的步兵高兴地拍手叫好,许多人回过头来看着操纵高射机枪的美国兵,伸出手竖起大拇指向他们示意。
回头来看,为何我爆破并占据子高地后,日军仍能一次次疯狂反扑,并与我形成胶着局面呢?
因为,我军占领子高地之初,仅利用爆破坑边缘,构筑了简单工事。因时间限制,配置不周密,所以日军能轻易突入我阵地内,造成混战状态;且日军深知子高地为整个松山防御体系的锁钥,生死攸关,所以拼死力图恢复。经过两度争杀后,远征军才有机会构筑堡垒,22日白天共完成5座,火力互为侧防。
据《第八军松山围攻战史》载,士兵们在构筑堡垒时还有一些颇实用的创意,如:在射孔外张铁丝网或绳索网,使敌手榴弹不能投入;在堡垒顶部设带盖的活动天窗,待敌接近后,开天窗投掷手榴弹;堡垒盖材用铁索相互连接,并打桩固定,以防敌接近后揭开盖材投入手榴弹……
经过惨烈战斗后我兵力已显紧张,所以加强了戒备,决心不让日军再接近阵地。22日夜,日军组织三十余人终夜反扑,但在我军堡垒火力压制下,始终无法接近,被我击毙二十多名。此时,在松山上敌我两军角色易位,敌攻我守,日军的表现大大逊色。直到23日拂晓,日军终于放弃了努力退去,荣3团牢牢地占据了子高地。
超链接之十八:松山战役中,中日士兵战斗精神比较
第11集团军司令宋希濂在战后总结滇西反攻作战经验时曾说:“对于这次反攻能够获得胜利的原因,我归结于:……二是官兵的坚强斗争意志。自开始反攻到战争结束,军队始终保持着旺盛的士气。我军向筑有极坚固的据点的敌人实施攻击,伤亡累累,但是官兵前仆后继,奋勇直前。当时,第11集团军美国联络参谋组吴德上校对我说:‘中国军队耐受困苦的精神和作战的勇敢,都是世界上少有的。’的确,官兵们所以有这样旺盛的士气,这样坚强斗争的意志,这样愿意忍受恶劣气候和给养匮乏的痛苦,主要是他们认识到所参与的战争是反侵略的战争。”
诚然,为捍卫民族生存权而战,是远征军将士勇气和斗志的源泉。然而,它并不能直接转化为战场上的杀敌勇气和战斗精神。美军顾问吴德所言“中国军队忍受困苦的精神”,也许是以农民为主体的中国士兵与生俱来的素质。然而作战中的勇敢精神,却要建立在思想的高度自觉上。真正解决这个问题,也许是在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才得以实现,抗美援朝战争中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即为例证。 考察中国远征军,笔者注意到一个特殊因素,就是装备了美式先进武器、改善了补给方式后,中国士兵的自信心获得极大提高,对日军由惧怕转为轻蔑。这种战场上的“技术革命”,给中国士兵带来了从思想到行为的全新变化,正如驻印军一位美军联络军官所言——“对于那些只要显示出自身能力便能有效击败的敌人,中国人是从不畏惧的。”当时在远征军部队提出了“以火力压火力,以速度压速度”的口号,这是抗战以来所没有过的,甚至是同时期在豫湘桂战场一再节节溃败的东线国民党军队不敢想象的。因此,拥有先进战斗力及与之相伴的先进战术意识,建立了较强的自信心,也许才是生成远征军官兵坚强战斗意志的直接因素。在工业落后的中国,要靠对精神的强调来弥补物质力量的不足(日本面对美英作战时也不例外);但对精神力量的依赖应该是有限度的,否则就会导致压制军事技术的改进,而这是致命的。事实上,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精神才是真正质朴而可靠的。
正文 第10章 八战松山(9)
另一个因素就是督战队的作用。即便在当时的国民党军中,这也是一个敏感话题。在远征军将士的回忆中,有些人承认它(以士兵居多),有些人则说自己的部队没有。很多远征军老兵说,前面是敌人的机枪,后面是督战军官的冲锋枪,与其退下来死,不如冲上去死,也许消灭了鬼子还能捡条命回来!这是冲锋在第一线的士兵们的典型心理。这情形在现代战争中已不常见,然而,它曾经是在漫长岁月中延续下来的“战场法则”。而且,很难设想它会很快退出战争舞台。
尽管在攻击子高地时,李弥对荣3团敢死队采取了奖金激励的办法,但笔者以为用金钱是不能真正唤起士气的。倒在血泊中的第3营营长陈载经指着阵地上满地散落的关金票,已经对此举作了无言的否定。
