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旅行,旅行去

葛哈弗(法)
<旅行,旅行去>
《旅行,旅行去》第一部分 旅游作家◎褚士莹
阅读罗宏-葛哈弗的《旅行,旅行去》,让我更坚定对旅行的向往。旅行似乎是一种孤单力量的凝聚,真正的旅行家需要很强的孤单力量以支撑自己继续前行。至于那些真的“去到多远的地方都没有关系”的行动派,也都因为骨子里有巨大的孤单,一旦出发就再也不回头。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鹦鹉学人说话的模仿天赋,并不是因为从中得到任何乐趣,而是因为孤单的缘故。
一位拥有丰富鸟类知识的朋友问我:“你有没有注意到,会讲话的鹦鹉都是单独待在鸟笼里的?”我不得不承认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件事,但仔细回想起来,好像的确是这样。
“你知道为什么吗?如果笼子里面有两只鹦鹉,它们就不会无聊,也就不会去模仿周围环境的声音了。”
我还是半信半疑。有一次我们在哥斯达黎加山区的一个快要收成的玉米田中央,了解到当地农夫们每到这个时候,最苦恼的莫过于成群来偷吃庄稼的鹦鹉。一整天下来,看到的鹦鹉不少于一千只,而的确没有听到哪一只鹦鹉会说人话的。
“如果不学人说话,那野生的鹦鹉平常在忙什么呢?”我好奇地问。
“忙着玩啊!”朋友指着在我们头顶上飞翔追逐的鹦鹉说,的确,它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觅食或做什么正经事。
原来鹦鹉学会汽车的引擎声、开汽水瓶的声音、老太太连珠炮似的叫骂声,都是无聊到了极点、孤立无伴的结果。这样想来,好像有点悲凉。
按照这个逻辑来推断,从小到大,班上最活跃、最受欢迎,朋友也最多的人,成绩通常都不会名列前茅,而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的,原来却是最孤单的孩子。
以英文为母语的老外,好像学什么外语都难,但大部分新疆维吾尔族人,除自己的母语外,无论汉语、塔吉克语、哈萨克语、阿富汗语,甚至俄语,都能说得绘声绘色,让人羡慕极了。
有次在大巴札市集跟一个喀什来的小贩聊天,他告诉我新疆人有语言天赋是求生的需要,也是伪装自己的必要。
想想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孩子的英文单词、语法、词组背得乱七八糟,是不是也情有可原?同时也是家长给了孩子一个快乐童年的佐证?
我是个从小被认为有语言天赋的孩子。我记得每次学习一种新的语言,总是迫不及待地希望能够尽快学好,和世界上另外一群人沟通,然后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但最后还是在自己的语言世界里喑哑。
或许我找不出更好的答案,但是当我发现自己学什么都不如别人的时候,甚至无缘无故停止旅行,却不再那么自卑,那可能是因为我过得比别人快乐的缘故吧!
“出发,已经变成一种习惯、一种人生。这是一种没有目的地、甚至完全不动身的出发。它处在启程的状态,却像时时都在路过某地。我们是时间的旅人,乘着某艘人生之舟,一出发,就朝死亡接近一点。”罗宏?葛哈弗学着书中的主人翁巴特西克的口吻这样说。
或许收拾好皮箱,随时处在启程的状态,就能将旅行最美的刹那无限延长,再也不用担心被孤单追赶到角落的时候,无处可逃。
《旅行,旅行去》第一部分 编辑推荐序
手捧罗宏-葛哈弗的《旅行,旅行去》,除有书籍贯有的馨香与触感外,心底更流淌着轻轻浅浅的意识:或收拾行李立即启程,或留恋张望眼前的美好,或如巴特西克,脚步在咫尺间移动,心与意识却游历于世界的每个角落。
旅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放逐,如果有幸,你可以抛弃所有的烦忧,踏上期盼、等待已久的征程,真心祝愿你拥有灿烂的笑颜和阳光般的心情,留存于记忆中的一切成为永恒的甜蜜;如果不甚顺利,因为种种原因,你不得不在脚底的方寸之地转圈,也诚心祝愿你能用心拥抱着这世界,来一趟别样的心灵旅行。
一个故事、一首歌、一篇文章能在不经意间掀起心底的层层波澜,一本书带给你的喜与忧或许只在当时的情境中,也可能深深浅浅地潜藏心底,“从来都不用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当你拿起这本《旅行,旅行去》,你的心灵之旅已开启了,无需背上厚重的行囊,也不用大费周张地准备,只需带上你明慧的双眸和一颗远行的心,随着主人翁巴特西克的脚步,一起来欣赏沿途的风景吧!
他将去哪里?何时出发呢?从买皮箱到打预防针,从买随身刀到遮阳帽,他一步步地打点、准备着。尽管天天想着出发,并仔细揣摩着各种旅行的可能性,却终究没能迈出半步。日子在幻想与现实间游走,期待在踌躇与狂奔中盛开、凋落……
他还是每天照常上班,写好的辞职信一直存放在储物柜里。日子在无聊透顶的侵蚀下,出发远行的正当理由仿佛也随风而逝……妻子、小孩、家庭、房子、海边假期、好朋友等让人生锦上添花的事物,也开始对巴特西克散发出吸引力……
人生总有挑战。当莎虹亚突然不辞而别、巴斯卡与女网友准备结婚、多年未见的父亲与世长辞、房东决定将房子收回并卖掉……此刻,出发已变得势在必行了。
他拖着那只等待已久的皮箱,四处游走,却终归还是入住在市区的一间旅店里。自赌场退休后,巴特西克依靠存款悠闲度日,过着一般退休老人的生活。有一天,他把所有存款取出来,塞进原本打算旅行用的皮箱内,重返赌场。他要像所有进入赌场的人一样,孤注一掷。然而令人无法预料的是,在他和莎虹亚密会的那段日子里,莎虹亚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叫西蒙——正是西蒙在他死后,将骨灰带往月球,才让这位大旅行家、一位永远在心里寻觅他方的梦想家,在一望无垠的世界里划上生命的句点。而这次,巴特西克是真的要启程了……
巴特西克咫尺间的旅行,化成日日美丽的幻象。然而能在无限的想象里驰骋,谁说不是一种幸运与快乐呢?
