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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处男

_7 梁广程 (现代)
  祖祖环素:“洛老师,你帮他写一张,就写我钱老三收到银元十个,从此房秀越与我钱老三脱离任何关系。年月日,让他按上手印。乡亲们都来作证。”
  ■
  半月之后,房秀越母女的身体恢复了过来,身上的湿疹也痊愈了。洛伟奇发现房秀越皮肤细嫩,白白净净,满头又长又黑的头发,长得并不难看。可惜一只眼睛瞎了,另一只眼睛得了白内障,几乎看不见东西。她平时很少说话,只是埋头想心事。
  洛伟奇心里说:“看得出,这个大妹子的出身不会是一般人家,但是怎么沦落到这个份上?”好几次洛伟奇问她家在什么地方,家里有什么人时,房秀越都不说话,只是不断流眼泪。
  因为看不清东西,房秀越干活、喂孩子都十分困难。可是她坚持事事都自己做。最困难的还是喂孩子吃东西。房秀越奶水不足,只好先把董棕饼子嚼烂,弄成糊糊,用嘴喂给孩子。可是眼睛不好用,弄得孩子鼻子上、脸上、眼睛上都是糊糊。
  洛伟奇看不过去,就对房秀越说:“大妹子,我替你喂小妞妞行吗?你看你把孩子弄得满脸都是糊糊。”
  这时房秀越一改过去沉默不语的态度,扑哧一笑:“洛老师,婆婆妈妈的事,怎好让你这样的男子汉干呢?我已经够麻烦你们的了。你要是喂过她一次,这害人精说不定以后天天要你喂她。”
  洛伟奇:“没关系,我把董棕粉煮成糊糊用勺子喂她。”
  可是当洛伟奇用勺子给宝宝喂糊糊时,妞妞左右摇头,就是不吃,还哇哇直哭。情急之下,洛伟奇也像房越秀那样,用嘴来喂她。还真怪,那小东西还吃得挺香。
  第三章 桑戛活佛(27)
  莫赛尔来到学校,看见洛伟奇用嘴喂孩子,就说:“亲哥哥,你傻了。你这样喂妞妞,以后孩子只认你,不跟她妈怎么办?”
  洛伟奇:“那才好呢,我正想认这个妞妞作干女儿。”
  莫赛尔急了:“我也要认她作干女儿。”
  洛伟奇:“你才十三四岁,怎好作她干妈?”
  莫赛尔:“不,我就是要认她作干女儿。”
  房秀越:“好了,我看这样吧,你们一个是舅舅,一个是小姨。可以吧。”
  莫赛尔高兴地说:“我同意。”
  洛伟奇:“嘿嘿,天上给我们掉下了一个小宝贝。”
  莫赛尔:“对了,亲哥哥,你让布露露找我来干什么?”
  洛伟奇:“嘿嘿,好妹子,我有事求你。”
  莫赛尔:“我就知道,亲哥哥有事求我时,就叫我好妹子。生我气时就叫我小妖精。现在你肯定有什么事求我,你说吧。”
  洛伟奇:“嘿嘿,真是个聪明的好妹子。是这样的,冬天快到了,现在早晚都有霜冻,有时还飘雪花,同学们衣衫单薄,无鞋无袜。我看到上课时大家一边搓手哈气,一边跺脚,心里很不是滋味。秀越大妹子和小妞妞也要添棉衣。我想找一天和你一起赶一次集,给孩子们和大妹子买鞋子,再买些土布和棉花,请村里的大婶大嫂帮着做棉衣。你看行吗?”
  莫赛尔想了想说:“你身上有多少钱?”
  洛伟奇:“我算了算,大约有三十七块钱多一点。”
  莫赛尔:“这点钱恐怕买不了那么多东西。这样吧,我们这里的孩子一年到头都光着脚,最多是家里给编双草鞋,不用买鞋。我们赶集时,就买粗布和棉花。回来后让我阿嬷发动各家给自己的孩子做件棉衣。再给秀越姐和宝宝做一身新棉衣。我们穷人要精打细算。”
  洛伟奇:“好,就这样办。赶集时,顺便找一下大妹子的亲人,给她们报个平安。”
  突然,房秀越下床跪在地上,给洛伟奇和莫赛尔叩了几个响头,说:“大舅和小姨千万不要赶走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祖祖环素大妈、大舅和小姨,我再没有亲人了。如果离开你们,我只有被钱老三他们卖来卖去,才出狼窝,又入火坑,死路一条。请看在妞妞的分上,不要赶我们走。我下辈子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们。”说着就伤心地大哭起来。
  洛伟奇忙道:“别这样,别这样,快起来。我们没有赶你们走的意思。我和莫赛尔认了妞妞作外甥女,不就等于也把你认作亲人了吗。”
  莫赛尔把房秀越扶起来,动情的说:“你放心,我已经把你当作亲姐姐了,怎么还会把自家的亲姐姐赶出家门呢。”
  房秀越摸着自己的胸口说:“刚才可把我吓死了。要不是有了这个小要命鬼,我早就不要活了。”
  莫赛尔:“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秀越大姐可得帮我看紧这个亲哥哥,这个亲哥哥长得太漂亮,心地又善良,人见人爱。你别让别的女人抢了去,你也不能抢。”
  房秀越:“哎哟,我把你们两个一个看做是观音菩萨,一个是如来佛,感恩都来不及,哪里还有非分之想?我一个瞎子,就是天上掉下了天鹅肉,我这瞎蛤蟆也瞧不见啊。好妹子,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
  赶集路上,洛伟奇问莫赛尔:“莫赛尔,我怎么只听你说起你阿嬷,从来没有听你说起你妈妈?”
  莫赛尔:“我阿妈在缅甸那边跟她的相好享福去了,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到妈妈了。”
  洛伟奇:“那么你爸爸呢?”
  莫赛尔:“我不知道我爸爸是谁,我们独龙人很少问起爸爸的事。”
  洛伟奇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又不好再问下去,便转换话题说:“要你打听的那个亚兰大妹子的事,你阿嬷打听到了么?”
  莫赛尔摇摇头:“我阿嬷说,在村子里不管是独龙人还是汉人,都说没有叫亚兰的女人,说慢慢再打听……”
  沿着独龙江往上走上一里多路,要过一道铁索桥。这道铁索桥又长又细,下面是万丈深渊,江水冲击岩石,发出雷鸣般的轰响,浓浓雾气从桥下蒸腾而上,让人目眩、胆战心惊。
  莫赛尔说:“亲哥哥,过铁索桥时不要往下看,更不要走到一半停下来。要不,桥会晃来晃去,很不好走的。”
  第三章 桑戛活佛(28)
  洛伟奇:“妹子放心。我那么大个人,还怕过桥吗?”