日军的情形有所不同。
美国作家多诺万?韦伯斯特在其作品《滇缅公路》中写道:
“日本人全然不惧于他们个人的末日救赎——也极少有人形于颜色地害怕死亡。每一位日本帝国军队的战士都清楚:勋章和荣誉只会被授予为天皇陛下成功地赢得了战役胜利的人们,没有谁仅仅因为在战场上勇敢而受到奖励。每一个士兵都不过是整支军队当中的一小部分,如果他不作出最大的努力,那么他所在的小队、大队、联队甚至师团都将蒙受耻辱。他同样也很清楚,当他离家远征的时候,他的父母、兄弟姐妹以及其他家庭成员都决不被准许做、说或者在信中写到任何可能令士兵们对为天皇献身稍感犹疑的事情。这就是满脑子进攻念头的日本帝国军队官兵们长期被灌输的思想。” 可以说,日军士兵的勇敢强悍,主要源自日本民族在岛国生存环境中形成的集体观念和耻感文化,但是,不能说它是建立在精神信仰层面的理性自觉。许多日本文化学者,都承认日本民族恰恰是最缺乏思想和信念而容易被煽动和蛊惑的。
同时期印度方向英帕尔战场上一位叫宫下进的被俘日军士兵后来说:
“在战争开始的时候,日本的一切都显得有些疯狂。最初,只有一小批狂热分子鼓吹战争。但是随着战争发动并且逐步升级,一种病态的爱国主义开始控制整个社会,那些一开始并不支持战争的人也逐渐被拖进这种疯狂之中。我们中的大多数都不是武士道信徒,但后来,尊奉它并且为荣誉而战的压力开始潜入我们的意识深处。一旦你被拖进那种文化之内,它便无处不在,而你再也无法回到外面的世界。那些观念不断地感染着你,直到你也全身心地相信与其被捉住当战俘,倒不如舍身战死更为荣耀……能够为你的家庭、你的国家和你的天皇而献身是毕生最大的光荣,这种光荣感激励着日本人在亚洲的军事进军。对几乎每一个人来说,我们都视死如归。我们认为那样的命运,比起在征服亚洲的事业中失败而苟且偷生要幸福得多。”
甚至在英帕尔战场上的英军战场指挥官、第14军军长威廉?斯利姆将军,也对于他的敌手们的勇敢印象深刻。他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日本军队所展现出来的力量,正基于每一个士兵的精神。他战斗、行军至死方休。如果有500名日本人坚守一处阵地,我们必须消灭495人,才能最终夺取它,然后,剩下的5个日本人便集体自杀了。没过多久,有关日本士兵自杀的种种故事便传遍了整个中缅印战区。”
正文 第10章 八战松山(10)
在松山战役最后几天,远征军第8军的将士迫使日军再次上演这些故事。这疯狂的举动让他们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但是作为战胜者,日军的自杀举动渐渐在我军士兵眼中变得愚昧可憎,令人恶心。在缅北战场上,当日军士兵狂呼“万岁”一次次发起“死亡冲锋”时,美国大兵们回应的则是“像狼嚎一样的两个音节组成的脏话”和密集的冲锋枪弹雨, 这无疑是一种极有力量的精神系统颠覆:Fuck pk神道信仰。事实上,在蒙昧状态下的“勇敢”不是真正的勇敢,而是一种病态。正如战后缅甸方面军司令官河边正三在其所著《日本陆军精神教育史考》中援引一位美军军官的评价:“日本兵虽然强悍,却很可怜。”当被俘的十几名日军士兵进了中国远征军楚雄的战俘营,了解到我军并不会以他们的方式对待战俘,他们渐渐感受到进步和文明的力量,开始有所醒悟,有的甚至丧失了尊严对我军奴颜婢膝,表现出岛国民族性的另一面。
松山战役后,中国远征军第309团团长陈永思与部下探讨日军“令人畏惧的顽强精神”,曾做过这样一番分析:“日本兵也是人,他们也会怕死。松山守备队之所以始终没有撤退,不过是因为他们以为会有援军来救援。过去,我们在上海、湖北、湖南与日军交战,周围哪怕只有鬼子的一个小队,他们也会拼命赶过来支援;所以小日本只要知道附近有自己的队伍,他就不害怕、死缠着和你打。可这次却不同了,打到最后也没见一兵一卒来帮忙,这说明什么?说明日本人不行了,明知道松山顶不住,硬是把他们丢下了。这样的事情只要再出现一两次,军心就懈了,再不会有部队愿意死拼死守,照这样下去,小日本离最后完蛋也就不远了!”
