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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希那穆提传》

_9 普普尔·贾亚卡尔 (印)
  8月14日的傍晚,维诺巴吉在帕哈甘姆对群众演说。这次演讲的方向与往常有所不同,他表示这是受到克里希那吉的影响。他说像克里希那吉这样的人就好像我们的守卫,他的话就是一种警告,我们应该认真地聆听。几个月以后,有一位友人告诉维诺巴?巴韦,克里希那吉对他所作的评论:“维诺巴吉说他同意我的意见,但是他仍然照往常一样继续做他的工作,因此他的同意并没有任何意义。”维诺巴吉回答:“克里希那吉说得没错。”
  多年以后,尼尔马拉?戴施潘达告诉我,维诺巴吉曾经说过:“克里希那穆提虽然否认世界导师的角色以及为他建立的教会,否认最高上师的地位,否认自己就是克里希那的化身,但是贝赞特博士却不能否认自己所扮演的雅修达的角色——也就是神圣的牧牛者师利?克里希那的养母。”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三部分
  第20章 透过否定才有创造力(1)
  8月中旬克里希那吉开始感到不适,他的尿道发炎,因而引起高烧,他感到极为虚弱。帕哈甘姆的医疗设备不全,于是马哈瓦恰利送他到新德里,接受西瓦?罗的医生们的会诊。他们发现他的肾脏受到感染,便替他开了含有抗生素的药方。克里希那吉高度敏感的身体,无法适应这么强的药物,因此产生了激烈的反应。那些日子大家都很焦虑。我当时正在美国,9月的第三个礼拜我回到印度时才听到这个消息。基蒂与西瓦?罗非常用心地照顾克里希那吉,过了几天,他开始好转。他返回斯利那加,住在卡伦?辛格博士位于达尔湖畔的那幢可爱的木屋中。卡伦?辛格博士如果没有放弃王子头衔的话,现在已经是克什米尔的国王了。
  9月中旬以前高烧又出现,潮湿的气候造成风湿症,使得克里希那吉饱受了十天关节痛的折磨。马哈瓦恰利负责照顾他,帕拉?麦斯瓦伦在一旁协助。
  1959年的9月27日,克里希那吉写了一封信给基蒂?西瓦?罗。
  我亲爱的基蒂吉:
  我一直没有写信向你和西瓦?罗致意,感谢你们在德里时照顾我的病。原因不是我的怠慢,而是因为我无法写信。当时发生的事你们都很清楚,我就不再赘言了。那十天的日子真是不好过,马马吉非常不安,不过现在一切都好多了,我已经可以拿笔写字,而且可以走动了。这整个经过极为累人,现在我们必须欢乐一下了。
  很抱歉让你担心,现在所有的事情已经在控制之中,一切都没问题了。
  马哈瓦恰利写了一封信给我,报告克里希那吉的健康状况,他说克里希那吉在帕哈甘姆时虚弱到必须被抱进浴室。
  9月27日我接到一封克里希那吉的来信,信中他提到自己所受的折磨,他说那是他头一天有力量握笔写字。他希望我和南迪妮能到斯利那加陪他,那是个非常安静而优美的地方。他继续说道:“这次生病对马马吉是个很大的考验。”克里希那吉当时服用同类疗法的药物,在10月4日的信中,他要我请教替他治病的L.K.贾医生,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服用苜蓿水和Beri
  Beri
  vulgaris(译注:拉丁文的植物名称,同类疗法药物),还有该服用多久。同类疗法似乎很适合他。
  我写信给克里希那吉,建议他南下德里,再去孟买接受彻底的全身检查。
  10月5日克里希那吉写信说明他已经好转,他觉得不需要去孟买接受医生的全身检查了。虽然仍有风湿痛,他觉得那是因为喝了杏仁奶的缘故,他在斯利那加一直会待到10月21日。克里希那吉逐渐痊愈,10月上旬他已经开始和一小群朋友举行公开讨论。其中有位高大挺拔的托钵僧,身穿克什米尔的僧袍,仪表庄严肃静,有一种因深刻反观培养而成的出尘气质。他名叫莱克斯曼?尤,是克什米尔湿婆教最后的代表人物。这个教派是在11世纪由新护传入克什米尔的。多年之后莱克斯曼?尤吉告诉我,他曾经到卡伦?辛格的小木屋听克里希那吉讲道,克的话令他充满了狂喜。
  10月的第三个礼拜,克里希那吉和马哈瓦恰利南下德里。他时常去新德里中城的林荫大道散步。某一次散步时,他对我和马哈瓦恰利谈起觉察就是当下的觉醒,也就是观察和聆听充分运作的状态。在那种状态之下,心智没有任何的结论,也没有任何的妄念,它能毫无局限地感受任何一样被它发现的事物。那是一个不再批判、执着或逃避的心智,存在的只有“聆听,观察,观察,聆听”。他说:“聆听具有爆发性的特质,它能激发我们的觉知。没有妄念的观察,会创造巨大的能量,处在那种状态之中,你就了解科学精神便是宗教精神。这种聆听能接受渺小与伟大、丑陋与美好的事物,它不受名相的限制,这样的心才是圆满的。”他说昨夜他从深睡中醒来,耳边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回响着:“宇宙的主宰。”他的眼前出现无量的光明,比阳光还要强烈。
  不久,克里希那吉又发起了高烧。11月4日他的身体还能勉强支持,他和我搭飞机前往孟买。虽然生了一场病,但是六个月的独居生活,使他的心智得到了充电的机会。大能流过他的身体,他变得极为警醒。在飞机上他告诉我,他和维诺巴吉晤面时所讨论的内容,他说:“发展心智是必要的,但是心智一旦下了结论,就不可能有进展了。”
  “心智和行动有什么关联?”我问道。
  克里希那吉回答:“你难道不觉得心智一旦得到进展,你自然会采取行动,而且是截然不同的行动。身为一名革命者,你必须有能力预见未来。如果你的心中已经有了成见,你的心就受到了局限。维诺巴?巴韦在自己的周围画了一个圆圈,然后站在中间不肯出来。”
  他在孟买接受拿督拜?帕特医生的检查,1955年他生病时曾接受这位医生的治疗。帕特医生发现他的尿液中有化脓的现象,而且尿道再度发炎。克里希那吉从年初到现在已经轻了二十磅,医生有点替他担心。医生建议他放弃原有的饮食限制,改吃一些有营养的食品,譬如乳酪、牛油、谷类以及熟香蕉。医生认为他的风湿痛可能起因于滤过性病毒,他替克里希那吉注射,还开了一些药方。克里希那吉很喜欢这个医生,他写信告诉西瓦?罗:“帕特医生很不错,他不小题大做,也不讲废话,他只说我必须增加体重。”
  克里希那吉和马哈瓦恰利从孟买前往瑞希山谷。他在那儿复原得很快。11月22日他发了一封信:
  我亲爱的基蒂吉:
  谢谢你寄到孟买的那封信。我希望你和西瓦?罗都很安好,也希望你们的新房子能带给你们宁静和愉悦。马马和我一直在安排新的计划,医生们认为现在还不宜举行公开演讲,我也认为这是明智的建议,因此我们只准备举行小组讨论。马马会告诉你我们北上的时间。
  几个月以前,我从英国寄给你们一双黑鞋,我希望西瓦?罗不要把它摆在柜子里不去穿它。普普尔不久会带一双咖啡色的鞋子给西瓦?罗,我想她下个星期就会回到德里。