  嘴上虽这么说,洛伟奇过桥时还真有几分害怕。他用手扶着扶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踏着木板。过桥后,回过头看,从河下面冒出浓浓雾气,心里不免还阵阵发悸。
  过桥不远,便来到了一个叫飞龙的小镇,这是个中国人和缅甸人混居的大村落,国界就从这个村子中间穿过,村民世代通婚,人们既说中国话,又说缅甸话。每逢阴历初一、十五便会成集,方圆十多里的人都来赶集,热闹非常。
  洛伟奇和莫赛尔来到镇上的关帝庙,那里有杂耍的,算命的,卖各种生活用品的,卖猪、卖羊、卖鸡的……
  洛伟奇对莫赛尔说:“好妹子,这买布、买棉花、买针线的事,我是个外行,我把钱交给你,由你做主。我想到书店看看。”他看看手表又说:“现在是十点过五分,咱们中午十二点回到这里会合,不见不散。吃过饭往回走,行吗?”
  莫赛尔:“亲哥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你可别跑丢了,这个地方挺大的。”
  洛伟奇:“放心,我回到关帝庙来就是。好妹子也要小心,别把钱弄丢了。”
  莫赛尔笑着说:“亲哥哥放心吧,我会把钱放在最秘密的地方。”
  洛伟奇把三十四块钱给了莫赛尔,自己仅留下三块多钱,准备买书和吃饭用。
  洛伟奇在小街上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小书店。书店里的书很少,大多数是武侠小说、神奇故事之类。
  他来书店,本想看一些新出图书,或者找些有价值的古装书,现在有点失望了。在一个书架上,他突然发现了一本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云南少数民族概况》,他饶有兴趣地翻阅起来。他找到有关独龙民族的条目:“独龙族系我国人数最少的民族,共有人口约四千三百余人。解放前独龙人没有统一的族称,往往以其居住的地区或河流作为自己的名称,如‘独龙’、‘迪麻’等。‘俅人’、‘俅曲’、‘曲人’是汉族对他们的称谓。族名最早见于《大元一统志》,当时称‘撬’。新中国成立后,根据独龙人民自己的特点和意愿,正式定名独龙族。千百年来,独龙人主要居住的地方是独龙河谷,与外界处于半隔绝的封闭状态,保留着较浓厚的原始社会末期特征。独龙人从事刀耕火种的粗放农业,采集和狩猎在家庭副业中占有相当大的比重。独龙族有自己的语言,没有文字。语言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的一个独立语支。独龙族人勤劳、勇敢,有着优良淳朴的道德观念。重信用,遵诺言,是独龙人的传统美德。他们的住房从不加锁;粮仓门上仅横竖插上几根树枝做记号,从不担心被盗。独龙族还十分好客重友,一家有事,全村来帮,相互馈赠,毫不吝啬。独龙族男女都饮酒和吸草烟,民间有团结互助、路不拾遗等良好习俗。独龙族人信仰万物有灵。直到20世纪50年代初独龙族尚处于原始的母系家庭公社解体阶段,但基本生产资料已经私有,但还保有群婚和对偶婚的残余。”
  “独龙族妇女还有文面的习俗,一般女孩子进入发育期(即年满12岁左右时)都必须文面。独龙族妇女认为女人死后,灵魂会变成一种大而好看的蝴蝶‘巴奎依’。他们认为独龙江上成千上万纷飞的蝴蝶,都是独龙族妇女的灵魂。这种对灵魂的意识折射到文面上,即把整个脸刺成似张开双翅的蝴蝶。独龙族妇女脸上文面图案,各家族之间不一,有的妇女盛行大文面,有的则只文嘴唇下面一圈或不文面。”
  洛伟奇边看边想:“原先以为莫赛尔这鬼丫头的一些做法过分大胆与狂放,现在才知道,这是她独龙民族千百年来的传统造成的,这些传统看似原始,但却朴直归真。比我们汉族人心地要清亮得多。我叫她小妖精大不应该,我是错把真金当黄铜了。”这时他又想起洁思格勒喇嘛在来独龙江时说的那段话:“我们独龙人肚子里的肠子直,你们汉人的肠子弯弯多。”洛伟奇不由得笑了起来。
  忽然,洛伟奇在书架最下头发现一书自己撰写的《云南药用植物志》,心头一阵狂喜。他问卖书的老先生:“阿伯,这本《云南药用植物志》好卖吗?”
  那位书店老板觉得这个大个子的问题有点新鲜,但还是认真地回答说:“总共进了五本,卖了三本,送人一本,还剩下这一本,如果你有兴趣就便宜点卖给你。”
  第三章 桑戛活佛(29)
  洛伟奇:“我现在还不想买,下次再说吧。”心里思忖:“没想到在这个跨国度的偏僻地方还见得自己的书,看来没白费工夫。”当他走出书店时,脑子里冒出一个问题:“整个云南省是个硕大的药用植物宝库,我为什么不可以从中作点文章呢?”
  洛伟奇在街上向人打听,镇上的药材店在什么地方。
  他来到一处名叫宝济堂的药材店。药店伙计问:“请问你要买什么药?”
  洛伟奇:“麻烦你请药剂师出来一下,我有要事请教。”
  一位年过五十、戴眼镜的人说:“我就是药剂师,请问有何指教?”
  洛伟奇:“嘿嘿,是这样的,我们独龙村那边,可以找到内地少有的野生药材,不知贵店可不可以收购?”
  药剂师笑着说:“我们就是做药材生意的。俗语说得好,生意兴隆通四海,只要药材质地好,价格合适,我们当然要。不知贵处有何药材?”
  洛伟奇:“有冬虫草、枸杞子、云耳、天麻、杜仲等等,都是一等一的质地。”
  药剂师:“空口无凭,眼见为实,好酒不怕巷子深。你把药材拿来我们瞧瞧,以质论价。”
  洛伟奇:“好,一言为定。”
  药剂师:“不好动问,请问你是不是大理人?”
  洛伟奇:“是呀,不知先生如何看出来的?”
  药剂师:“不是看出,而是听出。请问贵姓?”
  洛伟奇:“免贵姓洛名伟奇。”
  药剂师:“莫非洛先生是洛得荫老先生的后人?”
