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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军师

_13 随波逐流(当代)
  李贽举目望去,只见闻紫烟虽然被困,可是更加悍勇,围攻的将士死伤无数,不由心中痛惜万分。便对那个将领道:“附近可有友军?”
  那个将领也有些忧虑的看着战场,闻声道:“殿下,秦将军所率领的中军应该就在二十里外。”
  李贽大喜道:“速招秦将军前来,歼灭叛军之后,合兵共赴平远镇。”那个将领连忙传下令去。另外一组烟花信号升上天空。
  过了小半个时辰,闻紫烟率军突围数次,都被将士舍生忘死地挡住,夏侯沅峰在雍王麾下高手和军中勇士地协助下,十分艰难的挡住了凤仪门的锋芒。此刻他们才真的领略到了凤仪门的厉害,从前他们虽然对凤仪门的淫威十分忌惮,可是实际上却对这些女子心存轻视。可是闻紫烟那绚丽万方而狠辣绝情的剑法让他们时刻都在生死边缘徘徊。
  李贽心中虽然忧虑,可是另外一件事却让他心中十分喜悦,他派去救助断后将士的属下发现裴云仍然活着,虽然伤势很重,可是少林心法确是十分神妙,居然保住了他的性命。
  又过了一阵子,眼看凤仪门虽然也是死伤惨重,可是闻紫烟却是即将突围成功的时候,远处烟尘滚滚,秦勇亲自率领的援军到了。这时候闻紫烟终于一马当先冲出了重围。
  夏侯沅峰无奈地摇摇头,在苦苦的交战了半天之后,他终于是无力支撑了,为了不死在闻紫烟剑下,他还是退让了,这个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夏侯沅峰虽然喜欢两面讨好,但是他更加擅长明辨形势,从雍王突围之际,他就知道局势的变化已经不受凤仪门的控制,所以在江哲的威逼下,加上对凤仪门的失望,所以他很快就决定投靠雍王。他自嘲地想,虽然雍王比较难伺候,必须用实际的功劳换取官职和信任,可是至少比仰人鼻息好一些。既然想要投靠雍王,那么如何尽快立下大功就是当前要务。而且,老天爷保佑的是,居然是他第一个找到了雍王,功高莫过救驾,夏侯沅峰自然是喜出望外,而歼灭闻紫烟本来似乎是老天爷赏赐的功劳,可是闻紫烟和凤仪门女剑手的强悍却让他碰了一个大钉子。
  而此时,夏侯沅峰终于也留意到了远处的援军,可是在他来说,让这些援军去围剿闻紫烟,虽然功劳被别人抢走,可是自己消耗了凤仪门的实力的功劳雍王已经看在眼里,所以他也就不计较了,只是在凤仪门冲破重围的时候下令合围,毕竟将剩下的禁军一网打尽也算是不小的功劳。
  从那些援军中,一匹黑色的乌骓马脱离军阵,迎向闻紫烟,冲天的杀气从马上的戎装青年身上涌出。闻紫烟看到那支援军,收住了战马,她闭上了眼睛,片刻再度睁开,原本那已经从希望中坠落到绝望深渊的眼神已经变得平淡无波。那些白衣早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凤仪门女剑手一个个默无声息的整理兵器,前两日不过折损数人的凤仪门女剑手在方才的苦战中已经损失了大半,她们的弓箭早已经损失殆尽,外面所穿着劲装已经破碎褴褛,露出里面所穿的黑色软甲,可以切金断玉的宝剑也已经刃钝锋黯。可是她们面上却是没有丝毫惊惧软弱。
  闻紫烟挥手让那些女剑手莫要擅动,自己提马上前,迎上那人。就在着片刻之前,那些反叛的禁军已经全无斗志,夏侯沅峰策马到了雍王身边,正要报告,只见李贽的目光凝视着前方。在那里,百步之内没有一兵一卒,只有闻紫烟和李顺正在对峙。夏侯沅峰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也不把那些雍王亲卫戒备的目光放在心上。此刻,战场上除了那些将死的禁军的呻吟声和失去主人的战马地嘶鸣声,再没有别的声息,几乎所有的人都静止不动,注视着那对同样有着可怕名头的绝世高手。邪影李顺和血手罗刹闻紫烟。
  所有的人心中都有同样的想法,对于这样一个值得敬佩的敌人,就让她死于和旗鼓相当的对手的决斗中吧。人人都知道,若是闻紫烟落败,那么这些凤仪门女剑手也就没有了反抗力量,可是若是李顺落败,若是雍王一方无人能够挽回面子,只怕就是闻紫烟身死,也会重重打击雍王一方的士气。
  这时,闻紫烟微微一笑,翻身下马,她爱怜的拍拍马颈,将它驱走,看向李顺。李顺的衣衫早就在突围之时破碎不堪,所以身上穿的是一身戎装,只是没有披甲。他的目光落到闻紫烟身上,露出一丝敬佩和更深的怨恨。看到闻紫烟的行动,他也飘身下马,驱走坐骑,两人就在瑟瑟秋风中对立而望,激荡的杀气冲天而起。
  就在众人被两人的杀气所震撼的时候,两人已经由静化动,身影纠缠在一起,雪亮的剑光纵横飞舞,而李顺手指捻着一根玉簪,随着他变化万千的招式,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声。两人越战越勇,旁观之人已经看不清他们的身影,这一场惊人的厮杀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闻紫烟早已是筋疲力尽的人,所以她毫不顾惜内力和体力,要在最短的时间取得战果,而李顺本是心性高傲,再说通过和闻紫烟的交手,也可以对他将来可能会对上的凤仪门其他高手有所评估,所以他没有采用避敌锋芒的战术。两人全力交手之下,不过就是数十回合就已经分出胜负。闻紫烟的娇躯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坠落,虽然身上有一些小伤痕,李顺却是神采飞扬,通过和闻紫烟的全力交手,他有自信可以应付凤仪门主以外的任何凤仪门高手。
  这时,闻紫烟缓缓坐了起来,鲜血从她身下流淌,她却是彷佛不知不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的目光缓缓环视了一周,最后落到李顺身上,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举剑高声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李顺,我在九泉之下等着你。”说罢便横剑自绝,一代不让须眉的巾帼女剑客,就此黄土深埋。
  这时,秦勇一挥手,千余弓箭手引弓待发,指向剩下的女剑手,秦勇遥遥向雍王施礼,等待他的命令。
  那些女剑手面面相觑,虽然她们因为艰苦的训练和有问题的心法变得几乎没有正常人的情绪,可是如此情形,还是让她们心中明白绝无生还指望,死亡的阴影清晰地笼罩在她们身上。所以她们尊重和服从的闻紫烟就成了她们效仿的对象,她们互望一眼,同时举剑自尽,随着这些女子的身躯坠落马下,凤仪门的崩溃开始了。
~第三十三章惊天逆转~  
  九月二十二日傍晚,离猎宫十五里的平远镇已经成了勤王军的大营了,现在猎宫对外的道路已经全部切断,雍王坐在临时的帅帐中感慨万分,他万万想不到会这样子摆脱困境,在来这里的路上他已经问过了秦勇、夏侯沅峰等人前后原委,虽然有些事情他们也不清楚,可是李贽还是明白了大部分经过。
  当初留下江哲,李贽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想不到竟然真的被江哲力挽狂澜,当听到夏侯沅峰带着矫诏和父皇的密旨去秦勇大营传旨的时候,李贽已经觉得不可思议,更令他震惊的是,当秦勇对着矫诏兵符和密旨还有些迟疑的时候,护送监视夏侯沅峰的太子侍卫总管张锦雄居然拿出了秦大将军的信物。为了调动秦勇的兵马,江哲居然用了三重保险,而且调动的人竟然包括太子心腹之人,这件事情不仅让秦勇和夏侯沅峰越想越是心寒,就连李贽也觉得江哲确有神鬼莫测之机。
  尤其是单独召见夏侯沅峰的时候,夏侯沅峰丝毫没有隐瞒,将自己如何猜测江哲藏身含香苑,如何因为私心独自去捉拿江哲,如何被江哲冒死所制,听得李贽不禁钦佩惊叹,同时他对夏侯沅峰也多了几分好感,此人虽然有些阴险和摇摆不定,但是目光倒也深远,若是用得好,倒是一个臂助。所以他对夏侯沅峰颇加抚慰。
  对张锦雄,李贽也嘉奖了他的功绩,并且明言不再追究崆峒从前的过错,不过张锦雄倒是没有留下来,他声称背叛太子只是因为看不过去太子和凤仪门的行径,却不愿参与对故主的攻击,所以自请离去。李贽对他这种忠义性格颇为赞赏,亲笔写了一道手令给张锦雄,允许他自由离去。
  秦勇也亲来谢罪,说因为自己迟疑犹豫,以至于救援来迟,请雍王治罪,可是李贽倒没有怪罪秦勇。在雍王心目中,秦彝麾下军队既然只忠于朝廷,若是秦勇轻而易举地倾向自己,没有得到上命就来救援,虽然此刻他会觉得感激,但是却会担心将来遇到类似情况的时候,秦勇会因为判断错误而铸成大错。这样看来,秦勇虽然过于谨慎小心,却是拱卫京畿的好人选,所以李贽不仅温言劝慰,还亲解佩剑赏赐给秦勇,让秦勇感激涕零。
  经过紧张的军议之后,李贽下令夏侯沅峰带着一些高手先潜入猎宫,增援晓霜殿,然后大军犁庭扫穴,里应外合,一举荡平叛逆。而跟着夏侯沅峰潜入猎宫的就有小顺子,这可是让夏侯沅峰伤透了脑筋。当初夏侯沅峰到秦营传旨的时候,为了防止消息外露,他是先当着众将官之面传了矫诏之后,又私下向秦勇出示了密旨的。所以差点被闻讯赶来的小顺子一掌打死。这还罢了,当小顺子逼问出含香苑之事之后,听说他打了江哲一掌,就一直冷着脸,看向他的目光总是充满杀机。如此种种,怎不让夏侯沅峰抹一把冷汗,此刻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从前居然动过想把小顺子收到麾下的念头。
  夜色刚黑,夏侯沅峰带着十几个武功高强的夜行人接近了猎宫一角,这里十分接近太子居住的玉麟殿,负。守卫这里的乃是夏侯沅峰所控制的侍卫和禁军,所以在夏侯沅峰显身之后,这些人很容易的进了猎宫,然后夏侯沅峰命令他们拿来了一些禁军服饰,众人换上之后,随着夏侯沅峰向晓霜殿掩去。可是路过含香苑之时,果然不出夏侯沅峰所料,小顺子坚持要先去见江哲。夏侯沅峰早有准备,他觉得含香苑离晓霜殿很近,而且现在就去晓霜殿很容易惊动凤仪门,不如等到李贽大军到后再行动。所以他表示赞同。
  众人进了含香苑,其他人先到偏殿休息,而小顺子和夏侯沅峰则去了公主寝宫。小顺子自然是第一个闯进了公主寝宫,可是当夏侯沅峰跟进去的时候,却看见小顺子怒冲冲地看向自己,夏侯沅峰四下一看,却看不见江哲主仆,不由吓了一跳,但他转念一想,笑道:“或许江大人避到别处去了,李爷不要过于忧心。”
  小顺子觉的他说得有道理,神情渐渐平缓下来,可是这时他却听到有人轻轻向这边接近,他心中一动,过了片刻,有人轻轻推开了门。小顺子看到了董缺,心中不由一喜,问道:“公子何在,他可安好么?”
  董缺有些心虚的低下头不敢说话。这下小顺子和夏侯沅峰心中都是一颤,夏侯沅峰可是清楚,若是得不到解药,什么荣华富贵也没有用处,连忙抢着问道:“江大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董缺无奈地道:“公子被齐王殿下的人劫走了。”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震撼了两人,小顺子和夏侯沅峰都是心思敏捷,同时问道:“没有落到太子和凤仪门手中吧?”董缺连忙答道:“没有,我监视了很长时间,公子还在齐王那里,太子那边肯定不知道。”两人的心安定下来。夏侯沅峰怀疑的看了董缺一眼,心想他为什么不随侍在侧,小顺子却是知道原因的,他冷冷道:“我想先去宣华苑一趟。”
  夏侯沅峰阻拦道:“齐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不是一条心,如果雍王大军到了,那么齐王绝对不敢伤害江大人,若是李爷现在去了,反而可能会让齐王用江大人要挟李爷。”
  小顺子也知道这一点,可是江哲在齐王手中,他很担心最后齐王用江哲做人质要挟雍王,所以他没有说话,可是坚定的目光却显示出不肯妥协的心意。
  夏侯沅峰一阵头疼,这时董缺低声道:“公子在夏侯大人走后病情加重,属下无能为力,齐王定会为公子医治,若是李爷现在赶去,若是一个不好,还会害了公子,还是等到雍王到了之后,大局已定,我想齐王不会不识趣的。”
  小顺子神色渐渐冷静下来,可是看向夏侯沅峰的目光却越发冰寒,夏侯沅峰哪里不明白他的想法,他是在怪罪自己加重了江哲的病情,可是这个他就只能苦笑了。倒是过了一会儿,小顺子自己叹了一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江哲的病情沉重,并不是因为夏侯沅峰的一掌啊。想通了之后,他默默看向窗外,等待发动的时机。公子,希望你能够安然无恙。
  在黎明时分,按照预定的计划,夏侯沅峰等人悄然掩向晓霜殿,这里是猎宫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在接近晓霜殿的时候,夏侯沅峰让其他人躲藏好,自己一马当先走向宫门,守门的禁卫军同时提高了警惕,几个手势之后,夏侯沅峰已经隐约看见了凤仪门女剑手的白衣。他故意趾高气昂地道:“我乃大内副总管夏侯沅峰,奉太子之命,前来求见陛下,还不速速通传。”几个禁军不敢怠慢,他们知道夏侯沅峰乃是太子一党,无论如何,太子总是将来的皇帝,他们自然不敢得罪。没有多久,李寒幽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神色有些烦恼,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雍王落网的消息,她自然十分不安。见到夏侯沅峰,她冷冷道:“夏侯大人,你不是去传旨了么,怎么深夜到此,有什么事情?”
  夏侯沅峰神秘地一笑道:“这就要问你们了,闻姑娘虽然武功不错,可是却还是没有捉到雍王,反而是我运气好,如今雍王的人头已经给太子验过了,太子让我前来跟陛下禀报此事。”
  李寒幽疑惑地道:“你说得若是真的,为什么太子没有亲自前来禀报皇上,反而让你前来,人头在哪里,我可还没有看到?”
  夏侯沅峰左右看了一下,低声道:“公主,这你就糊涂了,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咱们都是心知肚明。如果太子现在拿着雍王的人头来见陛下,陛下一怒之下有些不妥当的举动,这传出去不好。下官虽然职位卑微,可是常年伴驾,皇上的性情倒还熟悉。少傅大人让我前来先跟陛下透个底,等到陛下生气过了,冷静下来,太子再亲自来觐见。公主不要声张,现在这件事情还没有外人知道呢,就连擒杀雍王的军队我都没有让他们过来,要等到陛下同意禅让之后,才会向天下宣布雍王的死讯。”
  李寒幽一皱眉道:“怎么,你见到了鲁大人么?”
  夏侯沅峰冷笑道:“公主,这可不是下官责怪你,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飞鸟未尽,公主就想藏起良弓了么,下官不想和贵门为难,所以没有放出鲁大人,不过我想和鲁少傅说上几句话,就是萧王妃也不能无理阻挠的。”
  李寒幽凤目闪过一丝寒芒,虽然很讨厌鲁敬忠,但是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十分稳妥的办法,可是看看夏侯沅峰身后两个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站着的侍卫,李寒幽道:“你可以进去,这两个侍卫不行。”
  夏侯沅峰脸色一变道:“这不行,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在雍王死了,我们都在太子的船上,可是谁知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卸磨杀驴,我这两个侍卫乃是心腹亲卫,武功不在下官之下,若没有他们保护,我可不敢进晓霜殿。”
  李寒幽误以为那两个侍卫乃是月宗的死士,所以才会藏头露尾,当然这也是夏侯沅峰故意误导她的结果,因此讽刺地道:“你倒是谨慎,罢了,本宫不过是小心一些,难道还会作出什么负义之事么?你进去吧,话可要说在前头,你要是想搞鬼,我可不会放过你,现在我燕师姐、谢师姐都在里面,你们三个人翻不出什么大浪。对了,韦膺呢,他还在巡视么?”