笔者经过研究,发现日本兵的不怕死,很多情况下并非基于什么“精神”,还可能是一种技术层面的东西。笔者曾看到一位参加松山战役的第8军第103师老兵的回忆,他真切描述了那种具体感受:“要说的话,我们打急了也不怕死,可还是和他们不相同。日本兵打起仗来,有一种已经死过了的感觉,像鬼像野兽,反正不像人。和他们打仗就像是和僵尸打架一样,即便打赢了,心里也怕得很……” 那种投入战斗时像“已经死过了的感觉”,在有日本武士道经典之称的《叶隐闻书》中被称为“死狂”, 类似于中国人所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这种在战斗中假定必死而疯狂“求死”的状态,来源于武士道传统,也是一种基于战阵搏杀中生死概率的统计学——据说,在战斗中,越是胆小懦弱者越容易被打死,所以初次上阵的新兵伤亡率惊人。而参透这一规律的老兵,除了比新兵多一份镇静和从容,有的还生出这种疯狂“求死”而寄望于“意外”获生的厮杀技巧。既然死亡的命运个人无法左右,以疯狂留下“勇敢”之名就显得很合算。
假如战争再次重演,这些老鬼子还能像当初那样疯狂吗?笔者相信肯定不会了。正如品野实在其作品中的表达:“作为战败国的国民希望的是:即使没有军事力量和经济力量,也不要野兽般的行动。” 日本人想过好日子,这是人间正道。也许,只有那些从未经历这一切的日本新一代右翼分子,才会重蹈覆辙,那是蒙昧的轮回。不能吸取教训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民族。
正文 第10章 八战松山(11)
8月23日:D+80日
据载,在子高地的关山阵地失守后,音部山(丑、寅、卯高地)成了日军防御第一线,日军准备利用音部山和北部的西山阵地(3号高地)坚持持久战。但音部山阵地距离子高地仅一百多米,而西山阵地比这里位置低下,到底能坚持多久,守备队长金光惠次郎没有多少信心。按日军作战要务令要求,金光命令各阵地将部分光学器材、被服、阵亡人员遗骨和文书进行销毁和掩埋处理。
23日傍晚5时,金光惠次郎向第56师团师团长松山祐三发出电报,电文如下:
19日以来,敌猛攻。守备兵死守敢斗,大部伤亡,后关山被爆破,虽二次组织夜袭夺回,但敌集中炮击,我百名以上战死。 为确保横股、松山(1、2号阵地)、音部山、里山之一部和联队长宿舍南部高地,我们准备在东北部高地联线整理。守兵一只手、一只脚者大部分都在奋力死守敢斗,力争确保该线。
另外,察觉到最后的日期已经临近,金光惠次郎又给师团发报称,“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决定让炮兵队的木下昌巳中尉逃出报告”,理由是“木下在守备队本部全程参加了战斗,熟知战况,而且是目前唯一没有负伤、年轻气壮的军官”。 随后,金光惠次郎命传令兵将横股阵地的木下昌巳中尉叫到音部山,但并未马上告知打算让他逃走的事,只是幽幽地说:“如果音部山失守的话,就退到松山(指黄土坡)阵地继续抵抗吧。”
日本公刊战史称,此时,日军守备队仅存战斗兵力约100名。这是指未负伤的健康者,事实上很多轻伤员一直在参加战斗,实际兵力不止如此。而第8军也深感对松山日军“越打越多”,子高地一次突击下来,荣3团的一个新锐营即消耗殆尽;倘仅凭现有兵力继续作孤注一掷之拼,胜算绝无把握,只好等待兵力补充后再扩张战果。
8月24日至27日:D+81日至D+84日
24日,驻祥云的第103师第309团(团长陈永思)后续部队全部到达腊勐街,这是第8军投入松山之战的最后生力军。
据第103师战斗详报载:第8军自围攻松山以来,历时月余,兵力疲惫,已成强弩之末。此次第309团以生力军参加战场,对于松山命运实具有决定性,该团今后之使用实为当前最重要之问题。军长何绍周有见及兹,于当日召集有关人员指示:其一,尔后进攻以第309团为主力,由熊绶春师长统一指挥;其二,攻击重点决定依托子高地向丑、寅高地进攻,俾迅速瓦解松山敌阵地;其三,攻击部署须合以下三个条件:牺牲少、效果大、时间短。
25日,军指挥部令第309团主力加入子高地方向,任务是利用既得成果,继续攻击。26日,第103师副师长郭惠苍随同军参谋长梁筱斋,冒雨到子高地侦察战场,向各部队指挥官面示机宜。
当日,蒋介石再次给卫立煌发来了一封言辞颇具刺激性的勉励电报,大意云:“在腾冲、松山战场上,面对以现代化装备的国军,日军守备队仍孤垒死守。相形之下,国军的名誉丧失殆尽,直令外人质疑我中国在世界上之地位。……希望我军以死守密###、松山、腾冲的日军为榜样,发扬我东亚民族优秀的军人精神,以积极作为挽回国军丧失的名誉!”(日方称此电为蒋介石“逆感状第二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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