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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心:狂喜的艺术

_2 奥修 (印)
  ①莫克夏(moksa):解脱。——译注
  时间其实是欲求(desiring)的副产品。你越是欲求,你就越需要时间。有两种方法可以处理它。一种是设想死后有生,一世又一世,时间根本不会结束。这是一种方法,是东方人的方法,为欲求创造更多的空间。另一种是西方人的方法:加强时间观念,在给定的时间做更多的事情。人只有一世,没有来世,今生就是全部,所以你得做好多好多事情,你必须把这么多的欲望纳入到给定的时间里。这就是为什么西方人的时间意识那么强。时间意识真是西方人头脑的最普遍的方面之一。
  但是无论东方、西方,只要你有欲望,你就创造了时间。时间是空间的第四维,它是一种空间。没有时间,你的欲望无法行动,所以,任何的欲望,都必会创造出时间和未来,而这样,你就能延迟当下的这个片刻。当下实际上不是时间,而是存在。
  所以,最好还是去深入到对你来说是已知的事物中去,深入到你视若生命的东西中去。深深地进入它,不管它可能会是什么,深入进去。不要浮在面上,要下到它的最深的底层去。而你一旦开始往深处走去,深深掉进去,你就会来到一个不同的层面。这不是进入到未来中,这是深入到当下(prec sent),深入此时此刻。
  举例说来,你在听我说。你可以只是表面上在听,那时候,只是在用耳朵。这是听的第一层。你可以说:“我当然在听。”但是只是耳朵在听,只有身体的机构在听,你的头脑可能在别的什么地方。但是如果你能深入进去,你就能非常专注地听,头脑也会参与进去,那么你就能更深入到这一片刻中去。但是,即使你的头脑也参与了,你的存在(being)仍可能没有投入。如果你在考虑我说的话,那么头脑是参与了,但是还有更深的深度,你的存在可能根本不在这里,还可能有无意识的潜流,因为有这些潜流,所以你就不可能在这里。你可以进得更深一些,那意味着,你可以以整个身心投入进去。那时你只是空的,想都不去想它。你的机体在这里,你的头脑在这里,你的存在在这里,全部集中一点,这样你就深入进去了。
  所以不管此刻你在干什么,深入进去。你越是深入,你就越会接近那未知的。那未知的不是那已知的对立面,它是藏在那已知中的东西,那已知的仅仅是一层帷幕。
  不要走到未来中去,不要去寻求。只要在这里,存在。在寻求中,你会把自己散出去的;但在存在中,你是强烈的,而那种强度,那种在这个片刻中的完全的强度会把你带向某种结晶(crystallization)。在那完全的、强烈的片刻中,你存在着。那种存在、那种存在的发生会变成一扇门。你没有寻求却已经找到了它,你甚至不用寻求就能够得到它。
  所以我说:不要去寻求它,会找到的。
  我采用的各种手段和方法都不过是为了使你在此时此地变得更加强烈,为了帮助你忘记过去和未来。身体和头脑的任何运动都可以用作一块跳板:那个重点是你要跳进此时此地。
  甚至跳舞也可以被利用,但在那时候只有舞蹈(dancing),没有舞蹈者。舞蹈者一进入,舞蹈就被破坏了。寻求者一进入,时间定位就进来了。这下,运动就被分裂了,舞蹈变成了一件表面的事,而你已经远远地走开了。
  当你跳舞,那么变成为舞蹈,不要成为舞蹈者。当你只是在运动,当那儿没有分裂,那个片刻就来到了。这个不分裂的意识就是静心。
  你可以利用任何东西。如果你在吃东西,那么吃也可以成为一个静心——如果那儿没有吃的人。如果你在走路,那么走路也可以成为一个静心——如果那儿没有走的人。如果你在恋爱,那么恋爱也可以成为一个很深的静心——如果那儿没有爱的人。有爱人的爱是有毒的,但是没有爱人的爱会变成神性,而某个未知的东西会突然展现出来。
  我们被分裂了,然后我们行动。行动者在那儿,这就是问题。为什么会有行动者存在?他存在,虽因为有欲求、有期望、有往事的回忆、有未来的憧憬。行动者存在着,他是整个过去的积累,也是整个设想中的未来。行动者只是错过了一件事:这个片刻,当下。而在这个片刻中,一切都存在着,过去的一切和未来的一切。就是这个片刻被浪费掉了,而这个片刻都是生命。其他一切不过是过去的行动或者未来的梦想——它什么都不是,只是梦。
  你有一个十分巨大、十分了不起的积累,但那是死的。行动者便是你身上的死点。它有着过去的许多装饰和未来的许多憧憬,它看上去富丽堂皇,但它是死的。而当下,这个片刻只是一个裸露的原子一般小的东西,十分贫穷,这里的贫穷是指它没有过去的积累和未来的设想。它只是赤条条光秃秃的存在性片刻。它看上去是贫穷的,但它是唯一可能的生命。它是活生生的!而变得活生生而贫穷是唯一的富有,而死气沉沉而又富裕就是唯一的贫穷。那就是为什么总会发生这样的事:一个像佛陀或者基督那样贫穷的乞讨者成了可能有的最富有的,而一个密达斯①倒是世上出现的最贫穷的人。
  静心时,只有自然出现的事才有帮助,伪造的方法是没有用的。所以人们一直坚持要有活着的导师,书注定是骗人的,它们无法改变你,它们无法同你发生接触,它们无法打动你。教条不可能是活的,教条注定是死的,所以东方人一直坚持要有导师、要有师父。这个坚持的目的是:只有师父才能是流动的,他能改变任何东西。有了他,甚至方法都可以变成没有方法,而当有了经书、传统,甚至没有方法也会变成方法。因为某个东西一旦写了下来,它就成了死的。
  整个东西被说出来了,它就成了死的。需要师父,是为了不断地弄乱他自己过去的主张,使哪儿也不能出现“固定不变”。必须有现象的流动性,只有这样,才会有自然的发生。
  在我看来,一群在进行静心的人是一群在当下这个片刻中做着某件事情的人,而不是在寻求什么的人。而眼下所做的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一个旁观者、局外人可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甚至认为这些静心者是发疯了。他们可能在跳,在叫,在哭,在笑,他们什么事情可能做出来。他们可能只是静静地坐着,也可能发出疯狂的噪音,但是不论他们做什么,他们都只是在做,而没有做的人。事实上,他们只是听任它发生,而不是在做它,他们只是在向它开放。
  在开始时这是困难的。你不愿意任何事情撇开你而发生,因为你要当主人。没有你作主和控制,什么也不应该发生。所以在开始时这是困难的。但是,慢慢地,随着你的想控制的头脑的死去,你会越来越感到自由,一旦你放弃了控制,清新就会来临,你也就越能欢笑。于是,在某个特定的点上,你会开始感到头脑是你身上的破坏性的东西,那个主人——占有者、控制者是你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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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密达斯(Medas):希腊神话中求得点金术的弗利吉亚国王。——译注
  你不可能通过观察别人而觉知这一点,但是可以渐渐地感受到它。然后,在一个突然的爆炸中,“你”不存在了:行动者消失了,只剩下行动。随之而来的是自由,随之而来的是觉知,随之而来来的是你彻底觉醒了。或者说,现在你只是觉知。
  这就是我所说的静心,不是寻求,不寻求某个东西,而只是深深地进入内在,进入当下。为此,任何东西都可以使用,无论什么都一样好。如果你明白这一点,那么任何东西都可以用作一个静心的对象,或者用作静心。那就是为什么我告诉你要做动态静心,并且要你活在深深的宁静中、活在发生之中。
  在哈达瑜珈①中有一种练习,一个人先使体内的每一块肌肉紧张起来,然后解除紧张而变得放松。这是否与动态静心中所发生的情形相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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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哈达瑜珈(Hathayoga):印度哲为派别。强调通过控制身体达到精神完美。——编注
  放松基本上是存在性的(existential)。在存在的意义上,如果你对人生的态度是紧张的,那么你就不可能放松。那样,即使你试着放松,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实上,去试着放松是荒谬的。努力与放松是敌对的。你不可能放松,你只能被放松。
  你的在场,就是与放松敌对的。放松意味着你是不在场,而且不用你努力就可以不在场。任何一种努力都只会加强你的在场,它必然是强化它的。不论你所做的是什么,都是你的行动,你会通过它而被强化的,你会通过它更加浓缩,你会更加结晶起来。
  就这层意义来说,你不可能放松。只有当你不在时,放松才会来到你身上。你的所做会成为你的自我的一部分,你的那个努力就是你自己的延续。
  当你没有了,你在这个片刻中是放松的。你的那个存在就是紧张;没有紧张,你无法存在——你就是紧张。
  紧张是从欲求那没有的东西开始的,在过去和未来之间就是一个紧张。你像是两样东西之间的桥梁,每当这两样东西一连接,紧张就有了。人是一座桥梁,一座欲望的桥梁;但它是一座彩虹般的桥,不是一座钢铁的桥;它能够蒸发掉。
  当我说放松是存在性的,我是指:了解紧张,不要对它做任何事情,只是了解它。
  你能了解紧张,但你无法了解放松;了解放松是不可能的。你只能了解紧张,因此你要了解它是怎么回事,是从哪里来的,怎样存在的,依靠什么而存在的。要彻底了解紧张。一旦你彻底了解了它,没有紧张的瞬间也就产生了。于是,不仅身体得到了放松,整个存在也都得到了放松。
  放松身体其实并不太难,但是随着文明的进步它变得更困难了,因为和身体的联系丧失了。我们并不存在于身体,我们的存在(existence)已经基本上变成头脑的和心理的了。
  你甚至不用你的身体来爱,你用你的头脑来爱;身体像一块死沉的东西一样跟随着你,碰触一个人时,你碰触的不是身体,那个敏感已经没有了。头脑在碰触,但是因为头脑不能真正相碰,所以尽管有两个身体在接触,但没有交流。身体是死的,所以你们可以拥抱,但它只是两个尸体在拥抱。它们靠近,但并不真正亲近。只有当你存在于身体中、当你在身体里面,亲近感才会存在。
  我们都在我们的身体外面,正像幽灵,兜来绕去,从不进去。人越是变得文明,他就越少与自己的身体有联结,联结失去了,那就是为什么身体是紧张的。
  身体有它自己的自动的放松机制。身体疲乏了,它就躺在床上,但由于你并不在那里,所以身体无法放松。你必须在身体里面,否则,自动的机制就会变得失效。没有你在场,它不能运作。它需要你,它不可能自己单独去睡觉。睡眠失去了,放松失去了。因为同身体的接触失去了。
  你不在自己的身体里面,所以你的身体就无法胜任地运作,身体无法用自己的智慧运作。身体有千百年来得自遗传的天生的智慧,但是因为你不在它里面,就有了紧张。不然的话,生理体基本上是自动的,它能自动地运作。只要你在哪里,只需要有你在场,它就开始工作。
  我们的头脑也充满了紧张。其实不必如此;因为你一直在制造纷乱,所以头脑就紧张了。比如说,一个人想着性,他是在制造纷乱,因为性是不需要去想的某种东西。头脑中心不是为想象性而设的。性有它自己的中心,而你却让头脑去做性中心的事。甚至有相爱时,你也会想到它而不是感觉到它,那个感觉中心不在工作。
  人越是文明,智力(intellect)中心的负担就越重;其他中心就不在工作了,不在运作了。这也造成了一个紧张,因为一个本应该工作并有特定的工作能量可以使用的中心被搁置在一边无事可做,于是它又造成了自身的紧张,它自己的未被利用的能量使它变得不胜负担。
  头脑中心有着过多的工作负担。它被用去感觉,而这是它无法做的。头脑无法感觉,它只能思想。思想的范畴与感觉的范畴是很不同的,不仅不同,而且截然相反。心的逻辑不是头脑的逻辑。
  爱有它自己的思维方式(way of thinking),但它不是一套心理方式(a mentalway),所以头脑不得不承担起那本不该是它去做的事情。它变得超负荷,因而就有了紧张。情况有点类似于这样:父亲在做孩子的工作,而孩子有做父亲的工作。这就是心理的存在(mental existence)所产生的一种混乱。如果每个中心各司其事,那么就有了放松。
  头脑不是唯一的中心。因为我们把它当作唯一的中心,所以我们破坏了整个宁静、整个放松的态度,破坏了人类与宇宙的整个谐调。头脑必须工作,它有它的功能,但它是很有限的,它的负担过重。你受的整个教育只涉及到一个中心。你接受教育时,好像你只有一个中心:头脑,数学的头脑、理性的头脑。
  生命不仅仅是理性的,相反,生命的大部分是非理性的。理性像是非理性的这片浩瀚、黑暗、神秘海洋中的一座小小的点亮的小岛。这座岛的根子扎在神秘的海洋——神秘的汪洋大海之中。
  点亮的部分只是一个部分,它不是整体,也不能被视为整体,不然就会引起紧张。神秘会起来报复,非理性会起来报复。
  你可以在西方看到这些后果。西方超负荷地使用了一个中心——理性的中心,而现在,非理性起来报复了。报复来了,它使整个秩序陷于混乱——无政府的、没有约束的、反叛的、不合逻辑的东西正在迸发。它可能出现在音乐、绘画或者任何方面。非理性正在报复,现有的秩序正在被非理性所替代。
  理性并不是全部。如果它被奉为全部,整个文化就会紧张起来,适用于个体的法则同样适用于整个文化、整个社会。这些法则必须被了解。而这个了解会在你里面引起一个变化:这个了解将成为一个变革(transformation)。