  夏侯沅峰笑道:“管他做什么,堂堂的丞相之子,非要和我们这些人争夺功劳,平日里道貌岸然,我可是瞧他不上。”
  李寒幽皱眉道:“你也太心胸狭窄了,不就是韦膺瞒过了你的眼睛么,你们今后都要同朝为官,最好不要闹翻了。”
  夏侯沅峰冷冷一笑,随口道:“遵命。”,李寒幽见他皮笑肉不笑,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带着讥诮的神色,只当他是嫉妒了,也不再多话,道:“好了,你进去吧,皇上他们都在晓霜殿的正殿里面的暖阁中休息,正殿是不许我们进入的,你自己去请见吧。”
  进了晓霜殿,夏侯沅峰这才松了口气,他的目光环绕了一圈,守卫十分森严,西偏殿的门口,一个艳冠群芳的绝色女子手按佩剑,正在那里向自己望来,夏侯沅峰知道那个女子就是燕无双,因为不擅长骑术,因为没有随闻紫烟去追杀雍王,而是来了这里帮助李寒幽。他微微一笑,向那燕无双颔首示意。燕无双微微蹙眉,返回了偏殿。夏侯沅峰这才走到正殿门口,叩门道:“臣夏侯沅峰,求见陛下。”
  晓霜殿的正殿除了前面的金殿之外,后面还有六座暖阁,如今雍帝李援等人都在里面休息,只有那些侍卫和秦彝、程殊轮流在金殿守卫,这是为了防止叛逆进攻。听到夏侯沅峰的声音,负责守夜的程殊皱皱眉,若是秦彝,可能会板着脸让夏侯沅峰天亮以后再来。可是程殊性子最是机变,现在无端得罪夏侯沅峰也没有什么意义,便走到殿门口,让守门的侍卫开门。
  门一开,程殊就看到夏侯沅峰和他身后两个低着头的侍卫,他正要说只让夏侯沅峰一人进来,一个侍卫轻轻抬起头来,程殊一愣,立刻醒悟过来,冷冷道:“进来吧,你若是想凭着两个手下搞鬼,我老程可不会轻饶你这辜负皇恩的逆臣。”
  夏侯沅峰三人进去正殿,殿门再度关上。程殊想要说话,可是他毕竟久经风雨,便道:“皇上还在休息,现在也没有什么君臣礼可讲,你们跟我进去吧。”说罢,领着夏侯沅峰三人向后面走去,那些侍卫虽然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问。
  皇上所休息的暖阁外面戒备森严,长孙贵妃、颜贵妃和长乐公主歇在另外一处暖阁,程殊带着夏侯沅峰三人一走到暖阁门前,那些侍卫都是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夏侯沅峰,他们都知道夏侯沅峰乃是太子一系的人。这时,暖阁门开了,冷川走了出来,目光中带着敌意,他冷冷道:“皇上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站在夏侯沅峰后面右侧的那个侍卫抬起头,摘下帽子,道:“雍王府李顺奉殿下之命,前来向陛下问安。”
  冷川眼睛一亮,道:“你就是邪影李顺?”这个相貌清秀的青年眼神寒若冰雪,而且声音阴柔,正符合邪影李顺的形象,不过他还是用疑问的目光望向程殊以及从旁边暖阁赶来的秦彝。两人的目光打量了李顺片刻,都是肯定的点头。
  冷川进去片刻之后,出来道:“陛下召见李顺、夏侯沅峰,大将军和魏国公也请进去。”
  李顺和夏侯沅峰走了进去,雍帝李援这两天来心中焦虑,更加显得苍老,为了防止意外,他乃是和衣而睡,此刻他坐在龙床上,目光希翼地道:“贽儿如今情形怎样。”
  李顺在南楚宫中多年,自然知道礼节,上前跪下道:“奴才李顺,奉雍王殿下之命,前来问安,如今雍王殿下已经和秦勇将军会合,追杀殿下的叛军已经全部伏诛。殿下大营设在平安镇,今日就会兵发猎宫,只是殿下担心陛下安危,特遣奴才前来禀报。”
  李援龙颜大喜,满天乌云终于开始散去,不由跳下床来,在地上转了几圈,道:“夏侯,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带着雍王的信使过来。”
  夏侯沅峰可不会笨得说实话,道:“陛下,臣和太子交好,只是因为太子乃是储君,绝没有背叛的意思,所以太子派臣带着伪诏去调动秦勇将军麾下的兵马的时候,臣随身也带着雍王司马江哲江大人所给的陛下密旨,秦勇将军忠心不二,立刻发兵救援雍王殿下。见到殿下之后,臣又奉命潜回猎宫作内应。”他这番话虽然不尽不实,可是他既然立下大功,自然也无人揭穿他。
  李援笑着点点头,一直以来他都在烦恼政变之事,此刻大事已定,他不由想到雍王司马江哲怎会通过长乐向自己索取印信,莫非从前宫中流传长乐和那人有情是真的不成,可是不说那人乃是南楚降臣,和长乐身份有碍,而且听说此人身体极弱。虽然江哲这次立下大功,赐婚也无不可,可是此人体弱多病,如何能给长乐带来幸福,罢了,还是用别的法子嘉奖于他,谅他也不敢违背礼法,向朕求娶公主为妻。
  心中计议已定,李援吩咐去唤醒众人,都到大殿静候雍王的军队,夏侯沅峰更是和冷川商议之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外面的几个高手潜进来的薄弱之处,小顺子和冷川两人一起出手,制住了十几个禁军,接引进了和他们一起进来的援军。虽然这样很冒险,可是雍王即将发动,就顾不得这些了。将这些人暂时藏到殿后,夏侯沅峰连忙去应付已经起了疑心的凤仪门中人。
  纪贵妃面色如霜,站在殿门之前坚持要进去,她在深宫多年,早就习惯了勾心斗角,一听到燕无双说起此事,她虽然也觉得合情合理,可是她很怀疑闻紫烟会让夏侯沅峰拣着便宜,抱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心态,她便来到正殿察看。秦彝和程殊挡在殿门之前,不许她进去,虽然两人说是皇上不想见她,可是纪霞却是铁了心要见到李援和夏侯沅峰。对她来说,如果夏侯沅峰说得是实情,那么自己这样做最多是得罪了夏侯沅峰,而魔宗的人她还不放在眼里,若是有诈,那么自己可能就会挽回大局。所以她的言词越来越激烈,李寒幽、燕无双、谢晓彤也都被她召来。虽然三人未必赞同纪霞的看法,可是同仇敌忾之心,让她们至少不反对纪霞的决定。
  就在这时,猎宫之外号角长鸣,雍王的军队到了,一个时辰之间,借着夜色,大军偃旗息鼓,悄无声息的潜往猎宫,因为猎宫之中死忠于凤仪门的人不多,所以凤仪门不得已放弃了外围的巡逻,而雍王又让所有军队,人衔枚,马摘铃,马蹄用厚布包裹,就在黎明时分到了猎宫之外。宫内还无人发觉。雍王等到第一线阳光射出云层之时,才下令响起号角,大举进攻。猎宫之中的禁军本就疑虑重重,毫无斗志,雍王带来的军队却是目的明确,顷刻之间就攻入了猎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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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晓霜鏖战~  
  巨变发生,凤仪门如今的弟子多半都是凤仪门主在这十多年调教出来的,当年随着凤仪门主出生入死的那些弟子大半都已经死在战场上,或者仍在门中隐修,这次政变因为凤仪门主的决定,她们并没有参加。李寒幽这些人,武功才智虽然都不错,却是没有受过太多的挫折,一时之间都是手足无措。眼睁睁的看着猎宫的防线被撕破。可是纪霞却不同,她曾经跟着李援转战天下,立刻就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也不和李寒幽等人商量,就一声长啸,如同凤鸣九天,这是凤仪门召集弟子的信号。李寒幽也立刻明白了纪贵妃的意思,如今勤王兵到,到么凤仪门所发动的政变已经到达,那么唯一的生路就是挟持皇上突围。所以她高声道:“攻进去,一定要抓住皇上。”
  听到她的喊声,秦彝和程殊同时退后一步,李寒幽正要闯进殿中,但是一缕阴柔的掌风迎面而来,李寒幽正要抵挡,心中一动,翻身退出,那人随后走出殿门,虽然穿着侍卫服饰,可是相貌清秀,一双眼睛寒如冰雪,正是已经突围离去的邪影李顺。
  李寒幽心中一震,不由后退了几步,看见了一些穿着夜行衣的人跟在李顺后面走了出来,个个神完气足,步履矫健。李寒幽心一横,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她高声道:“两位师姐,众位姐妹,我们一起上。”燕无双和谢晓彤同时按剑上前,那些凤仪门女剑手也齐齐拔剑逼上,眼看大战就要开始。小顺子冷冷道:“你们也想和闻紫烟泉下相会么?”这一句话充满了杀气,如同三九寒冬一般肃杀,说话的时间也恰到好处,李寒幽等人虽然也隐隐猜到闻紫烟可能不幸,可是这个消息还是让她们心中一惊,不由手上一缓。就在这瞬间,那些黑衣人已经稳稳守住了殿门。李寒幽目光一闪,心中懊恼,现在已经没有了速战速决的机会,只得提剑上前,杀向殿门。这时,晓霜殿宫墙外已经听到了厮杀的声音,而晓霜殿殿门前已经打得如火如荼。虽然凤仪门女剑手的战力强大,可是殿门狭小,剑阵施展不开,更何况对面还有李顺这样一个高手,一时之间虽然占据了上风,却是不能攻进殿门。这时候另外一处偏殿的殿门推开,秦铮搀扶着面色惊慌的窦皇后走了出来。
  秦铮听到外面的喊杀声,只觉的如坠冰窟,她想起了毫无自保之力的齐王还在宣华苑,想起了政变失败之后的下场,一时之间忘记了如何动作。
  这时,外面传来清啸声,纪霞一皱眉道:“秦铮,还不去接应她们。”秦铮这才如梦初醒,带着一些女剑手冲向宫门。
  就在雍王开始攻击猎宫的时候,玉麟殿也是一片混乱,李安魂飞魄散,抓着萧兰问道:“爱妃,快救孤一命。”萧兰心中也很慌乱,这时候他们听见了纪霞的啸声。萧兰无计可施之下,便拽住李安向晓霜殿冲去,这时候,雍王的军队还没有冲进来。但是等到他们到了晓霜殿的时候,秦勇亲自指挥的一支铁骑已经和守卫这里的禁军厮杀起来。萧兰心中一慌,便要冲进晓霜殿。可是秦勇深知里面的内应压力已经很大,若是让萧兰进去只有坏处,所以下令用弓箭和人墙将他们死死挡住。李安只见前面血肉横飞,身边羽箭纷飞,吓得魂不附体,大喊道:“我投降,我投降。”这时候他已经顾不上什么身份了,就差没有跪倒求饶了。跟着萧兰她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太子身边的侍卫,他们或者贪生怕死,或者早就对太子不满,此刻一见太子如此窝囊,都再无丝毫战意。有的高喊着投降退到一边,有的抛下一切向外溜走。没过多久,太子身边就只剩下凤仪门的人了。而秦铮虽然已经出了宫门,却被挡住,无法接应萧兰等人进去。
  这时候,四周开始渐渐沉寂下来,进入猎宫的大军奉了雍王命令,因为宫中有很多被软禁的朝中官员,各处若是没有反抗,就牢牢围住,此刻除了晓霜殿之外已经没有强力的抵抗了。
  萧兰扯着太子奋力拼杀,可是周围的禁军却越来越多,那些女剑手虽然厉害,可是她们都只带了一柄长剑,那些擅长沙场厮杀的大雍将士,用长槊远远攻击,她们陷身军阵当中,只能自保罢了。此刻萧兰从没有这样后悔,若是不带着李安,她早已经闯进了晓霜殿了。
  当猎宫初步平定之后,得到战报的雍王赶到晓霜殿的时候,正看见萧兰和凤非非一左一右护着太子,她们身边都是大雍将士和凤仪门女剑手的尸体,两人已经是花容惨淡,眼看就要丧命。李贽看到李安蜷缩在地上,全无一丝皇家仪态,便是一皱眉,幸好那些将士都没有向李安下手,看起来除了身上沾染的鲜血之外,倒是没有什么伤口。李贽高声道:“凤仪门叛逆听了,若是束手就缚,还可有一线生机,若要顽抗,别怪本王无情。”
  凤非非抬头看去,属于自己一方的禁军已经马上就要支撑不住,而这时,在宫门处苦战等着接应自己的师姐妹也已经支持不住,若是不趁现在冲进晓霜殿,那些如狼似虎的军士已经开始冲进晓霜殿去了,心中一狠,提起李安将他当成兵器在前面挥舞,她心想既然那些军士不敢攻击李安,那么自己不如用他阻上一阻。果然,她这一手让那些将士不敢向她攻击,不得不被她逼开,转瞬之间晓霜殿外凤仪门仅剩的两个女子就冲到了宫门前。
  事关太子性命,秦勇可不敢作主,虽然太子叛乱,可是要杀要剐也是皇家之事,还轮不到秦勇作主,所以他的目光看向雍王,等他下令。
  李贽心中怒火熊熊,凤非非的作为让他恨得咬牙切齿,虽然对太子,他也是十分痛恨和鄙视,可是无论如何,那是他的兄长,本来想下令将三人乱箭射死的他终于改了主意,这三个人就是进了晓霜殿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怎么也不能让自己的兄长在这种情况下死去,皇子自该有皇子的死法。所以他没有作声,任凭那三个人冲进了晓霜殿宫门。
  萧兰三人虽然进了晓霜殿,可是随着她们身后,秦勇也已经指挥着麾下将士冲进了晓霜殿,这时,在纪霞、谢晓彤、李寒幽三人和二十多个凤仪门女剑手的攻击之一,虽然有小顺子等高手死命拦阻,可还是被迫退入了正殿之中。
  李援在秦彝、冷川等人保护下坐在龙椅上,长孙贵妃、颜贵妃和长乐公主都避在宝座之后,被侍卫护着,当凤仪门众人冲进正殿之后,小顺子等人都不再恋战,迅速退到宝座之前,摆开了坚守的阵势。而在李寒幽等人身后,那原本已经被双方争斗破坏的稀烂的几扇殿门也被冲进晓霜殿的将士彻底撞碎。李寒幽等人围住了李援等人,而她们外面则是投鼠忌器的雍军将士,若是引起混战,虽然凤仪门众人必定被擒杀,可是若是李援、两位贵妃和公主不小心受到一点儿损伤,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吃罪不起。一时之间,大殿之内一片寂静,每一个人都不敢大声喘气,殿内气氛十分沉闷。
  这时雍王排众而入,他冰冷的目光在凤仪门和李安身上掠过,对着李援施礼道:“父皇,儿臣救驾来迟,往父皇恕罪。”
  李援欣慰地道:“贽儿你安然无恙,秦将军,你尊奉朕的密旨前来勤王,朕心甚慰。好了,你们不用管朕,给朕将这些叛逆全部杀了。”
  李贽苦笑,李援这样说,他可不能这么干,连忙道:“父皇不用担心,现在这些叛逆已经陷入罗网,请父皇保重身体,等到儿臣将她们擒拿之后,交给父皇处置。”
  李寒幽冷冷道:“雍王殿下也不要太得意,虽然我们落败,可是皇上和太子还在这里,若是殿下想趁机弑父杀兄,那自然是可以下令进攻,到时候正好铲除了障碍,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若是不然,还是和我们好好谈谈吧,也好保住你的父兄。”
  李贽也知道需得如此,可是他很厌烦李寒幽的作为,目光在凤仪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到纪贵妃身上。他微微一笑道:“不知道贵妃娘娘有什么意见,若是太过苛刻,只怕就是父皇和本王答应,这些将士也不会答应,叛上逆伦大罪可是诛灭九族之罪,若是本王太过放纵,引起朝野清议,只怕会贻笑天下。”
  纪贵妃眼神从迷蒙变得阴森,她冷冷道:“若是要诛九族,皇上和雍王你不也是罪责难逃,现在说什么清议都是废话,只要殿下放开一条生路,我们自然不会伤害皇上。”
  雍王目光一闪道:“本王若是现在让开一条出路,你们真的肯就这样走么?”
  纪贵妃一滞,若是这样出去,若是雍王反悔,自己这些人岂不是自陷死地,什么千金一诺,她可是丝毫不信雍王不会落井下石。这时候李寒幽突然冷冷道:“这有何难,若是殿下放开大路,再让长乐公主做人质,不就是两全其美了么?”说罢,充满杀机的目光看向长乐公主,她也是冰雪聪明,李援所说的密诏和夏侯沅峰的背叛自然是秦勇率军前来平叛的原因,可是这密诏是如何落到夏侯沅峰的手上的呢?想来想去,只有长乐公主派人出过晓霜殿,眼看荣华富贵成了泡影,李寒幽已经将长乐公主恨透了。更何况,虽然李寒幽也有公主的身份,可是和真正金枝玉叶的长乐公主比较起来,虽然她自负才貌双全,可是心中却总是有些忌惮和嫉妒,所以她才会提出以长乐公主为质。她虽然是私心自用,可是凤仪门众人听了却都觉得是个好主意,李援对长乐公主的宠爱人所共知,果然是最好的人质人选。
  李援和李贽却都大怒,他们都因为南楚和亲之事对长乐心存愧疚,怎忍心让她做人质,所以异口同声地道:“不行。”这句话以说出口,殿中局势陡然紧张起来,可是李援和李贽父子四目相对,却都觉得父子两人的心从未像这一刻这样接近。可是李贽看着那些凤仪门弟子面上露出的不肯妥协的神色却是头疼起来,不由心道,我让人去找江哲,怎么还没有找到,若是随云在此,或者会有什么好法子解决现在的事情吧?
  雍王在入宫之前就已经安排心腹去寻找江哲,江哲不畏生死,留在险地,运筹帷幄,逆转了大势,此刻李贽对江哲的感激已经到了极至,所以下令若是找到江哲立刻要来禀报,可是直到现在却没有消息,雍王早已在担心江哲的安危了。
  从雍王攻入猎宫的一刻起,我就被四个大汉死死的盯着,这几个齐王身边最亲信的侍卫都很担心雍王会趁乱派人来伤害齐王,所以早就劝齐王暂避一下,可是却被齐王轻描淡写的拒绝了,他们无奈之下只有死死盯着我。
  这四个侍卫可是知道江哲在雍王心目中的份量的,心想万不得已就用此人做人质,只要等到齐王殿下见到皇上之后,殿下没有参与叛乱,到时候皇上就是再怎么责罚殿下,也不会伤害殿下的性命的。
  过了一阵子,外面的喧嚣声渐渐沉寂下来,又过了片刻,有人重重的敲门,一个在宣华苑伺候的太监战战兢兢地前去开门。门一开,一队军士将这个太监推到一边,迅速将宣华苑上上下下全部控制起来。一个青年将领大踏步走向正殿。齐王正负手而立,站在窗前,向外望去,那边正是晓霜殿的方向。
  这个青年将领行了一个军礼,虽然齐王也有叛逆的嫌疑,可是和太子不同,齐王在军中的威望也是很高,他的勇猛和直爽很得人心,而他虽然风流好色,又有喜新厌旧的恶名,但却没有抢夺人妻妾的行径,而且他府中姬妾虽多,可是却从来不会用严刑家法约束,凡是姬妾侍婢只要自己愿意,都可以要求出府嫁人,齐王不仅不会为难,反而会送上一份丰厚的嫁妆。
  齐王定下这个规矩的起因也是一段佳话,当初齐王府上有一个别人送来的舞姬,相貌十分秀丽,不过齐王宠幸了几次之后就没了兴趣,偏巧这个舞姬青梅竹马的恋人进了齐王府做侍卫,两人旧情重燃有了私情,却被另一个侍卫发现,这个侍卫原想逼迫这个舞姬和他私通,不料这个舞姬坚持不肯,因此一怒之下向齐王密告。齐王果然召来两人问罪,问明实情之后,下令将那个侍卫拖下去打了几十杖,当时人人都道齐王会将这一对恋人杖杀,却没料到齐王将那侍卫责打了一顿之后就将那个舞姬嫁给他为妻,然后又将这个侍卫推荐到下面做武官,反而是那个告密的侍卫被齐王赶出了王府,然后齐王就订下了这个规矩。有幕僚劝谏他说,这样未免有失尊严,谁知齐王笑道:“本王喜新厌旧谁人不知,这些女子在我王府之中独守空闺岂不可怜,不如将她们嫁了出去,也免得耗费本王的钱粮。”
  虽然很多持重的文臣因此对齐王多有诟病,可是军中勇士倒是因此对齐王更加爱戴,因为齐王常常召集军中勇士参加宴饮,宴中总是让身边的姬妾舞姬前来歌舞行酒,不乏有被那些美女看中下嫁的例子。
  所以这个将领虽然奉命来收押齐王,但是倒没有什么太深的敌意。他高声道:“末将田隆奉雍王殿下之命,前来保护齐王殿下,雍王殿下有命,请殿下不要外出,以免为乱军所乘。”
  齐王转过身来,他的面色苍白,可是神色却很安然,他淡淡道:“晓霜殿情况如何?”