  洛伟奇:“是啊。洛得荫是鄙人的祖父。 ”
  药剂师:“哎哟,我们是同乡啊,我也是大理人,‘同乡见同乡,两眼泪汪汪’,当年先父在大理做药材生意。还记得那年洛、魏两家那场大火,了不得了不得……对了,洛先生好像还写过一本《云南药用植物志》。”
  洛伟奇:“是鄙人的作品。”
  药剂师:“《云南药用植物志》可是我们做药材生意人常用的参考书。洛先生不愧是名门之后。”
  洛伟奇:“嘿嘿,嘿嘿,过奖了。”
  药剂师:“洛先生既然懂得药材之道,为什么不自己种上一些?例如枸杞、云耳、天麻、山药等等,在本地都是极好生长的。”
  洛伟奇诚恳地:“谢谢药师提醒……请问先生贵姓?”
  药剂师:“免贵姓钟。”
  洛伟奇:“钟先生,我想麻烦你帮我打听件事。”
  药剂师:“请说。”
  洛伟奇:“麻烦你帮我打听镇上有没有姓房的人家,有没有叫房秀越的年轻女子。”
  药剂师想了想说:“我到此地不久,只知道姓房人家在本镇是个大族,但叫房秀越的女子倒没听说过。这样吧,容我慢慢打听。”
  洛伟奇:“好,谢谢钟先生,我就不打搅了。”
  药剂师:“后会有期。”
  走出药材店,洛伟奇一看手表,坏了,早就过了中午十二点。他紧赶回到关帝庙。他左顾右盼,却找不到莫赛尔,心想:“坏了,莫赛尔一定走失了。都怪自己看书着了迷,把个妹子弄丢了。”他正着急,忽然背后“咩”的一声。转身间,看到莫赛尔身背大背篓,手牵一只小羊,笑嘻嘻地望着自己。
  洛伟奇装作生气的样子说:“好你个莫赛尔,你上哪去了,吓了我一跳。”
  莫赛尔:“亲哥哥,你过了时间不回来,急得我到处找你,以为你迷路了。现在却反过来怪别人,有你这样做哥哥的吗?”
  洛伟奇:“嘿嘿,是我错了。刚才我从书店出来,又去了一趟中药店,问他们收不收中药材。”
  莫赛尔:“干吗问这个?”
  洛伟奇:“我们那边野生中草药很多,以后有空时咱们上山摘些药材卖些钱,先还上我欠人家的十个银元,再存点钱以后供你们上中学、大学。”
  莫赛尔:“亲哥哥真好。药房要吗?”
  洛伟奇点点头:“他们说要,还提议我们开块荒地种些药材。这件事回去后咱们再合计合计……对了,好妹子,这只羊哪里来的?”
  莫赛尔得意地:“买的。”
  洛伟奇:“买的?花了多少钱?”
  第三章 桑戛活佛(30)
  莫赛尔:“三块钱。”
  洛伟奇:“什么?一只羊只卖三块钱?”
  莫赛尔:“本来这只小母羊是卖五块钱的,后来我求那个老阿嬷,说我的小侄女可好看了,笑起来俩酒窝,可是她妈妈的奶不够吃,身体不好,请她可怜可怜我的小侄女。她看我没完没了地求她,心就软了,就三块钱卖了给我。”
  洛伟奇:“好妹子真会做生意。可是这么小的母羊能出奶吗?”
  莫赛尔:“现在当然不能,再养一段时间准能。”
  洛伟奇笑笑说:“你这个小姑子还真想得周全。你饿了吧?走,咱们吃饭去。”
  莫赛尔:“亲哥哥,我说我的小侄女身体不好,不算是骗老嬷嬷吧?”
  洛伟奇:“当然不是。”
  莫赛尔:“亲哥哥还有钱吗?”
  洛伟奇:“还有三块两毛钱,够我们吃饭的了。”
  莫赛尔:“走,你把三块钱给我,我找老嬷嬷再买一只小母羊。”
  洛伟奇:“怎么,一只还不够么?”
  莫赛尔:“亲哥哥,再买一只羊,让全班同学轮流喝点奶,以后身体养得棒棒的,都能上大学。”
  洛伟奇:“好样的,真是个助人为乐的好妹子。我们今天就少吃一顿饭吧。”
  莫赛尔:“午饭早就带来了,你看。”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了几个董棕饼子和烤好的蜂蛹。
  洛伟奇感动地说:“你不是小妖精,你是小神仙。”
  ■
  赶集回来后不久,所有上学的孩子都穿上了新棉衣,而且女孩子穿得还是不同花面的棉袄,大家那份高兴劲就甭提了。令人不解的是,没有人愿意给房秀越大妹子和妞妞做棉衣,连一村之长的祖祖环素大妈也不愿意做。
  下课时,洛伟奇叫叫住莫赛尔:“莫赛尔,为什么同学们都有了新棉衣,唯独大妹子和小妞妞没有?我还夸你是助人为乐的好妹子呢。”
  莫赛尔小声地说:“亲哥哥,你千万莫怪我,是大家不愿意给秀越大姐和小妞妞做的。”
  洛伟奇:“为什么?”
  莫赛尔:“村里汉人的大嫂、大妈不知从什么地方听说,秀越大姐前面三个丈夫都被她克死了,这个小女孩的来路也不明。他们还说,秀越大姐是扫帚星下凡,小妞妞是白虎星下凡,身上有邪气,粘不得,谁粘上了,谁就一辈子交厄运。”
  洛伟奇:“这明显是钱老三散布的流言蜚语嘛。现在都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了,还那么迷信。你阿嬷是怎么说的?”
  莫赛尔:“我阿嬷不同意也不反对。”
  洛伟奇:“这就怪了,你阿嬷还是村长啊。”
  莫赛尔:“别忘了,我阿嬷也是个纳木萨呢,如果粘上这件事,以后她的话就没有人信了。”
  洛伟奇摇摇头说:“那你说怎么办?”
  莫赛尔:“你叫我一声好妹子啊。”
  洛伟奇:“如果你有办法,叫你一百声好妹子也行。”
  莫赛尔从怀里取出一堆碎纸说:“你看,这是什么?”
  洛伟奇:“一堆碎纸?”
  莫赛尔:“这是我阿嬷给的衣服的模子,咱们照着裁就行。”
  洛伟奇:“就是裁好了我也不会缝啊。你缝过衣服吗?”
  莫赛尔:“我阿嬷不让我缝,说我要是粘上了邪气,不仅以后没有人要我,也不能接阿嬷的班当纳木萨了。”
  洛伟奇:“天啊,要我这个大个子拿绣花针,这不比赶鸭子上架还难吗?”