  身体变得紧张,是因为你不在身体里;头脑变得紧张,是因为你加给它的负荷过重。但是你的灵性的存在(spiritual being)从不紧张。我把你分成身体、心脑和灵性,只是作为一种方法。你并没有被分割,实际上,这些分界并不存在;但是为了帮助你明白一些事情,这样分一分是有用的。
  灵性的领域是从不紧张的,但是你不与它接触。一个连自己的身体也不接触的人,不可能接触灵性,因为灵性是一个更深的领域。如果你连外面的边界都不接触,你就无法接触到里面的中心。
  第三个领域即灵性的领域是放松的,甚至在此时此刻它也是放松的。事实上,更确切的说法是:灵性的领域就是放松的领域。那里没有紧张,因为在第三领域里不可能存在导致紧张的原因。没有第二领域,你就无法存在。你可以忘了它,但你不可能没有它,因为你就是它;它就是你的存在,它是纯净的存在。
  你不觉知到你的灵性,因为你的身体和头脑中有着那么多的紧张。如果你在生理和心理两方面都不紧张,你会自然而然地了解到灵性的喜乐和灵性的放松。它会降临于你,它一直在等待你。但是你的注意力全部被身体和心理的东西吸引住,以至于没有余力去注意灵性了。只有在身体和头脑都不紧张的情况下,你才能去探究灵性,你才能知道灵性的极乐。灵性是从不紧张的,它不可能紧张。不存在灵性的紧张,只有身体的紧张,心理的紧张。
  身体的紧张是那些以宗教的名义鼓吹反对身体的态度的人制造的。在西方,基督教特别敌视身体。在你和你的身体之间被制造出了一条鸿沟,一个虚假分裂,这样,你的整个态度变成了紧张的制造者。你无法放松地吃,你无法放松地睡,每一个身体的动作都成了一种紧张。身体是敌人,但没有它你就无法生存。你必须继续有它,你必须与敌人一起生活,所以,紧张始终不断,你从来不能放松。
  身体不是你的敌人,也丝毫没有对你不友善,甚至也没有对你漠不关心。有你的身体存在本身就是喜乐。而一旦你把它当作一个礼物,一个神圣的礼物来接受,你就会回归到身体中来。你会爱它、你会感觉到它——对身体的那个感觉的方式是微妙的。
  假如你没有感觉过你自己的身体,你就无法感觉另一个人的身体。假如你不爱你自己的身体,你就无法爱另一个人的身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你不关心自己的身体,你也就无法关心别人的身体,也没有人在关心!你可以说你关心,但是我敢说没有人在关心。即使你貌似在关心,其实你也并不在关心。你的关心只是出于其他原因——为了别人的看法,为了别人眼色。你从来不为自己而关心身体。你不爱自己的身体。如果你不爱它,你就无法在它里面。
  爱你的身体,那么你就会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放松。爱就是放松。有爱时就有放松:如果你爱一个人,如果在你和他或她之间有爱,那么,随着爱会出现放松的音乐。于是就有了放松。
  你同一个人相处而能放松,这就是爱的唯一的标记。如果你同某一个人相处而无法放松,那么你就并不在爱中。另一个人,那个敌人一直在那儿。那就是为什么萨特①说:“别人是地狱。”对萨将来说,地狱就在这里,一定是这样的。当两个人之间没有爱在流动,别人就是地狱。当两个人之间有爱在流动,别人就是天堂。所以,别人是天堂还是地狱,取决于有没有爱在两人中间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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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萨将(Jean-PaulSartre,1905~1980):法国哲学家、小说家、剧作家。法国存在主义的首创者。——译注
  每当你在恋爱时,一种宁静就会来到。语言消失了,语词变得没有意义了。你有说不尽的话,同时却又无法可说。那个宁静会把你笼罩;在那个宁静中,爱开花了。你是放松的。在爱之中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只有在爱死去以后才有过去。你只是记得一个死去的爱;一个活生生的爱从来不需要记住,因为它是活的,没有空隙去记住它,没有空间去记住它。爱就是在当下,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
  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不必要去假装。然后,你就可以成为你所是的。你可以脱掉你的面具,放松自己。当你没有爱的时候,你必须戴上一个面具,你每时每刻都很紧张,因为有那另一个人在那儿,你不得不假装,你不得不警惕防卫。你不得不要么进攻要么防卫:这是一场搏斗、一场交战,你无法是放松的。
  爱的喜乐多多少少是放松的音乐,你感到放松,你可以成为你所是的,在某种意义上说,你可以按你的样子一丝不挂。你不用为自己烦恼,你不用假装。你可以是开放的,脆弱的,而在那个开放之中,你是放松的。
  如果你爱自己的身体,就会发生同样的现象。你会变得放松,你关心你的身体。这没有错,爱自己的身体不等于是自恋。实际上,这是走向灵性的第一步。
  那就是为什么动态静心要从身体开始。通过强有力的呼吸,头脑扩展了,意识扩展了;整个身体变成一个颤动着的活生生的存在。现在跳跃将会容易一些。现在,你可以跳跃,思维将不再是一个太大的障碍。你又变成了一个孩子:跳跃着、颤动着、活生生的。那个制约,那个心理制约,没有了。
  你的身体不像你的头脑那样被制约。记住这一点:你的头脑是受制约的,但你的身体仍然是自然的一部分。一切宗教和宗教思想家——基本上属于思维型的都反对身体,因为有了身体,有了感官,头脑及其制约就消失了。那就是为什么他们都害怕性。有了性,受过制约的头脑,就消失了;你又成大生物圈、生物界的一部分;你和它合为一体了。
  头脑总是在反对性,因为性是平常生活中唯一能起来反叛头脑的东西。你已经控制了整个局面,只有一样东西依然不受控制。所以头脑十分反对性,因为性是身体和你之间的唯一留下来的联系。如果它被彻底地否定了,那么你就完全属于头脑的了,你不再是一个血肉之躯了。
  对性的恐惧基本上是对身体的恐惧,因为有了性,整个身体就变得颤动、生机勃勃、有活力。只要性一接管身体,整个头脑就被挤在后面,它不见了。呼吸接管了它,呼吸变成强有力的、生气勃勃的。
  那就是为什么我的静心是从呼吸开始。随着呼吸,你开始感觉到整个身体,身体的每个角落。身体被充满,你和它合而为一。这样,你就有可能跳跃了。
  在性爱中的跳跃是极小的跳跃,而在静心中的跳跃才是一个很大的跳跃。在性爱中,你“跳进”别人里面。在那个跳之前,你需要与你的身体成为一体;而在那一跳中,你需要进一步扩展,扩展到另一人的身体。你的意识扩散到你的身体以外。在静心中,你从自己的身体跳进宇宙的整体,你和它合而为一。
  动态静心的第二步是宣泄。你不仅必须和身体合而为一,而且必须把体内积累的紧张全部抛出来。身体必须是轻盈而没有负担的,这样,运动起来才可以是精力充沛的,精力越充沛越好。这时,只有在苦行僧的跳舞、苏非派的跳舞中才可能发生的事也可能发生了。如果你的动作是强有力的和有活力的,你就会出现失去控制的时刻,那样的时刻是需要的。你不应该再有控制,因为你的控制是障碍,“?你”就是障碍。
  你的控制机制——头脑——是障碍。
  继续动下去。当然,不得不是“你”先开始,但是到时候,你会被接管过去的,你会感觉到控制丧失了。你已经站到了边缘,现在,你可以跳了。现在,你又变成了一个孩子,你回归了,一切制约都被扔掉了。你什么也不在乎,不在乎别人怎样想。现在,社会加给你的一切东西都被扔掉了,你已经变成了宇宙中的一颗舞蹈的粒子。
  当你在动态静心的第一阶段中,扔掉一切东西以后,你才有可能进入第三阶段。你的身体丢失了,你的形象打破了,因为无论你认识的是怎样的自己,其实都不是你自己,而只是一个标签。你听人家说你是这样那样的,而你就认同了。但是随着强有力的运动,随着这宇宙的舞蹈。一切认同都将消失。你将第一次回复到你出生时就必须是的自己。随着这种新生,你将成为一个新人。
第六章 空达里尼:生命力的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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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什么理论知识有助于静心,没有什么对空达里尼的形象性解剖对于静心有意义。我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没有空达里尼或能量中心之类的东西。空达里尼是有的,能量中心是有的,但是,在任何意义上,没有知识是有帮助的;相反,它会起阻碍作用,它会由于许多原因而成为障碍。一个原因是,关于空达里尼或关于生物能的神秘通道,即生命力的内在通道的任何知识,都是概念化的,它是因人而异的,根源是不一样的。甲有甲的原因,乙有乙的原因,丙有丙的原因,你的内在的生命有一个个体性(individuality),所以通过理论而得知的东西无济于事,它反而可能碍事,因为它不是关于你的。它不可能是关于你的。只有当你自己进入你里面时你才会知道你自己。
  存在着能量中心(chakra),但是有几个,则因人而异。有的人有7个,有的人有9个,有的人更多一些,有的人更少一些。那就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同的传统发展起来的原因。
  佛教徒说有9个能量中心,印度教徒说有7个,西藏人说有4个,而他们都是对的!
  空达里尼的根部,空达里尼经过的通道,也是因人而异的。你越深入里面,你就越具有个体性。举例来说,在你的身上,你的脸是最有个体性的部分;而在脸上,眼睛就更具个体性。脸比身体的其余部分更活生生,所以脸有个体性。你可能没有注意,人到一定年龄,特别是随着性的成熟,你的脸就开始呈现出一种几乎是终生不会再有多大变化的形状。在性成熟之前,脸变化甚大,但随着性成熟,你的个体性就会定型而不再变化,你的脸也或多或少地不再变化。
  眼睛比脸更活生生,它们是那么富有个体性,以至于每一个片刻它们都在变化。除非一个人开悟了,否则眼睛从来不是固定不变的。悟道是另一种成熟。
  随着性成熟,脸会变得固定不变,但是另一种成熟会使眼睛固定不变。你在佛陀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变化:他的身体会变老,他会死去,但是他的眼睛始终是一样的。这历来是一个标记。当某个人达到涅槃时,眼睛是局外人判断他是否真的达到了涅槃的唯一门户。现在,眼睛永远不会变化了,一切都会变,但是眼睛始终如一。眼睛是内在世界的显示。但是,空达里尼更深入。
  没有什么理论知识是有帮助的。当你掌握了一点理论知识后,你就开始把它强加在你自己身上,你就开始把事情看成是人家教你的那个样子,但事情可能不符合你的个人的情况。这样,很多混乱就产生了。
  一个人必须去感觉到能量中心,而不只是知道有关于它的东西。你必须去感觉,你必须把触角送到你自己的里面。只有当你感觉到你的能量中心、空达里尼及其通道,它才是有益的。否则它就是没有用的。其实,对内在世界来说,知识有着很强的破坏力,获得知识越多,感觉到真实可靠的东西的可能性就越小。
  你开始把知道的事情强加给自己。如果有人说:“能量中心在这儿,中心在这儿。”于是你就会在那个地方看到能量中心,而实际上可能根本不在那里。于是,你就会创造出一个想象的能量中心。你能创造,你的头脑有这种能力。你能创造想象的能量中心,而且由于你的想象,会出现流动,但那不是空达里尼,那只是想象,它全是一个虚幻如梦的现象。
  一旦你能在想象中看到中心,并创造出想象中的空达里尼,你就能创造每一样东西。于是想象出来的体验,会跟随而来,你会在自己的内部发展出一个完全虚假的世界。外在的世界是虚幻的,但还不如你在内部制造的世界那么虚幻。
  内在的东西未必都是真实或实际存在的,因为想象也是内在的,梦想也是内在的。头脑有一个能力,一个十分强大的能力去梦想、去制造幻觉、去投射。那就是为什么在进行静心时最好完全没有意识到空达里尼能量中心。如果你碰上它们,那很好。你也许会慢慢开始感觉到什么,只有在那时候,你才可以问。你可能会开始感到有一个能量中心在运作,但要让这种感觉先出现。你可能会感到能量在涌上来,但要让这种感觉先出现。不要想象,不要去想它,不要作任何理智上的努力事先去了解它。不需要有任何先入之见,非但不需要,而且有它则肯定是有害的。
  还有一件事:空达里尼和能量中心不属于你的身体构造、生理系统,空达里尼和能量中心属于你的微妙体,你的灵妙体(sukshma sharira),而不属于这个身体、这个粗重的身体。当然,那儿有对应的点。能量中心是你的灵妙体的一部分,但是你的身体构造和生理系统有与它相对应的点。如果你感觉到一个内在的能量中心,只有到那时候你才能感觉到对应的点。否则,你可能解剖开整个身体也找不到能量中心这一类的东西。
  关于你的粗重的身体有空达里尼和能量中心的一切谈论、一切所谓的证据以及一切科学主张,都是胡说八道,绝对的胡说八道。确实有对应的点,但是只有在你感觉到真正的能量中心时才能感觉到那些点。解剖你的粗重的身体,什么也找不到。什么也没有。所以问题不在生理结构上。