  那个将领一愣道:“末将不知。”这时他的副手走进来在他身边低声道:“在偏殿之中有几个齐王的侍卫不肯缴械。”
  田隆看了齐王一眼,低声道:“这个还要我来教你怎么做么?”
  副将为难地道:“他们挟持了一个人,说是雍王司马江哲江大人。”
  田隆一惊,他能够被派来监押齐王,自然也是很得信任,所以他自然知道江哲的重要,雍王还特意吩咐众将,若是发现江哲,一定要好好保护。警惕的看了一眼齐王,田隆道:“殿下,能否请殿下下令让属下不得抵抗。”
  李显微微一笑道:“本王想去晓霜殿,不知道将军能否作主?”
  田隆一脸为难,他可没有这个权力允许齐王去晓霜殿,可是江哲又被齐王属下挟持,这可怎么办呢?这时外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道:“殿下,何必如此呢?”虽然明显中气不足,可是声音十分坚定。田隆和副将向外望去,只见一个青衣书生在两个齐王侍卫搀扶下缓缓走来,另外两个侍卫执刀相护,那书生手中拿着一块金牌,却是“如朕亲临”的金牌,本来现在这块金牌未必有用,可是金牌右下脚却有一行小字,写着“钦赐雍王李”,说明这块金牌乃是皇上赐给雍王的,所以无人敢阻拦。
  田隆立刻知道这个书生果然是雍王司马江哲,连忙上前见礼。
  我挥手让那两位将领退到一边,道:“殿下,如今大局已定,不可挽回,您又何必去晓霜殿呢?”
  李显淡淡道:“就是因为大局已定,我才要去看看,你应该明白,我的王妃在那里。”
  我摇摇头,有的时候齐王真的很是固执,想了一想,终于道:“下官要去晓霜殿,如果殿下不嫌弃,就和下官一起去吧。”
  李显面色一变道:“你的身体什么状况,难道自己不清楚么,这个时候去逞什么能?”
  我微微一笑,道:“今日是我日思夜想,想要见到的一天,怎能在这里苦苦忍耐,请殿下将轿子借给我一用。”
  李显神色变了又变,道:“好吧,本王答应你。”
  田隆两人惊叫道:“殿下、大人,这个?”
  我举起金牌道:“雍王面前,自有下官承担罪责,与你们无关。”两人这才默然不语。
  就在这时,远处的旷野之上,一个白色的淡淡身影仿佛流星一般迅捷,那方向直指猎宫,秋风吹过,一方白色的丝绢滑落在地,露出绢帕上面殷红的血迹。
~第三十五章情深似海~  
  晓霜殿之中,谈判正陷入僵持之时,站在龙椅一侧保护雍帝的小顺子略一皱眉,毫无征兆地飞身而起,凤仪门众人只道他要偷袭,几乎是同时上前一步,就要发起进攻,而保护雍帝的侍卫和武林高手都在心中抱怨小顺子鲁莽急躁,只得略略后退,缩小了保护圈,眼看混战就要爆发,谁知小顺子却向龙椅之后那扇上面绘着山河地理图的锦绣屏风扑去,屏风后面是通向暖阁的宫门,秦彝早就令人将那扇宫门锁上,再加上大军早已经将晓霜殿重重包围,所以也无人留心那里的动静。可是就在小顺子向那里扑去的时候,一道耀眼的剑光闪过,锦绣屏风被剑气撕裂,一个青色身影电射而来,正被小顺子截住,两人凌空交手,仿佛苍鹰夜隼,盘旋往复,那青衣人不过数招就已经身形迟缓,被小顺子一掌击中,只听那人一声闷哼,从半空中坠落,这时,纪贵妃目光一闪,纤足飞踢,一柄落在地上的单刀被她踢到了那人身下,那人在空中一个翻身,右足点在单刀之上,借力飞起,轻飘飘的落在凤仪门剑阵之侧,青衣人目光阴冷的看向小顺子,冷冷道:“想不到我韦膺一番苦心,竟被你这阉奴破坏。”
  却原来韦膺发觉雍王进攻猎宫的时候,丝毫没有犹豫就直接赶来晓霜殿,可是到了之后,他发现李寒幽等人正在强攻正殿。韦膺心思灵敏,知道自己就是加入也没有什么用处,于是绕到正殿后面。原本为了防止有人从后面刺杀,正殿后面的处处都有机关,将出入口全部封闭起来。若是旁人绝没有办法在一时半刻之间进去。可是韦膺出身丞相之家,自己又是高官,他曾经在工部任职,曾经私下偷阅过皇家各处宫殿的建筑图,而且他对宫室营造本就颇有经验。所以不过花了两拄香时间就进入了宫中。等他用身上削铁如泥的宝剑轻轻破坏了宫门,躲在屏风后面最接近李援龙椅的位置的时候,却又苦恼地发现,凤仪门还没有冲进正殿,李援身边有冷川和几个武功不错的侍卫保护,他若是出手,绝对没有办法一举成功,只得暂时隐忍下来。直到方才因为雍王等人到来,而凤仪门几乎所有幸存的人都被困在殿中,因此冷川等人全神贯注地提防着这些凤仪门弟子铤而走险的时候,他才觉得找到了好机会,准备一举擒下雍帝。谁知他杀机才动,就被小顺子发现,而且抢先出手,将他逼了出来。
  韦膺受业于凤仪门主,对于刺杀本是颇为擅长,当初他就曾经在朱雀门前刺杀过侍中郑瑕,可是他毕竟不是身经百战的绝顶刺客,行动之际不免露了一丝微弱的杀气,被武功高强,感觉灵敏的小顺子察觉。此刻,他秀雅的脸庞上满是狰狞之色,若是挟持了李援,无论他提出什么条件,李贽也不得不屈从,他们就可以安然脱身了,想不到大好的机会却被小顺子破坏无遗。
  见此情景,雍王等人都是又惊又喜,若是李援被挟持,那么只要凤仪门提出的要求不是太过分,他们都不得不接受,否则雍王难免给人留下借刀杀人的话柄,这一点在如今,雍王拥有大义名份之后,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因此看向小顺子的目光都是感激的神色。
  小顺子却对众人感激的目光视若不见,心中只在想着猎宫已经平定,那么公子怎么还没有消息。正在盘算的时候,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一个将领匆匆跑了进来禀道:“启奏陛下、雍王殿下,齐王殿下和天策帅府司马江哲江大人求见。”
  李贽和小顺子都是大喜,李贽也顾不上齐王怎会出现,道:“快宣他们进来。”话音一落,才想起父皇也在,连忙向上面一揖,表示谢罪。此刻李援却也十分欢喜,虽然他对江哲和长乐公主之事不表赞同,可是正是江哲的计策,才召来了勤王之军,刚才他又被小顺子所救,所以他也没有不满雍王的行为,反而高兴地道:“正是,快宣他们进来。”
  没有多久,齐王脚步沉重的走了进来,两个侍卫搀着江哲跟在他身后。虽然直到晓霜殿前才下轿,总共走了不到百步路程,江哲的面色已经是苍白如纸。雍王一见心中大痛,不过两三日不见,江哲却已经是病骨支离,两鬓竟然星霜斑斑。李贽连忙上前伸手相搀,眼中含泪道:“随云,都是本王害你如此,你,你——”语不成声,竟然再也说不下去。
  我自然知道雍王为何这样伤情,事实上昨日我在铜镜之中看见自己的容貌,也是大吃一惊,现在我可是相信了一夜白头之说了,不过幸好,我不过是添了几缕白发罢了。倒是小顺子一见我如此憔悴,立刻面色铁青,再也顾不得什么皇上和凤仪门,飞身扑到我身边替我诊脉。这一年多来,他已经开始学习医术,虽然还不能独自开方,可是诊脉和针灸倒是已经有了几分火候,这可能和他内力高强、心思细密有关。我可不敢看他越来越皱紧的眉头,向前望去,只见长乐公主面上露出惊骇之色,望着我的目光满是痛惜关切,若非是她生性端庄贞静,再加上长孙贵妃轻轻扯住了她的衣袖,只怕已经是忍不住要走下御阶了。我露出温和的笑容,劝慰的看了长乐公主一眼。向上施礼道:“臣江哲叩见陛下。”
  这时神色有些茫然的齐王才在身边侍卫的提醒下上前施了一礼道:“儿臣叩见父皇。”
  李援看了齐王一眼,目光落到秦铮身上,微微皱眉,这时颜贵妃神色惊惶地看向李援,李援叹了一口气道:“显儿,今日之事真相未明,你先退到一旁,若是你没有谋逆之举,想必你二哥也不会责怪你。”
  李贽看了李显一眼,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道:“六弟先到一旁休息,待我平乱之后再和你慢慢叙谈。”一边说着话,李贽一边做了一个手势,一个伶俐的侍卫连忙去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到我身边,我用请示的目光向上望去,雍帝点点头,示意我尽管坐下。我又施了一礼,这才坐下,擦擦头上的冷汗,笑道:“臣体弱多病,让皇上见笑了,殿下也不用担心,臣幸得齐王殿下延医救治,性命已经无碍。”
  李贽心中一动,看向李显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李显却是目光呆愣,只是看向秦铮,秦铮却是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如何,只是不时有几滴晶莹的水珠坠落地上。
  李贽神色雍容地道:“父皇,这些事情我们慢慢再说,还是先将这些叛逆擒住才是,韦膺,李寒幽,你们犯上作乱,罪在不赦,若是束手就擒,父皇念在你们年轻无知的份上,或者还可法外施恩,否则你们都有亲朋好友,难道不怕族诛之祸么?”
  听了雍王的喊话,我微微一笑,目光一转,看到了站在雍帝身边,一脸忠心耿耿的夏侯沅峰和站在长乐公主之侧,虽然手拿佩剑,却是神色木然的秦青,不由想起我初入大雍朝廷参加的那场盛宴,这三人被并称青年俊杰,可是历经大浪淘沙,却成了今日情状。
  韦膺在江哲一进来就心中烦恼,他比凤仪门那些眼高于顶的女子更加看重江哲的才智,所以在宁愿得罪长乐公主也要搜查含香苑,不知怎么这人一进来,他心中就生出不祥的预感,为了摆脱这种感觉,他冷冷道:“雍王殿下何必说的冠冕堂皇,殿下想夺取皇位已非止一日,谁不知道这位江司马就是殿下的智囊军师,太子殿下本是储君之尊,如果不是雍王你咄咄逼人,太子何必行此不得已之事。昔日汉武帝一代明主,只因存了废立之心,以至太子在忠臣辅佐下不得不谋反,虽然太子最后身死,可是武帝却作思子宫与归来望思之台以怀念太子。今日我等虽然落败,可是殿下难道不是也想趁机夺取皇权么,只怕今日之后,皇上就会被你软禁宫中,若不杀了我们,恐怕殿下会担心难以堵塞天下悠悠众口吧?”
  我见韦膺言辞犀利,雍帝和其中众人面上都带了犹疑之色,便扬声道:“韦大人此言真是颠倒黑白,太子殿下虽然是储君之尊,却是失德败行,朝野谁不知晓,雍王殿下功高盖世,虽然因为长幼有序,不能继承大统,可是殿下从无嫉恨之心,反而是殚精竭虑,为大雍社稷呕心沥血,原指望太子殿下宽厚仁德,善待功臣手足,我家殿下也就情愿屈身为臣。可是太子殿下只知妒贤忌能,屡屡加害雍王殿下,更是贪淫酒色,为所欲为,君子耻以为伍,小人逢迎鼻息,如今更是犯上作乱,全无君臣父子情分,更是矫诏相召,意图加害我家殿下。若非殿下仁德感天,众位将军侠士舍生忘死,早已经身死猎宫。如今殿下奉陛下密旨,率大军前来勤王,此是顺天应人之事,尔等叛臣,不思悔改,反而意图离间陛下父子,真是万死难赎其罪。”
  韦膺怒道:“江司马,你虽然是雍王宠臣,可是官职卑微,这大殿之上哪有你说话的地方,想当初,你是南楚状元,翰林学士,南楚两代国主以及德亲王赵珏待你皆有深恩,可是你枉读圣贤之书,为了苟全性命,投降奸王,为他出谋划策,设下无数诡谋,太子性情忠厚,误入你彀中,以至今日身败名裂,像你这种不忠不义的贰臣贼子,还敢人前出言,我等举义旗,清君侧,虽然落败,却也不是你这种小人可以诬蔑凌辱的。”
  我面上露出讥诮之色,挥手阻止了雍王想要出口的怒喝,道:“韦大人,当初江某受南楚君恩,却投降大雍,这贰臣之称我认了。可是自古道,君不正,臣投外国,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江某在南楚也有微薄功劳,也曾上书直谏,可惜主上不纳忠言,将我贬斥为民,在我归附大雍之后,南楚又遣刺客来袭,说起来,是南楚弃我在先。雍王殿下不嫌弃江哲无能之人,解衣推食,哲纵是铁石心肠,又怎能弃之不顾。哲入殿下幕中,常年卧病,不能为殿下分忧解劳,可是殿下却从无嫌弃之心。雍王殿下有伯乐心肠,礼待天下贤士,江某不过是马骨一般,王仍以重礼优待,所以江某甘心这贰臣之名,死而不悔。可是这贼子二字,江某却是愧不敢当。韦大人,令尊身为丞相,领袖群伦,韦大人你少年中举,一日三迁,晋升之速,天下罕见,未至而立之年,已经身在中枢,相阁之位迟早是大人囊中之物,可是大人不念君恩深重,勾结叛逆,挑唆太子不顾君臣之别,父子之情,犯上作乱,这贼子二字,除了韦大人你,还有何人可以承当。”
  我的声音刚落,殿中响起喝彩之声,魏国公程殊高声道:“江大人,你说得真是痛快,老程是个粗人,早就想痛骂这小贼一顿,只是俚语粗俗,不敢君前失仪罢了,韦膺,你这贼子背弃皇恩,早该千刀万剐,才是不配在这大殿之上说话呢。”
  韦膺面色一时铁青,一时潮红,他心中后悔不该忘记江哲此人言辞如刀,当年此人在蜀中一曲新词,迫使蜀王自裁,在大雍新春华宴之上,更是将秦青的攻讦化为乌有,自己怎会如此糊涂,和他在口舌上争起高低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想绕过这个话头继续谈判,突然谢晓彤的娇躯开始摇晃,然后是秦铮、李寒幽等人,一个个凤仪门弟子开始摇晃、软倒,只有萧兰和风非非虽然神色惊慌,却没有软倒,韦膺大惊,他知道若是凤仪门这些帮手出了问题,那么自己绝对没有挟持皇上的能力,没有了投鼠忌器的顾虑,自己这些人马上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殿上之人除了大雍君臣就是军令森严的将士和功力精深的武林高手,因此无人慌乱惊叫,可是眼中都流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一些不够深沉的人脸上也露出惊容,面面相觑。我却疲惫地道:“殿下,大事已成,可以动手了。”
  雍王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震惊,可是也顾不上问我,挥手就要下令将所有叛逆全部擒拿。
  李显自从站到一边之后,他的目光就一直盯着秦铮,秦铮却是始终不肯抬头,两人浑然忘了周围的一切,直到秦铮也软倒在地,李显才惊叫一声,就要举步上前,却被身边的心腹侍卫拉住了,那个侍卫低声道:“殿下不可授人以柄。”李显不得已收住了脚步。
  就在雍王挥手下令,在冷川率领下,十几个侍卫向韦膺三人扑去的时候,突然间一声巨响,泥沙碎木和金色绿色的琉璃瓦片纷纷而下,大殿顶上已经穿了一个大洞,白影闪动,直堕而下,伴随着一声如同凤鸣九天一般的轻啸,直向雍帝李援扑去。众人大多都被那啸声震得心旌动摇,只觉得周身无力,全无阻止之力。只有冷川和小顺子同时一声怒叱,飞身拦截,两人都是身影如电,全力出击,谁知那白衣人衣袖一拂,冷川和小顺子都被那激荡的劲风震得踉跄后退。不过冷川和小顺子都是跻身绝顶高手的人物,那人虽然一举将两人逼退,却仍然是速度缓了一缓,就在这瞬息之间,雍帝身边的侍卫和武林高手都各自施展绝技拦阻,可是一声龙吟,那人手中多了一柄长剑,只听见十几声脆响,那些护卫雍帝的高手都被那人刺中,更有一人被那白衣人一剑斩去了首级,鲜血四溅,九级御阶,成了血腥屠场。那人瞬息之间,已经到了雍王面前。长孙贵妃和颜贵妃早就吓得不能动弹,可是就在那人出剑斩杀侍卫的时候,两人不知哪里来得勇气,一起向李援扑去,长孙贵妃离得近些,扑到李援身上,将他要害挡住,颜贵妃虽然慢了一些,可是她张开双手,挡在李援和长孙贵妃之前,那人似是微微一愣,长剑指在颜贵妃胸口,却没有刺下去。这时,长乐公主和李显同时惊叫道:“父皇、母妃!”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向那人望去,那人身形婀娜,一身雪衣,青丝如墨,一条雪白的丝巾掩住了大半面庞,那人长剑虽然只是指着颜贵妃,可是众人却都觉得只要她一剑刺下,皇上和两位贵妃都别想保全性命,都是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时,殿内突然响起了剧烈的咳嗽声,那雪衣人虽然威势如旧,可是不知怎么人人都觉得她的杀机似乎少了几分,不由心中一宽,应声望去,想看看是谁想出这个法子摆脱刚才的僵局,一看之人,不由都是一声惊呼。只见江哲用一块雪白的绢帕捂住嘴,咳嗽不止,转瞬间,那块绢帕已经渗出了殷红的血迹。却是江哲被那刺客啸声中蕴含的内力所伤,正在咳血不止。
  小顺子目中闪过冷电一般的寒芒,面上的严霜更加凝重,他飞身回到江哲身边,取出一粒黄色蜡丸,剥去腊衣,露出雪白的龙眼一般大的药丸,顿时满殿都洋溢着沁人心脾的药香。小顺子将药丸塞到江哲口中,过了片刻,江哲神色渐渐平和,也不再咳血,他用丝帕想擦去唇边的鲜血,可是那块绢帕已经是被鲜血浸透,竟然无法再用。
  这时,站在御阶之上的长乐公主缓缓向下走来,她若想走下御阶,必然要经过那雪衣女子的身旁,所以李援和长孙贵妃同时惊叫道:“贞儿,不要胡来。”
  可是长乐公主却是仿佛没有听到一样,缓缓的走过那雪衣女子身边,两日来的忧虑和难以入眠,让长乐公主的花容带了几分憔悴,可是此刻她那失魂落魄的神情却是那样惹人爱怜。她慢慢走到江哲身边,单膝跪下,拿起手中丝帕就要替江哲擦拭血迹,可是一拿起来,才发觉那块丝帕已经被她在焦急中扯坏了。她眼睛微眨,晶莹的泪珠坠落在月白的凤裙上,她眼中一亮,用力撕扯裙袂,裂帛之声在殿中清晰可闻。终于,她撕裂一块月白的锦缎,然后轻轻的替江哲擦去面上的血迹。然后,长乐公主低下螓首,伏在江哲膝上,轻声哭泣起来,一时之间,大殿之内鸦雀无声,只听见长乐公主强自压抑的啜泣之声。