  这里雨下个不停,德里的气候想必凉爽宜人。
  献上我的关爱给你们二位。
  克里希那
  多年来苏南达一共流产了三次,她在瑞希山谷某次的讨论中提及自己无法生育的痛苦。克里希那吉说:“做母亲是一种本能,其中没有野心或想要变成什么的欲望。怀孕的女人就像一朵盛开的花——包括她的身体、她的情绪。你的身体有没有接受这个事实,还是只有你的头脑而已?”他问道:“流产有没有在你的身体上留下创痕,如果你的身体已经接受这项事实,你的身心之间就不会再有冲突。”他们谈了很长一段时间。苏南达禁不住哭了起来,克里希那吉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你要如何才能弄清楚自己的身心是否还残留着创伤?你的意识是否还潜存着渴望?你必须把它释放出来,让它和你交谈,沟通。”
  散步时,他指着一名婴儿或大肚子的妇人对苏南达说:“观察这名妇人和她的孩子,不要对那种升起的感觉感到羞惭,也不要把它智化。你只需要聆听自己心中的反应,机警地觉察其中的每一个应答,从头到尾彻底地加以观察,你现在就试试看。”
  苏南达静静地听着,她表示自己已经接受不能有小孩的事实,他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他说:“接受、适应、合理化都是逃避。它们都不妥当。你只不过是在护卫自己罢了。观察事实而不带有丝毫情绪或感伤——否则你就关闭了觉知之门。”过了一会儿他告诉她:“聆听自己心中的挫折与比较。如此聆听,不凡的事情就会发生,无法身为母亲的痛苦,就会因此而消失。”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三部分
  第20章 透过否定才有创造力(2)
  11月22日,克里希那吉前往马德拉斯,他在那里将举行七次的小组讨论。参与讨论的有教授、学生、专家以及通神学会的会员;地点在大树下。空气中充满着松香,山泉发出巨响,新禾绿得令人吃惊。克里希那吉的话语有一种透彻清明的特质,里面闪耀着洞见,温柔的觉知中充满着创意,聆听他的演说就像踏上了古老的朝圣之旅。
  “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在每一个当下进入无我的状态。要想放弃自我,需要极大的热情。不要害怕‘无我’这个字眼,因为它可能就是解决‘我’和‘我的’冲动最重要的途径。”
  他说树根、树干、树枝、树叶是一个整体,接下来他问道:
  “凭着某个奇迹,某一种观察云朵的方式,某个一闪而逝的洞见,你能不能认清真相?我们的心智对每一个心念和感觉的活动能不能保持非凡的敏感?
  “实相就在每一个角落、每一张叶片里。然而压抑自己的脱水的人类早已失去热情,因此见不到实相。只有每时每刻处在冥想状态的人才能见得到。”
  在另外一次的讨论中他提到:“如果不用语言就能表达自己对于存在问题的真正感受,那该多好。我不知是否有可能超越心智和情感的局限,如实地行动、感觉和思考。”
  某人问起有规律的修炼是否必要,他回答:
  “你就是修炼一万年,也还是局限在时间感和知识障碍中。
  “自我这个东西是如此的不安,它像一条河一样生生不息地流动着。要想认识自我,觉知必须极为迅捷,知识的累积只能造成自我感。”
  有人问起死亡,他说:
  “生死是携手并进的。害怕面对孤独和那种什么都不是的感觉,就是自我矛盾的根由。创造力存在于无我之中,而不在自我的延续里。
  “如果每时每刻都大死一番,就会进入什么都不是的非凡状态。进入永恒的活动也就是死亡。我想知道一切有关死亡的事,因为死亡很可能就是实相、上帝、不可思议的东西。”
  1959年的12月克里希那吉前往孟买。在这之前他早已完全康复,因此决定举行八次的公开演讲。像一条急流,新的洞见穿透意识,冲走了日常生活的不净、烦恼和冲突。克里希那吉的用语非常温柔,里面有浩瀚无边的觉知和深度,如同来自雪山的冷泉,又像阿契巴尔与帕哈甘姆的河水。洞见之水必须流向远方,它不停地探索,找寻新的渠道,滋生万物。在演讲和小组讨论中,他谈起提出正确问题的紧迫性。正确的问题往往能带来正确的觉察。“一颗能觉察的心,才是活泼的,充满能量的。人生的问题是没有解答的。提问题的心智状态比问题的本身更重要。”谈到局限和从束缚中解脱,他说:“如果提出的问题是正确的,它就不会有答案,问题的本身就会替你把门打开。如果提出的是错误的问题,你就会找到解决问题的途径和方法,于是你就陷在束缚中了,因为发问者的本身就是束缚。”
  他又说道:“科技最讲究的就是效率,但是人类的内心却只有暴虐。手段一旦变成目的,手段的本身就会把你勒死。”
  在另一次演讲中,他谈到内心的探索:“揭发就是一种发现,但是累积自己的发现,便是不再有任何发现。”他在J.J.艺术学院的绿茵广场上演讲,昏鸦在树上筑巢,它们尖锐的叫声点缀着克的话语。
  “你有没有听过乌鸦的叫声?安静地聆听,不把它当作一种难听的声音。如果你能这样聆听,那么噪音和你之间就没有分界了。全神贯注暗示着了了分明,完整的觉察,其中没有任何的排斥或抗拒。”他详述心智的完整性就是不再有过去心和未来心,也就是没有自我感,但是却充满着丰富的感情。
  “我什么都无法给你们。”他继续说,“如果你们真的仔细聆听,你们就已经处在那种状态了。”“现在没有一个上师会告诉你:你表现得很好,你可以接受下一次的考试了。你只能静静聆听自己心中所有的活动,这就是艺术。”
  他发现任何一种有动机的改变,都只是在寻找权力罢了。接着他问道:“我们的心能不能没有动机,完全放下一切?这才是真的弃世。让你的心保持洁净、机敏、警戒。观察每一个意念而不带有任何动机、冲动或强迫,这样那股大能就会降临到你身上。这股大能之中就有实相,它是无限的。”他的话语给人源源不绝的感受。他说“动词”的本质就是不间断地活动,其中包括过去、未来和鲜活的现在。“我们并不关心眼前的生活,我们只关心过去和未来。眼前的这一刻才是活生生的,充满着精力的存在。”
  他谈到聆听就是一种包括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存在。接下来他问道:“了解动词的含义之后,让我们来了解一下自我的本质。”
  1月10日他谈的主题是痛苦。要想停止痛苦,你就必须拥抱它,了解它,和它生活在一起;你必须和痛苦密切相处。然而我们只知道一味逃避痛苦。你一旦了解痛苦,就会有爆发的、充满反抗与不满的感觉。要想了解死亡与痛苦,你必须有一份炽热难挨的冲动,一种强烈的感受,同时还要面对事实。死亡和痛苦都是未知的东西;你一旦了解痛苦的本质、深度、美感和其中的孤独感,它就止息了。“处在如如不动的状态中,至福就会降临,认识死亡便是至福,因为死亡即是未知。”