作者以非凡的才情和独特的睿智构建旅行的愉悦与幻象,并借助自我闭锁的人生状态,以获取心灵的启蒙之光。若小品文式的生活札记,读来亲切会心;令人捧腹的嘲讽、嬉笑怒骂的黑色幽默、明慧于心的哲思,夹杂着对人生的“有趣”探索,和对人性的悯人悲怀;关乎人生、旅途、幽想、梦幻的心灵之语,惊醒人类灵魂深处的自由渴望与飞扬梦想。
自在者自由,自由者自在。处于纷繁尘世的我们,都在不停追寻一方净土,期待在他方可以清新呼吸、享受自由。然而好像总不能遂人愿,“我们都是没有脚的鸟,生下来就不停地飞,飞累了就睡在风里,一辈子只能着陆一次,那次就是它死的时候”。人生是一趟华丽又惊险的旅行,我们是时间的旅人,愿行走在时空罅隙中的我们都能安心生活、自在旅行。
《旅行,旅行去》第一部分 选购皮箱
我就要出发了。日子到了就走。虽然我还不知道要去哪里,但肯定是前往一个遥远的异国他方。我所剩下的事情不过是去确定,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位于哪块大陆?属于这个世界的哪一个地区?但我离去的心意已决,这可一点都不是儿戏——好极了,反正我打从心底相信:我就要动身出发了。
依照一份调查显示,康城(Caen)*这个地方,是全法国最悲惨的城市。如果我理解得没错,这份城市普查研究,是想列出一个排行榜,从最好玩的城市一直排到那些让人吐血、七窍生烟的城市。市民可以从居民休闲活动的多样性、公共游乐场的数目等方面加以参照比较——而我呢,刚好就住在康城。
我住在悬崖街二号一栋五层楼的房子里。我家在三楼,是一间带有一房一厅的公寓。我住的那个地方,几步路以外有一家色情电影院,离火车站也不远,但我却从来没有去火车站接过什么人,因为我很少用走的方式到那里去,都是开车。星期六中午,我会去超市采购吃的、用的,就在上星期,我买了一只皮箱。
关于那只皮箱,我前思后想,磨蹭了许久,总是下不了决心。我在展示区前来来回回地走动,不断端详那些旅行袋与皮箱。老实说,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延迟启程的时间。曾有那么一次,我已经试着要来倒数计时了,却还是隔着一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距离在思考着我的旅行,无法乖乖地收拾行囊走人。我只好简单地告诉自己,我需要一只皮箱。因为,我要出发。
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我可不想犯什么错,然后事后又后悔不已。我的行李,应该要符合我打算要采取的旅行形态,尽管对于旅行,我还摸不着头脑,也没有具体的想法。说真的,现在我满脑子想的比较多的是“出发”这件事,而不是严格定义下的“旅行”。当然我还是心中有数,行李应该要很实际、很顺手,不能过大、过重。所以我先在旅行袋和皮箱这两者之间做选择,我并没有夸张地掉入鱼与熊掌的窘境,我的心情轻松自在,这样能更好地估量这两者的优缺点。我的结论是:旅行袋拥有无拘无束、年轻奔放、恣意潇洒、适合各类旅行等种种无懈可击的优点;可以用手提着,可以挂在一边的肩膀上,或干脆整个斜背在背后。旅行袋像软骨头椅垫,在等公交车的时候,可以直接坐在上面;同时它也像一个大枕头,当公交车迟迟不来的时候,只要摆在地上,就可以躺下去睡了。可以把衣物整理成两叠,放进旅行袋中,其底或硬或软依样式而定,可是衣物极易在里头动来动去、被弄得皱巴巴的。旅行袋一些侧边的口袋,却是很方便的收纳空间,一本书、一瓶水、一根巧克力棒等,都可轻易纳入,但只消一把刀划破织物布面,旅行袋内的东西就会被偷光。
皮箱就比较传统了。皮箱向来是旅人的标准配件,一看见你旁边搁了只皮箱,就知道你要出远门了。当提起皮箱来,就有点像是跨上一部隆隆作响的摩托车,两者都让你充满启程在即的欣喜。此外,现在每一种样式的皮箱,全都配有几个小轮子,这让人更有跨上摩托车的冲动。
我决定选一只硬壳的皮箱,就是那种浇灌了聚丙烯材质的行李箱,这种皮箱的外壳质地深深吸引着我。人可以直接坐在上头,完全没有危险,比起旅行袋来,真不知结实坚硬多少倍。一般而言,硬式皮箱比较让人有尊敬之感。那些站在大型饭店门口的服务员,都会特别注意这种样式的行李,不敢怠慢。当然啦,我是不会去下榻这类的大旅馆的,不过反正说说也无妨。
那皮箱的颜色呢?就红色与黑色来说,我偏好红色。我还拖着皮箱跑去卖场的鞋子展示区,找了一面镜子,站在前面左瞧右瞧。说真的,黑皮箱看起来凄凉又严肃,而红皮箱则娇艳欲滴,提起来似乎也感觉比较轻。我实在太过专注研究这皮箱了,以至于居然忘了原本照例是要来买菜的,最后,我在超市就买了这么一件东西。
当我把这只皮箱放上收银台边的输送带上时,收银员还检查了一下,怕我在皮箱里头夹带什么东西。然后收银员请我去服务台那边要商品保证书,说有为期两年的售后服务。我一言不发,反正说了也没用,因为就所有可能性来判断,两年后,我还是会原地不动。
我住的地方,家具很少,也没什么装饰品。我老是觉得暂时凑合住着就好,因为也许哪天会发生什么变动也说不定,所以我租房子住。这间公寓的房东是位来自波兰的犹太人,他曾经被纳粹驱赶到集中营去。他早已不住在这儿,让房子空在这里也都超过20年了。他在西班牙的巴雷阿尔群岛上的某栋旅馆房间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老先生的子女决定保留这间公寓来出租。公寓整个被重新翻修过,并且全部漆成白色。在我看房子的时候,其中一位子女诚诚恳恳地告诉我,我可以依照自己的喜好来装潢,漆成任何颜色都可以。“可是这样很好啊!整间纯白。”我不以为然地回答。
到现在为止,我租下这间公寓已经有4年了,但一切几乎就像我刚住下来的样子。我一直睡床垫,而这只床垫甚至还是放在卧室的地板上。我其余的家具还包括:一个拉链开启式的塑料衣橱、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几部常用的小家电。绰绰有余了!如果我就要离开,搞来那么多东西有什么用呢?