  我服下那粒桑先生千叮咛万嘱咐托付给小顺子的“九转护心丹”,知道自己的小命终于再次保住了,可是长乐公主的举动却让我完全的呆愣住了,一直以来,我对长乐公主都是怜惜多于爱慕,可是这一刻,我真真切切的感觉到长乐公主对我的一片痴心,不由心中生出万缕柔情。我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礼法,男女之别,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她的秀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我清楚的知道,这个女子,已经占据了我心中一个重要的位置。
  殿中众人都是深吸了一口冷气,长乐公主拒绝了雍帝所选驸马之后,不是没有人猜测过她可能有了意中之人,凤仪门和太子也曾经散布流言,不是没有人听说过江哲和长乐公主彼此情钟的流言。可是这两人,一个深居简出,一个贞静自守,几乎是没有任何见面,所以众人大多只当作传言罢了。可是眼前的情景却让他们第一次相信了那个传言,可是奇异的,人人都没有觉得这两人违背了礼法,反而心中生出强烈的同情和怜惜。
  这时,那个雪衣女子收起长剑,缓缓转过身来,白色的面纱之上,那一双璀璨如寒星的眼睛轻轻一转,殿中人人都觉得那女子正望着自己,那冰寒刺骨的目光仿佛一记重锤敲击在心上,都不由后退了几步。
  李贽深吸了一口气,道:“凤仪门主芳驾至此,本王不胜荣幸,但不知门主有何指教。”
~第三十六章以退为进~  
  凤仪门主的目光落到了江哲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采,她用清冷的声音道:“雍王殿下,事已至此,不论我凤仪门本意何为,对于大雍来说,已经是叛逆仇敌,殿下就是想将凤仪门斩尽杀绝,也无人可以阻拦,本座至此,只是想提醒殿下一件事情,虽然殿下如今依然占据优势,可是只要有本座在此,那么殿下就要顾虑一下自身的安危。
  皇上和本座乃是患难之交,所以本座可以不对他下毒手,可是两位贵妃、长乐公主、雍王你、齐王李显,还有这些忠臣勇将,若是本座愿意,你们一个也别想逃出晓霜殿去。虽然本座这些弟子也会因此丧身猎宫,可是我凤仪门还有一些隐藏的力量,不会因此一蹶不振。说起来这原本是本座的一点私心,我那些师妹和侍女都是身经百战、劫后余生之人,我不愿她们再涉险境。另外,本座也有些看轻了雍王殿下,以为凭着韦膺、寒幽等人就可以顺利夺宫,留下这份力量也可以应对魔门可能的挑衅。
  殿下,你应该清楚的很,不论你我双方谁胜谁负,北汉魔门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否则殿下和齐王也不会都事先传下密令,令大军严守关隘,防止北汉的突袭。现在若是殿下不肯网开一面,那么本座也只能大开杀戒,不过本座一定会放过殿下的性命,然后回去率领本门残余,在大雍境内掀起动乱,到时候,内部不稳,北汉军趁机入寇,大雍社稷内忧外患之际,殿下虽然活着,却恐怕会后悔莫及,只恨未死吧。”
  她的声音虽然平淡清冷,可是殿中众人听了却都是心中冰寒。李援这时候已经扶起长孙贵妃,缓缓站起道:“梵门主,不要意气用事,门主和大雍乃是休戚相关,若是大雍社稷危亡,门主也有不测之祸,虽然这次贵门弟子犯下大错,但是凡事都可商量,还请门主息怒。”
  他这样一说,殿上众人都是哗然,不论凤仪门主武功如何高强,始终都是叛逆,李援身为君王,怎能如此软弱。李贽一皱眉,看了父皇一眼,道:“父皇所说也是本王所想,门主为人光风霁月,这叛逆之事或者不是门主主使,只要门主痛下决心,将这些叛逆交给本王处置,然后门主若是愿意,大雍皇室愿意为门主修建宫室,以供门主清修。”
  李贽虽然说是赞同李援的决定,可是人人都听得出来,李贽是要凤仪门主亲手杀了参与谋逆之人,然后自愿被软禁起来,到时候凤仪门被清洗之后,就只能成为皇室的附庸,而凤仪门主虽然参与谋反,可是若是能够将她控制起来,凭着她宗师的身份,倒也可以震慑北汉的魔宗。这也是李贽无可奈何之举,负责牵制凤仪门主的慈真长老影踪不见,而凤仪门主却来到猎宫,联想到凤仪门主三大宗师之首的身份,那么慈真长老恐怕已经遭遇不幸,这样一来,凤仪门主若是再背离大雍,那么大雍就失去了可以和北汉魔宗抗衡的人选,所以李贽虽然对凤仪门深恶痛绝,却也不得不提出妥协。
  梵惠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正要开口说话,却只听见一声脆响,举目望去,却见江哲神色清冷,长乐公主已经站起,站在他身侧,秀眉微蹙,望向江哲的眼中充满担忧,而在江哲脚下,一块晶莹透明的玉玦四分五裂,显然是江哲将身上所佩玉玦掷碎在大殿之上。
  李贽神色一惊,这两年来,他若是见到一些竹扇、砚墨及风雅玩好之物必然令人收买,送给江哲赏玩,这块玉玦就是年前送给江哲的,若论起材质,虽然珍贵,却也平常,难得的是刀工精美,背面更刻了一幅鸿门宴的图画,虽然只有寥寥几笔,却是气韵生动,形神兼备。江哲对这块玉玦十分心爱,所以一直戴在身上。今日却将玉玦掷碎,看来是愤怒非常。
  可是还没等李贽作出反应,江哲已经微笑道:“门主今日身履险地,哲窃为门主不值,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门主何必为这些叛逆张目,慈真大师乃是宗师身份,虽然可能比门主稍逊一筹,可是门主想要轻易脱身,也是不可能之事。江某略通医理,虽然门主用药物维系一线生机,可是若是想保住性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否则哲之微命可以双手奉上,但是门主却也别想活着离开猎宫。小顺子,如今这殿上,皇上乃是九五之尊,雍王殿下、齐王殿下都是大雍社稷重臣,如果我要你不必顾忌我的生死,你有没有把握保住至少一个人呢?”
  小顺子冷冷道:“公子放心,奴才虽然无能,也绝不会让凤仪门主为所欲为。”
  我的笑容更是欢畅,继续道:“门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无论如何,凤仪门还在大雍境内,乃是大雍子民,今日皇上和两位殿下只要有一人生还,凤仪门和贵门的盟友也别想留下一个余孽。到时候不止门主一世声名毁于此地,就是大雍朝廷也必然损失惨重。无论如何,大雍立国,门主有大功于焉,若是大雍社稷危亡,凤仪门犯上谋逆,危及国家神器,只能留下千古骂名,为后世所不齿,就是门主又有何颜面对天下人呢?”
  凤仪门主面沉如水,似乎对江哲所言丝毫没有动心,可是李贽的眼睛却是一亮,若是凤仪门主已经身负重伤,那么自然是斩尽杀绝的好,想来江哲投玦于地,是在催促自己不可犹豫迟疑,促使自己下定决心吧。他的目光一闪,已经暗中打了几个手势,殿中众人迅速组成三个军阵,将雍帝李援、雍王李贽、齐王李显护在当中。虽然众人为了顾虑激怒凤仪门主,没有轻举妄动,可是人人都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凤仪门主发动之时,保护好这三人。就是保护齐王李显的侍卫和将士也都下了狠心,宁愿用生命换取李显存活的可能,谁人不知,现在除了雍王之外,李显也是有能力接掌皇位的人选。
  凤仪门主心中一叹,看向江哲的目光更是带了几分杀气,这时,小顺子和冷川同时向凤仪门主跨进一步,若是凤仪门主发动,那么这两人就是阻挡凤仪门主的主力。
  这时候,我见压住凤仪门主的气势的目的已经达到,若是再强迫下去,让凤仪门主铤而走险,那么结果就未免有些凄惨,便道:“门主,如今虽然我方可以斩尽杀绝,可是顾念门主的功劳,雍王殿下还是希望能够和门主达成协议,现在贵门弟子大多身中迷毒,若是混战一起,她们必然首先死在刀剑之下,若是门主肯退让一步,那么化干戈为玉帛也不是不可行的,就是这些涉入谋逆的贵门弟子,江某也可以作主放过她们。”
  凤仪门主冷冷一笑道:“江司马果然好算计,不知雍王殿下也是这样的意思么?”
  李贽高声道:“江司马所言就是本王的决定。”他心中有些疑惑,江哲所言含糊不清,可是似乎并不想凤仪门主交出参与叛逆的弟子,这个条件岂不是更优厚,但是他素来相信江哲,所以没有阻止。
  凤仪门主轻轻一叹,她却是明白,江哲的用意不在于那些凤仪门弟子,而是在于自己,若是自己果然留下这些亲信弟子,那么日后还如何统领凤仪门,必然是众叛亲离。再加上江哲点出了自己身负重伤的事实,那么雍王就会不惜代价围杀自己,到时候凤仪门自然是损失惨重,自己也别想生离此地。可是若是如此,江哲大概心痛围杀自己所要付出的代价,所以才会先挑明自己无法尽杀重要的人物,然后又点出自己身负重伤的事实,再暗示自己,有小顺子这样的高手存在,自己是绝对没有可能生离猎宫的,这样一来,所谓的退让一步,既然答应放过凤仪门剩下的这些弟子,就只有是自己自尽以谢天下了。
  凤仪门主心中思虑万千,若是她身上无伤,自然是来去自如,那么江哲的这个目的就只是笑话了。可是慈真大师佛门神功天下无双,她是拼着重伤才将慈真大师击败的,虽然老和尚已经迫于承诺,回去养伤,短时间内不会来阻碍自己,可是为了赶到猎宫挽回大局,她的内伤已经十分沉重,如果不是服下那粒救命的丹药,此刻凤仪门主恐怕已经不能出手了。可是即使有药力相助,若是再经一番苦战,自己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气散功消,心脉尽断。而有了小顺子这样的高手存在,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时杀了雍帝父子三人,到头来,不仅自己命丧九泉,就是自己的这些弟子也是一个都不能逃生。
  微微苦笑,凤仪门主心想,想不到自己一世英雄,却被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逼杀于此。本以为倚仗宗师的声威,可以迫使雍王屈服,想不到江哲竟然看穿她的伤势,是啊,自己怎会忘记,这个江哲的医道师承何人呢?方才邪影李顺给江哲服下的九转护心丹不就是明证么?而且,自己若不是服下了二十年前那人亲手所赠的九转护心丹,只怕现在也没有法子站在这里了。
  虽然面覆白纱的凤仪门主神色如何,旁人看不出来,可是只见她沉默不语,就知道江哲所言非是虚假,有些心思灵敏的人也想到江哲用意,可是逼杀凤仪门主,这可能么,所有的人都自动摒弃了这个想法,所以仍然在猜测江哲的用意所在。
  良久,凤仪门主轻轻叹息了一声道:“退让一步,也不是不可,若是雍王殿下现在肯答应放走我这些门人,并且七日之内不下令追杀,那么本座就可以答应这个条件。”
  我看了李贽一眼,他神色有些迷惑,却是仍然轻轻点头,而李援原本就不想激怒凤仪门主,自然也是没有出言拒绝,我目光一闪道:“这个条件雍王殿下并无异议,不过太子李安还有韦膺都不是贵门弟子,可不能算在其中。”
  凤仪门主淡淡道:“李安乃是皇家之人,本座不会去管,韦膺乃是本座记名弟子,必须离开。”
  我只要留下李安已经心满意足,便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无话可说,不过这里不适合休息,门主还要在此监督皇上和殿下七日,总不能这样耗着,若是门主允许,我们为门主准备清静之地,供门主休息如何。”
  凤仪门主忽然心中一动,道:“这也无妨,不过本座需得留下人质在旁,否则若是你们背信,本座岂不是找不到人来杀了。”
  我早有准备,坦然道:“皇上乃是九五之尊,雍王殿下还要掌控大局,两位贵妃娘娘和公主殿下都是饱受惊吓,怎忍让她们继续担惊受怕,诸位将军还要约束兵马,朝中大臣就是愿意为质,只怕门主也是信不过的。如果门主不嫌弃,齐王殿下和江某都可以作为人质,如果皇上和雍王殿下有背信之行,门主可以取我二人性命为偿。”
  凤仪门主淡淡一笑道:“江司马倒是会选人,也好,本座同意就是,不过我也要说个清楚,如果皇上和雍王殿下在七日之内想要离开猎宫,可别怪本座不顾承诺。”
  李贽看了李援一眼,出声道:“门主既然这样说,本王和父皇七日之内也不会离开猎宫,以示诚信。”
  这时人人都觉得江哲果然才智过人,虽然不知道他和凤仪门主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可是至少可以暂时稳住凤仪门主,七日之内,足够众人做好妥善安排,到时候凤仪门主就是再度发难,也未必会比现在损失更大,而且若能妥善解决,倒也不失上策,毕竟现在人人都担心凤仪门主大开杀戒,至于那些叛逆,总可以慢慢处置的。
  而且江哲所选的两个人质也是十分巧妙,他自己愿意做人质,自是心存忠义,而齐王做人质也是将功赎罪的机会,想来也不会拒绝。而雍王绝不会忍心牺牲江哲,李援也绝不会忍心牺牲齐王,这样一来,既可以让凤仪门主安心,也不会引起担当人质之人的不满。所以即使最后不能将那些叛逆治罪,对于已经可以将凤仪门的势力全部清除的大雍朝廷,已经是所得胜过所失了。
  就在人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李寒幽突然高声道:“师尊,师尊,就是李贞、江哲和夏侯沅峰坏了我们的大事,师尊可不能放过他们。”
  凤仪门主瞧了一眼李寒幽,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道:“寒幽,不要说了,江司马,想来我这些弟子中毒都是你的杰作,却不知你是如何下毒,解药何在?”
  我早有准备坦然道:“晚生早就担忧,如果雍王殿下带兵前来勤王,若是贵门挟持陛下等人,我们投鼠忌器,不敢进攻,该如何是好。为了顺利救出皇上,所以晚生请长乐公主派遣心腹从前日开始,将晓霜殿的香炉中燃烧的香料换成了南疆出产的逍遥香,这种香料气味沁人心脾,人若闻了神清气爽,说起来也是侥幸,凤仪门弟子大半是常年生活在富贵豪门,对于燃香这等雅事是不会阻止的。可是这种逍遥香若是连续闻上十二个时辰,再吸入另外一种南疆特产的乌头草,就会令人四肢酥软。晚生不顾病体坚持赶来晓霜殿,就是为了带来乌头草粉末精制的药膏,再让小顺子用内力催发乌头草药物。由于诸位被江某身上的药香混淆,所以没有留意到乌头草的气味,而且公主也早就将解药混入酒中给皇上和诸位大人服下,所以才会只有贵门弟子中毒。”
  凤仪门主淡淡一笑道:“江司马不愧是医圣弟子,精于混毒之术,本座佩服。”然后她就看到江哲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她心中泛起欣慰之色,看来江哲也是一个人,不免会有骄傲的情绪,那么对于她接下来的举措是很有好处的。于是,她越发和气的道:“既然如此,还请江司马送上解药,让我这些弟子早早离去。”
  我看了一眼雍王,用目请示,李贽点头道:“随云,将解药交给门主,不过门主还请贵门弟子暂时交出武器,否则本王可是不敢放心的。”
  凤仪门主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道:“这是当然,若是雍王殿下不放心,可以先请皇上暂时避开。”
  李贽大喜,道:“既然门主如此大量,那么本王就承情了。长乐,快和两位娘娘陪父皇到偏殿休息。”
  长乐公主略一踌躇,看了江哲一眼,道:“长乐遵命。”说罢,向御阶之上走去,她是要去搀扶李援。谁知刚刚走了一半路程,突然一道寒光电射而起,一声娇叱传来道:“李贞,受死。”本来瘫倒在地的李寒幽竟然飞身而起,一剑刺向长乐公主的胸口,这一下却是出人意料,谁会想到中毒到地的李寒幽竟然会暴骑发难。众人的注意力原本都在凤仪门主身上,谁会留心一个中毒的女子,更何况也无人想到李寒幽会在凤仪门主同意妥协的情况下出手。这时,冷川和小顺子都在数丈之外,虽然两人同时惊喝一声猛扑上前,可是却根本来不及阻止。其他护卫雍帝的高手死的死,伤的伤,就是没有受伤的人也没有留心到李寒幽,竟然没有一个来得及救援。而凤仪门方面,韦膺和萧兰、风非非在凤仪门主出现之后就退回去护着凤仪门众人,更是无法阻止,而且长乐公主是让他们热望成灰的罪魁祸首之一,他们更是不会想到救援长乐公主。唯一有能力救援长乐公主的只有凤仪门主,可是凤仪门主刚要出手,只觉得胸中一阵气血翻涌,为了不露出破绽,无奈之下只得作出一片淡然的神色,冷眼相看,此刻她心中在盘算如何不让长乐公主的死亡影响了双方的约定。
~第三十七章以血赎愆~  
  眼看长乐公主就要香消玉陨,这时一个身影竟然奇迹般地挡在了长乐公主身前,霎时间利剑入胸,鲜血四溅。那人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道:“李寒幽!”