  还有一件事:没有必要去通过一个个能量中心。这没有必要,你可以绕过它们。也没有必要有开悟之前感觉到空达里尼。这个现象和你所想的大不相同。空达里尼被感觉到是因为它正在上升,只是因为你没有很通畅的通道。如果通道完全畅通,那么能量在流动而你却无法感觉到它。当有某种东西在那儿阻止它流动时,你才会感觉到它。只有当能量向上流动而在你的通道里有障碍物,你才会感觉到它。所以对空达里尼感觉到越多的人,实际上是被阻塞了:在通道里有很多障碍物,于是空达里尼就无法流动。当有阻力,空达里尼就被感觉到。你不可能直接感觉到能量,除非那儿有阻力。如果我移动手而不遇到阻力,移动就不会被感觉到。感到移动是因为有空气在抵抗,但是它不像遇到石头的抵抗那么强烈,遇到石头时,我更能感觉到移动。而在真空中,我根本感觉不到移动。所以这是相对的。
  佛陀从来不谈论空达里尼。倒不是他身体里没有空达里尼,而是因为通道是那么畅达,以至于根本没有阻力。因此他从来不感觉到它。摩诃毗罗从来不谈论空达里尼,因此,一个错误的概念就产生了,在后来,信奉摩诃毗罗的耆那教徒们认为空达里尼纯是一派胡言,根本没有这回事。从此,因为摩诃毗罗本人没有感受到空达里尼,耆那教2500年来一直在否认空达里尼,声称它并不存在。但是,摩诃毗罗之所以不谈论它,是另有原因的。因为他身体里没有障碍,所以他从来不感觉到它。
  所以,你不是非感觉到空达里尼不可;可以根本不去感觉到它。如果你不感到空达里尼,你就会绕过能量中心,因为能量中心的运作只是出于打破阻滞的需要;否则,它就是不需要的。
  当有障碍时,空达里尼被阻碍时,附近的能量中心就会因受阻的空达里尼而运作起来,它就变成动态的。能量中心会因受阻的空达里尼而运作起来,而且它运作得那么快以至一个特殊的能量会因为运动而被创造出来了,而它会打掉阻碍。
  如果通道是畅通的,那么就不需要能量中心,你什么也不会感觉到。真的,能量中心是为了帮助你而存在的。如果空达里尼受阻时,附近就会有帮助。某个能量中心会接管被阻的能量。如果能量不能前进,它就会后退。在它后退之前,能量中心会完全吸收掉这个能量,而空达里尼就会在能量中心里运动。能量通过运动而变得更有生命力,更是活生生,等到它重新来到受阻的那里时,它就能把它打破。所以,这只是一种安排、一个帮助。
  如果空达里尼移动而没有障碍,那么你就从来不会感觉到任何能量中心。那就是为什么有人会感到9个能量中心,有人会感到10个,有人会感到只有3~4个,或者1个,或者1个也没有。这是因人而异的。实际上,能量中心的数量是无穷的。空达里尼每动一步,就有一个能量中心守在旁边,如果需要帮助,它就能够给予帮助。
  那就是我为什么坚持认为理论知识没有帮助的原因。像这样的静心和空达里尼根本是无关的。如果出现空达里尼,那又当别论,但是静心和它是无关的。甚至不必涉及空达里尼也可以解释静心,没有必要提到。而提到空达里尼反而会产生解释的矛盾。静心可以直接被解释,你不必为能量中心操心,你开始静心就是了。如果通道有障碍,你会感觉到空达里尼,能量中心就会在那里,但那是完全不由自主的,你必须记住它是非自主性的,根本不需要你的意志。
  通道越深,它就越是非自主性的。我能移动手,这是一条自主性的通道。但是我移动不了我的血液。我可以试试。长年累月的训练可以使人让血液循环变成自主性的,哈达瑜伽能够做到这一点。有人做到过,它不是不可能的,但它是没有用的。修炼30年,只是为了控制血液的流动,真是愚蠢而毫无意义,因为这种控制不带来任何结果。血液循环,是非自主性的,不需要你的意志。你进食,一吃下去就不再需要你的意志,身体结构的机械作用已经接管了这事,它会继续做所需要的事。你的睡眠是非自主性的,你的出生是非自主性的,你的死亡也是如此。这些都是非自主性的机制。
  空达里尼要深刻得多,它比死亡、比出生、比血液都要深,因为空达里尼是你的第二体的循环。血液是你的生理体的循环,而空达里尼是你的灵妙体的循环,它是绝对非自主性的,即使哈达瑜伽师也对它奈何不得。
  人必须进入静心。然后能量才开始移动;你该做的事就是静心。如果你深深地投入静心,内在的能量就开始上升,而你会感觉到流向的改变,它会在许多方面都能感觉到,甚至在生理上也会觉察出这种变化来。
  例如,一般地,从生物学角度来说,脚热头凉是健康的标志,从生物学来说确是这样。反之,脚凉头热,说明人生病了。空达里尼向上流,则发生同样的事:脚会变成凉的。
  事实上,脚热不过是性的能量往下流。一旦生命能量,即空达里尼开始向上流,性能量就跟随着向上流,脚就变凉而头变热。从生物学角度来看,脚比头热比较好一些;但从奥修来看,脚比头凉比较好一些,因为这是能量往上流的标志。
  能量向上流后,可能会出现许多疾病,因为整个生物机体被打乱了。佛陀去世时病得很重,摩诃毗罗去世时病得很重,拉曼?马哈希①死于癌症,罗摩克里希纳②死于癌症。原因就在于整个生物系统被打乱了。也有人说出别的许多原因来,但都是一派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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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拉曼?马哈希(RamanMaharshi,1879~1950):印度教哲学家和瑜伽师。主张神人同质论和幻论。——译注
  ②罗摩克里希纳(RamaKrishna,1836~1886):印度教领袖。断言神存在于一切真理之中,各教本质相同,皆为真理。——译注
  耆那派就编造过许多故事,因为他们不能想象摩诃毗罗也可能生病。我却不以为然。我不能想象他怎么能够完全健康。他不可能完全健康,因为这是他的最后一世,整个生物系统不得不瓦解。一个延续了几千年的系统不得不瓦解。他不可能是健康的,到最后,他不得不生重病。而他确实生了重病。然而他的信徒们却难以相信摩诃毗罗会生病。在当时,对生病只有一种解释。如果你生了某种病,那就意味着他的业,你的前世的种子不太好。摩诃毗罗生病,那就等于说,他还处于前世欠下的孽债的影响下。这可怎么得了?所以一个巧妙的故事就编出来了:摩诃毗罗的竞争对手戈夏拉克(Goshalak),使用邪恶的力量反对他。但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生物的自然流向是往下的,灵性的流向是往上的。整个生物机体是为往下流而创造的。
  你可能开始感觉到体内有许多变化,但是最早的变化会出现在那微妙体中。静心就是意味着在粗重体与微妙体之间搭建一座桥梁。我说的静心,只是指你能否跳出粗重的身体,这就是静心所意味着的。但是,作这个跳跃时,你需要粗重的身体的帮助,你必须把它当作垫脚石来使用。
  从任何一个极点上,你都可以起跳。禁食曾被用来把人带到一个极端。在长期持续地禁食后,你会到达边缘。人体一般能禁食90天,但是到那时你的身体已经完全被耗尽了,积累起来供急需之用的储备也用光了,在这个时刻就会出现两种可能中的一种:如果你什么也不做,就会发生死亡;如果利用这一时刻作静心,就会发生跳跃。
  如果你什么也不做,继续禁食下去,死亡就会发生。那就是一个自杀。摩诃毗罗是人类进化史上用禁食进行实验的最为深入的人,也是唯一允许他的信徒们精神自杀的人。他称之为三塔拉(santhara),即两者都有可能发生的临界点。在霎那之间,你可以死去或者可以跳跃。如果你用某种技巧,你就可以跳。于是,摩诃毗罗说,那就不是一个自杀,而是一个非常伟大的灵性的爆发。只有摩诃毗罗说过,只有他一个人说过。如果你有勇气,甚至自杀也可以用于灵性的进步。
  从任何一个临界点都可以起跳。苏非派信徒采用舞蹈。跳舞时会出现一个感觉到脱离尘世的时刻。在真正的苏非派信徒跳舞时,连观众也会有超世脱俗的感觉。通过身体动作,有节奏的动作,跳舞的人不久就感到自己不等于身体,和身体是分开的。你只要开始动起来,不久就会由身体的非自主性的机制来接管。
  你开始,但是如果最后也是你的,那样的舞不过是平常的跳舞。如果由你开始,到最后你觉得仿佛在中间什么地方,舞蹈被非自主性的机制接管了,那么它就成了苏非派苦修僧的舞蹈。你动得这么快,以至于身体颤抖起来,变得不由自主。
  这就是你能疯狂或跳跃的点。你可能发疯,因为一个非自主性的机制已经接替了你的身体的运动,它超越你的控制,你拿它毫无办法。你可能就此发疯,再也不能从这个不由自主的的运动中退回来。这就是要么发疯、要么静心(如果你已掌握起跳技巧)的临界点。
  所以人们一直把苏非派的人叫作疯子。他们以疯子闻名!照常情看,他们是疯的。孟加拉(Bengal)有一个教派和苏非派一样,叫做Baul,他们到一个又一个村子去跳舞唱歌,Baul 一字的意思就是疯的。他们是发疯的人。
  发疯的事发生过多次,但是如果你知道技巧,静心就能发生。它总是发生在临界点上,那就是为什么神秘主义者总是爱用“刀锋”一词。不是发疯便是静心,每一种方法都把你的身体弄得像刀锋,在那里,不是这个发生就是那个发生。
  那么,什么是跳入静心的技巧呢?我谈到过两种:禁食和跳舞。静心的一切技巧都是为了把你推到可以跳跃的边缘,而跳跃本身只能用十分简单、没有方法的方法来进行。
  如果有禁食已把你带到死亡的悬崖的时刻你能保持觉知,如果在死亡即将来临的时刻你能保持觉知,如果你还能觉知,那么就没有死亡。不仅此时没有死亡,而且永远也不会有死亡。你已经跳了!当这个时刻紧张到极点,以至于你知道它转瞬即逝,不抓住这一秒钟,你再也回不来时,保持觉知,那样就跳跃了。觉知就是方法。因为觉知就是方法,所以禅宗的人说没有方法。觉知根本算不上方法,那就是为什么克利希那穆尔提一直在说没有什么方法。
  当然,觉知其实根本不是一个方法。但是我仍然称之为方法,因为你如果不能保持觉知,那么到了可以跳跃的刹那间,你会不知所措。所以,如果有人说:“只有靠觉知才行”,这也许适用于1万个人中的一个人身上,但这个人是已经走到了要么发疯要么死亡的临界点上的人。无论怎样,他已经走到了临界点。
  对其他大多数人来说,只是谈论觉知是没有用的。首先他们必须接受训练。在平常情况下保持觉知是没有用的,而你也不可能在平常情况下保持觉知。头脑迟钝已年久月深——它的昏昏沉沉、懒洋洋、不知不觉,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你无法仅仅靠听克利希那穆尔提、听我或者另外一个人说说就能保持觉知。即使是去觉知那些你平时无数次地在不知不觉中做过的事也是不容易的。
  你来到办公室,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是在动:你转身、走路、开门。你这么做了一辈子,它已经成为一种非自主性的机制,它完全被排除在你的意识之外了。
  所以,克利希那穆尔提说:“要觉知自己是在走路。”可是你走路时从不觉知到它。这一习惯那么根深蒂固,以至于它成了你的骨和血的一部分,再要觉知就很困难了。
  只有在紧急情况下,在意外的紧张情况下你才会觉知。有人拿枪顶住你胸口,你会觉知,因为你从来也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如果你熟悉这种情况,就根本不会去觉知。
  禁食是为了制造一种紧急情况,一种你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紧急情况。所以,对经常练习禁食的人可能没有帮助,他需要更长时间地禁食。或者,如果你从来没跳过舞,通过跳舞,你很容易得到帮助。但如果你是个舞蹈专家,苏非派苦行僧舞蹈就不再能起作用,因为你已经跳得那么完美、那么娴熟,所以它没有用。娴熟意味着此事已由头脑的非自主性部分在做。娴熟总是意味着这样。
  那就是为什么会发展出120种静心的方法,某一种对你没有用,另一种也许有用。最有用的应是完全不为你所知的一种。如果从来没有练过某种特定的方法,那么它会很快制造出一种紧急情况。在这种紧急情况下,要觉知!
  所以你要关心的是静心而不是空达里尼。当你觉知的时候,在你身上会发生不少事情。你会第一次觉知到内在世界比宇宙还要大、还要宽、还要广;你内部会有未知的能量、完全未知的能量开始流动;从未听说过、从未想象过或者梦想过的现象也开始发生。但是,发生的现象因人而异,所以还是不谈为好。
  发生现象各不相同,所以古老的传统强调要有一个灵性导师。经典不管用。只有灵性导师才行。而灵性导师一直在反对经典,虽然经典谈论灵性导师并称赞他。灵性导师这个概念本身就是同经典对立的。那句熟悉的成语“无师则无识”的意思并不是说没有灵性导师便没有知识,而是说只有经典没有知识。
  一个活着的灵性导师是需要的,而不是一本死的书。书无法知道你是属于哪一种类型的人。书总是概括性的,不可能针对某个特定个体。那是不可能的,没有这种可能性。只有活的人才能明白你的需要,才知道即将发生在你身上的情况。
  这的确是自相矛盾的:经典谈到灵性导师,说无师则无识,而灵性导师却以象征的方式反对经典。灵性导师会教你知识这个观念,并不意味着知识由他来提供,相反,它意味着只有活的人可以有所帮助。为什么?因为只有活的人能了解人。
  没有一本书能了解个体的人。书不是专为某一个特定的人而是为众人写的。然而在传授方法时,你的个性必须被十分十分精确而科学地考虑到。灵性导师传授的知识一直是秘密地私下地由师父传授给门徒的。
  为什么要保守秘密?保守秘密是知识传授的唯一手段。门徒受命不对任何人提起。头脑总是想说。如果你知道了什么就很难保守秘密了。保守秘密是最难的事,但这一直是灵性导师、导师的要求。他们传授给你什么东西时,总带一个条件:不准谈论它。为什么?为什么要保密?