  看到听众的脸上带着痛苦和饱受折磨的表情,于是他在1月17日谈到如何与烦恼戏耍。“除非你懂得游戏三昧,否则你永远无法发现真相。除非你懂得以整个生命、心智和情感来展露微笑,否则你就不知道如何简单地活,为生活中普通的小事而感到开心。”过了一会儿,他开怀地笑着说:“除非你真的能大笑,否则你就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你也不知道什么是认真。”谈到冥想,他说:“对大部分人而言,我们现在正在探索的事情并不重要,因此我们不可能进入本来面目。人生是不可思议的,我们把以前的时间称为过去,把以后的时间称为未来;我们能真的透过眼前的这一刻进入未来吗?真理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它不是持续不断的。冥想就是不再有疆界感的生活状态,其中已经没有自我或中心点,因此也就不再有界线了。”
  他继续探索否定思维的本质。他说:“透过否定才有创造。一个彻底空寂的心,无论产生什么东西,都是一种创造,从其中就会升起否定思维。这种思维的基础是全神贯注,因此是没有度量的。深入自心,如同踏上探究的朝圣之旅,它是一条不归路。”要做到这点,你必须彻底独处——没有伴侣,没有依赖,没有执着、妄念或回忆;也就是把万缘放下。“要想开启那扇永恒的门,你就必须踏上这条深入探究自我的旅程。”
  1960年的3月,克里希那吉回到欧洲。抵达罗马时,他感觉身体非常不舒服,因此进入苏黎世的柏契尔?布伦那诊所接受细致的体检。那儿的医生后来开给他一份特别的饮食疗法。不久之后他前往奥哈伊,他在那里有八场演讲。结束了第三场演讲,他突然宣布只能再讲一次。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三部分
  第21章 深入自心犹如踏上探究的不归路(1)
  1960年的秋天,克里希那吉返回印度,他立刻感受到年轻的科技人员心中爆发的那股能量。克里希那吉以先知之眼前瞻未来的岁月。他觉得自然之谜解开以后,改变的脚步一定会加速。各种工具和装置的发明,必定改变社会和环境,进而为人类带来巨大的压力。他另外还觉察到,混乱和暴力的倾向也会愈来愈严重。
  马哈瓦恰利前来新德里与他会晤。他暂住我家。傍晚时分,我们陪克里希那吉到佛陀纪念园,他很爱这个地方,我们在岩石和树丛中散步。某天傍晚,他开始谈起创造的本质,他说否定就是创造之源。
  “只有当心完全空了,创造才能产生。从空性生起的一定是否定思维,其中没有任何执着。”他继续探究一个没有疆界的心所处的状态。在那个状态中没有自我感、中心点,也没有任何的界线。他说:“我们大部分的人从未深入过自我”,“我们的观察之中永远都有衡量、计较”。他说智力就是探究的工具:“不带任何动机,深入那无限存在的领域。”
  1961年的1月,克里希那吉到孟买,在那里他将举行十次演讲,还有小组对谈。如同搅动着心海中的古老创造之谜,洞见随之而生。怀着强烈的情感,克里希那吉说道:“这个世界是日日更新的,人类已经征服太空,机器已经操纵一切,霸权也随之而传播。”他觉察到听讲者心智的局限,他们似乎无法了解社会上的巨变与益发严重的残忍无情,于是他试着表达心中的急迫感。
  “新的事情正在发生,只是我们尚未觉察。你们无法觉察这个正在进行的活动、其中的意义以及这种变化活跃的本质。我们总认为我们还有时间,其实没有时间了,因为房子已经着火了。”
  在印度各地游走,他观察到人们的自尊已经完全丧失,他说我们需要的是崭新的心智:“一个具有同情、热诚与慈悲的心智。陈腐的心已经无法解决如此广阔、微细而又错综复杂的问题。”他问道:“我们能不能扫除旧有的一切,重新开始?”
  “你们该如何探究?”克里希那吉问道。对他而言,探究有三种方式:“可能,不可能,也许可能。”前面两种反应等于停止探究,因为确切的答案本身就是一种陷入时间感的局限。只有“也许可能”这个假设才能揭开真正的探究。他在演讲、讨论和用餐时的闲谈中一再强调,我们需要建立崭新的心智,只有从“彻底的独立自主和彻底的空寂”之中,才能产生这样的心智。
  他谈到探索就是一种消极无为的觉察,其中只有纯粹的观察,而没有意见、批判或结论。他逐渐脱离50年代时常采用的亦步亦趋的观察与探究,他说:“当心智不再关心自己的问题时,才能了解整体的问题,然后才有能力应付自己的问题。”
  “我们必须有能力看到内在与外在的真相,这份洞见就会带来不可思议的能量。从这份洞见中,我们就会发现根本没有所谓的内在与外在,它们其实是连贯的活动。潮来潮往都是同样的潮水。”看到听众的脸上有困惑的表情,于是他说道,“时间感会阻碍我们的觉知,心智如果认为所谓的距离就是从这里到那里的空间,而且总是想变成什么或达成什么,这样的心智就无法完整地看到真相。”
  “不受时间限制的心,才能超越自己;时间在这里指的是心理上的感受,心里一有时间感,就会产生恐惧,因而局限了能量。要想了解恐惧的巨大渗透力,要想认清心智的错综复杂,你必须了解时间感,因为恐惧和时间感是相依相生的。”他察觉听众的沉暗表情,于是说道,“恐惧是人类身上的破坏力,它会使心智枯萎。”他和小组谈话时,深入探索了人类所面临的挑战的本质。他说人类现在面临的危机,已经进入和往常不同的次元。孟买的演讲,克里希那吉深入探索科学心和宗教心的本质;在未来,这是唯一不会被淘汰的心智。他问自己:“一个擅长逻辑、能深入研究物质和能量的科学心,能不能进入宗教心?”接着他回答,“科学心一旦突破已知的局限,也许就接近宗教心了。”
  他进一步探索:“科学心通常擅长逻辑,它能精确地研究外在的自然世界,但是这并不能导向内心的领悟;然而内心的领悟却能导向对外在事物的了解。我们都是外在的影响造成的结果。科学心在研究上是那么精确和明彻,然而它不是一个慈悲的心,因为它并不了解自己。”
  “那么什么才是真正的宗教情怀?”他问道,“很显然那些时常去寺庙、教堂的信徒们,并不见得有宗教情怀,相对的反应也不是宗教情怀。如果一个人能超越信与不信,并且能认清信与不信都是一种虚伪,那么这个人的心,就是处在消极无为的状态。换言之,它是独立自主的,它没有权威,也没有目标;因此它已经脱离了恐惧的反应。”
  “宗教心不再是二元对立的,它能够精确地思考,不落入正面或负面;这样的心之中就有科学心。但是科学心之中却没有宗教心,因为它必须以时间和知识作为基础,它是扎根于成就和成功之上的。”
  “宗教心是如何进入那未知领域的?”他大声地问自己,“除了顿悟之外,它无法进入未知的领域。它不能透过衡量计较而进入未知的领域。”
  “宗教心是真正具有革命精神的心,它不是从已知中产生的反应,它是具有爆炸性的创造力。宗教心是唯一能圆满应付当下的挑战的心。不论是过去、现在或未来的挑战,它都能应付。”他停了很长一段时间,让他的话能深入每一个人的心中。“我们能否让此心如同火一样,独立自主地燃烧着?”