  李寒幽在利剑刺入那人胸口之时,原本十分欣喜,可是看清楚那人面容之后,不由目瞪口呆,再听到那人饱含怨毒的叫声,李寒幽慌乱地摇摇头,手中的剑柄仿佛如同烫手的烙铁一样,她松了手就要退去,可是在那双血红的眼睛注视下,她竟然觉得双腿酥软无力,就在这时,那人已经拔出了身上的佩剑,挥剑斩来。若是从前,这人武功剑法不如李寒幽甚远,李寒幽自可以轻松的避开。可是如今李寒幽正是心慌意乱的时候,无论如何,这个人她是万万不能亲手杀死的,所以就在李寒幽神智恍惚的时候,那锋锐的剑芒划过了李寒幽面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李寒幽这才清醒过来,迅速退后几步,免去了头颅被人斩开的命运,可是面上的剧痛和容貌被毁的担忧让她惨叫一声,捂住了面孔坐倒在地。
  这个变化让所有人包括凤仪门主都震惊了,突然一人高叫道:“青儿。”正是抚远大将军秦彝,他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一片混乱,眼中只有胸口中剑的爱子。他大步上前就要搀扶秦青,可是有人动作更快,长乐公主悲叫一声道:“青哥哥,你不能死!”已经扶住了秦青,可是她力弱手软,虽然勉强搀扶住了秦青,可是却几乎自己也被带倒,幸亏这时候秦彝已经过来抱住了秦青。两人扶着秦青,让他缓缓躺倒御阶之上。
  原来挡住李寒幽那一剑的人正是秦青。秦青和他人不同,自始至终他的目光就停留在李寒幽身上,一时痛恨,一时却又想起从前恩爱之情,所以李寒幽的异常举动只有他留意到了。他早就心存死志,而且他知道李寒幽剑术在自己之上,若是用兵器阻拦恐怕难以成功,所以心一横就用身躯挡在长乐公主前面,凭着一腔死志,他竟然超越了人体的极限速度,成功的用血肉之躯挡住了这死亡之剑。
  利剑入胸,秦青郁结在心的仇恨怒火,终于完全爆发出来,所以也顾不上两人武功的差距,就是一剑斩去,这一剑他本没有得手的奢望,可是却成功的毁去了李寒幽的容貌。
  李寒幽本是贫家出身,素来不喜欢那些熏人的香料,虽然为了维护皇室郡主的仪态,从来没有表现出来,可是总是尽量离香炉远一些,而这种逍遥香虽然香气清幽,不知怎么李寒幽就是不喜欢这种气味,可是若是不许燃香,李寒幽又担心被人知道丢了面子,所以她就刻意到外边巡视或者作些什么别的,所以虽然她也中了毒,可是毒性却是最轻。暗中服下一些不是很对症的解除迷香之毒解药之后,居然很快就恢复了功力,可是这时候凤仪门主已经到了,正和李贽谈判。她担心凤仪门主抛下了她们,为了有反抗的能力,所以她没有起身。
  可是越听,李寒幽心中越是气恼,长乐公主传递密旨在前,下毒在后,害得她心心念念的荣华富贵付诸东流,若是不杀长乐公主,她此恨难消。可是她出言提醒凤仪门主之后,却被凤仪门主置若罔闻,她本是心高气傲的人,一时之间,怒火冲昏了头脑,竟然趁着长乐公主经过之时,出手刺杀,这一剑她是志在必得的,可是却被秦青挡了这一剑。
  无论她如何心如铁石,秦青都是她的丈夫,纵然她心中对秦青并无一丝真情,可是名份攸关,亲手杀夫的罪名她是绝对不想承担的,事实上,她原本想等到大事成后,用权势胁迫秦青重新接纳自己,毕竟秦青也算是一个驸马的好人选。就是秦青不识抬举,要杀秦青,也不会是她亲自出手,自然有人动手的。
  杀夫的罪恶感和震惊加上混乱的神智,李寒幽居然忘记了躲闪,这才被秦青斩伤了。
  这一番变故,使得气氛更加紧张,所有的人都握紧了兵器,混战眼看就要爆发。
  凤仪门主这时觉得气血已经平复,冷冷道:“李贽,你是想本座大开杀戒么?”
  李贽身子一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道:“谁都不许妄动。”在李贽的命令下,即将爆发的血腥厮杀才被强行压制下来。可是大殿内气氛已经是令人一口大气也不敢喘了。
  我怔怔地看着秦青,张开右手,右手已经是一片鲜血淋漓,方才长乐公主遇刺之时,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浑然忘记了一切,清醒过来,才发觉右手的指甲已经将手心刺破了。我奋力站起来,急促地道:“小顺子,扶我过去。”
  小顺子面色铁青的走了过来,将我扶到秦青身边,这时候秦青已经昏迷过去,我跪坐在地,伸手放到了秦青的腕脉上,半晌,我抬起头,看见泪水盈盈的长乐公主的眼睛,以及秦彝满怀期望的目光,无奈的轻轻摇头道:“秦将军被这一剑刺伤了心肺,已经无力回天,若是大将军许可,下官可以用金针刺穴之术,让秦将军可以清醒一段时间。”
  秦彝只觉得生命仿佛离自己而去,他愣了片刻,道:“拜托大人施针。”
  我叹了一口气,接过小顺子递过来的那根玄铁之英的发簪,下了几针,过了一会儿,秦青咳嗽了几声,睁开了眼睛。秦彝颤抖的手抚摸着秦青的脸庞,老泪纵横道:“青儿,都是为父不好,从前忙着征战,没有好好教导你,让你被人欺骗玩弄,如今又——又——”他已经无法再说下去了。
  秦青的眼中没有了怨恨,而是一片清明,他平静地道:“父亲,都是孩儿贪恋美色,以至害得皇上和父亲几乎陷入绝境,如今孩儿已知昨日之非,今日以死赎罪,请父亲不要为孩儿难过。”他说话十分清晰,面上更是一片潮红,人人都知道他此刻已是回光返照。秦彝更是悲痛难忍,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青的目光落到长乐公主身上,笑道:“殿下,秦青与殿下本是青梅竹马,可是秦青驽钝,不能够理会公主为国为民牺牲的苦心,反而出言苛责,也怪不得公主对秦青失望。”
  长乐公主柔声道:“青哥哥,过去的事情不用说了,你还是本宫从前的青哥哥,长乐虽然怨过你,可是你不念旧恨,救我性命,长乐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才是,青哥哥,若有什么未了之事,尽管告诉长乐就是。”
  秦青目光有些黯淡,他说道:“殿下,秦青无能失职,贻祸家门,求公主念在家父从来一片忠心的份上,求皇上和雍王殿下不要因为秦青怪罪秦家。”
  长乐公主掩面道:“青哥哥放心,本宫一定会向父皇和皇兄求情。”
  这时候李援答言道:“秦青,你救了朕的爱女,而且若非你秦家勤王有功,也不能这样快就平定了叛乱,朕对秦家只有奖赏,怎会怪罪,你不用担心。”
  秦青的目光又落到雍王李贽身上,李贽正容道:“秦将军,本王在此立誓,绝不会无故加罪于秦家,秦勇将军救了本王性命,老将军一片赤胆忠心,你又救了皇妹,本王心中万分感激,绝不会恩将仇报。”
  秦青这才放心下来,伸手握住江哲的手,轻声道:“江兄,我秦青从前瞧你不起,可是今日对你已是心服口服,公主殿下际遇堪怜,你不可负她,不要因为名份礼法踌躇不前。”说到后来,已经是十分低微,除了我,恐怕没有几人能够听到。”
  我心中一酸,虽然从来都知道李寒幽的真面目,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提醒秦青,我是眼看着秦青一步步越陷越深的,歉疚地道:“秦将军,你放心,我对公主一片真心,绝不会辜负她,只要江哲在生一日,就不会让秦家遭遇劫难。”
  秦青听了我低声的许诺,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又看了一眼父亲,道:“父亲,孩儿拜别了。”话音刚落,秦青就已经合上了眼睛,气息渐弱,转瞬之间,已经身赴黄泉。
  秦彝悲叫道:“青儿!”那悲痛的叫声混合着李寒幽凄惨的叫声,传得很远很远。
  眼中怒火熊熊,李贽冷冷道:“门主,李寒幽在这时杀人,若是放过她,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请门主将李寒幽交给本王处置。”
  凤仪门主沉默了一会儿,道:“她杀的是秦青,长乐公主既然无恙,你就不能留难她,不过日后如何追杀,是你们的事情。”
  李贽有些犹豫,若是如此放过了李寒幽,也太对不起秦家了,这次秦青虽然犯错在前,可是救驾的也是秦家。这时候,抱着儿子尸体的秦彝突然沉声道:“殿下,不用顾及老臣,陛下安危要紧,先放了李寒幽吧,日后报仇,来日方长。”他的语声充满了沉痛和悲凉。
  李贽犹豫的看了一眼江哲,江哲眼中闪过冰冷的寒芒,沉声道:“殿下,请不要辜负大将军的心意。”李贽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
  凤仪门主遥遥一指点出,李寒幽扑倒在地,已然晕了过去,萧兰过来从小顺子手中接过解药,给凤仪门中人一一服下。不多时,这些人便都可以行动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的兵器都被收去。凤仪门主冷冷道:“你们先到本座事先安排的地点会合,那里本座已经留下了手令,你们照着行事就是了,若是本座不能再执掌凤仪门,由凌羽出任门主之职,韦膺担任门中客卿,纪霞出任执法长老,纪师妹,转告凌羽,你们三人要同心协力,不可互相争权夺势。”
  凤仪门众人都肃然行礼道:“谨遵门主谕令。”然后纪霞首先向外走去。
  韦膺、凤非非跟在纪霞身后,两个凤仪门女剑手挟着李寒幽跟了上去。萧兰正要跟上,一直瘫倒在地上的李安突然连滚带爬的一把扯住萧兰道:“爱妃,带孤一起走吧。”
  萧兰略一犹豫,抬头看向凤仪门主,凤仪门主冷冷摇头,萧兰低下头看向李安,如今的李安更加是全无一丝皇室气度,萧兰心中生出厌恶,足上用力,一脚把李安踢飞,轻轻松松的脱身出来,向殿外走去。李安则顿时痛得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李贽一皱眉,一挥手,几个侍卫上前将李安拖到一边,免得他再丢人现眼。
  这时秦铮已经低头向殿门走去,她不能不走,身为叛逆,她若是不走,只有死路一条,可是她心中却是顾虑重重,因为没有齐王的手令,不可能调动齐王大军发起对雍王大军的攻击,所以她配合同门迫使齐王写了亲笔手令,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最后去送手令的乃是她的父亲秦无期。可是现在很显然齐王并非真心相从,否则江哲不会躲在齐王那里,那么那封手令一定是有问题的,恐怕自己的父亲也已经被齐王的手下软禁了,如果自己现在赶到齐王军中,虽然不可能指挥他们挽回大局,可是救出自己的父亲还是很有希望的。夫妻恩情已经薄如白纸,爱子在京城也不可能救出,那么自己便只能指望救出父亲了,这样的时刻,秦铮更不愿意失去这世上仅存的亲人了。
  走了几步,秦铮下意识的转头望去,看见那重重刀剑之后,齐王李显负手而立,他神色平和,定定的望着秦铮,他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欣慰和欢欣。秦铮心中一震,知道李显是在高兴她能逃生,想到因为自己的作为,害得齐王今后前途渺茫,再想到在长安齐王府中的娇儿,她停住了脚步。齐王见状,突然侧过脸去,不再看向秦铮,可是秦铮却看见他的身躯在颤抖,他分明是不想自己因为担心丈夫而留下。
  秦铮心中一片茫然,想起自幼读过的女则,里面说过出嫁从夫,这原本是她十分不屑的一句话,可是如今她才真的明白这句话的真谛,夫妻之间如果不能同心同德,那么便只有痛苦纷争,想到皇后娘娘和纪贵妃如今的凄惶,想到长孙贵妃和颜贵妃不顾生死挡在李援身前,想到那死于李寒幽剑下的秦青。秦铮终于停住了脚步,她的目光痴痴的落到李显身上,虽然这人带给自己很多苦楚,可是若非自己始终不肯和师门断绝往来,怎会如此,即使在自己给他带来这样的苦难之后,这人也没有和自己划清界限,得夫如此,夫复何憾,这一刻,秦铮真的后悔没有一心一意的侍奉丈夫。
  这时,谢晓彤回头叫她道:“师姐,快一些。”凤仪门主也一皱眉,道:“铮儿,你还在犹豫什么?”
  秦铮心中拿定了主意,她回身拜倒在地道:“师尊,请恕弟子不能听从你的命令了。”凤仪门主冷冷道:“铮儿,你一向糊涂,为师都不怪你,如今难道你还心存奢望,指望齐王殿下救你性命么?”
  秦铮也不理会凤仪门主,高声道:“秦铮身为大雍王妃,不知道忠心为国,反而犯上谋逆;秦铮身为人子,不能劝谏父亲忠义之道,害得父亲为了我这个女儿作出不当之举;秦铮身为人妻,不知恪守妇道,相夫教子,有悖人伦;秦铮身为人母,不知以身作则,善养娇儿,致令孩儿受我连累。父皇,二皇兄,王爷素来忠于朝廷,虽然太子和罪妇百般威逼胁迫,也没能调动王爷一兵一卒,请父皇、二皇兄和诸位将军明鉴。秦铮做下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有何面目苟活人世,请父皇饶恕了王爷吧。”
  李显听到这里,大叫道:“铮儿,你不可做傻事。”就要上来拦阻,可是两人之间隔着很多军士侍卫,李显内力又没有恢复,他只来得及走出几步,只见秦铮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支金簪,尖锐的发簪指向咽喉,她嫣然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灿烂,那是嫁给李显之后,再也没有过的美丽笑颜,然后金光一闪,金簪划破咽喉,鲜血迸流,秦铮已经自尽身亡。李显只来得及冲过去将秦铮的娇躯抱在怀里,他慌张地用手去挡住流淌出来的鲜血,可是血如泉涌,却哪里拦得住。他悲声呼道:“铮儿,铮儿,你不能死,都是我对你不起,我不该任由她们主宰你的人生。”可是秦铮却是再也没有气息。李显的目光落到凤仪门主身上,充满了无限的悔恨和愤怒。旁边有人在对他说什么,可是他却听不见,抱起了妻子,再也不看任何人,他踉踉跄跄地向外走去,想要去拦阻的人见到他衣襟上的鲜血和那双充满绝望悲愤的眼睛,都默默退后了。雍王李贽轻轻一叹,一挥手,几个亲信跟了上去。
  当齐王的背影消失之后,李贽淡淡地道:“凤仪门主,你是否满意了,我父子兄弟之间被你挑拨离间,以至于此,如今贵门弟子已经离开,请门主暂时到挽秋居暂住,七日之内,本王绝不会派人去追杀贵门弟子,可是门主也要恪守信诺,不得离开秋挽居一步。”
  凤仪门主淡淡道:“就是没有本门参与,难道雍王能够放弃皇位么,如今皇位你已是唾手可得,太子谋逆,再无登基为皇的资格,齐王也有嫌疑,从今之后你可以任意将他杀死或者软禁,至于你的父皇,不知道你是否要逼他退位。”
  李贽冷冷道:“门主也不用多费心了,这是我皇家之事,若是门主还不放心,最多本王去做门主的人质。”
  凤仪门主看了一眼满殿怨恨的目光,心中一阵怅然,慢慢道:“本座有承诺在先,江司马和齐王殿下做人质就可以了,不过我也要说清楚,如果殿下派人追杀我的弟子,那是绝对瞒不过本座的,七日之内,若有一人离开猎宫,本座都不会善罢甘休。”
  李贽没有反驳,他的目光落到江哲身上,江哲的目光是那样的冰寒和坚决,那是充满了仇恨和死亡的目光,他坚定的点点头,李贽心中一动,莫非江哲已经有了办法可以达成将凤仪门全部摧毁的目标,因此他淡然道:“本王答应这个条件,门主请。”
~第三十八章此恨绵绵~  
  我皱着眉头放下一粒黑子,一边拿起那一碗气味扑鼻的黑色汤药,一口气灌了下去,放下药碗,我对凤仪门主笑道:“门主若是不介意,在下颇通医术,愿意为门主诊治一下。”
  凤仪门主面纱之上那双清澈明晰的眼睛透出一丝寒光,淡淡道:“不敢有劳,不过是区区七日,本座还能支撑。”一边说,一边放下一颗白子。
  我无奈的一笑,想来凤仪门主是不信任我吧,担心我在药物中下毒,若是平常,凤仪门主无伤之时,区区毒药自然伤不了她,可是现在就难说了,凤仪门主当真是小心谨慎。
  看了一眼棋盘,我的一条大龙已经被凤仪门主杀得七零八落,真是丢人啊,如果不是我另有目的,我又何必缠着凤仪门主下棋呢,不过凤仪门主大概也是不想我们怀疑她会一走了之,这才答应我的要求,一起在花厅下棋吧,否则不论是养伤,还是练功,都比对着我这个让她大业成空的仇人强得多吧?
  又看了一眼棋盘,弃子认输之后,我拿起放在一边的笔,斟酌一番,又重新写了一个药方,递给董缺道:“这个方子我又加了两味药,两个时辰以后送过来,还有,你去看看小顺子是否已经出关,如果出关了就让他过来见我。”如果小顺子过来下棋,可比我强多了。谁让齐王一直闷在房间里面呢,否则何必我抱病陪着凤仪门主呢?