  许多人说真理不需要保密,它不需要隐私权。这是胡说。真理比非真理更需要隐私权,因为真理可能造成祸害,对任何人都可能带有危险性。传授给特定的一个人,那意味着只是给他的,而不是给其他人的。他不应再转授给其他任何人,除非他自己到达了他的个体性消失的地步。这一点必须明白。
  一个灵性导师是一个个体性消失了的人。只有在那时候,他才能深入地看到你的个体性。如果他本人还是一个个体,他虽然能够解释你,但他从不了解你。比方说,我在这里谈论关于你的什么事,这是在谈到你的那个我,这不是关于你的,相反,这是关于我。我帮不了你,因为我并不真正了解你。每当我了解你的时候,它总是绕弯子,那是通过了解我自己才得知的。
  ?有?我?在这个点必须消失。我必须?只?是?一?个?不?存?在。那时候我才能深入到你的里面,而不做任何解释。那时我才能了解真实面目的你,而不是按照我自己的了解到你。那时我才能有所帮助。因此,必须保守秘密。
  所以,最好不要谈空达里尼和能量中心。只有静心需要被传授、被聆听和被理解,其他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空达里尼本身不是一种生命力,相反,它是生命的一种特殊的通道,是一条路。但是,生命力也可以走别的路,所以不是非通过空达里尼不可的。完全可以不通过空达里尼而达到开悟。但是空达里尼是最容易走的捷径。
  如果生命力通过空达里尼,那么终端是头顶的梵穴。但是,如果生命力走另一条路(可以有数不尽的通道),那么头顶的梵穴就不是终端。那么头顶的梵穴的开花是唯一的可能性、唯一的潜能。
  有些瑜伽派别甚至不提空达里尼。那么就没有头顶的梵穴之类的东西。但是空达里尼是最容易走的一条路,所以,百分之九十的成道者都通过空达里尼。
  空达里尼和能量中心并不在生理体内,它们属于灵妙体,但它们在生理体内有相对应的点;就好像你感到爱时会把手按在心口上一样。那里其实没有“爱”之类的东西,只有你的心,你的生理上的心脏,就是对应的点。当你把手放在心上,那就是把手放在属于灵妙体的那个能量中心上,这一点大致相当于你的生理体的心。
  空达里尼是你的灵妙体的一部分,所以你在空达里尼这条路上取得的任何进展并不随肉体而死去,它会跟随你。任何你达成的东西都将和你在一起,因为它不是你的生理体的一部分。如果它是你的生理体的一部分,那么,每死一次,它就会消失,你又得从头开始。但如果有人已经到达了第三个能量中心,这个进步就会随着他进入来世。它会跟随他,它会贮存在他的灵妙体里。
  当我说生命力通过空达里尼,我的意思是空达里尼好像一条通道,是连接7个能量中心的整个通道。这些能量中心也不在生理体内,所以,有关空达里尼的一切话都是针对灵妙体说的。
  当生命力穿过空达里尼时,能量中心会开始颤动和开花。一旦能量到达了那里,这些能量中心就活了起来。这就像水力发电那样,水的力量和压力转动了发电机。如果没有压力和水,发电机就会停下,它无法工作。发电机因压力而转动。同样,能量中心是存在的,但是在生命力穿过它们以前它们是死的。只有在生命力穿过它们后,能量中心才开始转动。
  那就是为什么把它们叫做能量中心。译成“中心”不太确切,因为中心是静止不动的东西,而能量中心是动的。所以确切的应该译成“轮”而不译成“中心”;或者译成“动态的中心”、“转动的中心”或者“活动的中心”。
  能量中心在生命力到来之前是中心,但一旦生命力到达它们,它们就成为轮子,现在它们不是中心,而是轮子,在转动着。而每个轮子在转动时产生新的能量。这个能量被用来转动下一个能量中心。所以随着生命力通过一个又一个能量中心,它变得更活更有力。
  空达里尼是生命力移动的通道。生命力位于性中心、贮存在性中心穆拉达(muladhar),它可以用作性能量,这时候就繁殖出一个具体的生命,一个小生物的生命。它也产生运动,从而产生更多的能量,但这是生物的。如果这同一个能量向上移动的,空达里尼的通道就打开了。
  第一个打开的是性中心——穆拉达。它可以向生物繁殖,也可以开向灵性繁殖。穆拉达有两个开口,下面的和上面的。在空达里尼通道中,最高的中心是萨哈斯拉①,头顶的梵穴是它的中点,它是自我实现的一条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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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萨哈斯拉(sahasrar):身体的最后一个能量中心。——译注
  不通过空达里尼的其它通道也是可能的,但是它们要艰难一些。在这些别的通道中不存在空达里尼的问题,因此也没有通过这一通道的运动的问题。有印度教的方法,胜王瑜伽、曼陀罗瑜伽,以及坦屈拉的很多技巧。也有基督教的方法,佛教的方法,禅宗的方法,道教的方法。他们都不涉及空达里尼的唤醒,不用那条通道。他们用其他通道,甚至是不属于灵妙体的通道。可以用魂魄体(astralbody)的通道。第三体魂魄体有它自己的通道,第四体心智体(mental body)也有它自己的通道。所有7个体都有各自的通道。
  有许多瑜伽派别不提空达里尼。只有哈达瑜伽把空达里尼用作通道。但这是最科学、最不难的。它比其他瑜伽派别容易,是一步一步地达到唤醒的方法。
  即使不用空达里尼通道,有时空达里尼也会有突发性地唤醒。有时会发生一些超出你的能力所及的事情,有时会发生你无法设想的事情,那时候你就完全被瓦解了。其他通道都有它们自己的准备工作要做。坦屈拉的或玄奥的方法不是空达里尼瑜伽。空达里尼瑜伽只是许许多多方法中的一种,但是要用就最好只用一种。
  我用的动态静心与空达里尼是有关的。用空达里尼比较容易修炼,因为牵涉到的是你的第二体。你越深入,牵涉到第三、第四体,它就变得越难。第二体最接近你的生理体,在生理体上有对应点,所以它比较容易一些。
  如果你修炼第三体对,对应点在第二体上;如果你修炼第四体时,对应点在第三体上,那与你们生理体是无关的。你在生理体上根本感觉不到什么东西。但是,用了空达里尼,你能准确地感觉到每一步,知道自己已到了哪里。这时你会更有信心。用其他方法时,你必须先学会帮助你感觉到第二或第三体上的对应点的技巧,那就要另花时间了。
  其他那些方法会否定空达里尼,但它们的否定是不正确的;它们否定它,是因为它们用不着它。空达里尼有它自己的一套方法论。如果你在用禅宗的方法修炼,你不应去关心空达里尼。
  但有时,即使用另外一种方法修炼,也会出现空达里尼,因为7个体是相互渗透的,它们是相互联结的。所以,当你在修炼第三体魂魄体时,第二体可能也会开始工作,它可能从第三体那里得到一星火花。
  反过来就不可能。你在修炼第二体时,第三体不会被点燃,因为第二体低于第三体。但是在你修炼第三体时,你正在制造的能量可以不经你的努力而来到第二体。能量会流向较低的领域。你的第二体低于第三体,所以第三体中制造的能量有时可能会流到第二体。
  空达里尼可以通过其他方法而感觉到,但是传授其他不涉及空达里尼的方法的人不愿让你去注意它。如果你注意它,就会有越来越多的能量出来,那么,不涉及空达里尼的整个方法就会被摧毁。他们对空达里尼一窍不通,所以他们不知道怎么办。
  采用其他方法的导师会彻底否定空达里尼。他们会称它是胡说八道,说它是想象出来的,说你只是在投射。“不要关心它,不要注意它。”而如果你不注意它,那么你就能继续修炼第三体,渐渐地,空达里尼就会停止。能量不再会流入第二体。那样会好一些。
  所以,采用任何一种方法,你都要专心致志地用。不要介入别的方法,不要去想别的方法,因为那样会搞混乱的。空达里尼的流通是十分微妙而不可知的,混乱会对它有损害。
  我的动态静心和空达里尼是有关的。即使你只是在持续观察自己的呼吸,那样也会有助于空达里尼,因为呼吸在生命能量普拉那①的伴同下,与第二体灵妙体有关。呼吸也是与生理体无关的,它是从生理体提取过来的,生理体只是一扇门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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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普拉那(prana):梵语指呼吸。在印度哲学中,指人体中生命的“空气”或能量。——编注
  普拉那同灵妙体有关。两肺在呼吸,但是在为灵妙体而呼吸。你的第一体生理体是为第二体灵妙体工作。同样,灵妙体是在为第三体魂魄体工作,魂魄体为第四体心理体工作。
  你的生理体是供第二体用的门户。第二体是那么微妙,以至于不可能直接同物质世界发生关系。所以你的生理体首先把每一种物质都转变成生命形式,然后这些生命形式才能成为第二体的食粮。
  一切得自于感官的东西都转变成生命形式,然后它成为第二体的食粮。然后第二体再把它转变成更微妙的形式,它再成为第三体的食粮。
  好比你不能吃泥巴,但是泥巴的要素在蔬菜中被转化了,这时就可以吃了。蔬菜把泥巴转化成微妙的活的形式,这样你就可以吃了。你不能吃草,牛代你吃了,草到了牛肚内,牛把它转化成牛奶;于是,你就能吃了,你就能喝牛奶。
  同样,你的第一体吃下物质,把它转化成生命形式,让第二体吸收。呼吸由肺吸入,肺是机制,为第二体工作。如果第二体死去,肺的状态仍是好的,但是没有呼吸,呼吸没有了。第二体是第一体的主人,第三体是第二体的主人。每一个下一级的体是上一级体的仆人。
  所以,对呼吸的觉知在空达里尼修炼中是很有帮助的。它产生能量、保存能量,帮助生命力向上升起。
  我的全套方法与空达里尼有关。一旦这些方法被掌握,什么都能靠它而办到,这样就再也不需要什么了。
  最后一个能量中心是萨哈斯拉,用任何方法都能到达。萨哈斯拉和头顶的梵穴都是空达里尼瑜伽中对第七个能量中心的称法。如果你不用空达里尼,如果你修炼第三体,你也可以到达这一点,但它就不称作头顶的梵穴,而且前6个能量中心也没有了。你走的是另一条路,所以里程碑也不同,但是终点是相同的。7个体同第七个能量中心都关联着,所以从哪里出发都可以到达。
  一个人不可以同时关注两个通道、两种方法,那样会产生混乱的,内在能量会分流到两个渠道中,任何方法都应该把全部能量纳入一个方面。我的动态静心法便是这样做的,这就是为什么以10分钟的深而快的呼吸开始。
  空达里尼的感觉是否同蛇的运动相仿?不,它们不一样。也许有人从来没有见过蛇,如果他的空达里尼唤醒过来了,他无法把它想象成“蛇的力量”。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种象征是不存在的。于是他会以其他方法感觉到它。这一点必须明白。
  在西方,人们无法把空达里尼想象成蛇的力量,因为蛇不是他们日常生活中的实物。在古印度,蛇是人的邻居,天天见面的邻居,而且是人看到的力气最强大、行动最优美的东西。所以才把蛇的形象作为空达里尼现象的象征。而在其他地区,蛇不能成为象征,那显得不自然。人不知道蛇,就不会想到它,甚至无法想象。
  象征是存在的,就你的个性而言它们是有意义的。但是一个特定的象征只在它对你是真实的,又同你的心理构成相适应时才有意义。
  空达里尼是一种心灵(psychic)现象吗?你提这个问题时,心怀恐惧,那个恐惧就是,如果它是心灵现象,那就是不真实的。心灵现象也有它的真实性(realic ty),心灵意味着真实世界的另一个领域,非物质领域。真实性(reality)和物质性(materiality)在人的头脑中变成了同义词,但它们不是的。真实性比物质性要大得多。物质性只是真实性的一个层面。即使是一个梦也有它的真实性。梦是非物质,但不是不真实的。梦是心灵现象,但不要以为它是不真实的,它只是真实性的另一个层面。
  甚至一个念头也有它的真实性,虽然它不是物质性的东西。每一样东西都有它的真实性,真实有不同领域、不同等级和不同层面。但是在我们的头脑中,物质性成了唯一的真实性,所以当我们说“心灵的”或“心理的”,事情就是在被谴责为不真实的。
  我在说空达里尼是象征的,是心灵的,这个真实性是心灵的,但是象征是你赋予它的某种东西,不是它所固有的。
  这个现象是心灵的。有某种东西在你里面升起,那是一个有力的升起,某种东西从下面升向你的头脑,它是一股强大的穿透力,你感觉到它,但是你想表达时,就会想到一个象征;甚至在你开始理解它的时候,你也得借助象征。不仅在你向别人表达这一现象时你要借助象征,你自己要理解它也非借助象征不可。
  当我们说“升起”,这也是一个象征。我们说“四”,这也是一个象征。“向上”和“向下”也都是象征。在真实的存在里,没有什么向上向下的东西。在真实的存在里有存在的感受,但是没有理解和表现这些感受的象征。所以你的理解要借助于比喻。你说“它像一条蛇”,它就变得像一条蛇,它就呈现出你给予它的象征的形状,看上去像你所设想的。你把它塑造成特定的模型,否则你就不能理解它。
  当有什么东西已开始萌发、开花,它来到你的头脑中时,你必须以某种方式来设想正在发生的事情。思想一介入,它会带上它自己的范畴。所以你会说“开花”、“萌发”,你会说“渗透”。这件事本身可以通过许多比喻来加以理解,用什么比喻,取决于你,取决于你的头脑。而这种取决的本身又取决于许多东西,例如你的生活经历。
  今后二三百年,地球上可能没有蛇了,因为人类杀死了一切他视之为敌的东西。那时,“蛇”将成为一个历史的名词,一个书本中的词汇,它将不再是一个真实的东西。今天,蛇对大多数世人已经不是一个真实的东西了。那样,比喻的力量会消失,美也不再有了。这个象征将是死的,人们必须以某种新的方式来想象空达里尼。
  它可能会变成一个电的涌流。电比蛇更合适、更贴切人的头脑。它也可能变成一架喷气式飞机升空或比作一个火箭飞向月球。这种速度更加贴切。它会像一架喷气式飞机。如果你能感觉、而且整个头脑能设想它成一架喷气式飞机,它就会变成一架喷气式飞机。真实是另一回事,但是这个比喻是你给的,你根据你的经验选用了这个比喻,因为这个比喻对你有意义。
  由于瑜伽在一个农业社会中发展出来,所以它用了农事的象征:一朵花、一条蛇等等,但是这些仅仅是象征。佛陀从未谈论过空达里尼,即使他谈过,他也不会谈到蛇的力量;摩诃毗罗也不会这样说。他们出身皇族,别人听来亲切的比喻,他们听来并不亲切。他们会使用别的象征。
  佛陀和摩诃毗罗出生在皇宫里,那里没有蛇这个真实的东西。但是对农民来说,蛇是极常见的真实的东西,他不可能不熟悉它。蛇也很危险,一个人必须警觉它。但是,对于佛陀和摩诃毗罗,蛇根本不是一个真实的东西。
  佛陀不可能谈到蛇,他谈到花。花,他是知道的,比别人知道得更多。他看见过许多花,但只是看见鲜活的花。他的父亲命令御花园园丁千万不让乔答摩①看到一朵即将凋谢的花。只能让他看见初绽的花,所以园丁们通宵达旦地修剪整理。等他早晨进园时,看不见一片枯叶。看不见一朵凋谢的花,只看见生机勃勃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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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乔答摩(Gautama):释迦牟尼的姓氏,也用以称呼释迦牟尼。——译注
  所以,对他来说花开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对我们则不然。当他悟道后,他在谈论中把悟道比作一个百花怒放的过程。真实的情况是另一回事,但是这个比喻来自佛陀。
  这些比喻并不是不真实,这些比喻不仅仅有诗意。它们同你的本性相对应,你属于它们,它们属于你。对象征的否定已被证实为过激而又危险的。你一再否定一切非物质性的真实,而宗教的仪式和象征就进行报复。它们一再地回来,它们又冒出来了,它们出现在你的服饰、庙宇、诗歌、行动之中。象征必定会起来报复的,它们会回来的。它们无法被否定,因为它们属于你的本性。
  人的头脑不能以相对的、纯抽象的方式进行思维。它不能。真实的存在不可能用纯数学的概念来加以设想,我们只能用象征来设想它。象征的联想是建立在人类的性格上的。事实上,只有人类的头脑才能创造象征,动物无法创造它们。
  一个象征是一幅活的画。无论内在发生的是什么,你都必须借用外在的象征。你一感觉到什么,象征就会自动出现;一有象征出现,就有力量注入那特定的象征。这样,空达里尼变得像一条蛇,它就变成一条大的蛇。你会感到它、看见它,它甚至会比一条真的蛇更有活力。你会感到空达里尼就是一条蛇,因为抽象概念是不可能被感觉到的。不可能!