  他继续询问自己:“一个人要如何产生突变?如何产生宗教心?我们如何才能认识圣人的真相?‘认识’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它原来的意思是重新认识。我们能不能打破圣人的模式,我们必须打破这个模式,才能发现真正的宗教心。然后圣人就不存在了,如此一来每个角落里默默无闻的人都是圣人。”(译注:同道家思想的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他继续探问:“我们能不能没有反应地观察?没有自我感地观察,就是否定的过程。我们一向都是名相的奴隶,我们有没有能力解脱这些名相?”他看到听众的脸上露出紧张的表情,于是面带微笑地拉近观众与他的距离,“你们能不能放松一点。”
  “要想发现上帝到底存不存在,到底有没有超越思想的东西,你就必须打破过去所有的背景,不是吗?你必须认清,任何一种局限,对于觉知都是一种破坏。我们的心能不能毫无反应地产生突破,这种突破就能打开那扇认识自己的门。”
  有人在一次公开聚会中问他:“初发心是怎么产生的?”他的答案打破了所有的玄想与理论:“真实的情况是我们正在这里,要想探究那个起源,你必须探究你在当下这一刻的真相。当下这一刻有生灭吗?不要问初发心是什么,我们开始讨论的是时间感和超越时间感的东西,它们形成了我们的生活、存在以及我们的真相,我们能不能无情地探究内心的真相?我们能不能了解当下是什么?然后我们就能了解所有事物的生灭。提出正确的问题就是认清生灭是不存在的。要想了解这超越时间的不凡感受,你必须了解当下的心智。人类当下的心智就是受到环境影响的果,心智必须解脱所有的影响,才能发现那超越时间的境界。”
  “要想了解时间,你既不能置之不理,也不能替它创造一些理论。你必须研究你自己的心智,逐渐认清它所带来的惊人的影响力。时间就是一千个昨日造成的影响。这里所指的,不只是时钟上的时间,也包括由记忆和瞻前思后所造成的时间感。这份记忆埋藏于无意识的深处,其中有从某地移动到他地,或想要变成什么的时间感,这种投射到未来、想要变成什么的欲望,造成了永恒和短暂的相对感受。”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三部分
  第21章 深入自心犹如踏上探究的不归路(2)
  “播种与收成都有它特定的时刻。”他深入探索内心记忆的复杂和微细。“我们能不能像科学家一样地探究自我?”他问道。
  另一天傍晚,他探索观察者的本质和所观之物。观察者和所观之物的距离感造成了二元对立。“心智一旦观察到自己的局限,观察者就消失了,心智能不能不以观察者的身份来观察自己?这并不是一件稀有的事,当你在发怒或充满热情时,那种状况中并没有一个观察者存在的感觉,也没有以意念的形式示现的所观之物。”
  谈到未知和空性,从其中就会产生崭新的心智,他说:“心智无法靠努力达到这个境界,一个在时间感中度量一切的心,必须把自己掏空以后,才能不自知地进入那种状态。那种状态没有色彩,没有特定的空间,没有特定的形状,因此你根本无法产生认知,你也无法加以形容,你只能从旧有的状态中跳出来。一旦进入那不可思议的境界,你是不知道的。”
  他在心中思量科学心和宗教心的问题,他一再讨论这个题目:“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完整运作的心智。科学心是有探知方向的,宗教心则是没有特定方向的爆发。认识自我是绝对必要的;具有自知之明的心,才能使自己寂灭,然后崭新的心智才能产生。”
  “我们需要的是如沃土般丰饶的心智,它能滋长种子,照顾万物;也就是能够深入探索、寻找和观察的心智。只有这样一个极为柔软而不受拘束的心才是敏感的。这丰饶的心是空的,如同受孕前的子宫。假如你心中升起羡妒的感受,你能不能加以了解,并且无情地体验它,咬紧牙关揭发心中的羡妒,每分每秒仔细检查你自己,无情地透视这个令人惊骇的东西——羡妒。”
  如同烈火一般,他的话语粉碎了人们内心的阴影。“心智是个浩瀚无边的东西,它不是宇宙中的一点,它就是整个宇宙。要想探究这整个宇宙,需要不得了的能量,比所有的火箭还要巨大的能量。它没有中心点,而且永远不会毁灭。要想得到这股能量,我们必须探索心内与心外的各种活动。心内的活动就是无意识中的种族记忆,里面充满着恐惧、冲动和驱迫力,人类所有的事迹都在里面了。然而你该如何观察和聆听?如果你的观察和聆听是直接的,你就是处在消极无为的状态,你的心中没有结论、对立,也没有方向。在这种观察之中,你既能看到眼前的事物,也能高瞻远瞩。这样的心就是宗教心,它是没有方向的爆发。这样的心便是崭新的,因为它的活动已经寂灭。”
  接下来他开始探讨这种心的本质,要想得到这样的心,你必须艰苦地奋斗。“但是,”他说,“你不能从早到晚一直不断地观察,你无法永远保持警惕,一整天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必须带着游戏的心情轻松地加以观察。你一开始问自己‘我要如何观察’时,你就是在制造冲突和矛盾了。但是如果能以游戏的心情来观察,就是探究了。”
  “一个没有方向而具爆发性的心就是慈悲的。这个世界需要的是慈悲而不是体制。崭新的心智并不在知识的领域之内。那是一种具有爆发性的创造状态,要想达到那种状态,所有的知识都必须断除。
  “崭新的心智不能透过权威、指导灵或上师而达到,耗尽气力的心智是无法焕然一新的。你需要的是新鲜、热切而又活泼的心智。”
  接着他提出了线索:
  “只有直接的觉察,才能释放出能量。人脑大部分都是由动物演化残存下来的,剩余的部分尚未定义。我们在生活中只用到脑子的一小部分,我们从不深入研究任何问题。你必须观察树、鸟、虫、鱼,观察自己如何走路、洗澡、穿衣,观察自己如何自满、自负,如果你能如此观察自己的思想和每一个升起的情绪,并且允许它们充分展现,你的脑子就会非常敏锐,你的心智就能开花结果,这就是突变。
  “观察万事万物,便是完整的觉察。永远不要压抑自己的念头,让每一个念头都充分展现。彻底安静的心智是没有任何反应的,它只是观察的工具罢了,它是那么活泼而敏锐。
  “如果你能毫不费力地觉察,你的脑子就会产生突变。如果你能保持觉醒,你就能完整面对每一个崭新当下所带来的挑战。创造不是发明,这宇宙不是由人发明出来的。”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四部分
  第25章 我们必须提出没有答案的问题(1)
  我在浦那时要求阿秋和苏南达重新加入我们的基金会。苏南达答应了。阿秋虽然没有正式加入,却答应尽全力帮助我们。1969年的冬天,阿秋、苏南达和我到机场迎接克里希那吉。罗的缺席,令这个场合显得特别伤感,克里希那吉望着我们很哀伤地说:“看来你们并没有完全抛弃我。”
  我们和克讨论新教育基金会的未来,以及马德拉斯和克里希那穆提中心的问题。贾亚拉克斯密当时和我们都在新德里。对这点,克里希那吉一直犹豫不决,大家最后决定新教育基金会改名为克里希那穆提印度基金会。我们必须这么做,才能反映我们工作的本质已经改变。基金会不再只关心学校及其他的教育机构,或是维护它所拥有的土地,而是要接管传播教诲的事务。方向的改变也会造成会员资格和运作的改变。克里希那吉已经答应担任克里希那穆提英国基金会的董事长,我们在印度强烈地反对这一点。作为基金会的董事长,必须负法律上和道义上的全责,我们觉得克里希那吉是一位伟大的导师,他不应该负起这些重担。我们的讨论没有结果,后来又继续下去。克里希那吉在前往马德拉斯的途中在孟买停留,暂住希马特?尼瓦斯。
  有一天晚餐时,南迪妮、阿希特?彰德玛尔和我都在场,克里希那吉开始谈起通神学会和贝赞特夫人。这是二十一年来他首度和我们长谈通神学会的事。
  克深入地探索克里希那穆提年少时被发现的神秘事迹。他仔细聆听讨论中产生的洞见和暗示。他对于通神学会的陈述非常清楚明确。他对于这件事是真是幻并没有任何评断。因为感觉到克里希那吉身上散发的神圣大能,我们只是静静聆听,而没有提出太多的问题。
  克里希那吉说,指导灵告诉赖德拜特去找一名家庭背景很好的婆罗门男孩,还把这个男孩的相貌形容给他听。通神学会的责任就是要保护这个男孩的身体,并且在两年的时间内为他提供一个彻底安全的环境。如果这个男孩已经准备妥当,弥勒尊者一定会带给这个孩子智慧。
  当赖德拜特在阿迪亚尔的海滩上看到克里希那穆提,他发现这个男孩的灵光已经没有一丝一毫自私的色彩。克里希那吉问自己,那个男孩如何在有求必应的情况下保持无染。从橘子汁到劳斯莱斯汽车,他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没有人可以坐他的位子或碰他的网球拍。周围的人非常仔细地照顾他的身体,使它能保持敏感。他不准喝酒、吃肉或会晤粗糙的人。
  克里希那吉提出了好几个理论,解释那个男孩如何保持无染。是不是透过轮回,那个男孩已经演化得很完美了?还是弥勒尊者一直在保护他的身体,直到他发育成熟?那个男孩是不是一生下来就没有什么特定的性格或个性,因此他能保持迷糊,不被他的父亲、学校、通神学会的教义以及他在英国的奢侈生活所影响?