  不知什么时候房秀越来到他们跟前:“不要难为你们了,让我来缝吧,我眼瞎之前缝过衣服。”
  洛伟奇:“嘿嘿,大妹子,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房秀越悲伤地说:“我听这些话听多了。我确实是扫帚星下凡,我身上是不干净,沾满了邪气。但小妞妞不是白虎星,她是无罪的。”
  由于房秀越眼睛失明,一边摸索着一边缝,时不时把针扎进手指,扎得手指血迹哗啦。洛伟奇实在看不过去,便说:“大妹子,让我试试,也许我也能学会缝衣服。”
  房秀越:“这可不是男子汉该干的活。”
  洛伟奇:“让我试试。”洛伟奇缝衣服时,连顶针都不会用,而且扎手指的次数更多,只听他每扎一次手指就下意识“哎哟”一声。
  第三章 桑戛活佛(31)
  莫赛尔:“亲哥哥,还是我来缝吧,你哎哟哎哟的不断叫,比针扎在我手上还难受。”说完接过针线熟练地缝制了起来。
  洛伟奇高兴地说:“原来好妹子的手艺真不错……你不怕以后没人要啦?也不想接你阿嬷的班当纳木萨啦?”
  莫赛尔:“顾不得这许多了。”
  洛伟奇:“好样的,这才是我的亲妹子。”
  听到洛伟奇叫自己亲妹子,莫赛尔绽出甜甜的笑容,红得放出光来。
  房秀越:“妞妞她舅,我听说你教的孩子以后都要上中学,以后还要上大学。我们妞妞长大了,跟着你上学,也能让她上大学吗?”
  洛伟奇和莫赛尔一起大声说:“嘿嘿,那还用说。”
  莫赛尔笑着说:“我就知道亲哥哥一定会这样说。”
  房秀越跪在地上向洛伟奇和莫赛尔拜了几拜:“她舅舅、她小姨,一诺千金,他日真能实现,我死也瞑目。”
  莫赛尔:“姐姐快起来。别死啊活啊的,我当妞妞的保证人就是。”
  ■
  因为有羊奶喝,不过两个多月,小妞妞就胖了许多,脸色红润,见人就笑,一笑俩酒窝。洛伟奇给她喂食时,她一边吃一边定定地看着洛伟奇的眼睛。洛伟奇也看着小东西的眼睛,看着看着,就觉得妞妞的眼睛会说话;看着看着,就觉得妞妞长得活脱是若鹃姐;看着看着就亲起妞妞来,逗得妞妞格格地笑。洛伟奇现在是一时一刻也不想和妞妞分开。晚上修改作业时,也把妞妞抱在怀里,轻轻哼着走了调的小曲。妞妞在舅舅的怀里,感到了和谐与安宁,在舅舅的歌声里,很快就睡熟了。
  渐渐地,小妞妞那可爱的样子总萦绕在洛伟奇脑际,连睡梦中也时不时跑了出来。
  房秀越对舅甥俩的亲昵一点也不嫉妒,反而在他俩的笑声中得到慰藉。房秀越想:“但愿这美好的日子就这样永远过下去。”
  全班同学都喜欢小妞妞,课间时,常抢着去抱抱妞妞,和她逗着玩。莫赛尔大声说:“小心了,小心了,谁摔着我的小妞妞,我跟他没完。”
  有一次,正上着课,那边传来了妞妞的哭声,孩子们一起大喊:“妞妞哭了。”莫赛尔就赶快过去看看,又走回来生气地对洛伟奇说:“妞妞不要我,也不要她妈,一定要你过去抱抱她。”洛伟奇走过去,看见妞妞正在发脾气,在床上边哭边打滚。洛伟奇忙抱起妞妞,亲亲她的脸蛋,小东西即时安静下来。
  洛伟奇回到教室,课才上一会儿,那边又传来了妞妞的哭声,孩子们又一起大喊:“洛老师,妞妞哭了。”洛伟奇只得又过去抱起妞妞,亲亲她的脸蛋,待小东西安静下来再继续上课……
  下课时,洛伟奇留住莫赛尔问:“好妹子,妞妞总在上课时捣乱,你说怎么办?”
  莫赛尔撇着嘴说:“我有什么办法。都怪你把她养得这样娇,你自作自受。我不管你的事。”
  洛伟奇:“嘿嘿,亲妹子,你是小神仙,你是智多星,妞妞是你的亲外甥,你总得想个办法来呀。”
  听得洛伟奇叫自己亲妹子,又赞自己是小神仙、智多星,莫赛尔心软了,便说:“好吧,我回去给你找出个解决的办法来。”
  第二天,莫赛尔带来了一个竹篓子,里面铺了一层又细又软的野草,把妞妞抱进篓里,再让洛伟奇背上。果然妞妞上课时不哭不闹了。孩子们朗诵课文时,妞妞小嘴也跟着一张一合,念念有词。
  一天上课时,忽然一股异味充满了教室。大家一齐高喊:“洛老师,妞妞拉屎了……”还没等洛伟奇反应过来,妞妞已经抓起一把屎,抹得洛伟奇满脸都是,孩子们“哈哈”、“哈哈”地大笑不已。
  虽然房秀越的生活安定了下来,然而长期遭受非人的折磨,她时时处于担惊受怕的精神状态。她一夜一夜地无法入睡,一睡着就做噩梦,梦见有人要抢她……醒过来时往往吓出一身冷汗。她感到孤独和恐怖,便使劲掐妞妞的屁股蛋。睡得好好的妞妞突然疼醒,大声哭了起来。
  住在小茅屋的洛伟奇,酣睡时电闪雷鸣也无法使他醒转,妞妞轻轻的哭声却会让他立即惊醒过来。这时,他会问:“大妹子,妞妞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
  第三章 桑戛活佛(32)
  房秀越:“她舅,你睡吧,妞妞没事,尿床了。”听到洛伟奇的声音,房秀越才安心地再进入梦乡。
  最先发现房秀越这种状态的是莫赛尔。在一次在给妞妞把尿时,莫赛尔偶然间发现妞妞屁股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莫赛尔问洛伟奇:“亲哥哥,妞妞屁股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是你掐的吗?”
  洛伟奇:“我疯了,妞妞好好的,我爱都有爱不过来,我干吗掐她?”
  莫赛尔让洛伟奇看妞妞的屁股蛋,洛伟奇惊愕地张大了嘴合不起来。
  洛伟奇气愤地:“是谁那样坏?欺负我们妞妞?”
  莫赛尔问:“亲哥哥,妞妞夜里哭过吗?”
  洛伟奇:“常哭,几乎每晚都哭。”
  莫赛尔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洛伟奇:“你明白了什么?”
  莫赛尔:“亲哥哥,你最近发现我脸上有什么变化吗?”
  洛伟奇:“嘿嘿,没有呀。”
  莫赛尔:“你这个哥哥真够傻的。你真的没有看见我嘴边上长出胡子吗?”