  我们为上帝造了种种偶像,因为我们无法领会抽象概念。上帝作为抽象概念,是毫无意义的;它只是个数学概念。我们知道上帝这个词并不就是上帝,但我们不得不用这个词。词不过是一个象征。我们知道上帝这个词是一个象征,是一个标记,而不是一个真正的上帝,但我们还是非用它不可。这就是悖论:当你知道它不是事实,又知道它不是虚构,它是一个必需品,是一个真实的东西,那么你就必须超越象征。你必须超越它,还必须认识这个超越。
  但是,头脑无从设想超越,而头脑是你仅有的工具。每一种概念都是通过你的头脑出现的。所以,你会感觉到这个象征,它会变成真实。而对另一个人会出现另一种象征,和你的象征一样真实。这样就产生了矛盾。对每个人来说,自己的象征才是真实可信的。但是,我们都被具体的现实所困扰。象征必须对我们是真实的,否则它就不可能是真实的。
  我们说:“录音机是真实的”,因为录音机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真实的,它有一个客观的真实性。可是,瑜伽关心的是主观的真实性。主观的真实性不如客观的真实性那么真实,但它有它独特的方式显示真实。
  对客观的执著必须去掉。主观的真实性其实和客观的真实性一样真实,只是你一设想主观的真实性,你就把你自己的气味传给了它。你给它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名字、一个属于你自己的象征。这样设想的方式必定是个人的。即使别人体验到同一件事,记录也是不同的。即使两条蛇也会不一样,因为蛇这个比喻来自两个不同的个人。
  所以这些比喻——空达里尼的感觉像一条蛇的行动——都只是象征性的,但是它们和真实相对应的。同样的行动在那里,那个像蛇一样的微妙的行动在那里;力量在那里,那个金色的现象在那里,所有这一切同蛇的象征是相符合的。只要你觉得那个象征合你的意,它就行了。
  但是,也可能觉得不合意。所以千万不要对人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必然也会发生在他身上。不要对任何人这样说。可能是这样,也可能不是。这个象征符号对你合适,对他也许不合适。如果这被很好地理解了,那么就没有理由产生意见分歧了。
  印度教教徒是通过他们的环境来看上帝的。美丽的大自然、肥沃的土地,这个民族深深扎根于土地中。一切都在流动,朝着一个特定的方向流动,缓缓地像恒河一样。它既不吓人也不危险。所以印度教的上帝必然是跳着舞吹着笛的克利希纳。这个形象来自环境、来自民族的思维和民族的生活经历。
  每一样主观的东西必须经过翻译,但是,不论我们给予它什么名字、什么象征符号,都不是不真实的。它对我们是真实的。所以一个人必须捍卫自己的象征符号,但不能把它强加在别人身上。一个人必须这么说:“即使所有的别人都反对这个符号,它对我是合意的,它自然而然地发生在我身上。上帝就是这样降临于我的,我不知道他怎样降临于别人的。”
  所以有过许许多多、千千万万种表明这些事情的方式。但是当我说它是主观的、心灵的,我并不是说它只是一个名称。它不仅是一个名称,对你而言,它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它以这种方式来到你身上,不可能以别的方式。如果我们不混淆物质与真实,不混淆客观性与真实性,那么一切都会变得明明白白。但是如果你混淆了它们,那么事情就变得难以理解了。
第七章 开悟:一个没有终点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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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心就是进入内在世界。这个旅程是没有终点的。没有终点的意思是指门打开了,一直开着,直到门本身变成宇宙。静心像花一样盛开,一直开下去,直到花开本身变成宇宙。这个旅途是没有尽头的,它有开始,但永远不会结束。开悟没有深浅程度之分。一旦悟了就是悟了。它就好像是跳进了海洋的感觉。你跳下去,你同它化为一体,就像一滴水掉入海中而同它变成一体一样。但那并不是指你已经认识了整个海洋。
  那个片刻是全然的:抛弃自我的那一个片刻,消除自我的那一个片刻,无我的那一个片刻是全然的;它是完整的。就你来说,它是完美的。但是对海洋来说、对那神性来说,它只是一个开始,而且不会有结束。
  记住一点:无知是没有起点的,但它有一个终点。你无法知道自己的无知开始于哪一点,你一直发现它在那里,你一直陷在无知的泥潭中。你从不知道那个开始,没有开始。
  无知是无始而有终。开悟是有始而无终。而这两者化为一体,两者就是一体。开悟的开始与无知的结束是同一个点。它是同一个点,是一个有着两副面孔的危险的点,一副面孔朝着没有起点的无知,另一副面孔朝着没有终点的开悟的起点。
  所以你已达到开悟,但你还是从来没有达到它。你来到了它,你掉进了它,你与它成为一体,但是仍然有一个广大的未知存在着。那就是开悟的美,那就是开悟的奥妙。
  如果开悟就能知道一切,那就没有奥秘了;如果一切都是已知的,整件事将会受得很丑陋,那样就不会有奥秘了,每一样东西也都是死的了。所以开悟不是这层意义上的“知道”,它不是一个自杀性质的“知道”,它是进入更伟大的奥秘的一个入口。“知道”(knowing)的意思是你已经知道有奥秘,你已经觉知到奥秘。它不是说你已经解答了奥秘,它不是说有一条数学公式,这下一切都知道了。相反,开悟的知道意味着你已经走到了那个奥秘变成为最终目的的那个点。你已经知道了这是最终的奥秘,你已经知道它是一个奥秘,现在它已经变得那么神秘,以至于你并不指望去解答它。现在,你不再抱任何希望。
  然而,它不是绝望,它不是失望,它只是对奥秘的本性的领悟。奥秘就是那么的不可解释;奥秘就是这样,那个要想求解的努力是荒谬可笑的;奥秘就是这样,那个靠智力来求得解答的尝试是毫无意义的。你已经走到了思维的尽头。现在,根本没有了思维,知道就开始了。
  但这是和科学的“知道”不相同的某种东西。“科学”这个词的意思便是知道,但这个知道是使奥秘不再成为奥秘。宗教的知道恰恰相反,它不是去解开真实存在的奥秘,反而是使原来知道的一切重新变得神秘了,甚至连你原来有把握、绝对有把握的事情都变得神秘了。现在连那扇门都不见了。在某种意义上说,一切都变得没有门了——没有尽头,无法解决。
  必须在这样的意义上认识知道:它是参与participating)存在所独有的奥秘;它是对生命的奥秘说“是”。理性,也即理性的理论,现在不存在了,你同它直面相对。这是一种存在性的遭逢,不通过头脑,而是通过你,整体的你。现在,你可以从每一个地方感觉到它:从你的身体、你的眼睛、你的手、你的心。整个人格同整个奥秘接触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永远不会有结束,因为结束意味着失去神秘性。这就是开悟的开始。悟道没有终点,但这是开始。你可以想象无知的结束;但是这种头脑的开悟状态是没有终点的;现在你已经跳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你能从许许多多观点上来想象它。如果一个人通过空达里尼达到头脑这一状态,那么它将是一个没有结束的开花。萨哈斯拉的1000个花瓣并不真的是指1000,“1000”只是指最大的数量,这意味着空达里尼盛开的花瓣是无穷的,它们将一直开下去,开个不停。所以,你会知道第一次开花,但不会有末一次,因为它没有止境。一个人可以通过空达里尼,也可以通过其他途径到达这一点。空达里尼并不是必不可少的。
  通过其他途径而开悟的人也到达这同一点,但是名称将会有不同,象征将会有不同。你对它的想象也会有不同,因为正在发生的事无法被描述,而被描述的不完全是正在发生的。描述只是一个比方,描述是隐喻性的。你可以说开悟就像鲜花一样开放,其实那儿根本没有花。但是那感觉就好像你是一朵开始绽放的花朵,就是那种绽放的感觉。但是换了另一个人,他会有另一种想象。他也许说:“它像是一扇门的打开,一扇通往无限的门,一扇一直敞开的门。”所以,一个人可以使用任何的东西。
  坦屈拉使用“性”的象征。他们可以这样用!他们说:“它是相会,一个永无止境的融合。”当坦屈拉说:“这就像性交”,那意思是:一个个体的人同无限相会合了,但那是无止境的、永恒的。你可以这样来想象,但是任何概念必定只能是一个比喻。它是象征性的,它必然如此。但是当我说象征性,我并不指一个象征就是没有意义的。就你的个体性而言,一个象征是有意义的,因为你就是这样来想象的。你无法用别的方式来想象它。一个从来不爱花的人,一个从来不知道花开的人,一个虽然走过花的旁边却仍然不知道花是什么的人,一个终生与花的世界无缘的人,他无法感觉它像花一样地绽放。但是如果你感觉到它像花一样绽放,那就意味着很多事情,那就意味着对你来说是很自然的,它多少同你的个性相吻合。
  萨哈斯拉打开后有什么感觉?
  萨哈斯拉打开后,应该没有感觉,只有内在的宁静和空。一开始的感觉将是很强烈的。第一次感觉到它时,它会是十分强烈的,但是你越了解它,它就变得越不强烈。你越同它化合成一体,它就越会丧失它的强烈。然后,一个片刻会来到,它必然会来到,那时候,你会根本感觉不到它。
  感觉永远是属于新的东西的。你对陌生的东西才会有感觉,对不陌生的就没有。那个陌生会被感觉到。如果你和它合为一体,你已经熟悉了它,那么,你就不会感觉到它,但这并不等于说它不存在。它还是存在着,甚至比过去更多些。它会越来越强烈,但是你对它的感觉却越来越弱,没有感觉的时刻将会到来,“异物”的感觉也会没有,这样,感觉也就没有了。
  当萨哈斯拉的开花第一次发生时,它是你的身外之物。它对你来说是未知之物,你不熟悉它。它是某种在渗透你的东西,或者是你在诱入它。你与它之间有一个间隔,但是间隔会渐渐地消失,你和它会合为一体。于是,你不会把它看做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东西,你自己成了那个发生。它会不断扩张,而你将与它合为一体。
  然后,你不会感觉到它。你只会注意到它,但你对它的感觉不会超过你对你的呼吸的感觉。只有在你发生什么新的或者错误事情时,你才会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否则你不会感觉到它。你甚至连自己的身体也不会感觉到,除非疾病悄悄袭来,除非你生了病。如果你是完全健康的,你不会感觉到它,你只是有它。实际上,当你健康时你的身体更加活生生,但是你不会感觉到它。你不需要感觉到它,你和它是合一的。萨哈斯拉打开时,宗教的视象和深度静心的其他表现会怎么样?
  这一切都会消失。所有的图像——视像和一切都会消失,因为这些东西只有在开始时才出现。它们是好兆头,但是会消失。
  在萨哈斯拉的打开发生以前,你会看到许多视像,这些并不是不真实的,视像是真实的;但随着萨哈斯拉的打开,不会再有视像。视像不再出现,因为这个“开花的体验”是头脑所能体验的顶峰,它是头脑的最后体验,超过它就不存在头脑了。
  前面发生的一切都是发生在头脑里的,但是一旦你超脱了头脑,那么什么也没有了。当头脑停止,那么就既没有慕德拉斯①心灵变革的外在表现,也没再有视像;既没有花,也没有蛇。根本什么也没有,因为超越了头脑,就没有了比喻。超越头脑后,真实的存在是那么的纯净,以至于没有他物;超越头脑后,真实的存在是那么的完整,以至于它无法被划分成体验者和被体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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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慕德拉斯(Mudras):常见于印度各种宗教仪式、神像、佛像、诵经道场或舞蹈中的有象征意义的手势。——编注
  在头脑里,一切都被划分为二。你体验到某些东西,你可以任意称呼它,名字无关紧要,但是体验者和被体验者、知者和被知者两者之间的分隔都存在着。两分性(duality)依然存在着。
  但这些视像是好兆头,因为它们都是在最后阶段才出现的,它们都是在头脑要消失、头脑快死掉的时候出现的。特定的慕德拉斯和视像都只是象征性的。所谓象征性,是指它们表示头脑已经临近死亡。当头脑死去,什么也不会留下。或者,一切都留下来,但是体验者和被体验者之间的分隔将会不存在。
  慕德拉斯、视像,特别是视像,都是体验,它们指导着某个特定的阶段。这就好像你说“我在做梦”,我们就想当然地认为你在睡觉,因为做梦意味着睡觉。而如果你说“我在做白日梦”,那就是说,你也掉入了类似睡眠的境地,因为只有在头脑、有意识的头脑进入睡眠时,做梦才是可能的。所以,做梦说明是在睡觉;同样,慕德拉斯和视像指示着某种特殊的状态。
  你可能看见某些人的形象,你认得出他们是谁,而这些形象也是因人而异的。湿婆①的形象无法出现在基督徒的头脑里,它不可能,它不可能出现,但是耶稣将会出现。那将是基督徒头脑中出现的最后一个形象,而它是十分宝贵的。
  最后见到的视像是宗教的核心人物的形象。这个核心人物将是最后的视像。对一个基督徒来说——我说的基督徒是指一个吸收基督教语言、基督教形象,他的基督教信仰从小渗透在他的骨髓和血液的人——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的形象将是最后的视像。那个知者、经验者仍然在,但在最后,只有救世主。它曾被经验过,你无法否认它。在头脑的最后的片刻,快死的头脑的最后的片刻,在最后,耶稣在那儿。
  但是对着那教徒来说,耶稣不会出现;对佛教徒来说,耶稣不会出现。对佛教徒来说,会出现佛陀的形象。萨哈斯拉一打开,随着萨哈斯拉的打开,佛陀就会在那里。那就是为什么佛陀总被看成坐在一朵花上。佛陀的真身下面从来没有花,佛陀的脚下也没有花,但是佛的塑像下面都放上一朵花,因为塑像不是按释迦牟尼佛复制的,它是表现头脑里最后看见的视像。当头脑掉入永恒时,看到的佛陀就是这样端坐在花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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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湿婆(shiva):破坏之神,印度教二大主神之一。——译注
  那就是为什么毗湿奴①总是被放在花上,这朵花是萨哈斯拉的象征,而毗湿奴是印度教徒头脑里看到的最后一个形象。佛陀、毗湿奴和耶稣是原型(archetypes)也就是荣格所称的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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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毗湿奴(Visnu):持护之神,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译注
  头脑无法抽象地想象任何东西,所以头脑了解真实存在的最后努力将是借助那对它是最为重要的象征。头脑的这一高峰体验是头脑的最后的体验。高峰总是终点,高峰意味着结束的开始。高峰是死亡,所以萨哈斯拉的打开是头脑的高峰体验,头脑可能有的最高的体验,也是可能有的最后的体验。最后的形象——最核心的形象、最深刻的形象,原型将会出现。它将会是真实的。我说“视像”时,许多人会不承认它是真实的。他们说那不可能是真的,因为视像一词就意味着幻觉,但是它比真实的存在更加真实。即使全世界都不承认,你也不会同意他们的。你会说:“对我来说,它比整个世界更真实。一块石头还不如我所看见的形象真实。它是真实的,它是绝对的真实。”但是,这个真实也是主观的,这个真实被你的头脑染上了色彩。这个体验是真实的,但比喻是你给定的,基督徒给的是一种比喻,佛教徒给的是另一种比喻,印度教给的又是一种。
  超脱(transcendence)是否随着萨哈斯拉的打开而到来?