所有的墙壁,就像我承租第一天的样子,没有任何污点,也没有任何东一张西一张的照片、图画,或挂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哦,我也完全没有东西可挂。我一点也不想随意挑选一幅图,或用随意的饰品来装饰我的墙面,而且我对于为了挂东西而在墙上打洞这件事,也完全无法苟同。
新买来的皮箱立刻为房间增色不少,它成为一件新的家具,并且让房间洋溢着一股出发在即的气氛。皮箱靠在卧室一边的墙角,只要看上它一眼,就让人备感振奋,并打从心底快乐起来。虽然机票还不知道在哪里,但也指日可待了。我躺在床垫上盯着皮箱,强烈地感受到皮箱所带来的远游的承诺:加油,巴特西克!你就要达成目标了!我浑身喜悦难抑,整个下午都高兴得不得了。到了6点,我开始慢慢地换衣服、刮胡子,但脑袋还在神游,不知道玩到哪里去了。
这个晚上——就是上星期六,我整个人分外快活。我的那句吆喝的口头禅,“女士们、先生们,来下注玩一把吧!美梦一定会成真!”——听起来是如此生动活泼、乐观积极,还带有一点点顽皮味儿。我在吕克镇的赌场上班当庄家,这家赌场是那种海水浴场旁边会有的小赌场,来玩的客人经常都是退休的公公婆婆,以及来度周末的情侣们。我已经在这里工作了7年,没错,已经7年了。真的是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啊!
康城位于法国西北部,属于卡勒瓦多斯(Calvados)辖区,是下诺曼底省(BasseNormandie)的首府,人口约12万。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曾严重受创,战后才大规模重建。
《旅行,旅行去》第一部分 施打各类疫苗
我跟医生约好了去看诊,并想请医生给点建议。我很少上医院看病,我并没有什么不治之症。不过,去年冬天,我喉咙发过炎。
克里斯多先生,原籍希腊。这个男人,身材矮胖粗壮,而且浑身毛茸茸的,但是说起话来却出人意料的尖声尖气。
“医生,您好。”
“请进,请进。”
即便早就心中有数,但还是难免惊讶不已。真的很难相信,眼前用力和你握手的这个男人,和用假声说话、请你进来的男人,恰恰是同一个人!人们有时会像这样拥有一种出乎意料的特质,这跟他们本人的外形所体现的特征毫不相称。就拿我自己来说好了,我的嘴形很美,丰腴、性感,像工笔画出来的一般,真是一副美嘴脸!但我却不会笑。如果你盯着我,你绝对想象不到,我怎么可能笑起来会这么糟糕。这样一种痛苦的、令人作呕的咧嘴而笑,完全使我的下脸走样,奇丑无比,就像从那个英国画家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Bacon)*的画布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还好,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解围说词:我只笑在心窝里。
“请坐!您哪里不舒服?”
“嗯,是这样的,我打算出国玩,我想知道是不是要做什么预防措施,比如打预防针,或有其他什么预防性的疗法……”
“您要去哪里呢?”
“还不太清楚。”我面露难色。
“去哪里这个问题很重要哦!如果去非洲,就必须小心黄热病,而且也怕会感染霍乱,因为霍乱疫苗的有效程度只有百分之五十。而如果去亚洲,可以向您推荐另一套防范办法。另外,还要注意一些特殊地区的流行疾病,像亚玛逊河流域经常会有脑脊髓膜炎。”
“啊,这么复杂!?为了以防万一,有没有一种放之四海皆准的方法呢?”
最后,医生给我一份全套预防注射记录本,它囊括了全球五大洲所有传染性疾病的种类。医生将在几个月内分期给我施打各类疫苗,以对抗所有的疾病。这样一来,不管未来我的目的地在哪里,我随时都可以出发。第一次的疫苗注射,将从伤寒开始,施打日排定在三星期后。
弗朗西斯?培根,二十世纪享誉国际的英国画家。他受到超现实主义与表现主义的影响,其作品中人物的身体或脸部轮廓经常扭曲变形,意境阴郁孤寂。
《旅行,旅行去》第一部分 邻居巴斯卡
晚上,住在我家楼上的巴斯卡来了通电话。
“巴特西克吗?你在干嘛?”
“没干嘛啊……”
“那来‘生龙活虎’一下吧!”
巴斯卡在一家公司的员工餐厅当厨师,跟老婆离婚已经两年。一开始,我跟他只有在楼梯间碰面时才打个招呼,就像所有邻居那样,带着一丁点儿的亲切。然而,有一天晚上,我刚要踏进家门,他突然邀请我去他家喝点东西,并趁机和我称兄道弟,也要我别拘礼数,大家都以“你”而不是“您”来相称,我的朋友不多,没有谁是真的掏心掏肺。我比较亲近的几个人,也只是平时接触比较多的朋友。我会答应巴斯卡的邀请,只是因为很难开口拒绝,而且,说到底也找不出什么理由。
对巴斯卡来说,生龙活虎就是喝杯小酒。他很不喜欢自己一个人生龙活虎,他会邀请几个朋友、同事一起来家里,在他的客厅里轮番表演。一杯酒握在手中,他就会大喊:“哇!我是一条活龙!大家都是超大条的活龙!”杯光酒影间的聊天,一般都话不投机,话题也没什么变化。总离不开一些对于人生、社会的惊呼怪叫,气氛庸俗粗野,间或点缀着几个此起彼伏的痉挛性酒嗝声,可是几回下来,也就习以为常了。最后大家谁也不认输,要拼酒、拼谁最生龙活虎。“我他妈的活起来罗!”跟巴斯卡这样“活”过一会儿后,我就下楼回家去了,简直累瘫了!这样生龙活虎的生活,还真不是人过的!
稍早前,巴斯卡向我吐露心事。那时我们已经几杯龙舌兰下肚,快活得不得了!他说,他跟他对门的邻居小姐维持着某种书信关系。事实上,他们不过是分别从对方的门缝下,塞进几张小纸片来传递讯息。纸上写的都是些问候的客套话:希望您有美好的一天——您也是哦——要注意,今天天气变冷了——谢谢啦。巴斯卡梦想着邀请她来家中一聚。这位邻居小姐自己带着一个小孩,巴斯卡就想象她已经离了婚。我附和说我也这么想。随即他陷入沉思,表情恍惚:“这实在不容易呀!”我噘起嘴表示赞同,并轻摇着头说:“向来都不是容易的。”末了,巴斯卡挺直身子,打了一个酒嗝说:“王八蛋!简直快活得像条龙了!”