  接下来他谈到通神学会的阶级制度,最高的神是世界之主,接下来是马哈可汗、佛陀。弥勒菩萨被视为和佛陀同等地位。它们的下面是指导灵,每一个都有不同的名称,一位是西藏喇嘛,一位是印度贵族,还有一位是波兰伯爵。
  那个男孩虽然完全天真无染,他仍然需要保护,以防止邪恶的势力影响或侵入他的身体。
  谈到一半,克里希那吉突然停止说话。他说:“我们现在所谈的是非常危险的事。这些话可能会把它引进屋子里来。”克里希那吉的声音变得很奇怪,他的身体紧缩,“你是否感觉到它已经在屋子里了?”整个屋子都在震动,一股强大的能量正在活动。
  克里希那吉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当他再度开口说话时,屋子里的气氛已经改变了,空寂中带有一种慈爱的品质。
  克里希那吉继续他的谈话,贝赞特夫人曾经坚持克里希那吉身边一定要有两名会员随时陪伴,她说:“因为你的内心永远都是独立的,你的身体就不能独处。”那个男孩内心的良善是不能被染着的。他说即使在1969年的今天,他仍然需要保护,因为他的性格还没有成形。“前几天夜里我在打坐时,发现那个男孩仍然像小时候一样,没有任何事对他产生影响。他还是过去的他,他的身体仍然需要保护,以防止邪恶势力的侵入。”他停了一会儿才说,“我仍然觉得自己是被保护的。”
  接下来他谈到那两年克里希那穆提的身体彻底被保护的状况。所幸他的心智并没有受到影响,因为“剩下的尊者会给他”,他每句话说完都要沉默好一阵子。他说他的身体必须接受各种痛苦的锻炼(譬如在奥哈伊和欧塔卡孟),因为他的脑子还是不够完美。
  我们接着问克里希那吉,为什么这些年一直有些不理想的人来到他身边,阿希特?彰德玛尔问道:“善良的势力,为什么允许邪恶的势力以肉身的形式来接近他?”
  “我不能把任何人或任何事推开。我不能说走开,它必须自动离开我,很奇怪它确实自动离开我了,不是吗?”接下来他问道,“彻底保护那个天真无染的东西的到底是什么力量?如果你打开自己的心门,你必须极为小心,邪恶或良善的能量都可能进入,而邪恶的能量可能比良善的能量更容易进入。邪恶并不是良善的反面,这两者是没有关系的。”
  克里希那吉接下来谈到,他在通神学会通过的启蒙仪式,根据的是学会的秘密教义。启蒙仪式一共有三次,两次之后仍然会出错,第三次启蒙仪式之后,修行者就不再被愤怒、性、金钱影响,因为这些都太琐碎渺小了。
  克里希那吉就寝时已经将近午夜。
  克里希那吉从孟买前往马德拉斯,他在公开演讲和讨论会中都提到一个基本的问题:个人到底存不存在?人类是否只是一种集体意识的活动罢了?如果洞悉这集体意识活动的本质,你会发现它是由传统、知识和书本中的经验组合而成的。克里希那吉说,要想做一个独立的个人,这个集体意识中的知识和传统就必须革除。人类必须发现他自己的纯洁无染。
  发问是必要的,克里希那吉说:“这些问题是没有解答的。因为如此,这些问题就能让人看清自己思想的结构。那个想要丢弃或拒绝的手,也就是那个想要抓住的手。”
  后来有一次在孟买散步时,他说:“观察和聆听会激发我们的感官,没有妄念的观察可以制造能量。”他又谈到我们必须认识自己的真相,而不是我们理想中的假象。能够产生转化的是我们的真相,而不是我们理想中的假象。了解自己的美丑与邪恶而不加以扭曲,就是美德的开始。美德的本身就能带来自由。
  1970年的秋天,克里希那吉开始饶有兴趣地探索印度传统的解脱之道。他当时住在德里,我们散步和讨论时谈起印度人的不屈不挠。不论遭受多少征服和压榨,这些古老的教诲仍然被保留了下来。
  我们谈到古老的婆罗门阶级。他们教授知识却拒绝接受金钱的报偿,很显然这是一种傲慢的态度。他们教诲的才能必须是免费的。作为一名婆罗门,他不能接受任何捐助,他觉得国家应该照顾他。守贫是他天生的权利,学习也是。久而久之这种傲慢便导致了婆罗门的自大和腐化。
  克里希那吉很喜欢印度的神话,他时常要我讲述那拉达的传奇。他是一位专司音乐的半仙,他爱管闲事,喜欢到处旅行,替天界的神明传闲话。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四部分
  第25章 我们必须提出没有答案的问题(2)
  那拉达急于知道毗湿奴神的马雅奥秘,于是他来到毗湿奴神歇息的树林中。打过招呼之后,那拉达询问这位象征蓝色大海的神有关马雅的奥秘。马雅指的是蒙蔽世人的幻觉之王。毗湿奴神答应告诉那拉达这个奥秘,但是觉得口渴,他希望那拉达能替他取点水来喝。那拉达进入森林想找一个有水的人家。过了不久他来到一栋房子面前。他敲了敲门,一位非常美丽的少女前来开门。她面带微笑,用她那对如莲的大眼看着他,接着就转过身去取水。那拉达迷上了这位少女,他在她的家中一待就是好几天。
  时间很快便过去了,那拉达和他所爱的人结成夫妻,并且生了几个小孩。那拉达和妻小生活得非常快乐。有一年大雨下个不停,洪水淹没了两岸,冲走了那拉达的家和附近的树木。他一手抓着妻子一手抓着孩子,肩膀上还扛着另一个小孩。那拉达涉水寻找躲避的高地,但是不久洪水就淹没了他的胸膛和下巴。他的孩子一个一个被洪水冲走,只有妻子还在身边。黑夜的来临更增加了他心中的恐惧,洪水仍然继续高涨,最后他的妻子也抓不住他,被洪水淹没了。在孤单无助的情况下,他举起双手向神明求援,突然有一个声音从空中传来:“十分钟已经过去了,我的那杯水到底在哪里啊?”