  洛伟奇细看,果然发现莫赛尔嘴边长出淡淡的胡须。
  洛伟奇:“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莫赛尔:“亲哥哥忘了那天我发的誓了?”
  洛伟奇:“我以为那天你发誓是小孩过家家呢?”
  莫赛尔不高兴地:“亲哥哥,我们独龙人从来发誓当真?”
  莫赛尔去见房秀越:“秀越姐,你半夜常掐妞妞的屁股吗?”
  房秀越不好意思地:“掐过。”
  莫赛尔:“为什么掐她?”
  房秀越说:“我最近常做噩梦,梦见有人从我怀里抢走妞妞,把我卖来卖去,醒过来时冷汗浸湿一大片。我我害怕刚得来的安宁又再失去。我掐妞妞屁股,是想让妞妞哭出声来,让自己知道还没有失去妞妞,也好让她舅听见妞妞的哭声问一声怎么回事。我听到她舅的声音才能再入睡。”
  莫赛尔:“秀越姐,你当时是怎么向我保证的?”
  房秀越:“我怎么了?”
  莫赛尔:“你说过,我把你们两个看做一个是观音菩萨,一个是如来佛,感恩都来不及,那里还有非分之想,何况我还是个瞎子,就是天上掉下了天鹅肉,我这瞎蛤蟆也瞧不见啊。好妹子,你放心,我保证看好你的亲哥哥就是’”
  房秀越:“我现在还是这样想、这样做的。我没抢你的亲哥哥啊!”说着说着就哭泣起来。
  莫赛尔原本很生房秀越的气,认为她夜里弄哭小妞妞,是有意吸引亲哥哥注意,想勾引亲哥哥。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心就软下来了。特别是她一哭,莫赛尔觉得从秀越姐那只瞎眼流下的不是泪,而是血。莫赛尔觉得秀越姐特别可怜。于是便原谅了她。
  房秀越:“赛尔小姨,我以后再不掐妞妞的屁股了。”
  莫赛尔:“掐也可以,但掐轻点,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
  春天来了,小妞妞长到一岁多了,走起路来还有点摇晃,但小嘴什么都会说,一天到晚嘟嘟个不停。洛伟奇背着她上课,她在不知不觉就学了十多首唐诗,什么“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什么“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肠”,背得口齿清晰,流畅自如。小东西还是那样缠人,一分钟也离不开洛伟奇。
  春天到来,要换衣裳了,趁着假日,洛伟奇和莫赛尔第二次到飞龙小镇赶集。他们首先来到宝济堂药材店。洛伟奇对药店伙计说:“麻烦你请钟先生出来一下。”
  钟药师从里屋走出来说:“贵客临门,请洛先生和这位小妹妹到屋内细谈。欢迎同乡来到小店,不知带来些什么好东西?”
  洛伟奇:“就是上次向你说到的那些,有冬虫草、枸杞子、云耳、天麻、杜仲、野百合等等。不知质地如何,请过目。”说着从两个背篓里拿出一袋袋药材。
  药剂师逐一细看药材的色泽并嗅嗅味道,想了想说:“应该说还算地道,但保管不善,有的药材应该阳干,有的阴干。例如你们带来的冬虫草,质地是好的,但保管不好,有点潮,只能给你一个乙等,价钱就差多了。药材藏储是个大学问,一时说不清楚,你最好买本专门的书看看。这次,我都收下。我会给你一个公道的价钱。小妹妹,你跟小伙计到账房先生那边算账拿钱。洛先生请随我进内屋,我介绍你认识本地中医泰斗黄儒芹老先生。”
  第三章 桑戛活佛(33)
  洛伟奇对莫赛尔说:“小妹子办完了事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
  莫赛尔:“知道了,”
  洛伟奇随钟药师来到内屋大堂,见一位秃顶长白胡须的老者正在给病人号脉。
  钟药师对那位老者说:“黄老,洛先生来看望你了。”
  洛伟奇:“黄大夫你好。”
  黄儒芹:“幸会幸会。洛先生请稍候。”
  钟药师示意洛伟奇坐下,并让伙计给洛伟奇倒茶。
  黄儒芹送走病人,转身对洛伟奇说:“我听钟先生向我说起,洛先生想知道一位名叫房秀越的大妹子的情况,是这样的么?”
  洛伟奇:“是的,请黄大夫指教。”
  黄儒芹:“请问洛先生所说的房秀越大妹子是否左眼已瞎?”
  洛伟奇:“对。”
  黄儒芹喝了一口茶说:“这就对了。老夫早年常到房家大花园给他家老太太看病,对这位房家大小姐的情况略知一二。说来话长。房家乃书香门第,当年在此地可说是富甲一方,仅男仆女佣就不下百人。房家老爷共有八房夫人,却只生儿子,独缺女儿。直到房老爷四十五岁这一年,又收了个第九房夫人,才生了个女孩。房老这分欢喜,可想而知,视若掌上明珠是一点也不假,上有祖母呵护,下有成群丫鬟追随。这位小姐就是房秀越,她小时我常见她。长得花容月貌,智睿过人,且生性善良。年幼时即聘得名师指导,琴、棋、诗、画、绣样样了得。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谁要见过一回,谁就永远不会忘记。她自幼母亲多病,由奶妈抚养,但何曾受过丝毫委屈。就像小说《红楼梦》中林黛玉的品格,平和中带有清高和傲气。唉!可惜啊,就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给房家招来了一场横祸。十五岁时,她被缅甸一个土司发现。土司要娶她为小妻,房老大怒,坚决不同意,他怎能让最心爱的千金给人作小?土司知道强夺不可,便采用巧取。他先与房老交朋友,接着送给房老一位缅甸绝色美女,再后来又教会房老抽食鸦片,最后让房老上了赌瘾。房老的儿子们又个个不争气。一份若大的家产,短时间内便土崩瓦解,房老还欠了土司一大笔钱。最后土司拿出了杀手锏,和房老大赌一场:土司拿出半成家产做赌注,与房老相搏。如果土司赢了,房秀越就归土司所有;如果房老赢了,将抵消原先欠土司的赌债,取走土司的一半财产。这场大赌请来了本镇所有名绅土豪作证,决定三盘两胜,赌得个天翻地覆……”说到这里,黄老喝了一口茶。
  洛伟奇着急道:“后来怎么样?”其实洛伟奇心中早有答案:“肯定是房老输了,否则秀越大妹子怎能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黄儒芹又喝了一口茶,用手捋了捋他那稀落的胡须,缓缓而言:“结果是房老胜了。”
  这个结果大出洛伟奇的预料,他张大嘴半天没有合起来。
  黄儒芹:“现在看来,我觉得房老当时胜不如输。”
  洛伟奇:“为什么,愿听其详。”