  不,超脱是超越打开的。但是,开悟有两层含义。其一,快死的头脑——行将结束,即将死去,已经到达终极,来到末日的头脑——想象着开悟。但是障碍出现了,现在,头脑将无法超越它。头脑知道这是结束,随着这个结束,头脑也知道痛苦也将结束。头脑也知道分裂也将结束,原有的冲突也将结束。头脑把所有这一切的结束,以为是开悟,但这仍然是头脑在想象。所以这是头脑想象出来的开悟。
  当头脑消失,那么真正的开悟就来了。现在你已经超脱了,但你无法谈论它,你无法说任何东西。那就是为什么老子说“所有能被说出来的,都无法是真实的;所有能被说出来的不会是真实的,而真理是无法被说出来的”。只有这一点是能够被说的,也只有这一点是真实的。
  而这是头脑的最后声明。这最后一次声明是有意义的,有很大的意义,但它不是超脱的竟义。这个意义仍然是头脑的一个局限,它仍然是思维的,是通过头脑想出来的。
  它就像一支火苗,一盏将灭的灯里的一支火苗。黑暗正在降临,黑暗正在来到,它包围得越来越近,火苗即将消失,火苗已到了它存在的最终点,它说着“现在黑暗来临了”然后就不存在了。现在黑暗已经充满而完全。但是将灭的火苗的这一最后声明,仍然是为火苗所知道的:黑暗并不是完全的,因为火苗还在,光还在。黑暗是光明想象出来的。
  光明其实不能想象出黑暗,光明只能想象出它自己的局限,而超过这一点就是黑暗。黑暗正越逼越近,光明即将死去。它可以发出最后的声明:“我快死了”,接着,黑暗来了。黑暗一直在来临,光明发出最后声明后就熄灭了,那时黑暗就完整了。所以,这个声明是真实的,但它不是真理。真实(true)和真理(truth)是有区别的。真理不是一个声明。火苗熄灭,一片漆黑,这是真理。这时,没有声明,只有黑暗。声明是真实的,它不是不真实的。这是真实的:黑暗来临,逼近、包围。但是,声明仍然是光明发出的。光明发出的关于黑暗的声明最多只能是真实的,但不是真理。
  当头脑不存在时,真理才会被知道。头脑不存在时,真理才会存在。头脑存在时,你能够变得更真实一些,但不是真理。你可以变得更不虚假,但不是真理。头脑能作的最后声明将是最不虚假的,那就是所有能被说出来的。
  所以,头脑所想象的开悟和真正的开悟之间有很多不同,虽然差别不是很大。即将熄灭的火苗在消逝前没有一个单独的片刻。火苗消逝的同时,黑暗来临了,两种情况之间只有片刻之隔,但两者之间的区别很大。
  行将消逝的头脑到最后会看见视像,看见即将到来的事物的视像。但是,这些视像是通过比喻、图画、原型而看见的。头脑无法想象别的东西,因为头脑是被象征训练出来的,没有其他。象征有宗教的、艺术的、审美的、数学的和科学的,它们都是象征符号。头脑就是这样被训练出来的。
  一个基督徒会看见耶稣,但是一个垂死的数学家如果从未接受过宗教的熏陶,他的头脑在最后一瞬间也许除了数学公式外什么都看不到,它也许是一个零,它也许是一个表示无穷的符号,但它决不是耶稣或者佛陀。一个毕加索那样的人临终时可能会看见一道抽象的色彩流动。那将是他的神,他无法想象另外模样的神。
  所以,头脑的终止是象征的终止。到最后的时刻,头脑会利用它所知道的最有意义的象征。那以后就不再有象征了,因为头脑也不存在了。
  正因为如此,佛陀和摩诃毗罗都不谈论象征。他们说,谈论象征是没有用的,因为象征都是低于开悟之事。佛陀不愿谈论象征,因此,他说有11个问题不该问他。他宣布谁也不准问这11个问题;他们不准问是因为这些问题不可能被如实地回答。比喻将不得不被使用。
  佛陀常说:“我不愿意使用任何比喻。但是如果你问而我不答,你会不好受。这样有失绅士风度,不够谦恭有礼。所以,请不要问这些问题。我如果回答你,这是有礼貌的,但是它不真实。所以,请别让我左右为难。就真理来说,我无法使用象征。只有在近似非真理或近似真理时,我才使用象征。”
  因此会有人不愿用任何比喻、任何视像。他们否定一切,因为由头脑想象出来的开悟不等于开悟本身:它们是两件事情。头脑的观念会随着头脑的消失而消失,然后就会有开悟。
  但它不是头脑的。
  所以,开悟的人是不带有头脑的,他是一个没有头脑的人;他活着,但没有任何观念;他做事,但不用思考它;他爱,但没有爱的观念;他呼吸,但不作任何的静心。这样活着,从瞬间到瞬间,同时又与整体合为一体,没有头脑夹在中间。头脑在划分,但现在不会再有分裂了。
第八章 接受大师的点化:最终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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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存在就像是在睡眠中。人是沉睡的。即使是任何一种醒着,其实也是在睡觉。点化是指和一个开悟的人亲密地接触。除非你同一个开悟的人有亲密的接触,否则你就不可能走出你的睡眠,因为头脑甚至能够梦想自己是醒着的。头脑能够梦想现在已经不再是在沉睡中。
  当我说人是沉睡的,这句话必须被好好理解。我们不断地做梦,一天24个小时都在做梦。在晚上,我们对外部世界紧闭大门,关在里面做梦。在白天,感官向外部世界开放,但是里面仍然在做梦。闭上你的眼睛一会儿,你又能在梦中了;这是内部的一个连续。你觉知到外部世界,但那种觉知少不了那个在做梦的头脑。外部世界是强加给那做梦的头脑的,但里面的梦继续在做。那就是为什么我们即使说是醒着的也看不见那真实的东西。我们把梦强加于真实的存在,我们从来看不见事物的真相,我们看见的永远只是自己的投影。
  如果我看着你,而我心中有一个梦,那么你就成了一个投影的对象。我会把自己的梦投射在你身上,任何我所了解的你都将永远同我的梦、同我的投影混杂在一起。当我爱你时,你在我眼里显得不同。当我不爱你时,你在我眼里显得完全不同。你不是同一个模样,因为我不过是把你当作一块屏幕,把我做梦的头脑投射在你上面。
  当我爱你,做的梦就不同,所以你显得不同。当我不爱你,你还是同一个你,还是同一个屏幕,但是投影不同了,现在我是利用你这块屏幕来投射我的另一个梦。梦可以再次改变,我可以再次爱你,那时,你在我眼里又会显得不同。我们从来看不到真面目,我们看见的永远是投射在它上面的我们自己的梦。
  我在你们每一个人眼里都显得不一样,你们每一个都投射一些不同的东西在我身上。只有对我自己来说,我才是一个模样。但如果我在做梦,连我也会觉得自己每时每刻都不一样,因为每一时刻我的解释都不一样。但如果我是开悟的,那么我就是同一个模样。佛陀说,考验一个人是否开悟,只需要看他是否始终如一,就像海水,不论在哪里,到处都是咸的。
  在你的四周有一层朦胧的由种种投影、思想、意念、观念和诠释构成的围墙。你是投影机,一直开动着,投射出其他地方都不会有、只存在于你里面的东西,而那整个的就成了屏幕,所以靠你自己,永远不可能觉知你在沉睡中。有一个苏非教圣人名叫希杰拉(Hijira)。一个天使出现在他梦中,告诉他尽量多贮存些井水,因为第二天早上,世界上所有的水都要被魔鬼下毒,人喝了都会发狂。
  那一整个晚上,这个人贮存了很多的水。果真如此,第二天人人都疯了,但是没有人知道全城的人都发了疯。只有那个托钵僧没有疯,然而,全城的人都说他是疯子。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没有人信他。所以他继续喝自己的水,保持单独一个人。
  但是他总不能老是如此下去,全城的人生活在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里。没有人听他的,最后,有一个谣言说他该被抓起来投进监狱。他们说他是疯子。
  一天早晨,他们来抓他。要么把他当病人,要么把他关进监狱,反正不能给他自由;因为他已经完全疯了。他说的话没人听得懂,他说的是另一种语言。
  托钵僧无法理解。他企图帮助他们回忆他们的过去,但是他们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他们对过去一无所知,对令人发疯的那个早晨以前存在过的事一无所知。他们无法理解,托钵僧已变得无法让他们理解了。
  他们包围他的住房,抓住他。托钵僧说:“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会治疗好自己的。”他跑到公用井那儿,喝了井水,就好了。这下,全城的人都高兴:托钵僧现在好了,现在他不疯了。事实上,他已经疯了。现在他成了芸芸众生的一份子。
  如果别人都在沉睡,你决不会觉知到自己也在沉睡。如果别人都发了疯,你也疯了,你就永远不会觉知到这一点。
  所谓接受点化,是指你已经臣服(surrender)于某一个开悟的人。你说:“我不懂,我无法懂。我是这个疯狂、沉睡的世界的一份子,我一直在做梦。”这种感觉连一个昏睡中的人也会有的,因为睡眠并不是一直很深沉的。睡眠不稳定,它不是一直很深,而是时深时浅的。正如寻常的睡眠有许多层次、许多层面的波动,我讲的形而上学的(metaphysical)睡眠也会波动。有时你正好处在边界线上,很接近佛陀,这时你能多少听懂一点佛陀在讲的话、在谈论的东西。当然决不会完全听懂他所说的,但是你至少对真理有所瞥见了。
  所以,一个在形而上学的睡眠边际上的人会要求得到点化。他能听到某些东西,他能理解某些东西,他能看到某些东西。一切都好像是在雾中,但是他能感觉到某些东西,所以他能走近一个开悟的人,并且臣服于他。一个睡意朦胧的人最多可以做到这一点。这个臣服是指他明白正在发生着完全不同于他的睡眠的事情。在某些地方,他感觉到它了。他无法确切地知道它,但他能感觉到它。
  每当有一个佛经过,处在睡眠边际上的人就能认出这个人有点不一样。他的行为不一样、说话不一样、生活不一样、走路不一样;某种东西发生在他身上。凡是在边际上的人都能感觉到它,但是他们是昏睡的,这种临界线上的觉知不是永久的。他们随时可能重新陷入睡眠。
  所以,在陷入深一层的无意识之前,他们可以臣服于一个开悟的人。从被点化的人的角度来说,这就是点化。他说:“我自己什么也不能做。我是无助的。而我知道如果此刻我不臣服,那么我可能又会沉睡过去,那时再要臣服就不可能了。”所以有些时刻是不能错过的,一个人一旦错失了,可能几百年、几辈子都不可能再得到,因为什么时候再走到临界线上,你自己也作不了主。导致它发生的原因错综复杂,它不是你所能掌握的。
  对被点化的人来说,点化是一个完全放手(letting go)、一个完全的信赖、一个完全的臣服。它决不可能是部分的,如果你只是部分地臣服,那就等于没有臣服,你是在欺骗自己。不可能有部分的臣服,因为这样你还有所保留,而这个有所保留就会把你重新推入沉睡之中。那个不臣服的部分到头来会是毁灭性的,你可能随时重新陷入在沉睡中。
  臣服永远是全然的。那就是为什么在点化中始终需要信赖。信赖是绝对的必要条件,它要求完全的信赖。你一旦完全臣服,情况就开始变化;现在你再也无法回到你那睡梦的生活中了。这个臣服粉碎了整个投影,整个在投射的头脑,因为这个投射的头脑是连结在自我上的,没有了自我,它无法生存。自我是它的中心、它的根基。如果你臣服了,你就是把根基都交付出来了,你就是完全放弃了。
  点化就是一个沉睡的人请求达到醒悟的帮助,他臣服于一个已开悟的人。这很简单,这事情并不复杂。当你去找一个佛陀、一个耶稣,把自己交付给他,你交出的是你的沉睡、你的睡梦。其它没有什么可以交出去的,因为你没有什么了。你交出这些东西:你的沉睡、你的梦想和你的毫无意义的过去。
  所以,从接受点化的人的角度来说,它是交出过去;对点化你的这一边来说,它是对将来的一种责任。他负起责任,而只有他能够担负起责任,你从不可能是负责的。一个沉睡的人怎么能够负责呢?负责是随着开悟而产生的。
  这是生活的一个根本规律:沉睡的人甚至对自己也不能负责,开悟的人甚至对别人也能负责。如你去找开悟的人,臣服于他,他会特别对你负责。所以克利希纳①可以这样对阿遮那②说:“丢下一切,到我这里来,臣服于我的脚下。”而耶稣可以说:“我是真理,我是门,我是大门,到我这里来,从我这里穿过去,在最后审判你的日子里,我会为你作见证,我会替你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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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克利希纳(Krishna):印度教三大神之一毗湿奴的第八个化身。——译注
  ②阿遮那(Arjuna):印度叙事诗《摩诃婆罗多》中的主人公般度族五兄弟之一。阿遮那临阵犹豫,他的友人和驭手大神黑天晓以大义,戒以责任乃做人之道。——译注
  这些都是比喻。每一天都是审判的日子,每一刻都是审判的时刻,不会有什么最后的日子。这只是一些能够被那些听耶稣讲话的人所了解的措辞。他在说:“我将对你负责,当神发问的时候,我将替你回答。我将作为见证人在场。臣服我吧,我将是你的见证。”
  这是一个很大的责任。没有一个睡着的人能够承担它,因为在睡觉中即使对你自己负责,也是困难的。只有当你不再需要对你自己负责,当你完全没有负担,当你是空无的,你才能对别人负责。所以,只有一个空无的人才能点化你,否则,没有人能点化你,没有什么特别的人能点化别人。如果那种事发生——它已经发生太多次了,它每天都在发生——那些自己在沉睡的人来点化其他在沉睡的人,瞎子引导瞎子,两个人都掉在沟里。
  没有一个在沉睡的人能够点化别人,但是自我想要去点化。这种自我主义者的态度是致命的、非常危险的。整个点化、整个它的奥秘、整个它的美,因那些没有资格去点化的人而变得丑陋了。只有内在没有自我的人,内在没有沉睡的人,内在没有梦的人能够点化,否则,点化是最大的罪恶。
  在古代,要接受点化是不容易的,它是最困难的事。一个人必须等上几年才能被点化,甚至等了一生,一个人也可能会等。这种等待是一个考验的基础,它是一个磨练。
  比如苏非只有当你等了特定的一段时间后,才会点化你。你不能发问,只能等待,直到导师自己说时候已到。导师可能是个鞋匠,如果你想要被点化,就必须帮他制鞋好几年。你甚至不可以问他制鞋跟点化有什么关系。所以,5年以来你可能只是等待,只是帮助导师制鞋。他可能从不谈论祈祷、或静心,他除了制鞋,从不谈论任何事。你已经等了5年……但这是一种静心,一种不寻常的静心,你将通过它而得到净化。
  这种单纯的等待,这种不准提问的等待,将为准备完全的臣服打下基础。只有经过长期等待,点化才会发生,但是那以后,臣服是容易的,大师才能够对他的弟子负责。
  现在,整个事情已经变得不同了,没有人准备去等待,我们已经变得非常有时间意识,我们一刻也不能等待。正因为这种时间意识,点化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你不可能被点化。你跑过佛陀的身旁,你问:“你将点化我吗?”你在奔跑,当你是在街上奔跑时你遇见了佛陀。甚至在你说那句四五个词的提问时,你还在不停地跑。
  整个现代头脑的奔跑是因为对死亡的害怕。人第一次如此怕死,因为他第一次完全没有觉知到那不死的,我们只意识到身体将会死亡,我们没有意识到内在的意识是不死的。
  古时候有些人意识到那不死的,因为他们的意识,他们的不死,他们才创造了一个从容不迫的氛围。那时,点化是容易的,那时等待是容易的,那时臣服是容易的,那时,对一个大师来说,为弟子负责是容易的。现在这一切全都变得困难了,但是仍旧别无选择:点化是需要的。
  如果你匆匆忙忙,我只能在你奔跑的状态下点化你,因为其他情况不可能给你点化。我不能把要求你等待作为一个先决条件。我必须先点化你,然后用许多方式来延长你的等待;通过许多的手段,我将劝你等待。如果我先告诉你:“等上5年,然后我将点化你。”你不可能等待。但是如果我点化了你,这之后,我将有可能创造种种方式让你等待。
  所以,让它这样好了,这没有什么区别,过程将是一样的。因为你不能等,所以我改变,我将让你事后再等。我会创造许多方法、许多技巧只是要让你等待。因为你不能无所事事地等待,所以我就为你创造一些技巧,我会给你一点儿东西玩玩。你可以玩这些技巧,它将成为一种等待。然后,你将准备第二次点化,这在古代是第一次。第一次点化是正式的,第二次是非正式的,它像一个发生,你不会要求我,我也不会给你。它将会发生,在存在的最深处它将会发生,当它发生时你会知道。
  弟子臣服,师父负责,这就是沟通的桥梁。一旦你能够臣服,师父就会来到。师父就在那里。世界上一直有师父存在。这个世界从来也不缺少。师父,它总是缺少弟子。但是,除非有某个人臣服了,否则那个师父也不能着手任何事。所以,每当你有臣服的时刻,千万不要错过。甚至如果你找不到人来向他臣服,那就向存在臣服。所以只要有臣服的时刻,不要错过它,因为那时候你是在临界线上,你正处于睡与醒之间,只要臣服!