  我们在西瓦?罗的家中聚会,讨论印度传统的思想,包括拙火的觉醒、瑜伽和能量、美、觉知以及“向后流动的能量”。某一次讨论的主题是死亡。西瓦?罗当天病得很重,医生们都陪在他身边。克里希那吉握着他的手,在他身边坐了一阵子。西瓦?罗的心脏已经衰竭,可能活不太久了。
  那天早上的讨论,克里希那吉显得非常严肃。当我们谈到死亡时,他说西瓦?罗不会死,一定会恢复健康。他说这句话时并没有加重语气,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只要他住在那栋房子里,就不会有人死在同一个屋檐下。那时他已经七十五岁了,这句话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有关死亡的讨论,我们一开始就提出一个疑问:“我们必须学会如何死亡吗?”
  克里希那吉说:“我们总是把死亡摆在墙后,我们总是逃避它,把它和生活分开。然而真正重要的问题是,生活是什么?死亡又是什么?这两者是不能分开的,我们为什么要把这两者分开?我们能不能学会生活,也学会死亡?学习永远都处在当下这一刻。除非脑子能直接觉察,否则它永远无法理解。心智一旦从已知中解脱,也就没有死亡这回事了。
  “死亡说,你没办法接触到我,你没办法和我玩任何游戏,你根本无法经验我。死亡是一个原创的经验,一种我不知道的境界,我对它恐惧极了。”
  讨论继续下去。后来克前往马德拉斯,另外有一群人又聚在他的身边。其中有个年轻人名叫乔治?苏达尔山,他是得州奥斯汀大学的物理教授。他们讨论的内容以苏达尔山的话来形容就是“热力学第二定律”。克里希那吉谈到时间,还有观者与所观之物不二。
  “观者透过意象、结论制造了时空,因此和所观之物产生了分裂。观者就是时空和距离的制造者,他能不能无我地观察真相?”乔治?苏达尔山发现他无法立即了解克话语中的特殊含义。他必须对克的语言再熟悉一些,但是他感觉克的身上散发出一种神圣的气质,使他深受感动。
  我在马德拉斯附近出了一场车祸,结果脊椎骨裂了,无法前往瑞希山谷和克里希那吉继续讨论。我被担架抬上飞机回到孟买,一躺就是三个礼拜。但是我坚持要参加在孟买与克的对谈。当克和我在孟买见面时,他对我出车祸这件事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外,他抓着我的肩膀,摇着我说,我对自己的身体不应该那么不负责任。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制自己参与讨论。讨论的范围非常广而深,这种对谈的方式和严肃的探索,披露了许多东西。两个小时下来,我浑身疼痛地回到房间,整个人都快垮了。克里希那吉一定注意到我的情况,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克里希那吉很满意我们对谈的品质,他觉得这是教诲的新途径。他离开印度时,还带了一份对谈记录的副本,他觉得这些可以纳入新书的内容。后来印度基金会修正了这些对谈,最后以《传统和革命》为题出版成书。这是克里希那吉以对谈形式出版的第一本书。在这本书中你会发现,对谈能觉醒大疑之心,同时你会发现人生最根本的问题都是无解的。我们只能觉醒心中的智慧,不断地问自己那些最根本的问题。
  1971年的春季,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关系愈来愈紧张。瘦弱、黧黑、张着水汪汪大眼的男人和女人,像一波波的浪潮涌进西孟加拉。他们的人数太多,当地居民舒适的生活完全遭到了破坏。不到10月份,印度东边的乡下已经住满了一千万的难民。对印度而言,那真是一场灾难。
  1971年的6月我到国外旅游,临行前我和我的老友甘地夫人见了一面。她说:“如果美国人问起这边的情况,你就跟他们说,甘地夫人说一年之内,印度的土地上不会再留下一个难民。”战争的威胁已经成为事实,情况非常可怕。
  克里希那吉准备在10月底从罗马返回印度,但是10月19日他从巴黎写了一封信。他说当地的报纸认为印度和巴基斯坦可能爆发战争。他听说如果印度爆发战争,他可能失去公开演讲的自由。他要我们仔细考虑他是否应该回来。
  10月28日,克里希那吉又从罗马写了一封信。信中他说报纸上报道,印度上空的火药味已经很浓了。他提醒我:“你曾经说过你要对这副躯体负责,而我也有保护它的责任。时局可能危害你们在印度的工作。普普尔!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大家都必须做出一个明智的决定。”我写了一封信,确保他一定可以离开印度,即使战争爆发。
  11月3日,他从罗马写了一封信给我:
  不管有没有战争,情况都已经确定。我没有写信告诉你,原因是我希望情况能好转。今年夏天打从格施塔德回来,我的身体就愈来愈疲倦。它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程度。来到此地之后我每天呕吐,睡眠很少,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他们为我安排的两个演讲全取消了。除此之外,这副身体变得愈来愈敏感,它需要彻底的休息。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返回印度,我想我一定会生病。这对谁都没有好处。此外,我的牙齿也一直不好。我希望待在罗马的三个礼拜事情能好转,结果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糟。因此今年冬天我最好不要返回印度。我很抱歉不能回去,但是这副身体必须尽可能地加以维护,我觉得这是我们的责任。
  从这里我将前往布洛克伍德公园,然后再转往加州。玛丽?津巴乐斯特夫人目前正在美国和家人相聚。我必须写信给她,看看能不能住在马利布。我想安静地消失一段时间,找个地方让身体好好休息一下。我希望你能了解,我会和你保持联络的,亲爱的普普尔。
  南迪妮和我非常担忧他的健康状况。11月8日我们和他通了一次电话。不久就有人谣传克已经得了重病,而且住进了医院。我们打电话到马利布,克当时正住在玛丽?津巴乐斯特的家中休养,我们得知他一切安好。
  1971年的秋天,我在孟买突然心脏病发加上高血压。我在床上躺了好几个礼拜。同一时期我的丈夫在德里也得了重病。他的肺部功能变得非常衰弱,因为他得了肺气肿。我们带他到孟买接受治疗,他的情况仍然持续恶化,我只好不断往返于孟买和新德里之间。
  1972年的7月23日,他的情况突然变得危急。当天晚上我在他病房外的走廊上歇息。子夜过后我被叫进他的房间。贾亚卡尔正处在半昏迷状态,我必须弯下身去才能听到他的低语:“帮助我,抓住我的手,帮助我。”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认得出我。我握住他的一只手,南迪妮也进入病房,握住他的另一只手。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四部分
  第25章 我们必须提出没有答案的问题(3)
  他的身体逐渐安静下来,说话的声音也停止了,但是手仍然握得很紧。病房里悄然无声,我们的心也很安静。处在这巨大的空寂中,我们感到有一个存有突然接管了一切,抱着他轻轻跨过门槛。突然他的手松了,憔悴的脸上不再有痛苦的表情。他看起来年轻英俊,完全不再受疾病的影响。我到底该为谁哀悼?我的女儿拉迪卡进入病房,她以为他睡着了。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死亡已经在我们左右。那天晚上觉醒的空寂,一直伴随着我们多日。当我回到德里时,内心仍然是宁静的。
  10月的某一天晚上我从梦中醒来,恐惧突然在我内心爆发。我的窗户是开着的,我觉得黑暗中有个存有在外面等待。我被恐惧压得透不过气来。我打开灯一整夜都没睡,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因为那个存有还在黑暗中。这一情况持续了十天,我每天都从恐惧中惊醒,感觉那个存有在外面等待着。我根本无法觉察自己。恐惧已经强烈得快要把我摧毁了;我变得失魂落魄,一连两个星期都无法入睡。
  1972年的秋天,克里希那吉来到德里。我前去探望他,他很详细地询问贾亚卡尔在临死的那一刻是什么状况,当时我的心又处在什么状况。我们有时交谈,有时安静地坐着。自从那天以后,他就不再提及贾亚卡尔去世的事。我人生的一面已经终止,我必须摆脱过去,继续前行。后来我告诉他我心中的那种快要摧毁我的恐惧,他很认真地聆听。他抓住我的手,要我安静地坐在他对面。我们静静坐了很长一段时间。
  讨论再度开始,其中有一个主题就是恐惧。克里希那吉说,当我们感到彻底孤立无援时,恐惧就出现了。我认为清醒时的恐惧比较好应付,我们甚至还能追踪到底。但是无意识里的恐惧,那些存在于生命底层的黑暗,我们似乎毫无办法对治。
  “贮存这些恐惧的,是不是无意识?”克里希那吉问道,“这些恐惧是无意识招惹来的,还是从环境撷取来的?它们有没有可能贮存在我们的遗传基因中?我们为什么认为无意识是恐惧的仓库?”