  黄儒芹:“如果当时房老输了,最多和土司结为亲家,起码不至于反目成仇。就因为房老赢了,土司翻脸,说房老赌中有诈,当场把房老杀了,又派人去捉房秀越,一把大火把房家大院烧成灰烬。话分两头说,房秀越原先有一个义兄是独龙人,剽悍勇猛,他听到土司要捉拿房秀越消息,便赶往房家通报,约好两人在独龙江上一座铁索桥上会合,一起逃往云南。就因为房秀越舍不得有病的母亲,迟疑之间,半路上被土司追上。土司不但强奸了房秀越,还用针刺瞎了房秀越的左眼,并将她卖到妓院。妓院老板嫌她瞎了一只眼睛,又不会接客,将她卖给一个叫冯经的赌棍。冯经赌输了钱再将她卖了。听说转卖过几次,最后归一个姓钱的恶棍所有,这个姓钱的最坏,不但自己糟蹋她,还让她接客,她不从就殴打她,饿她,折磨她……后来就不知所终了。”说到这里黄儒芹叹了口气,眼中闪烁着泪光:“唉,她是从天堂跌落到九层地狱。想起来令人心疼啊!我和房秀越还有半师之谊,她小时候曾随我学过几天书法。”
  钟药师叹了一口气说:“古语说得好,‘红颜薄命’呀,这话真的很。”
  第三章 桑戛活佛(34)
  洛伟奇听到“红颜薄命”这句话,想到房秀越的悲惨遭遇,马上想到若娟姐,心中如同千万把利刃在绞割,眼泪不觉得就流了出来。
  莫赛尔不知什么时候走进屋来,坐在洛伟奇的腿上。莫赛尔听到秀越姐的遭遇,心中一阵发酸,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她拿一块黑糊糊的小手帕,先是给自己揩脸。看到洛伟奇哭得伤心,泪流满脸,就给洛伟奇揩,并小声说:“亲哥哥,别哭了。
  黄儒芹:“洛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告诉老夫,你为何要托人打听房秀越姑娘的事,你是否知道房姑娘目前的情况?”
  洛伟奇:“事情是这样的……”
  洛伟奇把到独龙乡后夜闻“鬼哭”,随后和祖祖环素大妈、莫赛尔他们救出房秀越母女的经过简单述说了一遍。黄儒芹和钟药师一边听,一边不免摇头叹息一番。
  黄儒芹:“请洛先生代我问候秀越小姐,就说老夫十分惦记着她。”
  洛伟奇:“好的,请问黄大夫,房秀越家里还有亲人吗?”
  黄儒芹:“亲人大多故去或离散,只听说她的贴身奶妈还活着,但地址不详。”
  洛伟奇:“拜托黄大夫代为打听。”
  黄儒芹:“好,我一定尽力而为。”
  洛伟奇:“还想请问黄大夫,房秀越的另一只眼睛好像得了白内障,不知能否医治?”
  黄儒芹:“有空请你把房秀越大妹子带来瞧瞧,再作道理。”
  洛伟奇:“麻烦黄大夫和钟药师,耽误了二位这么长时间,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告辞了。”
  钟药师:“后会有期。”
  回家的路上,洛伟奇心中就像灌满了铅那样沉重,他一路快走,口里喃喃道:“天啊,为什么好人怎么都是这么不幸?我总以为世界上右派分子最痛苦,原来还有比我更痛苦的人……”
  他个头高大,一步顶莫赛尔两步,莫赛尔只得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他。莫赛尔气喘吁吁道:“亲哥哥,我跑不动了,你走慢些行不行?”
  洛伟奇仿佛没有听到莫赛尔的话,继续大步往前走。
  莫赛尔急道:“亲哥哥,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洛伟奇恶声恶气地说:“是。”
  莫赛尔不解地问:“为什么?”
  洛伟奇:“刚才你在黄大夫和钟药师面前让我丢尽了脸。”
  莫赛尔想了想说:“没有啊,我什么时候丢你的脸了?”
  洛伟奇:“你当着黄大夫和钟药师的面坐在我的腿上不说,还叫我亲哥哥,还拿出那块黑糊糊、沾满眼泪鼻涕的手绢往我脸上乱抹,让我下不来台。”
  莫赛尔:“你比我大那么多岁,我叫你一声亲哥哥有什么样关系的?你那么大的人,当着黄大夫和钟药师的面哭得那么伤心,眼泪鼻涕哗啦哗啦地流,还像走失了娘的孩子那样嗷嗷的大声哭,你就不觉得难为情?我给你擦眼泪,提醒你不要哭,你反而觉得丢了你的人,这就怪了去了。”
  洛伟奇不搭理莫赛尔,还是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突然莫赛尔喊了一声:“哎哟!”
  洛伟奇停了下来:“又怎么啦?”
  莫赛尔:“我崴脚了。”
  洛伟奇怀疑地:“小妖精是不是装出来的?”
  莫赛尔:“你这个亲哥哥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哎哟,哎哟,疼死我啦。”她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洛伟奇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西斜,他叹了口气:“这样吧,把两个篓子叠起来,你背篓子我背你。咱们得赶路,小妞妞该想我们了。”
  莫赛尔:“这样才像亲哥哥。”
  莫赛尔在洛伟奇的背上那种惬意,真的无法形容,她紧紧搂住洛伟奇的脖子,把脸贴在洛伟奇宽大的背上。
  洛伟奇:“哎呀,妹子,你别把我的脖子搂得那么紧好不好,我快断气了。”
  莫赛尔说:“亲哥哥的背好舒服,又宽又大又暖和,我真想让你永远这样背着我,咱们走啊,走啊,一直走下去,走到天尽头。”
  洛伟奇:“我说妹子,你刚才是真的崴了脚,还是假装的?”
  莫赛尔说:“当然是真的了,不过在亲哥哥背上,现在好多了。”
  第三章 桑戛活佛(35)
  洛伟奇:“那么你下来自己走。”
  莫赛尔说:“哎哟,哎哟,又疼起来了。”
  洛伟奇:“我就知道你是假装的,你真是个不打折扣的小妖精。”
  莫赛尔说:“亲哥哥,刚才钟药师说的那个‘红盐薄饼’是什么饼,怎么这种饼那么可怕,那个长胡子老爷爷和钟药师一说起这种饼就唉声叹气,你一听到眼泪就哗地流了下来。”
  洛伟奇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嘿嘿,你呀,真是个傻丫头,钟药师说的是‘红颜薄命’,不是‘红盐薄饼’。红颜是指漂亮的妹子,薄命是说命运不好,合起来,是说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命都不太好。”
  莫赛尔说:“我明白了,钟药师一说红颜薄命,你就想起秀越姐的遭遇,又联想起你以前的相好,她们都是红颜薄命,所以你才哭得这样伤心。”
  洛伟奇:“是的,你说得真准,所以我说你是小妖精。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以前的女朋友很漂亮的?”