选购旅游用书
来买一本旅游用书吧。我实在不知道该挑什么书,说真的,阅读并非我的强项。我瞪大眼睛严密搜寻一排排的书架,突然,一个书名映入眼帘:《就在明日》,作者是拉克拉弗汀。一本史前史类型的小说。反正呢,如果不是这本书,那也会是别本,也不用多犹豫了。这也不过是为了在手里拿本书而已,让我可以在过了这一站、还没到下一站的火车上翻翻,或是坐在旅馆的游泳池边,让手指头有事可做,假装读书,也顺便瞟瞟池畔春光,就像无聊时在候车室里翻杂志一样。
当我们一边忍受着船只左摇右晃引发的反胃时,正好也可以有一搭没一搭地浏览着书本的页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在文字中冲浪。我们只是会偶而记起书中零零落落的几个字、几段话,就像断断续续听见行将溺毙的人在死前发出的呼救声。
随着时间的逝去,这本书在手的捉弄下,就会开始出现皱折。当我们享受日光浴时,它也逃不掉一起被烧烤的命运。大雨突然从天而降,我们会拿着它挡雨。当蚊子嗡嗡飞来,它就又变成顺手的电蚊拍……几经折磨,这本书最后走上发旧变黄的征途。那么书里到底在讲些什么呢?一时之间,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对,就是有一个家伙,发生了一个故事……不,说实话,没人知道要从何说起。
这是为了旅行所保留起来的第一件东西,我把这本书丢进了皮箱里!耶,皮箱一下子装得满满的。
《旅行,旅行去》第一部分 莎虹亚——我的亚洲情人
去曼谷皇宫餐厅用午餐,我点了辣味青木瓜沙拉,还有泰式咖喱酱牛肉。莎虹亚今天穿着一袭黑裙子,搭配着粉红色的合身衬衫,头发则扎成马尾,摇曳在脑后。
我很少自己下厨。大多数时候,我都买速食餐包回家,隔水加热一下,就打发掉一餐。盘子都是塑料制的,刀叉也都是一次性的。我把盘子放在一个托盘上,吃起来和飞机上提供的餐饮没有什么两样。我不吃面包,因为我很受不了面包屑,而每个星期,我都会有一天上餐馆打牙祭。我习惯去曼谷皇宫用餐,他们会为我保留一个靠窗的位子,待我就坐,就立刻送上老板赠送的鸡尾酒。
莎虹亚,现在是勒布隆的老婆,之前曾经嫁给一位比她大30岁的退休警察。她在餐厅工作的这一份薪水,足以让她供养远在泰国北部清迈的一家人的生活。她跟我聊到她的家乡时说那是一个微笑国度,并极力推荐我去那儿度度假:“这对你再好不过。你在那儿会天天开心。”我在心里画了一个特大号的微笑,回答她说:“我会去。”是的,我指不定哪一天就去了——嗯,那今天下午,我们可以碰个面吗?
我把脸埋在莎虹亚张得很开的大腿之间……莎虹亚看着看着笑了起来,这总是会逗她喜滋滋地笑出来。她张开双臂拥抱着我。在她的怀抱中,我感到她身心放松,散发着一股优雅气息,宛若某种欲望的哲思,其中藏有大智大慧。
《旅行,旅行去》第一部分 世界地图——小孩的游戏场
我发着高烧躺在床上。伤寒疫苗的接种导致了激烈的身体反应。副作用很快来临,打过针大约一个小时后,我的脸就一阵阵地发热,而且还头晕目眩。克里斯多医生给我开了一张病假证明单,让我在家休养一个礼拜,也希望接下来排好的疫苗针会施打得顺利一点。
趁着这次高烧刚退,下一次的发烧尚未发作之时,我拿来一本地图册和几本旅游指南,想好好研究一下,我此番旅行的目的地究竟会落在何处。
我这本地图册有点老旧,它是我去年在二手书店买来的。里面所用的地名,如“苏联”、“比利时属刚果”,一听就知道时代久远,不过对于世界各地的面积大小与空间距离等问题,这本地图多少还是有参考价值的。可是,如果从床铺上看地图,这个世界会显得广袤无比、难以到达。在地球平面图上,再从康城悬崖街二号这一个点望出去,世界的无边无垠便立刻展现在眼前。我们的渺小、我们的微不足道,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然而,随着观看地图时间的加长,对环绕我们的这个辽阔世界会产生免疫反应,内心也逐渐感受到自己的这种渺小也有其象征价值。我们的孤独无依、孑然一身,也能焕发出一股悲壮的美感。
虽然在地图上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点,但是我们秉承审慎自持的个性,加上我们无名小卒的特质,却使我们成了征服者。什么也阻挡不了我们在一个想象的地理世界中秘密前行,就像在一个游戏场上,每块大陆都各有其颜色,当我们登陆抵达,我们的想象就会染上一点该陆地的颜色,比如非洲是橘色、欧洲是青绿色、亚洲是红色、北美洲是紫色、南美洲是墨绿色,而大洋洲是黄色。大洋洲上那些缩得很小的岛群,保有着原始的自然风貌,在蓝色的海洋中若隐若现。
图面上一厘米的距离,就代表要花上一星期的时间才可穿越。有些小岛,名字响当当,岛的轮廓线也相当独特,仿佛在那儿将会遇到不寻常的人儿,而另外一些小岛,好像被封得死死的,小得真不像话,完全让人提不起劲,当然不会到此一游。这样一张世界地图,压根儿就像小孩子的游戏场。
我就这么趴在地图本上好长一段时间,先是观看着占一整个对页的世界全图,接着就看各大洲详细的分图,就像可调远近的变焦镜头一般,眼前的东西放大起来,让我更接近了各国地理的实况。