  “恐惧永远都是存在的,只有面临危机时,你才会觉察到它。”我说。
  我们的讨论引发了潜伏在脑子里的黑暗,无明的恐惧。感觉到这一点,克里希那吉问道:“细胞的整个结构是否都在害怕自己无法存在?恐惧是不是人类存在的一部分?即使最小的细胞之中都有恐惧?如果真是如此,我又为什么急着对治心中的恐惧?”大家沉默不语。
  “一个手势,一个思想,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耳语,都会带来恐惧。我们的外在和内心都是恐惧。”当他说这句话时,恐惧真的充满着我们的内心和四周。“我们能不能在恐惧尚未变成挑战之前就面对它?我们的心是不是害怕面对恐惧?”他感觉到周遭的气氛,也看到这个问题的艰巨,于是说道,“让我们慢慢探讨。我们正在追逐一枚火箭。”
  “我们需要的是单纯而不是分析。害怕自己不存在,就是我们血液的一部分。它是我们的遗产,我认为它就藏在那个地毯下面。你把它掀开来看一看,它就在那里。我们的心一旦觉醒,它就不再恐惧了。如果恐惧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为什么还要怕它?”他说。
  我们已经找不出什么话可说,突然他开口了:“我们的心能不能彻底停止活动,让恐惧充分升起?我们的心一旦觉醒,恐惧的根又在哪里?”他在说话的时候,我心中升起的恐惧已经彻底终止,我的脑子和身体都变得很安静。
  “先生,你的心中产生过恐惧吗?”我问道。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有几次,好多次。我们的心一旦彻底稳定下来,不再有任何退缩,既不接纳也不否定,不使它合理化也不逃避它,恐惧就出现了。我们已经碰触到恐惧的根部了,不是吗?”我很仔细地聆听,要想解脱恐惧,不能靠任何内心或外在的行动。脑子一旦彻底安静下来,恐惧就消失了。对谈所助长的宁静,一直伴随着我。那天我睡觉时已经没有任何恐惧。自从那次对谈之后,我心中的原始恐惧就不再升起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可以应付的表层恐惧。
  接下来几天,克和我谈的是孤独的本质。那是一种彻底孤立的不可思议的状态。它就是自我的精髓,里面充满着妄念之网。他要我彻底面对内心所有的孤独,只有这样才能摆脱恐惧。
  “要想摆脱恐惧,就必须摆脱时间感。”他说。我吸收了这些话,并且紧紧地掌握住它们。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四部分
  第26章 爱是没有痛苦的(1)
  对于印度次大陆而言,1971年和巴基斯坦的战争,以及孟加拉国的建立,都是非常痛苦的经验。1972年克里希那吉和我们见面时非常关心这次战争。他问我们为什么没有强烈地反战,战争是暴力的极致表现,不论任何情况,战争都是不该被鼓励的。我们向他解释,印度国土上已经有一千万的难民,压力愈来愈大,造成了很多问题。克里希那吉还是坚持他的立场。
  在他的演讲和小型讨论中,我们发现他的用语已经改变。他开始深入字根的含意,明白地区分脑子、心智和意识。他在德里的演讲谈到脑细胞已经局限了数千年,除非能打破这个局限,否则灾难是无法避免的。“这个世界正处在水深火热中。脑子和人类的整个结构能不能产生巨大的突变?人类能不能不再四分五裂而过着圆满的生活?”
  克里希那吉的心中蕴涵着巨大的哀伤。11月19日他在新德里对大家说:“世上最悲哀的一件事,就是某个人全心全意地想表达某件非常好的事,但是却没有人接受。这件事对讲者和听者而言都是一种悲哀。”克里希那吉察觉人类未来的暴力会愈来愈增长,于是他提出人类已经陷在二元对立的窄巷中——譬如爱与恨、暴力与非暴力。然而真相就在本来面目中,也就是暴力。他检查思想及其结构;思想是过去的记忆,也就是时间感。
  “人类的心智和脑细胞是时间的产物,其中充满着欲望和思想的活动。这样的脑细胞和心智能不能彻底静止?你必须了解哪些思想是重要的,哪些思想是不重要的,它才可能静止下来。如果不了解思想结构的本质,你的心是不可能自然静止下来的。
  “安静是必要的。当你在观赏云彩和上面的光影变化时,如果你的心一直喋喋不休地思索或衡量,你就无法看到云彩的美了。你的心必须安静,只有当你把心中的控制和权威欲放下时,它才会安静下来。人类为了找寻真理或悟道,一直不断地陷入时间感中。这些事情也都要放下。要想找到那个和时间、衡量、名相无关的东西,你的心必须彻底安静。脑子一向需要绝对的安全感,否则它就无法自由而有效地运作。这样的脑子能不能不再追求安全感,然后它才能没有矛盾地运作。
  “一旦认清这一点,你的观察和学习就会了了分明,这也就是智慧的解脱行动。脑细胞一观察到谬误,自然会安静下来,于是我们的心智也自然会毫不费力地安静下来,然后时间感就没有了。我们的心智能不能维持这份安宁?这个问题其实是从欲望中产生的。我们把静心当作欲乐在追求,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这种安宁的状态中没有观察和经验,只有彻底的寂静。处在这种安宁的状态中,门就开了,门后的那个东西是无法形容的。”
  1971年的夏天我在美国。办完公事之后我到加州和我女儿一起度假。她告诉我,她在多伦多听过一场很特别的演讲。讲者名叫伊凡?伊利克,曾经当过耶稣会的修士,在南美洲住了许多年。后来他和罗马教廷意见不合,经过一番煎熬,最后离开耶稣会,搬到墨西哥的库埃纳瓦卡居住,在那里建立了一个供人聚会的中心。
  他在多伦多演讲的主题是“不受学校教育的社会”。拉迪卡给了我一本他的书,书中的原创性和强烈度引起我很大的兴趣。回到印度我就把这本书给了甘地夫人。她读完这本书,认为书中所说很适合印度的情况,于是安排伊利克前来印度访问。他事后告诉我,他不太想接受政府的邀请,但最后还是答应了。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名叫多萝西?诺尔曼,他带给我一封她所写的介绍信。
  1972年的晚秋,伊利克来到我德里的家中共用晚餐。他的风度非常好,我很热切地回应他话语中的挑战。不久我们就建立了很好的友谊。甘地夫人要我为他安排行程,我建议他前往拉吉嘉特会晤克里希那吉。
  11月27日,伊凡?伊利克到达拉吉嘉特。他住在客房中,浩瀚的恒河就在这幢房子的前面。他和克里希那吉聚餐,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会面就在当天下午举行。克里希那吉的心智活泼而富有觉察力,伊凡?伊利克的心智理性而博学,它扎根于西方思想最优秀的传统中,虽然如此,他仍旧愿意聆听。恒河之水多少世纪以来已经聆听了无数的论题和辩证,现在它也在静静聆听他们的对谈。