  董缺接过药方,恭敬地退了下去。凤仪门主默默的看向珠帘之外,也没有什么兴趣拾拣棋子。中庭梧桐叶黄,西风渐冷,这一个秋季真是萧瑟啊。过了片刻,凤仪门主柳眉轻蹙,她听到了一个人正在缓缓走来,那人的步伐轻缓中带着奇特的韵律,仿佛和周围的环境融于一体,似落叶无声,似水过无痕,这个人的武功已经进入了先天境界,梵惠瑶一声轻叹,记得自己有这样的成就是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吧。
  过了片刻,小顺子跳起门帘走了进来,三日不见,他的气质又有了改变,如果说从前的他仿若匣剑帷灯,虽然平时隐晦,但是一到关键时刻,例如站在凤仪门主面前的时候,就再也不能掩饰住那种凌人的气势和锋芒。可是如今,他的气质变得温文如玉,多了几分圆润平和,就是对着凤仪门主,也是那样从容闲雅。我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可是也猜到多日来的压力逼迫和这几日的苦心潜修,小顺子的武功已经达到了更高的境界。倒了一杯酒,我端着酒杯道:“小顺子,恭喜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小顺子上前双手接过酒杯道:“多谢公子,奴才能有寸进,应该多谢梵门主。”言罢,他从从容容地给凤仪门主施了一个礼。凤仪门主眼中闪过一丝遗憾的神色,道:“李少兄武功进境之速,真是令本座敬佩。可惜以李兄之才,竟然屈居僮仆之列,岂不可惜。江大人也未免过于委屈李少兄了。”
  我和小顺子都是淡淡一笑,四目相对,他人怎知我们之间的渊源,我们之间又是普通的主仆关系可以形容的,再说,小顺子屈就仆从之列,就可以对他人的招揽推得一干二净,旁人既不能真的将他当成仆人对待,而这个仆从身份又可以让小顺子行事之时无所顾忌,不用顾虑什么身份道义,这才是我们一直主仆相称的最重要的缘故啊。
  睁开眼睛,李显觉得宿醉之后的头疼袭来,这几天,他几乎都是醉醺醺的入睡,然后带着头疼醒来的。起来之后,他果然又看到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碗醒酒汤,他将醒酒汤一口气喝了下去,酸酸涩涩的味道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几天,他奉命做凤仪门主的人质,倒也用不着做什么,只需要呆在挽秋居就可以了,所以他索性用醇酒麻醉自己。这虽然有秦铮之死带给他的打击的缘故,可是李显明白,那并不是真正的原因,无论如何,李显对秦铮之死是早有准备的。一旦政变失败,皇家容不得一个背叛谋逆的王妃,秦铮的死虽然是她自己所选择的,就是今次她逃了出去,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令李显如此痛苦的是如今的他所面临的困难处境,雍王还没有说过如何处置他,可是李显明白,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收了自己的兵权,让自己作一个闲散的宗室。如果不能再上战场,李显真得不知道该如何度过以后的人生了。
  沐浴更衣之后,焕然一新的李显走出房门,既然命运已经如此,那么他也不想让人看自己的笑话。刚走到院子里面,李显就听到花厅之中传出棋子落到棋坪的声音。心中一动,他向花厅走去。挑开珠帘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在西窗之下,江哲正在和凤仪门主下棋,不过只看他神色悠然,而他旁边的小顺子神色严肃,捻着棋子苦思冥想,就知道真正下棋的是谁了。在他进来的时候,凤仪门主和小顺子都是头也不抬,只有江哲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然后江哲站了起来,将小顺子按到椅子上,走了过来,施了一礼道:“殿下,精神可好些了么?”
  李显叹了口气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对了,这几天外面的事情我都没有理会,父皇可有什么旨意下来么?”
  我看了看李显憔悴的面容,道:“据臣所知,皇上已经下旨废黜了太子殿下的储位,太子叛逆之罪要交由三省议处,不过据臣推测,会是圈禁或者赐死。太子东宫臣属均要交部议处,最轻也会削去官职,永不录用。萧妃宗谱除名,所生皇孙贬为庶人。太子妃贬为韩国夫人,太子世子贬为安国郡王,遣去封地,不得圣旨,不得擅离封地,其余妃嫔所生庶子交由韩国夫人抚养,虽然仍然列名宗谱,可是一切封号赏赐都被褫夺。至于殿下的罪责要等到回京之后议处,不过齐王妃虽然自尽,但是罪名仍然难免,皇上已经下旨宗谱除名,齐王妃所生世子不会受到牵连,只是不能继承王爷的王位了。”
  李显叹了一口气道:“二哥仁德,也算是手下留情了,你可以转告他,我不会抓着兵权不放的。”
  我劝慰道:“殿下,您和雍王殿下不妨好好谈谈,或许会有殿下意想不到的收获也不一定。”
  李显苦涩地道:“随云,你不用劝我,我也不会恋栈兵权,想必只要今后我谨慎行事,二哥也不会过于为难我的,对了,鲁敬忠如何处置,二哥对他恐怕是深恶痛绝了吧?”
  我淡淡一笑道:“雍王殿下已经派了夏侯沅峰去赐死鲁敬忠了,应该就是现在吧,前两天事情太多,殿下忙不过来。”
  这时候,我听见凤仪门主说道:“成王败寇,不过如此罢了,李显,你问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若是想多活几年,还是早些去向雍王表表忠心吧。”
  李显没有说话,但是神色间却多了几分讥诮,想必委曲求全,屈膝求饶这样的事情,是这位高傲的王爷一辈子也做不出来的。
  玉麟殿的一间偏殿内,鲁敬忠站在窗前,静静的看向窗外,他自知自己资质不高,所以在练武上面从来没有多费心思,所以凤仪门将他软禁之时,他虽然恼怒也没有反抗。反正凤仪门想要控制朝政,没有自己是不可能办到的,太子身边的原有势力除了他鲁敬忠之外是没有人能够理清的,所以李寒幽等人的得意妄为,他从来没有看在眼里,反正夺宫需要的是武力,他也犯不上插手。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这些心比天高的女人可以办的,不说别的,为了迫使齐王发兵,她们不就不得不将自己从软禁的厢房里面放出来么,虽然还是不许自己走出玉麟殿,但是等到需要和雍帝谈判的时候,她们就不得不让自己出面了,这些事情李寒幽那些人是办不成的。就是韦膺,虽然才具过人,可是要谈到那些微妙的朝政,还是不如自己远甚。
  可是雍王成功的扳回了局面,当听到猎宫四面的厮杀声起,鲁敬忠真的心寒如冰,他是很清楚的,谋士不论如何才智过人,对着那些刀枪剑戟都是没有用处的。太子的失败,就意味着自己的失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几日他被雍王下令软禁在玉麟殿偏殿,也曾想过是否有求生的可能,可惜他虽不是情愿为太子殉死,却没有投靠雍王的进身之阶。雍王身边相辅之才有石彧,文有三杰等谋士,武有长孙、荆迟等大将,更有精通谋略如奇才江哲者,那里有自己的容身之处,更何况自己从前为太子出谋划策,屡次逼得雍王险些遭难,雍王绝对不会生出招纳之心,只怕这几日只是将自己软禁,没有处置,不是忙得忘了,就是不想让自己死的痛快吧。
  这时,外面传来一片脚步声,整齐有力,想必是一队训练有素的军士,那些人分立在门侧,然后其中一人推门走了进来。鲁敬忠回头望去,只见夏侯沅峰一身青衣,皎如临风玉树,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翠玉瓶。夏侯沅峰一走进房间,后面的军士就合上了房门。夏侯沅峰将玉瓶放到房中央的桌子上,淡淡道:“鲁大人,下官奉命前来送行。”
  鲁敬忠心中一颤,莫名的倦怠从心头涌起,他走到桌前,拿起玉瓶,在手中把玩片刻,道:“夏侯,我月宗弟子互相残杀也是常情,只是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背叛太子,要知道如果不是你传出了令秦勇勤王的密旨,这次雍王必定身死,到时候你的地位只有比现在更高,看在我们乃是叔侄一场的份上,你就说个明白吧。”
  夏侯沅峰沉默了片刻,道:“师叔不是知道了么,我中了江司马的毒,所以被迫投降。”
  鲁敬忠笑道:“你不要瞒我,你的为人我清楚得很,你是宁可用毒刑逼供求得解药,也不会舍近求远的。”
  夏侯沅峰愣了一下,笑道:“师叔果然了解沅峰,那么小侄也就不瞒师叔了,其一么,江司马当时病势沉重,我若严刑迫供,只怕还没迫出解药,他就身死了,而且此人外柔内刚,若是寻常小事,或者可以相迫,若是这等大事,就是以生死相迫也是没有用处的。”
  鲁敬忠神色不动,因为他知道这不是夏侯沅峰投降的真正目的。
  果然夏侯沅峰又道:“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小侄从来不当自己是月宗的人,月宗的宗旨就是在乱世之中辅佐明君,一统天下,就是同门之间为了争夺宗主之位,得到一窥‘阴符经’真本的机会也是互相残杀,可是我夏侯沅峰胸无大志,什么阴符经在我眼中根本全无分量,辅佐明主一统天下自有别人去做,我只想手掌大权,享受荣华富贵罢了,根本不想成为什么月宗宗主。所以对于我来说,投一个明君才是捷径,太子殿下昏庸无能,若他当了皇帝,不说大雍前途渺茫,就是凤仪门那些女人也比我们更容易控制太子,我夏侯沅峰就是想做佞臣都还怕作不成呢?
  雍王殿下就不同了,虽然雍王殿下贤明练达,不免难伺候一些,不能敷衍了事,若是没有真本事,不下死力气办事,终究是逃不过殿下的眼睛的,可是凭我的才能,还怕得不到殿下的赏识么?虽然殿下麾下人才济济,可是君子多,小人少,不论什么明君圣主都是需要我这种小人的,有些事情明君不能做,贤臣不能做,可是我可以做。只要我忠于雍王,定有飞黄腾达的一天。比起那虚无缥缈的阴符经,师叔不觉得侄儿的选择才最实际么?只是投靠也要选时机的,这次我救驾有功,日后必能得到雍王重用,还有什么机会比这次更适合呢?”
  鲁敬忠的面色初时一片愤怒,后来渐渐变得失望,最后来却是变得平静,他苦笑道:“原来如此,是我没有看穿你的心意,罢了,罢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父亲可知道么?”
  夏侯沅峰淡淡一笑道:“知子莫若父,何况父亲从无牵涉叛乱,所以师叔不用为他担心。”
  鲁敬忠打开玉瓶的塞子,似乎想起了什么,道:“贤侄既然已经决定跟随雍王,我还要提醒你一句,江哲其人,心思诡谲,布局深远,此人若是有心害你,你是必定会输的,不若趁着如今雍王还没有登基,江哲又重病在身,将他害死,否则你终究得被江哲压着一头,而且为叔早就怀疑雍王手中可能有一支暗处的力量,那力量多半掌握在江哲手中,邪影李顺,人中俊杰,此人多半就是那支力量的领袖,否则实在难以解释以他的武功才智,还要屈居仆从之列的理由。”
  夏侯沅峰神色渐冷,道:“师叔果然心狠,临死还要害我,沅峰虽然糊涂,也知道江哲此人只可为友,不可为敌,而且我看此人虽然心机深沉,却不是喜欢劳心劳力的个性,否则也不会担任司马这么长时间,雍王府上的事情却很少过问,石彧一回到长安,立刻重新掌管雍王府政务大权,若是江哲乃是争权之人,岂能如此。而且若是此人真的恋栈权势,当年在南楚,德亲王对他重用之时,凭借此人本事,就不会大隐于朝了。更何况,他若真的如此贪恋权势,雍王也迟早容不得他,何必我和他为难呢?”
  鲁敬忠微微苦笑道:“你不信忠言,将来后悔晚矣,罢了,罢了。”话语中充满了惋惜和一丝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怨恨,鲁敬忠神色泰然地将瓶中毒药一饮而尽。
  看着鲁敬忠的尸体,夏侯沅峰伸手替他合上了那圆睁的双眼,淡淡道:“师叔,你何必死前还要挑拨离间,以至于死不瞑目呢?”
  七日时光匆匆而过,这一天早上,凤仪门主运气一遍,觉得内力已经恢复了七层,不由大喜,当日她答应留下,就是抱了养好伤势,然后凭着一身武功冲出猎宫的打算,如今虽然没有合适的药物调养,可是七成武功足够她使用了。推开房门,凤仪门主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秋日新鲜的空气,仔细探察一下,她准备第一个杀死江哲,然后就是齐王,之后若有能力,就去看看是否能够杀死雍王,反而是坏她大事颇多的长乐公主,她心中全无杀意,一个女子能够作出那样的事情,凤仪门主心中倒是颇为敬佩,故而因此反而不愿加害。虽然据说太子李安还活着,可是带一个活人太辛苦了,若是即使赶回长安,将萧兰所生的皇孙控制在手中,到时候也未必不能重整旗鼓,控制大雍江山。
  可是一探之下,凤仪门主心中一动,那江哲和齐王居然都不在挽秋居之内,凤仪门主柳眉紧锁,再用心探察,只觉周围数里之内居然只有两个人在外面相候,只听那两人的步伐声音,凤仪门主就知道这两人身份。她冷冷道:“慈真大师,邪影李顺,你们不必等了,本座已经在此相候,看来江哲倒是聪明,知道本座乃是用得缓兵之计,不过就凭你们两个,难道就留得住本座么?”院门无风自开,一个灰衣僧人双手合十,眉心一点红痣嫣然欲滴,在他身侧,李顺一身青衣,微微含笑。
  凤仪门主冷冷一笑,手握剑柄道:“凭你慈真,本座的手下败将,前几日受得伤这么快就好了么,邪影,你虽然已经晋入先天之境,若是公平决斗,接本座百招还是不成问题的,可是真的生死相搏,凭着本座的剑术和经验,你是必死无疑。
  小顺子淡淡一笑道:“门主,在厮杀之前,我要先替我家公子传几句话。”
  凤仪门主心中一动,道:“本座倒要听听他的神机妙算。”
  小顺子不理会她的讥讽,道:“我家公子说,门主虽然取胜,可是杀人一万,自损三千,慈真大师和门主同列三大宗师,那么门主所受之伤必然惨重,慈真大师不来,或者是已经死在门主剑下,或者是重伤远遁。无论那一种,凭着当时门主的状况,必然会以死相拼,陛下和三位皇子、一位公主和数位军中重臣都在殿中,若是折损过多,只怕大雍难以应对接下来的战争,而且也不是公子愿意接受的。所以公子才用门主也不希望同归于尽的私心和门主达成协议,公子算准了门主会接受七日之约,以为缓兵之计,可是门主却忘记了一件事情,慈真大师不论生死,都不会放任门主贻祸天下,果然,五日之前,少林寺十八罗汉已经到了猎宫,而慈真大师也在两日之前到来,不过公子早就请雍王殿下派军士远远迎接,所以直到今日,他们才来到挽秋居。”
  凤仪门主眼中闪过冰冷的寒光,嘲讽道:“人数虽众,可是群狼难抵猛虎,他们人数虽多,也是没有用处的。”
  小顺子淡淡一笑,道:“我家公子也知道这一点,他说一千精兵胜过万余乌合之众,所以他立下这七日之约还有别的用意,请问凤仪门主,门主所服的救命丹药可是九转护心丹。”
  凤仪门主傲然道:“正是医圣亲制,若无此丹,本座恐怕也不能奔波数百里,赶来猎宫。你家公子如果不是服了此药,只怕早就死在晓霜殿上了。”
  小顺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机,道:“正是九转护心丹,可是门主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就是桑先生曾说,此丹只有在九死一生之时方可服用,而且还要在服丹之后数日多加调养。”
  凤仪门主一愣,心中生出不妙之感,当初桑臣果然说过这话,可是自己一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需要服丹之日,二来,也自信自己所练内功的神奇,只要保住性命,就可以自疗内伤,没有将这句话看得很重。
  小顺子讥诮的一笑道:“门主果然没有将桑先生嘱咐放在心上,桑先生当日将此药托付给我的时候,曾说,九转护心丹乃是使用天材地宝,各种名贵药物炼制,可以激发人体潜能,维系生命,若是内伤发作,心力衰竭,奄奄一息将死之时,服下此药,就可以将全部的精血激发出来,可是有一利就有一弊,潜能激发,虽然可以起死回生,却是十分耗费服用之人的生命之力,所以性命保住之后,就要服用各种大补药物来弥补,桑先生是因为我家公子心伤太重,用平常法子无法治愈,所以才留下此药,等到了万一之时,用此药激发公子潜能,达到破而后立的效果,这个法子虽然十分凶险,可是若是成功,公子虽然不能完全恢复健康,却是可以不用担心会随时丧命了。前些日子,门主可见我家公子每日里几乎以药物为食,就是为了把握良机,医治顽疾。当时,公子曾经提出要替门主疗伤,可惜,门主也如公子所想一般拒绝了。”
  凤仪门主声音有些嘶哑地道:“本座岂敢服用江司马的良药,医圣亲传弟子,下毒之术天下无双,本门主还不敢尝试。”
  小顺子傲然道:“这也在我家公子意中,当日公子将如何毒倒贵门弟子的手段说出,就是为了让门主生出戒惧之心,所以门主才不敢随便用药,否则就是门主不论对桑先生的话信了几分,也都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延请名医调治身体的。我家公子这七日之约,就是为了让门主没有机会服药养伤。当然若是门主真的敢用药,我家公子说,他也只好冒险下毒了。”
  凤仪门主额上冷汗涔涔,她从未想到,江哲的心机居然到了这种地步,这缓兵之计竟是平白便宜了他。
  小顺子又道:“我家公子冒险留在挽秋居七日,每日邀请门主下棋品茗。门主为了迷惑我家公子,造成门主会遵守承诺,自尽谢罪的假相,必然不会拒绝。所以门主也就无暇留意自己的变化,而且内力的恢复,也会让门主再加倍消耗生命的同时,产生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错觉,不会留意到生命力的衰竭。”
  凤仪门主下意识的看看双手,那从前晶莹美丽的素手,果然失去了光泽,她只道是伤势的牵累,想不到竟是生命消失的迹象。
  这时候小顺子又补上重重一击道:“公子说门主素来自负,只会防着别人暗算,不会想到时间就是公子最大的本钱,如今慈真大师内力已经恢复五成,而且绝对没有隐患,在下也有一拼之力,而门主如今的内力实际上是您的生命和精血,所以公子相信,我们可以将门主留在此地。原本若是慈真大师不来,公子只少尽出高手和门主周旋,可是慈真大师和少林高僧的到来,让公子手上的人力更加充沛。不过公子说,他不会武功,就不留在这里等死了,现在猎宫中所有重要之人都已经隐藏起来,门主无论如何厉害,也不可能立刻找到他们,公子说,门主远赴黄泉,他就不亲自送行了。”
  凤仪门主突然高声大笑,良久,才止住笑声道:“好,好,本座一生转战天下,到头来竟为这样一个文弱书生计算,好,就让本座看看,是否可以多取几条人命。”
  慈真大师和小顺子同时上前一步,三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一阵秋风吹过,漫天黄叶向三人扑去,可是还没有接近三人身旁,就被无形的真气推开了。
  此刻,在猎宫一处可以遥遥望见挽秋居的小楼中,江哲和雍王李贽站在窗前,看着挽秋居的方向。这时,突然挽秋居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初时是真气激荡如雷的声音,然后是剑气撕破长空的声音,然后是房屋崩塌,飞砂走石的声音,再然后,那声音越来越刺耳,虽然离得很远,可是李贽和江哲的面上都露出一丝被苦痛,那些声音入耳犹如雷鸣,几乎要刺破耳鼓,幸好江哲早有准备,将两团棉花塞到耳中,李贽也照做不误。
  过了一段时间,十八条灰色身影飞纵入已经成了废墟的挽秋居,挽秋居方圆百丈之内烟尘滚滚,看不见他们如何交战,可是江哲和李贽站得高远,还是看见了那雪亮如同银虹的剑光。终于,那烟尘中传来一声长笑,那笑声原本应该是悦耳动人,可是如今却充满了愤怒和不舍。然后“蓬”的一声,烟尘之中冒起耀眼的猛烈火光,这一大蓬烈火,冒起之时,势如闪电,所占的面积,几乎有一丈方圆。炎势乃是呈圆柱形,中心之处颜色发青,再外面是白色的火焰,临到最外面,则呈耀眼欲花的红色。
  我心中一宽,听这笑声乃是女子所发,其中充满英雄末路的悲哀和壮志成空的怨恨,想来我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心神一泄,我坐倒在椅子上,觉得手足发软,成功的逼杀凤仪门主,这大概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冒险吧。
~第三十九章余波未歇~  
  勉强站起身子,我回到窗前看向挽秋居,过了片刻,十几个身影从烟尘中缓缓走了出来,我用尽目力仔细看去,走在最前面的灰衣僧人只看步伐身姿,就知道定是慈真大师,他身后的一行僧人,个个龙行虎步,步履矫健,虽然只有十二人,却是丝毫不显得颓废。半晌,我没有看到小顺子,心中一紧,按在窗框上面的双手不由越抓越紧。又过了片刻,滚滚烟尘终于被秋风散尽,我才看见一个青衣人负手站在废墟之中,一身青衣上鲜血点点,嫣然如桃花,杂布如星罗棋布,在他面前,大火熊熊燃烧,渐渐蔓延到残破的屋舍和周围的草木上。这时候救火的禁军已经过去了。突然青衣人的身形突然消失了踪影,我连忙揉了揉眼睛,他的身影已经在另一处显现,不过瞬息之间,我还没眨上几次眼睛,他已经出现在楼下,这时候,慈真大师和那些少林和尚还在里许之外。
  这时,李贽几乎是手舞足蹈地走了过来,兴冲冲地道:“随云,真亏了你,不仅逼杀了凤仪门主,还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本王真是无话可说,无话可说。”
  终于放下了心,我转过头笑道:“这都是慈真大师和诸位少林高僧不顾生死,才令凤仪门主伏诛,臣不过是拖了几日时间罢了,而且若非殿下信任臣,当日在晓霜殿上任凭哲自作主张,臣的计策也行不通的。如今凤仪门主已经身死,凤仪门已经再没有什么翻天之力,臣恭喜殿下消除了心中大患。殿下,还请亲自去迎接慈真大师,以表谢意,今后殿下稳定江湖,还要靠少林寺呢,而且对付北汉魔宗也要有慈真大师这样的高手挂帅。”
  李贽摩拳擦掌,满心喜悦地道:“随云放心,本王这就去迎接大师,不过,随云,你不去见见大师么?”