  莫赛尔说:“是秀越姐跟我说的。”
  洛伟奇:“真怪,秀越妹子又是怎么晓得我以前女朋友的事呢?”
  莫赛尔说:“亲哥哥,你真是个又呆又傻的大个子。秀越姐说,你每次喂小妞妞时,都和她逗着玩,有时哼哼跑了调的小曲,有时就给她讲故事,还说妞妞长得像你的什么什么若鹃姐:白白净净,水汪汪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红红的小嘴,一笑俩酒窝,黑黑的秀发,美得像天仙,说就像曹操的儿子在诗里说的,什么 ‘美女妖且闲’,我也背不下来。”
  洛伟奇笑着说:“这是曹植的诗《美女篇》中的一段:‘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翻译成白话是说美女生得娴静而妖艳,采摘桑叶在田里小路间。柔软的枝条冉冉摇晃,绿色的叶儿在空中飞舞。她挽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啊,细嫩的手腕上戴着金手镯……小妞妞真的很像我若鹃姐。可惜若鹃姐看不到小妞妞,否则一定喜欢得了不得……原来这个秀越大妹子在偷听我和小妞妞说话。”
  莫赛尔说:“亲哥哥千万别把这个事告诉秀越姐,否则她不再理我了。”
  洛伟奇:“你放心好了。对了,回去后你说该不该把今天我们了解到的事和秀越妹子说?”
  莫赛尔:“我想还是等一等再说好些。因为秀越姐情绪刚好些,别又勾起她的伤心事。”
  洛伟奇点点头。
  莫赛尔:“哎哟,坏了。”
  洛伟奇一惊:“怎么了?”
  莫赛尔说:“你说我长得漂亮吗?”
  洛伟奇:“还用说,当然漂亮。漂亮得像只彩色斑斓的大蝴蝶。”
  莫赛尔说:“那么我会不会也红颜薄命?”
  洛伟奇坚决地说:“不会。”
  莫赛尔说:“为什么?”
  洛伟奇说:“因为你阿嬷是纳木萨,她一念咒,就帮你逢凶化吉。”
  他们在路上说说笑笑,来到离铁索桥不远的地方。突然莫赛尔大喊一声:“出事了,快把我放下。”
  洛伟奇说:“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
  他们刚走过铁索桥,只见一群孩子跑向他们,不约而同地大哭起来。
  洛伟奇:“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莫赛尔大声说:“你们先别哭,布露露,你来说,出了什么事?”
  布露露:“妞妞被人偷走了。”
  说完又大哭起来。
  洛伟奇惊恐地:“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莫赛尔说:“找过没有?谁偷的?”
  布露露:“可能是钱老三偷的,我爸说早上有人见过钱老三。”
  莫赛尔说:“我阿嬷知道了么?”
  布露露:“知道了。”
  从村子那头传来撕心裂肺的恸哭声:“还我妞妞,你这个狼心狗肺的钱老三,我和你拼了。没有小妞妞我怎么活啊……”
  洛伟奇平时可以临危不惧,但这次听到妞妞丢失的消息,方寸大乱,脑中噼呖一声,好像有千百道电火在闪烁,无数个响雷在咆哮。他听到秀越哭声的刹那间,心里压抑了很久的无名火在心中翻滚,难以压抑,只见洛伟奇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眼睛瞪得滚圆,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第三章 桑戛活佛(36)
  莫赛尔从来没有见过洛伟奇这样可怕的样子,她问:“亲哥哥,你怎么啦?”
  洛伟奇大吼一声:“我要杀了你!”
  莫赛尔她惊恐地:“你,你,你说什么?你疯了。”
  “谁夺走我的小妞妞我就杀了他。”说完洛伟奇蹲在地上大哭起来:“丢了妞妞,我也不想活了。”
  听到老师的哭声,秀越和孩子们一齐号啕大哭。
  莫赛尔大声说:“大家先莫哭,秀越大姐,妞妞是什么时候丢的?怎么丢的?”
  房秀越:“大约半小时以前,我上茅房,把妞妞放在床上,回来之后就不见了。”
  莫赛尔:“确实是钱老三偷走的吗?”
  房秀越:“没错。就他身上那股子恶心味,化成灰我也闻得出来。”
  莫赛尔:“好,钱老三走不远,咱们一起去找。黄冬先把秀越姐送回家去,布露露把自家的老猎枪背来,素素金多把大黄狗牵来。”
  ■
  其实钱老三并没有离开独龙乡,他正坐在后山山路边的树头上,大口大口喝酒,伸着脖子向山下张望,等待洛伟奇他们到来。
  洛伟奇和莫赛尔他们在大黄狗的带领下,气喘吁吁地走上山来,却看到钱老三站在山路当中,一手叉腰,一手把大砍刀扛在肩上,双眼瞪得通圆……时隔数月,钱老三的样子完全变了,只见他瘦得像架骷髅,双颊深陷,瞪圆了的眼睛充满血丝,那样子却比先前还要恐怖……
  洛伟奇正颜厉色地说:“钱老三,快把妞妞还回来,否则……”
  钱老三:“否则怎样?”
  洛伟奇:“否则,否则,我要生气了……”
  钱老三哈哈一笑:“生气又怎么样?能把我的鸟生吞了?”