当我翻看旅游指南时,这些分图让我可以更仔细地去查找,真的非常便利。我有6本旅游书,其辐射范围相当广泛,介绍的国家和地区也非常多。当然,比起我的老地图册,这些旅游书的版本比较新一点,尤其是那些旅馆、商家的地址电话,太旧的话也没办法用,这些资讯在某一天会派上用场。
在关于马达加斯加的那一本,我看到一些铁定用得到的旅游建议。我把它抄下来:“要带上一把刀,以便削水果用”。我依据现实的可能性,随时留意这个地点或那个路线的说明,以便做最后的决定。不过,我也只是标注一些个人想法,比如:“还蛮有趣的”、“尚需研究研究”,或“值得绕过去一游”。
《旅行,旅行去》第一部分 持枪抢劫的“实践家”
“所谓的行动者、实践家,是文字难以描绘的人。”(《阿拉伯的劳伦斯》)
当然,你、我并非那种行动家,但我把自己视为某种冒险家。因为我生活简单,甚至两手空空,随时都准备出发走人,可说是居无定所。不仅睡在地板的床垫上,而且还使用塑料制的一次性餐具过日子。这样的生活形态,意味着凡事皆有可能,想来就令人精神抖擞。再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拦得住我,我了无牵绊。
在《烈火悍将》这部电影里,主角劳勃?迪?尼洛就有好几次直接点明:做黑道这一行,必须能够在不多不少的30秒内,立刻抽身而走、全身而退。然而在影片的最后,他刚好违背了这条规则,于是被警察艾尔?帕西诺逮到、毙了命。如果我混黑道,肯定会是个厉害的角色。
有那么几次,我想象自己揣着一把枪去抢劫我上班的那家赌场。管出纳的是厄杰尼欧,而保险箱则放在楼上马狄内先生的办公室内。我会在赌场结束营业之际,即凌晨3点,一步步地展开行动。
3点时,最后一批客人离开赌场,我像平常一样照常收拾赌桌、整理牌具,然后再去衣物柜那边换衣服。在我的柜子里,藏有一把枪。厄杰尼欧会把当晚的帐款送去马狄内先生那儿,也就是他的办公室里。
3点20分,我循着内部楼梯走到楼上。这时,我碰见迎面走来的厄杰尼欧,我向他解释说我必须跟经理谈一下,后来我敲了敲马狄内先生办公室的门,并报上姓名:“我是巴特西克,可以和您谈一下吗?”
马狄内先生毫不迟疑地为我开了门,因为我向来就是一个忠实可靠的员工,然后我掏出枪,要求经理把保险箱里所有的现金拿出来……
在我持械抢劫的白日梦里,事情进展得都很顺利。接下来的情节就有点模糊不清了:我不停地奔跑,然后一溜烟地消失在森林原野之中。很快地,我又出现在世界的另一头——在极远极远的地方,我躺在一棵棕榈树的树荫里,女按摩师的手指熟练地在我身上来回搓揉。
有时候我比较激进、极端,但很快又能回到理性、稳定的现实之中。事实上,我每个月都缴上500欧元,存在一个固定利率为百分之五的户头里。
《旅行,旅行去》第一部分 我的生活哲学
莎虹亚和她先生决定生个小孩。我高兴地说:“你们的小孩一定会很漂亮!”而另一方面,我也曾和这位年轻情妇欲仙欲死。我对自己说,别忘了要去买保险套。
几年前,我差点就结了婚,我在喜帖将要付印之时打消了念头。我并不是那种在市政厅典礼进行到要拍板或决定命运的那一刻,才戏剧性逃婚来震惊各界人士的人。
“未婚妻”名叫芭蒂西亚,她是康城大学医学中心的夜班护士。当时她失望透顶,尽管我们的生活作息时间差不多,相处起来也很方便,但终究我们还是没有结婚。不久后,便听说她真的结了婚。我并没有为此感到不快乐,我不爱也不恨任何人。我自由自在、无牵无挂。
鉴于人事无常、人心善变,我的座右铭是谨慎克己,而不是随意踏上一条让自己有后悔退路的征途,因为流沙之上是无法搭建起高楼的。但我也并非幸福无比,我心平气和地生活着,也觉得没必要怨天尤人。有些人对我这样的生活哲学感到惊讶,有时甚至不以为然,我会反驳说:我这样很好!最重要的是,我就要启程出发了。
《旅行,旅行去》第一部分 激动人心的白日梦
我在楼梯间遇见巴斯卡,他脸色很差。我问他还好吗,他回答说他昨晚有点过度生龙活虎了,脑子感觉像一坨屎。
“那跟邻居小姐,有所进展吗?”
“很慢,和以前差不多。”
我看着他巴着楼梯栏杆,撑起一把散骨头,一阶一阶地往上爬,一直爬到四楼。
“可怜的家伙!”我自言自语。巴斯卡转过头来问我:“嗯?”我随便跟他打了个手势说:“拜拜喽!”在咖啡店里,我得知奥玛?谢普(OmarSharif)*过世的消息。我很喜欢他,他是个品位不俗的人。我会时刻关注他在《赛马杂志》上所发表的预测与评论文章。我从未赢过什么大钱,最好的也只不过是猜中前三匹抵达的马匹号码,而且还不是按次序猜到的。有时候我会去赛马场边玩,我不喜欢做白日梦,但当看到马匹向前奔腾的那一刻,会感觉整个生命获得一种扣人心弦的激动力量。
在看台右边的最后一列,一声叫喊自观众席间破空而起,大家的拳头都握紧起来,催马快跑的声音此起彼伏。当马儿都抵达终点以后,那股喧嚣声浪就平息下来了,所有的座位席中交织着或失望或喜悦的谈话声,但骚动已经明显减缓,等下一轮赛局开始,人们又再度亢奋起来。
有一天,我看见一位亮着手中赌票的赌客跟他妻子说:“这可是一个月的房租钱啊!”我们把全部家当都押上某匹马,或轮盘上的某个数字,或某个更美好的远方,或突然遇上的某次奇妙邂逅,或某段最好的时光。明天会更好!一定会的!只需要耐心等待几日,所有的美梦都将成真!