  我苦笑道:“臣可是快撑不住了,若是殿下体恤,还是让臣好好休息一下吧?”
  雍王担忧的看了我一眼,见我不过神色有些疲倦,这才宽心地道:“随云,你可要好好休息,接下来本王还要将凤仪门的党羽一网打尽,继而重整朝纲,其中千头万绪,还要多多仰仗随云呢!”
  我微微一笑,没有答话,接下来的事情还多得很,重整朝纲不是那么容易的,皇上尚在,凤仪门虽然已经失去了擎天柱,可是多年来的经营和盘根错节的势力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不过这些我就不用亲自参与了,想来石彧定然是早有准备的,而且锦上添花的人永远是比雪中送炭的人多的。
  看着雍王兴冲冲的背影,我却是轻轻一叹,泪水潸然而下,自从我入雍以来,每每徘徊生死,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为的不就是今日么,如今雍王继位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太子失去储位,身犯谋逆大醉,想来就是不死也要圈禁终生,为虎作伥的凤仪门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剩下的残兵败将我也早有了对付她们的计划。可以说,我的大仇已经报了,那么这我原本就不留恋的荣华富贵还有什么用处呢,恩仇了了,我也该抽身了。心中泛起一缕柔情,我想起了长乐公主和柔蓝。
  这时有人推动房门,我没有回头,会这样自行进入的,除了小顺子不会有别人的。果然身后响起小顺子阴柔却有些嘶哑的声音道:“公子,我幸而不辱使命,凤仪门主已经催动三味真火自焚身亡。”
  我淡淡道:“你身上的伤势可严重么,凤仪门主虽然死了,可是我还有事情需要你去办。”
  小顺子笑道:“公子放心,这点伤势不算什么,慈真大师几乎接过了凤仪门主大部分的攻势,所以我只要好好调息一下就可以了,而且我这次和凤仪门主交手收获颇多,受这点伤绝对是值得的。公子要我去办的事情,是不是追杀凤仪门的余孽呢?”
  我转身过来,肃然道:“那日晓霜殿我虽然给了解药,可是却也做了一些手脚,那些中毒之人一月之内,身体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息,只有南疆的一种野鸟可以嗅到,我曾经令人训练了几只这种禽鸟,所以我要你去调动秘营,使用这种禽鸟掌握凤仪门余孽的动向,不要惊动她们,如今她们为了隐秘行踪,使用的一定是轻易不被人所知的密舵,我只要这些密舵的详细情况,不过,有一件事情必须办到,我要李寒幽,这是我答应董缺的事情。”
  小顺子担心的看了我一眼,道:“公子,董缺终究不便久留在公子身旁,不知道公子准备对他如何安排。”
  我叹了一口气道:“董缺心中的仇恨只有比我更深,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太子妃的那个侍女,死的时候已经怀了身孕,若非得到雍王在太子身边的密谍传来的情报,我还真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被谋杀的呢,唉,也是我低估了李寒幽的疯狂,想不到她会对一个小小的侍女这样残忍,你不是曾见董缺夜里祭奠妻儿么,这样的深仇大恨,别说董缺不肯善罢甘休,就是我也不能放过李寒幽,若非是我思虑不周,或者绣春姑娘不会身死,董缺也不会孤苦伶仃,所以我要你将李寒幽带给董缺,随便他如何处置。”
  小顺子想了一想道:“只是若想生擒李寒幽,不免会惊动了凤仪门余孽,只怕会坏了公子的大事。”
  我微微一笑道:“那些事情不过是我为了雍王殿下将来做了一些打算,成与不成无碍大局,不过若是平白毁坏了那些好用的棋子也未免可惜,这件事情我们不能去做,可是锦绣盟却是可以做的么。而且,若想凤仪门成功的走上我安排的道路,总是要给些蜜饵的,何况她们这些人心中只有利益得失,若是做的妥当不仅不用动手,还可以留一条控制凤仪门的长线。”我见小顺子若有所悟,低声给他讲了如何作法,他一边听一边点头,还不时补充一些看法。
  最后我们两人商议已定,才回到住处,一回到那座小宫院,我就看见董缺神思不属的看着远房的天空,便笑道:“董缺,你可是急着想去追杀李寒幽么?”
  原本以为董缺会一时失神脱口而出,谁知他却迅速的清醒过来,恭敬地道:“公子当日面许为董缺复仇,必然不会失言,董缺一切仰仗公子。”
  我赞许的看了董缺一眼,道:“这件事情,我已经有了安排,不过旬日之间,必然让你见到李寒幽,而且我会尽量给你一个完整无缺的李寒幽,任凭你如何处置,不过此事一了,你也得离开长安了,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如果想为官,我会替你安排,不过你暂时不便留京,若是再过五六年,回来就无妨了,如果不想为官,我会给你一笔金银,足够你作个富家翁了,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董缺想了一想道:“小人原本就是一个浪子,就是大仇得报,也没有什么去处,如果公子不弃,小人想跟在公子身边伺候,公子虽然有李爷在身边,虽然公子身边的事情,李爷是断断不能交给别人的,可是外面有些琐碎的事情总不能都让李爷去做,小人自知没有什么大本事,可是总还能作个外务总管的,不知道公子可否收纳。”
  我心中一动,说起我身边的人,小顺子傲然不群,又是时刻不离我左右的,所以没有实际的职务,陈稹实际上负责秘营的管理,寒无计掌管天机阁的生意,八骏虽然都是不错的人才,可是一来基本上都已经独当一面,而且我也不想埋没了他们,将来不论在何处有了家园,都是要有一个外务总管负责家居的琐事的,这董缺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何况虽然知道此人身上有些诡秘之处,可是若论诡秘,只怕我和小顺子都在他之上,这样看来,董缺倒是值得收纳。虽然心许,我却笑道:“可是你也知道,你若是我的外务总管,不免经常见到一些眼利心明的人,你不担心被人识破身份么?”
  董缺却是一笑道:“公子不是说五六年以后就无妨了么。”
  我一愣,不由笑了,道:“也好,既然你有意相随,也是我们有缘,日后宾主相待,也不枉一场相识。”
  董缺又行了一个礼,从前他虽然礼数无缺,却是臣属之礼,如今他行的乃是从仆之礼,我上前将他搀起,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定要留在我身边,不过只要无害于我,我也不想放过这样的得力属下。
  突然,小顺子眉梢一动,轻声道:“慈真大师来了。”
  我心中有些疑惑,如今慈真大师应该已经去休息了,晚上雍王要宴请各派高手呢,慈真大师怎会突然来此。片刻有侍卫进来禀报道:“大人,慈真大师请见。”
  我对小顺子和董缺挥挥手,两人会意,小顺子陪着我亲自出去迎接,董缺则躲到内室,虽然慈真大师从前没有见过董缺,可是凭他的眼力,不难看出董缺易容过,虽然如此大事已定,有些事情还是不能泄漏的。
  慈真大师已经换过了衣服,虽然伤势不轻,面色苍白,可是他的神色还是那样平淡。我疾步上前,施礼道:“本当前往多谢大师鼎力相助,可是哲身体羸弱,未能前去,反而劳动大师亲来,还请大师勿怪。”
  慈真大师抬眼望去,此时江哲已经将近而立之年,只是面白无须,再加上相貌清秀,虽然一向体弱多病,又是劳心劳力,如今已是两鬓星霜,可是却更加显得飘逸风流,气度更是雍容优雅,一双眼睛仍是深邃幽冷,神光淡然,只是比起上次见面更多了几分神采。无论如何看去,都只会觉得这个青年不过是一个品性高洁的书生罢了,谁会知道此人乃是心思狠毒周密的谋士呢?
  慈真大师心中一叹,凤仪门主武功比他略为高强,像他们这种级数的高手,或者可以击败,但是想要杀死就不容易了,即使自己和京无极联手,凤仪门主不敌之下,也可以飘然远遁,可是就是这个文弱书生,通过丝丝入扣的连环毒计,逼得凤仪门主陷入必死之局,终于让那一代巾帼,绝世红粉,葬身在皇家猎宫之中。这已经让慈真大师心中凛凛,方才又从弟子口中得知了许多详情,就是这个青年在危急关头,以身涉险,力挽狂澜,平叛救驾,细察他行事风格,其人用计阴柔诡变,无孔不入,令人心中陡生寒意。
  对江哲了解越深,慈真大师就越担忧,昔日凤仪门主也是惊才绝艳,若非一念之差,怎会贻害天下,此人才智更在凤仪门主之上,如今眼看雍王显然就是大雍的下任君主了,此人乃是雍王心腹重臣,更是手中握有重权,若是一念之差,不免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正因为有着这样的心思,慈真大师才会私下来见江哲,双方见礼入座之后,慈真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道:“江檀越智谋通神,凤仪门主被迫自焚身亡,老衲虽然略尽绵薄,但若无江檀越的谋划,凤仪门主终究还是会鸿飞冥冥,只是檀越用计过于狠毒,檀越如今身为殿下重臣,身边又有李少兄这样的高手随侍,一念之差,就会有千万无辜受害,今后还请檀越上体天心,与人余地,老衲多言相劝,还请檀越勿怪。”
  我心中原本觉得这位高僧未免有些多事,可是见慈真大师看向我的目光十分凝重严肃,便肃然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晚生心中时刻铭记,今后若有行止差池,不到之处,还请大师提醒江某。”
  慈真大师心中一跳,心道,莫非此人竟然趁机想让我不能独善其身么,若是我时时刻刻关心他的行止,或有劝谏,岂不是欠下了此人的情面,可是仔细看去,只见江哲神色之间一片诚挚,不由想道,罢了,若是此人当真是大奸大恶,终有泄漏的一日,何况雍王殿下圣明烛照,我又何必杞人忧天。慈真大师一想通此事,便不再多说,只是闲话几句,就起身告辞。临行之时,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内室,他隐隐约约的觉得室内有人,可是那人呼吸平缓细微,显然是内功精深,而且颇有独到之处,这人隐遁不出,或者有些碍难,无论如何,慈真大师心中终是隐忧重重。
  慈真大师走后,小顺子铁青着脸道:“这老和尚竟然敢训斥公子,真是岂有此理,公子可要给他一点教训么?”
  我淡淡一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大师有慈悲心肠,这是他的好处,而且这件事也给我们提了醒,这世间之事哪有终究能够隐秘不泄的,这些年来,我为了复仇,做了许多残忍之事,我虽不后悔,可是难免会有人仇恨于我,只是这次凤仪门之事,就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招惹世间怨恨,又让众人忌惮,看来我已经渗出险地,这样一来,我们商议好的事情就要快些办了。好了,我还要想想如何安排,你就不要过问了,还是去办李寒幽的事情吧,这件事情不了结,我总是放心不下。”
  小顺子默默听着,神色渐渐和缓下来,道:“公子说得是,这老和尚虽然无礼,可是他送给公子的心法也颇有些用处,这几日公子练了,果然身子有些好转,只为这件事情,我就不会与他为难。”
  十月四日,圣驾回銮,我坐在随军的马车里面,神色悠闲,雍帝回銮之后,就要掀起狂风巨浪,这也是无法避免之事,即使李援想敷衍了事,雍王殿下也断不会同意。虽然这次救驾的是秦家,按理说大局应该还在李援控制之下,可是有些微妙的原因却让这种理所当然的情势出了变化。首先,秦青之死虽然是李寒幽所为,可是如果不是当初李援的指婚,也不会有今日,秦勇虽然救了圣驾,可是人人都知道传出密诏的乃是雍王的属下,这样一来,雍王既有拨乱反正的大功,又是当之无愧的储君人选,再加上他素来的声威,已经显然盖过了李援的权威,这件事情又是雍王冒的风险最多,所以这之后的处置是万万不能绕过雍王的。不过雍王对京中事务早有安排,这倒不用我操心了。
  早在猎宫救驾之前,雍王就派了心腹侍卫到京中送信给石彧,石彧在得到消息之后周密安排,将敬重大臣全部监控起来,虽然负责京师军政的韦观和郑瑕都不是寻常人,可是雍王多年的经营岂是寻常,再加上这几年雍王广为布间,早就暗中控制了大半中低级官员,虽然不能控制朝政,可是这种监控却是轻而易举,再说石彧本就是在长安经营多年,所以猎宫和长安之间的消息传递被石彧封锁的滴水不漏,猎宫那面生死相见,长安却是一片平静。凤仪门众弟子脱身之后,不是没有想过传递消息,可是她们不敢回长安送死,所以派来的都是些普通的弟子信使,都被石彧擒的擒,杀的杀。
  等到凤仪门主身死之后,雍王派了人回京向石彧说明情况,石彧更是不敢掉以轻心,而且凤仪门在朝中多有同党,韦观更是满朝门生故旧,若是在皇上和雍王回京之前出了变故,恐怕大雍社稷的根基都会动遥所以石彧果断的去找侍中郑瑕,郑瑕一向是刚正不阿,虽然韦观资历官职都在其上,可是郑瑕却是雍帝的主心骨。郑瑕在看到皇上的密令和雍王的手书之后,又仔细查问之后,才相信了石彧所说。他行事十分果断,立刻和石彧联手将韦观软禁在府中,然后轻而易举的控制了长安的局势,有郑瑕出面,朝中文臣都是凛然遵命,而那些武将虽然分属不同派系,但是有郑瑕和石彧出面,就意味着皇上和雍王的令旨,谁敢违抗,齐王的麾下,一来是处于劣势,另外齐王也从没有下达什么命令,所以他们都默许了一切的发生,所有人都在等待雍帝回銮之后的大变,山雨欲来埃
~第四十章恩深怨消~  
  大雍武威二十五年十月九日,帝以太子谋逆不孝,下旨赐死,以王爵之礼葬之,未许入皇陵,谥“戾”。
  ——《雍史•戾王列传》
  十月五日,雍帝在路上的时候,长安已经平定下来,由于郑瑕和石彧商量之后,都决定继续隐瞒消息,所以长安之内虽然人心惶惶,可是却仍然不知道猎宫发生的大变。十月六日,郑瑕带着几个侍卫先赶来见驾,就在郑瑕和雍帝密谈之时,早已经得到报告的我胸有成竹,虽然不知道他们谈些什么,不过想来郑瑕不是糊涂之人吧。
  再说郑瑕进了雍帝的寝帐,见到雍帝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行过大礼之后,李援连忙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他对郑瑕信任非常,将自己所知全部详详细细的告诉了郑瑕。郑瑕听过之后也是瞠目结舌,可是他素来善于决断,镇定下来问道:“陛下,您可有什么打算?”