  如果你能找到人来向他臣服,那很好。如果找不到人,你可以向宇宙臣服,这样,师父就会出现,他会来的。当有臣服他就会来。你变空了,你变无了,灵性的力量就会冲向你,把你填满。
  所以,一直要记住,只要你感觉到想臣服,不要错过这个时机。时机或许不会再来,或许要过上几百年再来,这就不必要地浪费了许多世的人生。当那个片刻来临,只要臣服。
  向神性臣服,向任何东西臣服,甚至向一棵树,因为真正的事情不在于向谁臣服,真正的事情是臣服。向一棵树臣服,树就成了你的师父;向一块石头臣服,石头就成了一个神。真正的事情是臣服。一旦有臣服,总会有一个对你负责的人出现。这就是点化的涵义。
第九章 桑雅世①:让过去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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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我来说,桑雅世并不是什么很严肃的事。生命本身并不是很严肃的,严肃的人总是死气沉沉的。生命本身只是充溢能量、没有任何目的的。所以对我来说,桑雅世就是去过毫无目的的生活,把人生当作一场游戏,而不是一项工作。如果你能把整个人生只当作一场游戏,你就是一个桑雅生。你已经放弃一切。放弃不是离开这个世界,而是改变态度。这就是我为什么能把任何人点化成桑雅生的道理。对我来说,点化本身是一个游戏。我不会要求
  任何资格——不管你是否合格。因为只有在做严肃的事情时,才会要求资格。只要存在着,每个人都有足够的资格去游戏;即使他不够格做一个桑雅生,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整个事情只是一场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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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桑雅世(sannyas):指修行的一定境界。——编注
  所以我不会要求任何资格,我的桑雅生也不涉及任何义务。你一旦成为一个男门徒(sannyasin),或者一个女门徒(sannyasi-ni),你就是全然自由的。它意味着你已经作出了一个决定,这是最后的决定:生活在不决定之中,生活在自由之中。
  你一旦被点化成桑雅生,你就进入了一个没有地图指引、没有计划的未来。这下你不再受到过去的束缚,你可以自由地生活。所以,对我来说,桑雅生是一个决定要生活到极限、生活到最佳状态、生活到最尽致的人。你从一个片刻生活到下一个片刻,从一个片刻行动到下一个片刻,每一个片刻本身都是完整的。你不决定如何行动,那个片刻一来到,你就行动。没有预先的决定,也没有预先的计划。
  桑雅生意味着从一个片刻生活到另一个片刻,不受过去的任何束缚。如果我给你一串念珠,如果我给你新衣服,那只不过是为了便于你的记忆:提醒你,现在你不必再作任何决定,现在你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你,当这种觉知已经变得很深,你不需要再去记住它时,那么,把长袍扔掉,把念珠扔掉。但是这要等到觉知变得非常深才行,那时即使在睡眠中你也知道自己是个门徒。所以,一个新的名字,一件新的长袍,一串念珠,这些都仅仅是设计用来帮助你,帮助你朝向自由、帮助你朝向整个存在、帮助你朝向全然的行动。
  遁世意味着你已经认识到自己是一粒种子、一种潜力。现在你已经下定决心要成长,这是最后的决定。决定去成长是一个伟大的放弃,放弃种子的安全,放弃种子的“完整性”。但是这种安全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种子是死的,它只是潜在的活着。除非它变成一棵树,除非它成长,否则它是死的,只是潜在地活着。就我所知,人类除非他们决定成长,除非他们跳进未知,否则就像种子那样:是死的、封闭的。
  成为桑雅生就是决定去成长,决定进入未知,决定活在不决定之中。这就是跳入未知,它不是一种宗教,不为任何宗教所束缚;就是宗教性本身。
  初看起来,桑雅世像是限制一个人活动的东西。
  为什么一个人非要换上红色的衣服?既然桑雅世是一个内在而不是外在的东西,为什么一个人必须改变他的外表?
  桑雅世不是消极的。桑雅世一词指示着消极性,但它不是纯粹的消极性。它意味着离开某些东西,但它只是要离开某些东西,因为你已经得到了另外一些东西。某些东西必须离开,倒不是本身具有意义,但是它将创造一个空间好让新的东西进来。消极性只是创造一个空间。如果你要成长,你就需要空间。
  就我们现在这样,我们的内在没有空间,我们塞满了不必要的事情和思想。桑雅世就它消极的一面来说,只是意味着创造一个空间,把那些琐碎的、无用的、没有价值的东西丢在一旁,好让你在那里面成长。
  成长是衰弱,但成长也是积极的。我要强调:桑雅世是积极的。消极性只在于清理,它只是清理场地使成长能够进入。消极性只是外在的东西,是某些外在的东西,而成长是内在的。积极性是中心,消极性是周围。
  其实,不存在只是消极或者只是积极的东西。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它们是两极。存在存在于两极之间:积极性和消极性是河的两岸,存在在两岸之间流动。没有一条河流能够只有一个岸而有在,存在(existence)也一样。当我们只强调一边、一岸、或者一端的时候,那是错误的。但当你接受全体时,那就没有强调任何事情。你接受两极,然后你在里面成长;你利用两极的辩证运动,你就在这其中前进。
  桑雅世被理解成消极的。它含意已经变成消极的,因为你必须从消极开始,你必须从周围开始。这一点必须被了解,因为桑雅世是内在的:有一些东西要在内里成长,那么你为什么要从外在开始?既然你必须在内在成长,为什么不从内在开始?
  但是,你不能从内在开始,因为就你现在的情况来说,你在周围,你在外面。你只能从现在的你开始,你不能从你不在的地方开始。
  比如说,健康是内在的东西,它会增长。但是,你现在有病了,不舒服了,所以我们必须从你的病开始而不是从你的健康开始,我们必须消除疾病。通过消除疾病,我们只是为健康创造了一个能够成长的空间;可是,开始是消极的。
  医学没有健康的定义,他们不可能有定义。他们所能够有的是疾病的定义,以及一门如何消除疾病的科学。健康仍然无法定义,疾病被消极地定义,因为你只能从疾病开始,你不可能从健康开始。当健康的时候,你根本不需要开始。
  所以你如果有那个内在的空间,你就不需要桑雅世。桑雅世是去否定这个世界(thesamsara),这个世界,就是疾病。当我说世界(samsara)的时候,我并不是说这个世界是有病的,我是指你在自己周围创造的那个世界。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创造的世界之中。
  我不否定那个存在于外在的世界,它不可能被否定,它就在那里。但是你有一个幻想的世界、一个梦想的世界围绕着你。而那个梦想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你。外围已经变成了你的中心,你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个中心。所以当一个人开始时,他必须否定这个梦想的世界,因为这个否定就是开始。这就成了消极的,桑雅世也因而显得消极。我们给它一个消极的含义,因为它意味着去否定这个梦想的世界。因此,桑雅世是真正有治疗作用的:它只是消除疾病的医药。当疾病消除了,内在成长的可能性才产生出来。所以,桑雅世只是去创造一种情势。
  你必须清楚地理解,当我说:“否定世界”,我不是指那个存在的世界,而是每个个人在他周围创造出来的世界。因为有了这个梦想的世界,我们就无法了解那真实存在的世界;这个不断的梦想变成了一个障碍,它成了一个双重的障碍,你不能向内走,因为那有某种存在的东西在那儿,你不能向外走,因为那儿也有某种存在的东西在那儿。你被陷在你梦想的头脑中,进退不得。
  当这个做梦障碍被消除后,奇迹出现了。不再有疾病,你开始同时存在于两个世界之中,只有在此时它们不再是两个世界,因为正是障碍把它们分隔成两个世界的。你在内在变成存在的;你在外在变成存在的;这就是为什么要选择消极的方法。
  桑雅世如何影响你的行为?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有意识地去改变你的行为,另一种是有意识地去改变你的意识。行为不过是意识的表现。但是,如是你从行为开始,你就可能延续旧的意识,你可以把任何新的行为按照旧的意识进行调整。那么,外表上行为变了,但是没有任何东西真正改变了。
  比如说,你的意识可以继续是暴力的,但是你在行为上可以是非暴力的。你可以在你的行为上是非暴力,但是意识还是和以前用暴力行为时一样。这样一来,你开始压抑自己的意识。你不得不压抑它,因为你必须装出那不是你有意识的行为。意识必须被压制,而当你压抑意识时,你就在你自己里面制造出无意识。
  当你开始允许不按照你的意识来行动时,那你就是在否定你的一部分意识,你把它推开。这个部分就成了你的无意识,而且它会变得比你的意识更强有力,因为你必须继续否定你的行为。你变虚假了,一个虚假人格被创造出来。只要无意识存在,这个虚假的人格就存在。如果你想直接改变行为,你的意识会变得越来越少,而你的无意识会越来越多。
  一个完全变成以行为为定向的人只是自动的。只有自动运作所需要的极小的一部分意识在那里;此外,整个头脑都变成无意识的。这个无意识的头脑就是你的意识所患的疾病。
  你可以像那些多少是“有道德”的人所做的那样,从改变行为开始。所谓的宗教都是从改变你的行为开始的。但是我不从改变你的行为开始,我从改变你的意识开始,因为实际上意识就是行为。它就是行为。外在的行为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从改变你的意识开始。
  那就是为什么我所重视的是静心,而不是在行为上。静心改变你的意识。首先,它破坏了你的意识与无意识之间的障碍,你变得更加流动,你开始以不太固定的方式活动,你与你的意识合而为一。所以,静心首先要破坏内在的障碍,障碍的消除意味着你的意识的扩大。
  你必须变得更有意识,所以第一件事就是不管你在做什么,都要变得更有意识,我对你做事的内容没有兴趣,但对你做事的意识有兴趣。你要更有意识地去做它。
  比方说,如果你是暴力的,所谓的道德家和宗教的人会说:“要非暴力,培养你的非暴力”。我不会这么说,我会说:要暴力的,但是要有意识地使用暴力。别改变你的行为,要对你的暴力要有意识,你将会发现,你不可能有意识地使用暴力,因为你越有意识,就越不可能使用暴力。
  暴力有一个内在的过程,它只有在你不觉知的时候才存在。你的这个觉知会改变整个事情,如果你觉知,你就不可能是暴力的。不觉知是暴力存在的必要条件,也是愤怒、性或者人们想在行为中改变的事得以存在的必要条件。
  内在的心理机制越强大,你就越不觉知你的所作所为,你就越可能做出罪恶的事。当我说一件事是罪恶的,我不是指它的内容。我说一件事是罪恶的,是当它不必要地制造出无意识的时候:这是我的定义。我不是因为暴力会杀死什么人而说暴力是不好的。我说暴力不好,是因为你没有无意识就不可能使用暴力。那个无意识就是罪恶,因为那个无意识是我们所能制造出来的一切无知、梦想、幻象和无意义之事的背景与基础。罪恶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头脑。
  所以,对一个桑雅生来说,对一个已经成为桑雅生的人来说,我强调你去做任何你正在做的事。不要改变你的行为,改变你的意识。有意识地去做任何你正在做的事。生气吧,不用担心你的生气,但是要有意识地生气。这个意识会成为质变,而你的整个行为就会改变。你不可能保持老样子。现在这一变化不仅是行为上的变化,不仅是你的所作所为的变化,它也是你的存在的变化。
  你不必制造出一个虚假的人格,一副面具。你可以完全泰然自若地和自己在一起。但是这种“泰然自若地和自己在一起”只有当你变得全然有意识时才会出现。你戴着面具生活,所以才会出现紧张。你是暴力的而你必须成为非暴力的;你是生气的而你必须装作没生气;你是有性欲的必须表现得没有性欲。这会造成紧张,这会造成焦虑。这就是痛苦,全部的痛苦;你必须成为某个你并不是的东西,所以你注定会经常处在深深的焦虑之中。这个“成为某个你不是的东西”,会使你的全部的生命能量衰落、消耗在紧张和冲突之中。事实上,冲突从来不是和其他什么人的,它永远是和你自己的。
  所以我强调泰然地和自己在一起。只有当你的行为是有意识的时候,你才能泰然自若。所以,要有意识;要静心、要在你的行为中有意识。然后事情会在你不知不觉中开始变化。
  因为你的意识不同了,你也将会变得不同。
  你问,我为什么要强调改变衣服、改变名字——这些外在的东西。它们是外在的、最外在的东西。
  就我所知道的人,就人的存在而言,他就是衣服。对一个人来说,衣服是十分重要的。你给一个人穿上了军装,他的脸就会改变,他的态度也会改变;有一些不同的东西在他里面升起。看看一名警察,当他穿便服和当他穿制服时,他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为什么?外在的东西会造成内在的变化,因为你只是外在的。目前还没有什么“内在”的东西。
  古尔捷耶夫曾说过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就现在的你来说,你是没有灵魂的。他说得又对又不对。你有一个灵魂,但是你不知道它。你是外在的,所以衣服非常重要。因为衣服,一个人变得漂亮;因为衣服,一个人变得丑陋。因为衣服,他成为受人尊敬的;因为衣服,他成为不受人尊敬的。一个法官必须穿上特定的衣服,最高法院的法官必须穿上特别的长袍,并且没有人问为什么。穿上那件长袍,他是最高法院的法官;没有那件长袍,他什么也不是。
  人就是这样。当我看一个人时,他更多的是衣服,而不是头脑。事实就是如此,因为我们属于身体,我们认同身体。
  这个对身体的认同变成了对衣服的认同。
  如果我叫一个男人穿上女人的衣服在街上走,你认为这仅仅是衣服的改变吗?不!首先,他并没有准备要这样做。没有一个男人会准备要这样做。为什么没有准备好?为什么要抗拒?它只是衣服的改变而已,而衣服既不是男性的也不是女性的。衣服怎么会是男性或者女性呢?但是事实上,衣服不仅仅是衣服,在心理上,它们已经成为对男性或女性的认同,如果连衣服都有了性别,那我们的头脑是什么类型呢?