奥玛?谢普,出生于1923年。国际知名的老牌演员,曾参与《阿拉伯的劳伦斯》(1962年)、《日瓦戈医生》(1965年)、《陪我走到世界尽头》(2003年)等片的演出。他爱赌博,不管是桥牌、赌马、轮盘赌,他都乐此不疲。奥玛?谢普迄今仍参与演出,作者在此处说他已经过世,除了是玩笑之举外,也寓意小说的时间轴线向前快转,并已卷入想象的未来世界之中。这种写作手法,在接下来的段落,仍会出现。
《旅行,旅行去》第一部分 选购“求生刀”
今天上午要去医生那儿施打黄热病预防针,前去的路上经过一家贩卖各式刀器的店。我停了下来,观看着橱窗内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刀。从那种有开瓶器的小型瑞士刀,到澳洲制的草原型带锯齿小刀。于是我推开门走进店里。
“先生,需要什么吗?您是在找一把特殊的刀吧?”这位售货员看起来像是银行职员,穿衬衫打领带、发型有模有样、一股定型水的味道扑鼻而来,但眼神锐利,带有某种让人打从心眼儿感到不安的气质,这使他整个人活脱脱地就像一位卖武器的商人。
“没有。我只是刚好经过这里,看到橱窗中的刀,顺便进来逛一下。我可能过阵子会去旅行,而随身带上一把刀,随时都可能会有用。”
“没错,您说的是。您打算选择哪种方式去旅行呢?是自助旅行,还是跟团旅行?”“很难说得上是哪一种,两者都有可能吧!反正像削水果、切肉,或割断绳子之类的,刀都可以用到。”
“我这里有一整个叫‘求生’系列的刀款,非常好用,而且适用于所有情况。请跟我来,这边请。自从小朋友对蓝波神话都耳熟能详之后,市面上刀子的种类就不可计数。坦白说,某些款式只是小孩子的玩意罢了,但还是有一些产品是货真价实、经得起考验的。一把好的刀,长度要够长,平衡感要好,刀身在刀尾的部分要与刀柄紧密结合,就像这一把。您看看,一般好刀的刀身,它一面是锐利的刀刃,而另一面则带有深刻的锯齿。我建议您可以考虑这一款,这是现在市面上最好的刀款。您拿在手上试试看。”
“好大一把呀!”
“刀柄设计成中空,可以打开来放些想得到的小东西,比如药丸、钓鱼钩、安全别针、铅笔笔芯等等。”
“重量也很沉!真令人印象深刻!”
“这一把刀就算拿来庖丁解牛,也一点都不费功夫。”
“您了解我的想法吧,我只是要用来削削水果或诸如此类的小事情而已。”
“有了这把刀,您才可以万无一失呀,有些事情总是出人意料的,而且要在行李箱中找到地方搁这把刀,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另外,我还会赠送您一副刀匣子来装刀。”
后来我还跟售货员要了个袋子,这样就可以提着走。我就这样带着我的“求生”刀子,前往医生的诊所。走在街上时,我感觉自己全副武装,没人敢动我一根汗毛。
克里斯多医生在我左手臂打了一针,这个混帐的家伙,弄得我痛得要命!
《旅行,旅行去》第一部分 三百欧元的“交易”
我坐在床垫上,用新买来的刀子削苹果。削出来的果皮可真厚,后来苹果变成一个四方形,然后我到水龙头下清洗刀子,再把它收进刀匣子中。我把刀连同拉克拉弗汀那本书一起收进那只皮箱里。我提起皮箱,估量一下手臂下的重量,最后提着皮箱站到浴室的镜子前,就像要出门的样子:
“我叫巴特西克,有一张很美的嘴巴。我37岁、身高178厘米、体重75公斤。”
“护照!”
“就在这里。护照有效期到2021年7月。”
“国际预防注射记录本!”
“只差脑脊髓膜炎了,其他的预防针都打过了。”
“刀子!”
“放在我的皮箱中。你想看一眼吗?”
从圣乔治饭店来了一名六十来岁的女客人,她在赌场勾引我,我悉听尊便。她从赌桌下传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房间的号码。
她穿着一身窈窕洋装,一只手端起威士忌酒杯不停地喝着,最后踩着老母豹的步伐,悄悄地消失了。
这类的女性客人见怪不怪,她们差不多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总是些麻木不仁的有钱贵妇,厌倦生活,也厌倦其富足的日子。她们几乎都是夸张的漫画角色,没事干却感觉压力大。这些女人到处放荡玩乐,爱泡温泉,而且要玩遍诺曼底海边上的所有赌场。
当我的工作结束后,我瞄了一眼她留下的纸条:圣乔治饭店,221号房。自从莎虹亚怀孕后,我们就不再碰面了,她觉得这样对宝宝比较好。圣乔治饭店离赌场只有几步远,去那转一转也无妨。
我搭了电梯上去,敲了敲她房间的门。她可能是睡着了,为我打开门时,两只眼睛眯缝着,身体裹在一种铺有棉里子的和服中,而和服上饰有东方情调的阿拉伯风图案。“嗯?你来了呀?进来后把门带上。”电视机开着,画面是相扑选手比赛。她再度爬到床上躺下,斜睨着眼睛看我。“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叫巴特西克。”
“你要喝点东西吗?”
我打开迷你冰箱,自己找喝的。她并没有卸妆,睫毛膏已经流淌到眼睛下方。她身穿和服,领口开得很低,可以看到消瘦的胸部上布有许多小斑点。可以想象她的身体细瘦、富骨感,但却没有因年华老去而稍减优雅风韵。她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气息。她冷淡地瞄着我,倨傲不屑地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我,看看我有多年轻。我搞不懂我到底是怎么了。她说:“就300欧元。”
我小心翼翼地跟她做爱。做完后,她就慢慢睡去。我把她搁在床头柜上的钱收起来,然后离开。如果不是看在这笔钱、这项交易的份上,我八成不会甩她,非狠狠搞她一场不可。
《旅行,旅行去》第二部分 好死不如赖活着
马狄内先生,谨以至诚之心,向您致上我的辞呈,其生效期将在……
敬爱的先生,请接受我崇高的敬意。
我将这封给马狄内先生的辞职信放入信封,而且当天晚上就把它带到赌场,收在我的置物柜中。当时候到了,我就会把信件拿出来,把还没写完的部分填上。此后我都会知道,这封辞职信就在这儿,随时可用,就放在我的置物柜最上层的隔板之上。当时机一到,我只需要在某一个晚上,把信放到马狄内先生的桌上就大功告成。想到有一天能够这样亲口说出“是的,我要离开!”这是何等快乐幸福的事啊!