  虽然克里希那吉和伊利克的心智像两条截然不同的河流,他们还是能汇归在一起,分享彼此的热情。他们都希望人类能从幻觉中解脱,真正转化自己。
  我把伊利克介绍给克里希那吉,并且介绍他对于现代社会的批评,以及他对重建社会的关怀。他们两人开始讨论现代教育的腐化和混乱。伊利克谈到每一个人都必须觉醒,我们并不亏欠这个社会。克里希那吉一直在注意聆听他的话中之话,他感觉两个人的心并没有交会,于是指向外面的河水:“恒河就在我们的眼前,整体人类都受到共业的驱策。‘个人’这个词真实的含义是整体而无法分割,因此它指的是那些从共业中跨出来的人。”
  河水很快就变成转变话题的暗喻;两人的谈话时而交会,时而疏离。
  伊利克也想和克建立真正的关系,他说他在河边待了好几个小时,观察人们在里面沐浴、祈祷。他看见有人从河里出来,安静地坐在岸边,他可以感觉他们的听天由命,有一天这河水将承载他们的尸体流向远方。他认为印度已经逐渐成为现代科技的奴隶,并且失去和真实生活的接触。全世界都弥漫着一种感觉,好像凭着科技就能使人类的共业之河改道。
  克里希那吉道:“但是这共业之河是无法改道的,改来改去,不还是同样的一条河吗?人类只能脱离这河水,永远不再回头或形成另一条支流。”伊利克引用了墨西哥纳瓦霍风格的一首诗,他们共同冥思这首诗的第一句话:
  你只借给我们很短的一段时间
  因为你画出我们,我们才有了雏形
  你的彩绘赋予我们身形
  你的歌声赋予我们嗓音
  但是你只借给我们很短的一段时间
  玄武岩的纹路会消逝
  羽蛇的绿意会消退
  瀑布在夏天隐退——我们有一天也会不见
  你只借给我们很短的一段时间
  在恒河边,伊利克目睹了现代语言无法形容的对生命的肯定。他感觉这个河流象征着这古老文明的分量和根。
  伊利克非常担虑这古老的传统会消失。现代工业人的价值观已经被制度化,他们以为他们可以把人类从那条古老的河流中取出,插入另一条新的支流中。但是那条新的支流是没有生命的,它是抽象和虚构的,而且是最严重的腐化。他说现在的教育,企图制造一种新的意识,使你误以为能跨出传统,创造新的潮流,进而创造新的人类。
  对克里希那吉而言,河水象征着所有的传统,传统不论多么高尚,多么古老,都会局限人类。“如果我有一个儿子,不管他住英国、法国或此地,我都觉得有责任要帮助他从这条河中解脱。”他问道:“年轻人难道不该从这条河中解脱吗?”
  克里希那吉和伊利克都认为慈悲是最重要的,但是这不意味着人们应该变成这样或那样。伊利克感受到印度女人的传统精神,他怕她们会失去这种与传统的联系。他很感激自己还有某些传统的基础,他不想放弃传统的修炼和支柱。
  但是对克里希那吉而言,所有的修炼和控制都是暴力,人类必须真的对自己负责,才能解脱和慈悲。解脱和慈悲根本是同一回事。“过去的五十年,我们一直在尝试让某些人解脱这共业之河,没有动机的解脱。”他说认识自己就是解脱的重要因素。
  河边传来一阵狗叫声,瓦拉纳西的噪音进入了房里。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四部分
  第26章 爱是没有痛苦的(2)
  克里希那吉开始讨论慈悲这个主题。他问伊利克是否同意解脱、慈悲和独立自主是不可分割的,伊利克说是的,因为属于某个团体会带给人权威感,独立自主则意味着没有任何权力。克里希那吉说属于某个组织会带给人改变、创造和活跃的感觉。“我们能不能不属于任何组织,然后看看会怎么样?大部分人不是基督徒、佛教徒就是伊斯兰教徒,这些宗教的传统一直在摧毁他们。”伊利克想探索在人类的共业之外,能不能建立一些组织或团体。但是他们也都同意,从历史看来,这一类的团体全失败了。克里希那吉谈起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一些可怕的事,他问道:“我们该怎么办?”伊利克认为这可能是因为世界上的精英分子都相信一切会更好——更好的教育、更好的健康状况,等等。对他而言,“更好”这个观念是意识的伪造。
  “你知道吗?先生,我们都是二手的人类。所有的知识也都是二手货,要想不做二手货,就必须不属于任何东西,不累积任何知识。”克里希那吉说。
  伊利克问克,不累积知识,是不是意味着当下直接的经验。克里希那吉说那不是一种经验,因为经验是危险的。“心智如果彻底觉醒,你还需要经验吗?这整个世界都太注重经验,太喜欢追求知识,太执着于人类的共业了。”
  但是伊利克觉得自己愿意为那些丰富的传统献身,这些传统一方面为人生带来了各种的色相,另一方面也可能形成具有破坏性的神明崇拜或阶级制度。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帮助人认清这些传统中的问题,他不惜让自己变成一个二手货。
  克里希那吉说:“等一等,等一等,让我们慢一点讨论。我们会属于某一个团体,是因为我们孤独恐惧。人的心理现象都在皮相之下进行着,它驱使我们加入某些团体,不管那个团体是主流、支流、最前进的道场或最前卫的上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一旦认清你根本不属于任何东西,你就能放下人类所堆积的方程式、概念、信仰,等等。”接着克里希那吉转向他认为最重要的话题,“我们必须有正确的觉察。我很想告诉别人:不必辩论,不必诠释,不必说这是对的,那是错的,你只需要观察就行了。别问我如果我不属于任何组织我该如何生活,你只需要以无误的双眼来观察事物就对了。”
  伊利克想告诉人们哪些是不能做的事。对克里希那吉而言,知道哪些是不能做的事,就已经是在做对的事了,伊利克立刻领会了这句话的意思,他们的交谈开始了新的方向。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把他们的对话以极为清晰的话语诠释出来。对克里希那吉而言那是后续的事。首要的事是不再属于任何团体,任何国家。人类的心智必须得到解脱,它必须逍遥自在地观察,而这逍遥自在就是解脱的行动。观察的本身就是解脱的行动。
  克里希那吉认为国家主义只会使人类分裂。对于这一点,伊利克的反应也非常强烈。他再度强调寻根的必要,而这根源是远远超过国家主义的。克里希那吉说他也是有根的人,因为他生在印度的一个婆罗门家庭。这个数千年的根就是他的局限。只要心智受到局限,它就不可能得到解脱。分裂人类最主要的就是思想,思想就是知识。“如果我想与你和平共处,思想就必须止息。因为根深蒂固的思想会阻碍我和你的关系。”
  对克里希那吉而言,不带有任何想法的观察是必要的;这样的观察就是彻底解脱的行动。伊利克说他开始有一点了解了。问题就出在语言的本身,他觉得年轻的一代已经失去分辨和否定错误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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