  如果你穿上女性的衣服走动,你将会觉得女性化。你的姿势将会不同,你的走路将会不同,你的眼睛将会不同,你对于街上发生了什么的那个觉知将会不同。你将会觉知到一些以前从来没有觉知过的事情,哪怕你已经在这同一条街上走了一辈子。因为关于你的每一件将是不同的,别人将会以不同的眼光看你,而你对他们的眼光将会有不同的反应。你将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所以当我说衣服是我们的外在时,它们仅仅看上去是外在的,它们已经深入地进入了里面,它们已经渗入到里面。所以,我强调衣服的改变。准备改变衣服就是准备扔掉旧的头脑,旧的头脑与衣服相联系。准备作这项改变就是准备改变你的认同。
  当有人拒绝改变衣服时,我知道他为什么拒绝。他一直问:“你为什么强调衣服?”但是我没有在强调它们,是他在强调它们。他不断说:“为什么你必须强调衣服?它们只是外在的。如果我继续穿着原来的衣服,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根本没有在强调衣服,是他在强调它们,他甚至没有觉知到他在拒绝。于是我问他:“你为什么拒绝?”如果有谁来我这儿,而根本不拒绝,我也许甚至不叫他换衣服。如果我让他换衣服而他说“好的”,那么我可能不会叫他换,因为他并没有真正地认同衣服。
  所以我可能叫你换你的衣服:穿上一种特殊的长袍,一种特殊的颜色。你改变衣服的时候,你也改变了。有时候你是这种颜色,有时候是那种颜色。如果我只是叫你改变你的衣服的样式而不指明任何特殊的颜色,那也许根本不是一个改变,因为你已经在不断地改变衣服样式。所以,只有穿上一件不能变换的长袍,改变才会发生,然后有一个真正的变化。如果我给你一件不能变换的长袍,那时变化才能在你里面发生。
  为什么我们要真正地改变衣服?这是一件很深刻的事,不仅仅是外在的东西。为什么我们会厌倦一种风格、一种颜色、一种布料?为什么我们会厌倦?头脑总是追求某种新的东西,不同的东西。我们一直在问,怎样才能停止我们的头脑的不断地运转,而我们又不断地用新的东西来喂养它。我们一直在问,怎样停止我们的不断摇摆不定的头脑——怎样使它静止、怎样使它安静下来——但我们又继续以微妙的方式来喂养它。我们不断地改变衣服,我们不断地改换东西,我们不断地改变一切。我们厌倦任何保持不变的东西,但是,你越是用各种变化来供养你的头脑,它就越需要被喂饱。
  穿上一件不变的长袍,你的头脑第一次不得不每天每一刻同它要改变的认同进行斗争。如果你能泰然自若地穿一件不变的长袍,那很快你也会泰然自若地面对一个不变的世界。这只是一个开始。你越是能够泰然自若地面对不变的东西,头脑就越有可能停下来。
  所以重要的是要越来越泰然自若地和不变的东西在一起,只有那时,你才能够到达永恒。带着一个不断要求改变的头脑,你怎么能到达永恒呢?你必须从不变开始。
  穿着这件不变的衣服,在某个点你将会不再觉知到衣服。当你使用同一件长袍、同一种颜色时,就会很快不再觉知衣服。走在街上,你会不再觉知那些服装店。你对这些事物的意识将会消失,因为是头脑在注意这种东西。如果你的头脑又在注意衣服和服装店,你要觉知它,你的头脑在要求什么?
  我们觉得不断变换衣服是很好的事,但是穿着一件不变的长袍,你能得到一种优雅的美。这是不断变换长袍无法得到的。穿着不断变化的长袍,你正在隐藏你的丑陋,没有别的。但是穿上一件不变的长袍,关于你现在的一切都显示出来了。
  当你改变你的衣装,别人就觉知到你的衣服。那就是为什么每个人总是问起你的新衣服。但是你一直穿着同一件长袍时,就没有人问起你的衣服了,那个提问消失了。那时人们注意你,而不是你的衣服。
  这是每个女人都知道的事实。如果她戴着装饰品,穿着讲究的衣服,你就会觉知到她的装饰品和衣服,而忘记了她这个人。这是掩饰。衣服不是表现的东西,而是掩饰的东西。首饰越贵重,你就能掩饰得越深,因为别人更加注意首饰了。
  一颗宝石戴在我的手指上,我的手指就被隐藏了。钻石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它的光彩用某种方式和我的手指联系在一起了,但它根本不是手指的一部分。一根赤裸裸的手指显露出它的本来面目。如果它是美的,那它就是美的;如果它是丑的,那它就是丑的。
  一个不掩盖他的丑陋的人自有他的美。一个不掩盖什么的人具有某种优雅,而这种优雅只有当你完全赤裸的时候才显现出来。当你泰然自若时,某种优雅就显现出来,即使是一张丑陋的脸也会变得美丽。但是随着掩饰,美丽的脸也会变得丑陋。
  对我来说,美就是成为你真实的样子。成为本来的你,而且完全放松在自己里。如果你是丑的,那么就让它丑,泰然自若地与它在一起;那时,就会有一种微妙的美开始浮现在你的脸上。随着放松与舒适,就会有一种微妙的流动开始显现,它不是来自钻石,现在它来自你内在的自己。
  一个没有泰然自若地和自己在一起的人不会泰然自若地与别人在一起。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隐藏自己的人,不可能被其他任何人所爱。他在欺骗别人,别人也就欺骗他。那么,我们永远不会真正相遇,只是两张脸相遇了——遥远的脸。我带着一张化了妆的脸,你也带着一张化了妆的脸。我正在掩盖我自己,你也正在掩盖你自己。两张脸在这房间里相遇,但两张脸之间没有真正的相遇与交流。
  但是,为什么你们要改变你们的脸?因为如果你不改变的话,你就不会充分注意那张你正在显示的脸,而那张真实的脸就会暴露出来。那就是为什么当一个恋人成了你的妻子后会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现在她不再是同一个人了,因为她不能再装出一副新面孔来。她和你那么亲近,那个真实一定会显现出来。早晨,将只会是本来的她,她是丑的。在海滩上,你被她吸引住了。但是早晨,在床上,经过了一整夜,她将只会是本来的她。一旦你看到早晨刚起床的妻子,你就已经知道了她丑陋的脸。但这并不是因为她丑,她的脸才丑,而是因为现在已经没有隐藏了,你什么都看到了,她也什么都看到了。
  所以,当我说一个桑雅生必须穿着一种长袍时,这意味着免于衣服的改变和认同的改变,维持本来的你,表现本来的你,只是去接受你自己。当你接受你自己,别人也会开始接受你;但是,那是无关紧要的。如果你要考虑让别人接受自己,那么你将会创造出一张虚假的脸。没有什么好想的,它只是发生。
  所以,我改变名字,换衣服,只是为了去帮助一个生活在外围上的人。
第十章 完全的欲求:通向无欲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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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比生命更重要。生命只是肤浅的,琐碎的,死亡更加深刻。通过死亡,你进入真正的生命,通过生命,你只是抵达死亡,仅此而已。任何我们所说的生命,所意指的生命,都只是走向死亡的旅程。如果你能了解自己的生命只是一段旅程而不是其他,那么你就会对生命没什么兴趣,而对死亡比较有兴趣。一旦某个人对死亡有较多的兴趣,他就能深入到生命的深处,否则,他只是停留在表面。但是我们对死亡一点也不感兴趣,甚至,我们还在回避事实,我们在不断地回避事实。死亡存在着,每时每刻我们都在死亡。死亡不是一件遥远的事,它在此时此地:我们正在死亡。但是就在我们死亡的时候,我们还在继续关心着生命。这种对生命的牵挂,这种对生命的过分关心就是一个逃避,就是一种恐惧。死亡就在那儿,就在内心深处生长着。
  改变重点,把你的注意力转过来。如果你变得关心死亡,你的生命就会真正第一次向你展示,因为在你能从容地面对死亡的时刻,你也就获得了那不死的生命;你知道死亡的时刻,你也就知道了那永恒的生命。
  死亡是走出所谓的生命,那种肤浅的、琐碎的生命的一道门。有一道门存在着。如果你能穿过这道门,你就达到了另一种生命——更深层的、永恒的、没有死亡的、不死的生命。所以,要走出那种只有死亡,别的什么也没有的所谓的生命,一个人必须穿过死亡之门,只有那时,一个人才能获得那种真正存在的、积极的、没有死亡的生命。
  但是,一个人应该非常有意识地穿过这道门。我们死过好多次好多次了,但是每当某个人死的时候,他就变得无意识了。你是那么害怕死亡,以至于死亡来到你这里的时刻,你就变得无意识了。你是在头脑的无意识状态中穿过这道门的,然后,你又被生了出来,整个无意义的生活再一次开始,而你仍然不关心死亡。
  一个关心死亡甚于生命的人开始有意识地穿过这道门。这就是静心所意味的:有意识地穿过死亡之门。有意识地死就是静心。但是你不能够等待死亡,你不必等待死亡,因为死亡一直存在着:它是存在于你里面的一道门。它不是某件将要发生在未来的事,它也不是某件你要去得到的身外之物,它就是在你里面的一道门。
  一旦你接受死亡这个事实并且开始去感觉它,去经历它,去觉知它,你就开始通过内在的门而放松了。门打开了,而通过这死亡之门,你可以瞥见永恒的生命。只有通过死亡,一个人才能瞥见永恒的生命,没有其他的途径。所以,实际上,所有那些作为静心而为人所知的东西只是一种自觉的死亡;只是一种深入内在,没入内在,沉入内在;只是一种离开表面而走向深处。
  当然,深处是黑暗的。在你离开表面的那个片刻,你会觉得你正在死亡,因为你把自己认同为那表面的生命。表面的波浪已经不再是表面的波浪,你已经变得认同了它们:你“是”表面。所以当你离开表面,这不仅仅是你离开表面,你离开你自己、你的认同——过去、头脑和记忆。你曾是的一切,你都不得不离开,这就是为什么静心看起来是一种死亡。你正在死亡,而且只有当你愿意去自觉地死——更深地超越自己,离开自我与超越表面——你才能到达那永恒的真实。
  所以对一个愿意去死的人来说,这种愿意就变成了超越,这种愿意就是宗教性。当我们说某个人是世俗的,它的意思是他关心生命甚于死亡,甚至,他是绝对地牵挂生命而一点也不关心死亡。一个世俗的人就是一个对他来说,死亡是他的末日的人,当死亡来临,他就成了无意识的。
  一个宗教的人是一个每个片刻都在死亡的人。死亡不在最后,死亡就是生命的整个过程。一个宗教的人是一个关心死亡甚于生命的人,因为他感受到任何被认为是生命的东西都会被带走,它正在被带走,每一个片刻你正在失去它。生命就好像是时间沙瓶中的沙,每一个片刻沙子都在漏下来,而你对它无法做任何事。这个过程是自然的,什么也不能做,它是不可逆转的。
  时间是一种无法留住、无法挡住、无法倒转的东西,它是单向度的,不会返回来。而时间的这个过程最终就是死亡,因为你正在丢失时间,你正在死亡。某一天,所有的沙子都漏光了,你也变成了空——只是一个空的自己,没有时间留下来,所以你死了。
  要多关心死亡和时间。它就在此时此地,就在附近——每个片刻都在。一旦你开始去寻找它,你就变得能觉知到它。它就在这里,你只是忽视了事实;不仅是忽视事实,而且是回避它。所以,进入死亡,跳进去。这就是静心的艰难所在,这就是静心的严峻所在:一个人必须跳进死亡。
  继续喜爱生命是一种深深的欲望,而愿意去死看起来倒是不自然的。当然,死亡是最自然的一件事,但愿意去死看起来是不自然的。
  存在的悖论,存在的辩证法就是这样运作的:如果你愿意去死,这种愿意就使你不死;但是如果你不愿意去死,这种不愿意、这种对生的过分的执著和欲望,却使你死亡。
  无论我们采取何种态度,我们总是到达它的反面。这是存在的深刻的辩证法。期待的永远不会到来,盼望的永远不会达成,渴望的永远不会满足。你越是渴望它,你就越是失去它。不论是哪一个层面都是这样,规律是同样的。如果你对任何事情要求太多,正是这个要求会使你失去它。
  如果某个人要求爱,他将不会得到爱,因为那个要求使他变得不可爱,变得丑陋,那个要求的行为成了障碍。如果你在要求爱,没有人能够爱你。没有人能够爱你。只有当没有要求时,你才能被爱,那个没有要求的事实会使你变得美丽,会使你变得放松。
  这就很像你——握紧拳头,你就失去了那些在张开的手掌中的空气。在一只张开的手掌中,所有的空气都在,但是当你握紧拳头的时候,就在这个握紧中你失去了所有的空气。你或许在想,当你握紧拳头时你会占有这些空气,但是在你试着占有它的时候你倒失去了它。带着一只张开的手掌,所有的空气都在,那么你是主人;带着一个握紧的拳头,你是一个丢失者:你丢失了每一样东西,你的手中一点空气也没有。
  越是握紧拳头,空气在那儿的可能性就越少。但是头脑就是这样运作的,这就是头脑的荒谬。如果你感到空气不在那儿,你就越握紧拳头。逻辑说:“握得紧一点,你漏掉了所有的空气。你漏掉它是因为你没有握紧你的拳头。你没有真正尽你所能地握紧你的拳头,某个地方你错了。你的拳头握错了,所以空气都跑走了。所以握紧一点,再握紧一点。”但是就在那个握紧之中,你失去了空气,它就是这样发生的。
  如果我爱上了某个人,我就变得很想去占有,我就开始去围住它。我越是去围住,爱就越是会失去。头脑会说:“安排得更靠近一些”。于是去做更多的安排,但是某个地方会有一个漏洞,那就是为什么爱会失去。我越是围住,我就越是失去。只有一只打开的手掌才能拥有爱,只有一个不封闭的头脑才能让爱变成一朵盛开的花朵。这种情形发生在每一件事情上。
  如果你爱生命太多,你会变得封闭,你会变得像一个死人一样,即使当你还活着。所以,一个对生命充满渴望的人是一个死人,他已经死了,只是一具尸体。他越是感到只是一具尸体,他就越是渴望成为活的,但是他不懂得辩证法。那个渴望是有毒的。一个对生命没有一点渴望的人——像佛陀一样对生命没有欲望的人——活得很热烈,他完美地、全然地开花。
  佛陀死的那一天有人对他说:“现在你即将过世,我们会非常想念你,年年月月,世世代代地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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