我再度想着我的那位“女客人”。那300欧元我碰都没碰,还放在我的皮夹内。我并没有感到自己多了不起。事实上,我这个人,也没做过什么值得大写特写的事情。我没有成大器,也没有立大业,对社会的贡献相当有限。我捐过一些钱,每年都纳税,差不多就这么多了。
今日社会上的英雄,盛名期都奇短无比,而可以功成名就的事迹也寥寥无几。今日的英雄,还必须和一种无处不在的人物一较高低,即“反英雄”。这种引人注目的平凡人等,特色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英雄主义促成了反英雄人物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现在,渺小与伟大,都值得讴歌,也同享荣耀。我们要如何重拾英雄态度?又能拥有怎样的骄傲呢?
要不要动用这300欧元,我有点三心二意。我可以直接存入我的户头里面,作为我未来的旅费之用。我也可以双手奉还,把钱装在信封里,放到圣乔治饭店的柜台上,请他们转交给221号房间,而我也可以干脆捐出去。
我这左思右想、犹豫不决的态度反倒让我安心:我显然还算有良心,并非那么没人性。
《旅行,旅行去》第二部分 三百欧元的最终归属
昨天晚上,巴斯卡新买了一台数码相机,他希望我跟他一起喝一杯,以庆祝相机的正式启用,应该会很好玩,笑笑闹闹过一晚,浑身舒畅!可是我很没力,没兴致。“好啦,我就自己一个人庆祝,自己来自拍!”
我后来把那300欧元送给在火车站附近拉客的人妖:“拿去吧,给自己买些性感的裤袜穿穿!”
《旅行,旅行去》第二部分 再遇“女客人”
我走进一家叫做“星象盘”的旅行社。我需要再推自己一把,再打起点精神。最近这段时间,我有点忽视了自己的目标。把自己卷进某些事件当中,分了心。
我又跟那名“女客人”碰了面。她在蔚蓝海岸那边度了一阵子假后,又回到诺曼底这边来。她打算再来一趟赌场之旅,而且要去每一家试手气。不过,这一回,我可没拿钱了。
“还是300欧元吧?”她躺在床上,我倾身过去,快速利落地拉开她和服的腰带。
“不。今天免费。”我整个掀开她紧身长衣的下摆,仔细地观察她的身体。憔悴丑陋的肌肤,有一股忧伤的美感。曾经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已经开始走下坡,无力回天,就像被下了一个没有解药的诅咒,只能坐以待毙。
男人女人会相互吸引,这勿庸置疑,但一般而言,只要两性间有一种额外的不相称,彼此之间有一种比较强烈的差异性,不管是年龄、种族出身、社会地位的差异,或甚至是其中一个人非常胖,都会更助兴。欲望不多不少就在这里滋长,所以我向来都认为,来自火星的女人,铁定超诱人。
我问她是否会说外国话。波兰语,她会讲流利的波兰语,她年轻时住在波兰的克拉科夫市。一开始她显得有点保留,不太想说,后来了解到我并没有开玩笑才松口。而我想她也同时理解到,金钱一点也没办法保护她。
现在变成我是上门的客人了,当然要好好享用一下。“闭嘴!现在讲波兰话!跟我说什么都只用波兰话!知道吗?”我开始进行一项全套的临床检验,整个人埋在她的性器官的构造上,可以看到那里膨胀充血,表面微微浮现出一些细密的突起。我很爱盯着一些细节不放,全神贯注地注视某个局部或片段,将整个世界化成眼前可以掌握的某个细枝末节。她放任我自己去玩,而且,这下子自己一个人叽里呱啦都讲波兰语,眼睛则死盯着天花板。我并没有进去她里面。我在她干瘪的双乳之间玩,然后射在她的脖子上。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提心吊胆,怕她会去法院控告我虐待。她应该已经离开这里,心里充满屈辱,发誓再也不干这种蠢事了。有好几天,我真的忧心忡忡、魂不守舍。我怕警察来敲门,然后审讯我。还好,风平浪静,一切没事。
在旅行社那里,我解释说我不久就会出国,但还没有选定去哪里。“其实,这是朋友们要送我的礼物,他们花钱让我去玩。”旅行社的小姐一边递给我一大叠的旅游目录,一边还继续在满满的陈列架上翻找资料。“如果有那种在目的地栏上写着‘Open’的机票,就算出发时间未定,但仍可开票一样,那真是方便多了。”“真是个不错的点子哦!”旅行社小姐客气地附和。
我提着一大堆旅游资料回家,随后我将这些小册子、小单张,这里一本那里一张地放遍所有的房间。厨房的餐桌上、马桶间、床头边都看得到,这样一来,只要想参考时,数据便触手可及。看着上面有比基尼女郎、椰子树、水稻田与佛塔的照片,真的让人从心底感到安慰。
不过,请注意!如果我出远门,可不是为了去度假!这点千真万确、如假包换,别怀疑!
《旅行,旅行去》第二部分 不受欢迎的“闯入者”
“我从不知道你家什么样子,你都没有让我进去过。我可以参观一下你的家吗?”我也没跟巴斯卡讲过任何一点我的出走计划。
老实说,我们之间从没谈过任何正经事。我们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三言两语的,还夹着几个酒嗝。
巴斯卡是真的在言语表达技巧上有点问题:他口齿不清,然而讲话速度又超快,一边讲话一边喷口水到对方的脸上,肢体动作则带有某种神经质的怪癖,说起话来就像在跳嘻哈舞。谈话的对象这个样子,是很难进行理智的讨论的,就算是简单明了地交换一些稍微有条理的对话,也是有相当难度的。而且,再清楚不过的是,跟他去谈知心话、去讲自己的小秘密,也是完全没有什么好处的。
如果真要这么做,那只是对牛弹琴、白忙一场。跟巴斯卡做朋友,是没什么好期待的,太认真,到头来只会栽进黑洞里,感觉怪异,心底还会莫名地空洞。有他围绕在身边,会让人觉得头晕目眩,就好象在自己的脚底凿出一道深渊,整个人将掉进无止无尽的虚空当中。
我扪心自问:确切来说,找不出他的任何优点,但这也不正是让他成为一位待人亲切、没有攻击性的朋友的原因吗?“进来吧!不过不能超过5分钟,因为我必须出门上班了。”
“你要去旅行哦?”巴斯卡注意到散放在房间各处的旅游资料。
“行李都准备好了哦?你睡在地上啊?”我实在不应该让他进门的,真是后悔啊!