  李援苦恼地道:“朕也是十分头疼,太子和雍王都是朕的儿子,朕自然不希望他们手足相残。可是雍王这次险些丧命,朕也险些遇害,若是不严加追究,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可是太子有今日,朕也有不当之处,而且皇后曾经自缢,虽然被宫人救下,可是已经奄奄一息,多年夫妻,朕实在不忍心;还有齐王,这个孩子素重情义,这是他的长处,也是他的短处,如今他牵连其中,不论如何处置,只能说轻了重了,却断不能说处置错了,他的性子又是那样执拗,朕担心雍王一怒之下,要求将他圈禁或者废为庶人,这样岂不是令朕为难;还有韦相,听你说他在京中安之如素,看来真是不知道谋反的事情,可是谋逆大罪,如果不株连,也实在不象话,郑卿,你为朕想想,这该如何是好?”
  郑瑕神色肃然道:“陛下,如今以臣看来,这些事情怎样处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如何和雍王父子相安。”
  李援心一震,他毕竟做了多年的皇帝,这些心思他也隐隐约约想过,可是郑瑕说得如此直白,他还是有些措手不及,不由怒视郑瑕。
  郑瑕毫不畏惧地道:“陛下待臣恩重如山,若非是为了陛下和大雍的江山社稷,臣也不会说这些非礼之言,若是陛下肯听臣详述,就是杀了臣,臣也甘之如饴。”
  李援犹豫了一下,道:“郑卿说吧,朕知道你的忠心的。”
  郑瑕凛然道:“陛下,如今雍王继承大统已经是大势所趋,太子谋反,理应废黜,雍王功高盖世,又是年纪最长,这次无论皇上如何打算,这储位已经是雍王囊中之物了。从前皇上为了维护太子,对雍王殿下多有打压,雍王心中难免没有怨恨。如今就是雍王想趁机夺了皇位,也没有几个人会坚决反对,对臣等而言,效忠雍王殿下和效忠陛下,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可是这样一来,皇上的地位就十分尴尬了。如果陛下亲自处置太子等人,难免会有什么地方惹雍王不满,若是雍王心中怀恨,就是现在陛下保住了太子和齐王,等到陛下万岁之后,谁知道日后雍王会如何做呢?若是将这件事情交给雍王处置,那么陛下再婉言表示一下自己的意见,雍王必然不会不顾念陛下的心情,到时候陛下既可以达到心愿,也可以和雍王殿下父子之间隔阂尽消。”
  李援低头想了半天,起身向着郑瑕施了一礼,郑瑕大惊,连忙避开道:“陛下这是做什么,臣担当不起。”
  李援欣慰地道:“郑卿良言苦口,都是为了我李氏着想,若是日后朕和雍王父子相安,太子和齐王能够得到保全,都是卿的功劳。”
  郑瑕连忙连连谢罪,李援笑道:“朕和郑卿君臣多年,也不用如此俗套,何况朕虽然看错了一些人,可是却没有看错郑卿,朕知道卿直言相谏,都是为了朕着想。不过有些事情还得你替朕拿主意,你说接下来朕该怎么办呢?”
  郑瑕道:“陛下,您是否定要保住太子呢?”
  李援有些犹豫地道:“太子虽然不肖,可是毕竟是朕的骨血,朕实在有些舍不得。”
  郑瑕又问道:“那么齐王殿下呢?”
  李援正色道:“显儿虽然有些过于重视情义,不足为皇,可是朕实在很爱惜这个儿子,朕是万万不能让贽儿伤害他的。”
  郑瑕正色道:“既然如此,陛下就不应该庇护太子,否则就是害了齐王?”
  李援惊讶地道:“这怎么说呢?”
  郑瑕道:“陛下,齐王若论文治武功不如雍王,若论嫡庶长幼,也不如雍王,所以如果没有太子的存在,那么齐王可以为将,也可以为臣,可是若是太子尚在,那么无论如何,太子终究是嫡长子,齐王和太子联手就有谋反的可能,所以若是皇上庇护太子,雍王殿下若是勉强答应,就终究会疑心齐王,到时候有心人从中离间,迟早齐王都会因此死在雍王手里。到时候,陛下想要保全两个儿子,却是一个都保不住。若是舍弃了太子,那么齐王殿下就不可能危及雍王的皇位,到时候就容易君臣相安了。”
  李援沉默半晌道:“郑卿说的是,既然如此,朕也顾不得那个逆子了。”
  郑瑕又道:“这还是从私情上来讲,若是从国法来说,太子逼宫谋反,又引诱皇后殿下失德,这是无父无君的不孝之罪,追杀手足兄弟,
  这是不悌之罪,不孝不悌,如何能够饶恕。陛下的基业是要流传千秋万世的,若不为后世留一个警惕,人人效法这等行径,岂不是要让天家骨肉自相残杀么?”
  李援听到这里,悚然动容道:“郑卿此言,真是天下至理,好,朕决心已下,赐死太子,皇后本应赐死,念在多年夫妻恩情,废为庶人,就让她自生自灭吧。齐王的事情,我就交给雍王处置吧。”
  郑瑕肃然道:“皇上圣明,这样一来,既可警惕后世,也可以让雍王心服口服,而且齐王的事情,雍王也就不好过分处置了。”
  李援心中清明,继续道:“太子家眷的处置已经决定了,以后就作为规矩吧。还有一件事情,回京之后,我要晋封长孙氏为后,郑卿意下如何?”
  郑瑕先是一愣,立刻醒悟过来,道:“陛下圣明,正该如此。”君臣相视而笑,彼此心照不宣。
  郑瑕心中明白,立长孙贵妃为后的确是一个好主意,现在很明显的,李援还要在皇位上坐一段时间,后宫不可无主,而且将来雍王继位之后,也要有一位母后来孝顺的,如今窦氏被废黜,雍王生母又早已亡故,纪贵妃身为叛逆,那么只有长孙贵妃和颜贵妃有资格晋升皇后,可是齐王也牵涉到叛乱中,颜贵妃自然也失去了立后的资格,而长孙贵妃身份尊贵,长乐公主这次又立下大功,身为长乐公主的生母,那么长孙贵妃封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而且最妙的是,长孙贵妃没有皇子存活,不会影响到雍王的储位,所以正可以母仪天下。李援能够想到这一点,看来已经是为雍王登基铺路了,而且对雍王再无忌惮了。作为臣子,郑瑕自然是心中欣然,不过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君臣二人自然只有相视而笑了。
  过了片刻,雍帝有些犹豫地道:“郑瑕,长乐公主钟情江哲的事情,你看怎么办呢?”
  郑瑕谨慎地问道:“不知道皇上和雍王的意思如何?”
  李援不满地道:“贽儿曾经私下来见朕,希望朕为长乐公主和江哲赐婚,可是朕看那江哲心机深沉,体弱多病,实在不是长乐的良配,所以已经拒绝了,可是江哲立下这样大功,朕如果执意不许,未免有些冷了他的心。”
  郑瑕想了一想道:“这件事情,臣看怎样都无所谓,一方面,江哲曾是南楚臣子,公主曾为南楚王后,陛下拒绝赐婚,也是符合礼法的,另一方面,如今江哲乃是大雍臣子,又立下平叛大功,公主乃是陛下爱女,身份尊贵,这功臣尚主,也无可厚非,只看陛下的意思了。”
  李援想了一想道:“若是那江哲身子好一些,朕就成全了长乐也无不可,可是现在朕实在不放心,先放一放吧。”
  郑瑕见夜已经深了,李援也有些神色疲倦,就道:“陛下,事情已经商量妥当,不如陛下先就寝吧。”
  李援笑道:“朕已经想通了,以后什么军政大事都交给雍王吧,朕要好好过上几年舒心的日子,卿先别走,替朕拟旨之后,再去休息吧。”
  十月七日,李援回京,连下三道旨意,其一是赐死太子,加谥号戾王,皇后废为庶人。其二是立雍王为监国太子,一切军政大事悉由雍王决断。其三就是立长孙贵妃为后,则日正式举行立后大典,另外以长乐公主传诏有功,赏赐食邑万户,加封号宁国,敕建宁国长乐公主府赐给公主。
  皇上的雷厉风行震惊了不少人,朝野或者以为是雍王趁机挟持了皇上,或者以为李援是受了惊吓,无心再理会朝政,却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最大功臣乃是侍中郑瑕。
  雍王主管朝政之后,开始了后来被称为“戾王大逆案”大肆清洗,以牵涉太子谋反之罪被下狱的达官显贵数以万计,被牵连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一时之间朝野惊恐不安,只有少数有心人才会发现雍王的清洗实际上控制的很好,被牵连的朝臣多半是出身世家豪强,这些世家在大雍崛起的时候虽然立下了功劳,如今却是争霸一方,兼并土地,甚至私养甲兵,隐隐有割据之实。这次雍王借着谋逆大案,运用手上的军队,将这些世家豪强几乎全部摧毁。他的手法刚柔兼备,对于那些世家的中坚分子经常是当作叛逆剿灭或者下狱,毕竟这些世家都不免和凤仪门、韦观有些关联,而对于世家旁系的子弟和那些依附世家生存的平民却是不会轻易加罪,托从前锦绣盟和凤仪门的福,这些豪门世家很多本就早已经被杀得支离破碎了,再借着大逆案的名义,让各大世家凛如寒蝉,不敢出头,更是方便雍王各个击破,一月之间,大雍朝堂已经焕然一新,石彧带来的幽州官员和那些真正肯做事的中低级官员很快就让大雍的中枢恢复了正常的运转,鲜血洗清了大雍朝堂上的蒙尘。
  而在这其中,有一种官员是被最先清洗的,那就是家中妻女和凤仪门有关联的官员,这些官员最轻的惩罚也是贬斥降级,稍微严重一点的就是免官去职,甚至直接上法场也是可能的。很多凤仪门弟子原本都是千金小姐,入凤仪门倒有大半是为了提高身份,所以多半都是立刻和凤仪门划清界限,这样的女子若是能够得到父兄和夫家的庇佑,倒还是可以安然度日,虽然不乏有抛妻弃女的事情发生,但是总算大半还能重新做人。可是若是那种贫寒人家出生,因为进入凤仪门而得以嫁给朝中显贵或者豪门世家子弟的女子,命运就要凄惨的多了,不是被夫家休离就是被打入冷宫。可是在屠刀霍霍的时候,这些女子的凄苦哀怨也被血腥的清洗掩盖住了。
  雍王也并非总是这样辣手无情的,有些官员从前党附太子或者出身韦观门下,只要没有明显的谋反证据,自身再有不错的才能,那么也不会被清洗,而在雍王的清洗过程中最不会受到牵连的就是军方。雍王下了诏令,军方将士为国血战,都有汗马功劳,所以不许在军队进行清洗,就是发现了有些将领和凤仪门确实关系密切,只要肯写一份详细的悔过书,就可以得到赦免。所以雍王的铁血清洗,不仅没有危及大雍的根基,反而加强了军队的实力,因为很多世家子弟和江湖中人都通过从军来避免被牵连到大逆案中去,危机过后,大雍的军方力量倒是更加强大了。
  十月九日,郑瑕带着鸩酒、白绫和一把短剑到了太子被囚禁的锦安殿,这是太子第二次被软禁在此,上一次,李安虽然也是担惊受怕,可是既有韦膺暗中照应,又有凤仪门和鲁敬忠等人在外奔走,总算是心中有底,这一次李安却是再无倚靠,缩在殿中,茶饭不进,已经是只剩一口气了。
  郑瑕正要进去,突然看见远处一行人走来,只看他们的灯笼就知道是雍王府的人,走近之后,郑瑕一眼就看到了为首之人正是江哲,他身后侍立之人正是邪影李顺,而周围更是侍卫环立,守备森严。
  江哲上前深施一礼道:“下官奉雍王殿下之命,前来为太子送行,请侍中大人允许。”
  郑瑕一皱眉道:“这有违礼数,可有皇上的旨意?”
  江哲眼中闪过一丝炽热的杀气,低声道:“侍中大人,下官不妨直言,我这次前来雍王殿下并不知道,是我使用了殿下的金牌,骗过了禁军进来的,这一次我是定要见到太子,如果侍中大人不允许,那么江哲只有硬闯了。”
  郑瑕听得一愣,他仔细看去,只见江哲眉宇之间竟是宁为玉碎的神情,郑瑕虽然恪守礼法,可却不是固执不化之人,心想此人辅佐雍王,对太子步步进逼,莫非竟然是因为他和太子之间有些仇怨么,此人心思深沉狠毒,若是我执意不许,他怀恨在心,必然生出大祸,若是加害于我也就罢了,万一此人故意挑拨皇上和雍王的父子之情,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想到这里,他说道:“既然是雍王殿下的命令,本官也可以从权,江司马就和本官一起进去吧。”
  江哲露出一丝狂喜,挥手让侍卫们留在外边,只带了小顺子跟着郑瑕进去,郑瑕身边原本带着两个勇武有力的太监,原本是为了防止太子不肯自尽,让他们动手帮忙的,如今看这样情势,为了不让这两个太监见到不该见到的事情,郑瑕挥手让他们留在外面。
  三人进了锦安殿,看到瑟缩在床榻之上的李安,郑瑕不由轻轻叹息,江哲却是面寒如冰。
  郑瑕宣旨之后,小顺子端着方才接过来的托盘走了过来,上前摆着鸩酒、白绫和短剑。李安只是一边惨叫一边后退,果然是不肯自杀。
  走到近前,我低声道:“太子殿下,请问殿下可记得南楚的柳飘香么?”
  李安眼中一片迷茫,过了很久才道:“记得,孤曾经临幸过她,不是早就让梁婉送回去了么?江大人,求你跟二弟求求情,只要饶了孤的性命,孤情愿终生圈禁,或者出家为僧。”
  我胸中一阵血气翻涌,想不到当日梁婉还是骗了我,原来害死飘香的真正凶手竟然就是她自己,而这个李安虽然是罪魁祸首,却不是杀人凶手,不过我却仍然越想越恨,若不是他荒淫,若不是梁婉为了保护他的身份秘密,飘香怎会被害。想到这里,我转头看了小顺子一眼,道:“太子殿下不肯上路,你就帮帮他的忙吧。”
  小顺子看了郑瑕一眼,随手拿起鸩酒,上前执住李安,轻轻松松的将鸩酒给他灌了下去。李安很快就断了气,面色一片青紫,带着不甘心和悔恨,却不知他在悔恨些什么。
  我只觉得心中一片空落落的,大仇得报,我反而有些茫然了,这时候郑侍中意味深长地道:“江大人,往事已矣,来者可追,你可要把持得住。”
  我看了郑瑕一眼,上前施礼道:“郑大人放心,哲虽然有些私心,可是却从来没有挑唆过雍王殿下不顾兄弟之情,只是如今太子恶贯满盈,哲若是不能前来看着仇人上路,实在是不能甘心。”
  郑瑕虽然只听见片言只语,却也能猜出几分真相,可是他知道如今木已成舟,自己也无需多事,只要警告这个青年不要为了私仇有害大局一下也就罢了。
  三人正要离去,突然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走到殿外,只见雍王匆匆而来,看到郑瑕和江哲之后,雍王神色一宽,道:“郑大人,本王派江司马前来为太子送行,也是略尽兄弟之情罢了,还请郑大人不要见怪。”
  郑瑕不由有些好笑,但也不揭穿,只是道:“这也是人情,臣怎会怪责,陛下正在等臣回报,殿下请便。”
  等到郑瑕走后,雍王过来狠狠的瞪了江哲一眼,道:“你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假冒我的谕令,回去再和你算帐。”然后又低声道:“随云,你既有这样的心事,为什么不和本王明言,你这人真是,唉。”
  我心中一片温暖,连忙侧过头去,免得被人看见将要溢出的泪水,也低声道:“臣不敢以私心害公义,殿下对臣的爱护,臣感激涕零,以后万万不敢再瞒着殿下了。”
  雍王叹了一口气道:“走吧,若非是夏侯见到你深夜进宫,本王还不知道你如此妄为呢,幸好郑大人没有怪罪你。”
  我又施了一礼表示歉意,这才跟着雍王殿下出宫了。一路之上,我心中满是感激之情,雍王殿下的大恩,我终究是报答不完啊。
~第四十一章春梦无痕~  
  在雍王忙着清洗的时候,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的时候,却有一支神秘的力量没有停止行动,十月十二日晚上,在一处僻静的乡下农庄里面,一些黑影悄悄的掩向农庄,再将农庄包围之后,一个黑衣蒙面人低声吩咐了几句,另外一个面目阴冷的中年人带着两个少年走向农庄大门,高声道:“有远客来访,主人还不出来迎接么?”
  农庄的门轻轻开了,一男一女走了出来,那个男子看他的面目赫然竟是逃出猎宫之后踪影全无的韦膺,他虽然改了农夫装扮,可是仍然掩饰不住他的气度风华,而那个女子也是一身村姑装束,但是看相貌却是秀丽清雅,气度如同月中仙姬一般绝俗飘逸。韦膺神色阴冷地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找上这里?”
  中年人平和地道:“你们可真是难找啊,我们跟踪了你们数日,才终于将你们围在这里。”
  韦膺一皱眉,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早就发觉有人窥伺,可是他们不敢公然发难,这才想尽力避开那些神秘人的监视,可是没有想到他们还是找上门了,他们是谁,若是雍王的人,只怕早就出动大军来捉拿他们了。一边想着,他一边问道:“阁下应该知道,你们能够跟踪我们,不过是仗着我们不敢声张,可是这里是穷乡僻壤,若是我们反戈一击,你们可就得不偿失了,还是快些说出来意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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