“你家真干净呀,太干净了!”
我跟在他后面,看着他走向客厅。我看到他成拱型的肩膀、矮胖的身材和平坦的屁股。
“你的电视可真小!”
上回莎虹亚来家里看我的时候,她的一言一行是那么体贴、懂分寸。从浴室走到我的房间,一股香气在她身后袅袅飘散……
这更令人难以忍受巴斯卡这个粗鲁野蛮的闯入者。他回过头来,口臭冲到我的脸上:“我都没问过你,你没有老婆吗?没有女朋友吗?”
“你回家会比较好,巴斯卡。我得去上班。”巴斯卡出去后,我赶快拉着吸尘器把所有房间都狠狠地吸了一回。
《旅行,旅行去》第二部分 “微笑国度”的独特魅力
我在电视上看到一部报道泰国的影片,这部纪录片的内容,描述的是几位已经退休的西方人士在“微笑国度”中所度过的黄金般的好日子。这种生活概念,是由泰国那边做出的提案,它不但可以提供舒适豪华的住所,而所有可以想象得到的各种服务,都有某个负责照料生活起居的人员处理,而且随叫随到。对于那些想逃离自己国家与那种多方受限、备受羞辱的、过着退休生活的外国人而言,这个方案刚好正中下怀。
在奢侈的土地上建有设计新颖的别墅,周围环绕着美不胜收的花园,消费者在这里可以享受到宁静、舒适、奢华、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而价格也贴心实惠,这在市场中颇具竞争力。
影片中有一位入住此地的快乐住民,他是法国人,退休前服务于法国国铁,言语间完全没有一丝迟疑。他大概比较了一下在法国和在泰国两地退休生活的情况,真是活生生的见证:在法国,他年迈衰老、一只脚踩进坟墓中,天天对于自己这种被扔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处境感到丢脸、无地自容,而在泰国,他再度活跃起来、充满朝气,受到良好的照料、疼爱,他十分满意自己所过的日子。
他信誓旦旦地下结论说,他不会为了什么世界大事而离开这里。当他受访时,他正躺在一把帆布躺椅上,阳光耀眼,而身边一位身材娇小、可爱又迷人的泰国女员工正在替他修指甲。不会的,哪管什么世界大事发生,您瞧瞧此情此景!他是绝不会离开这个天堂的。
这部纪录片接下来报道了另一个最近才见到的现象:有一些西方人开始来到泰国的医疗院接受治疗或开刀,因为此地的照护质量较好,所受到的款待又出乎意料地完美,而治疗内容又没有什么不同。好上加好的是,在这边所支付的医疗费用,都可由他们本身的健康保险来支付。我关掉电视,心中充溢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心:我走上的这条路,真是一条康庄大道。
然后,我发现我想念莎虹亚。她并非很美、很优秀的女人。她谦虚自持、与人为善、质朴单纯,而她也因此受人敬重。她并没有挑起我多么波涛汹涌的情感,但却让我心生眷恋,就像我私守的秘密一般,既不带放荡之情,也不藏有苦痛。我们的相聚时光,总是这般美好。我们分享着一种淘气可爱的情谊,对我们为数不多的小小放纵沉醉万分。她拥有美丽善良的好性情,然而维系我们关系的真正原因却不在此。虽然我们从未明说,但在享乐欢愉之外,我们都悄悄地将温柔与安慰献给对方,仿佛互赠爱情的精华一般。我们就像两名偷猎者,在预设的陷阱中,捕获到了片刻的幸福时光。
她应该下个月就会临盆了吧!可别忘了买个礼物送给新生的小朋友。
《旅行,旅行去》第二部分 身穿百慕达短裤的“崭新”男人
我以前从来不穿百慕达短裤,但这次我买了一件灰黄色的、40号的百慕达短裤。它的质地坚韧,裤子的两侧有带魔鬼毡的口袋,臀部上的口袋则钉着纽扣。我在试衣间试穿过,回到家再试穿一次:我来穿这条短裤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同样地,我也不吸烟。但我却不停想象我身处波卡?夕卡市(BocaChica)*、玛格丽塔岛(Margarita)*与塔马塔夫港(Tamatava)*的咖啡店,坐在露天咖啡座上吞云吐雾,而且还穿着百慕达短裤。我将会成为一位崭新的男人!直到此刻,我的生命都只不过是一段冗长的孕育时期,而我的远走高飞将使我破茧而出,宣告一位全新的巴特西克从此降生。到时候我会对女孩们发出情圣般的微笑,而她们将会使我的微笑更诱人。
原本把我的下颔搞得怪模怪样、让我不轻易微笑的缺陷也将顷刻间得到复原,让喜悦之情绽放在我的脸上。我将会在迪斯科舞池中展现舞技;我将会踏着轻快的步伐在街上溜达;我将会闭上双眼沉浸在欢乐之中。我将上路出发,逃离这个占有我一生、令人消沉沮丧的臭皮囊;我将上路出发,去成为那个要求现身的另一个人、那个陌生人、那个异乡人;我将前往他方,一刻也不停留。
最后,我整天都穿着百慕达短裤。我没有出门,一直待在家里。
短裤穿起来很轻松、很舒服。我套上一件短袖的淡灰褐色的运动衫来搭配短裤。我整个人感觉神清气爽,步伐轻快地从厨房走到房间,并大步大步地踏遍所有的地板。
我在腰间插上“求生”刀,这看起来有点像印第安纳?琼斯,一位在公寓中冒险的印第安纳?琼斯。我站在镜子前练习微笑,我要笑出新风格——嗨,宝贝!想要喝一杯吗?这还得多多练习。
*波卡?夕卡市,位于多米尼加共和国首都圣多明各市的东边,是著名的度假胜地。
*玛格丽塔岛位于委内瑞拉北岸外海,旅游业兴盛。*塔马塔夫港,今名图阿马西纳,位于马达加斯加岛的东岸,为该国第一大港。
《旅行,旅行去》第二部分 难以抵抗的“人生装饰品”
莎虹亚生了一男孩,取名西蒙。这个星期她恢复上班,重新出现在餐厅。她身穿蓝裙和白上衣,以掩饰她纤细优美的身形。
她下班后,我递给她一只塑料长颈鹿娃娃,说是要送给西蒙的,希望西蒙好好长牙齿。
下一页 尾页 共2页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