  洛伟奇愤怒异常,伸手操过布露露的老猎枪,枪口对着钱老三,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你,你,你气死我了……你残害妇女,残害儿童……”
  钱老三:“又是那一套。开枪啊,就对着我胸口打,老子眨一眨眼就不算好汉。”说着他走上几步:“你看你,拿枪的手哆嗦得要命,熊包一个。”
  洛伟奇:“我今天和你拼了。”
  莫赛尔对大黄狗说:“大黄,咬他。”
  大黄狗嚎叫着扑上前去,要咬钱老三。钱老三早有防备,大砍刀一挥,砍断了大黄狗的一条前腿,疼得大黄狗躺在地上惨叫……
  钱老三又一阵狂笑:“还有谁想试试大砍刀的滋味。”他向洛伟奇招了招手:“来啊,傻大个,有种的就开枪……我说你这个洛伟奇,别以为自己是个什么样人?你只不过是个戴帽右派、劳改犯、现行反革命分子、罪大恶极的死刑通缉犯,你的大照片在大理城贴得到处都是,我早就对你的底细了解得一清二楚。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的事?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
  洛伟奇虽然痛恨钱老三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确实动过要开枪的念头,然而真要对钱老三开枪,就是下不了这个决心。现在听到钱老三这个人渣,居然也说自己是戴帽右派、劳改犯、现行反革命分子、罪大恶极的死刑通缉犯。这是自己人生中最大的冤屈,最大的不平,最大的痛楚……新仇旧恨一起积聚到一块,心中的无名火终于骤地喷发出来。洛伟奇血脉暴涨,低垂着头,充血的眼睛瞪得如同牛眼。他直愣愣向前走去,大喊一声:“我杀了你……”
  只听得巨大的枪响在群山中回荡,天上飘落无数树叶……
  一个声音在洛伟奇耳边响起:“洛老师,不能这样干。”不知什么时候祖祖环素大妈来到洛伟奇身边,在洛伟奇扣动扳机的刹那间,她把枪口托起,让洛伟奇朝天空开了一枪。
  听到枪声,钱老三吓得魂魄脱壳,愣了一会神,发现自己没有被打上,他跳起来大喊:“你妈那个巴子,好小子,玩真的啊,你看我怎样收拾你。”他挥动大砍刀扑向洛伟奇。说时迟那时快,一只老山羊从树丛中跑出,巨大的猗角抵上钱老三,钱老三挥舞着大砍刀,却被山羊顶了个跟斗,砍刀也被顶飞了。
  环素大妈又在洛伟奇耳边说:“上,摔他。”
  洛伟奇刚才被枪声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听到环素大妈的话忽然来了灵气,只见他两步就跨到钱老三跟前,一手抓紧钱老三的腰带,一手捏住他的脖子,大喝一声,把钱老三高高举起过头,学着当年桑戛活佛摔小豆子的样子,用力一掼,把钱老三远远地摔了出去。当年桑戛活佛摔小豆子是用内功,看似重重摔下,实际上是把小豆子轻轻放在床上。而今洛伟奇摔钱老三,用的是蛮力,把钱老三摔个实实在在,全身关节都被活活打散,摔得他头昏脑涨,不辨东西南北。钱老三正待翻身爬起,洛伟奇又把他从地上提起,再次远远的摔了出去。洛伟奇第三次把钱老三举了起来,这时钱老三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小命要完,他在空中四肢乱晃,大声喊叫:“环素大妈救我。”
  第三章 桑戛活佛(37)
  环素大妈说:“洛老师,别摔了,再摔真的要出人命了。”
  洛伟奇意犹未尽:“快把妞妞还给我们,否则我还要摔你。”
  钱老三:“有话好说,洛老师,请你先把我放下,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
  洛伟奇心想:“放下就放下,量你也跑不了。”于是便把钱老三放下。没想到钱老三一接触地面,便蹭地跳起,马上捡起地上的大砍刀,高声说:“妞妞是我的亲生女儿,凭什么要交给你们,谁抢我的心肝宝贝,我就和他拼了。”
  听了钱老三的话,洛伟奇一下子愣住了,心里说:“妞妞如果确实是钱老三的女儿,我有什么理由让人家交出来?这可怎么办?”他看了看环素大妈,又看了看莫赛尔,心里没了主意。这次轮到洛伟奇傻眼了。
  环素大妈拿起大烟筒抽了一口说:“钱老三,听说你最近赌钱输海了,欠人不少钱?”
  钱老三:“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环素大妈:“我还听说你最近抽鸦片烟瘾很大?”
  钱老三:“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环素大妈对钱老三喷了一口烟,还是那样缓缓地说:“不怎么样。只怕等不一会儿你毒瘾上来,又流眼泪又流鼻涕,就像有千百只蚂蚁在血管里爬动,啃你的心,嚼你的肺,让你难过得死去活来。”她眯缝着眼睛盯着钱老三说:“你看你看,我现在就看到有无数只蚂蚁在你的血管里爬动。”
  钱老三早已身无分文,一个上午没吸毒品了,现在最怕人家提起毒瘾的事,这时一经环素大妈提起,闻到环素大妈喷过来的烟味,他真的像有千百只蚂蚁在血管里爬动似的,全身发痒,鼻涕眼泪一齐流了出来,他知道,毒瘾确实是犯了。他走到环素大妈跟前跪下哭着说:“环素大妈,救救我。”
  环素大妈:“要我怎么救你?帮你戒毒吗?”
  钱老三:“不,是借点钱给我。”
  环素大妈:“借钱给你买毒品,做梦吧?我没钱。”
  钱老三:“我不是找你借,是请你作保,向洛老师借。”
  洛伟奇:“你把妞妞还给我们,我可以借钱给你。”
  钱老三:“洛老师说话算话。”
  洛伟奇:“君子一言既出……”
  钱老三马上接过话去:“驷马难追。”
  环素大妈:“别急别急,条件还没谈妥呢。”
  钱老三:“条件是洛老师给我十个银元,我马上交还小妞妞,五年之内不找你们麻烦。”
  环素大妈:“不行,是永远。”
  钱老三:“五年。”
  环素大妈:“不行,要订十年。”
  钱老三:“五年。”
  环素大妈:“八年。”
  钱老三:“就五年。”
  环素大妈:“七年。”
  钱老三:“环素大妈,你别管,这是我和洛老师之间的事。”
  环素大妈咬牙切齿地说:“好呀钱老三,河还没过完你就拆桥,我看你怎么过河。”说着向洛伟奇连连使眼色,然而洛伟奇好像视而不见。环素大妈用独龙语和莫赛尔说了几句话,莫赛尔来到洛伟奇身边,小声地对洛伟奇说了。洛伟奇点点头。他当然懂得环素大妈的用意,但是现在他心中非常惦记着小妞妞,就像有一万把尖刀在剐自己的心肝肺,他急着要看到小妞妞,一分钟都无法再等待,怕妞妞有个什么闪失。
  钱老三:“我知道环素大妈的意思,是想让洛老师和我耗,待我一会儿毒瘾来啦,就降低价钱,别做梦。我现在确确实实是毒瘾上来了,心急得很呀,但是有人比我还要急。现在妞妞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时间长了就难说了,那里树多草密,野兽啊,毒蛇啊,毒虫啊, 蚂蟥啊……多了去了,你们就和我耗吧……洛老师难道不想早点见到宝贝妞妞?”
  洛伟奇咬着牙说:“好吧,五年就五年,但你必须签个合约。”
  钱老三:“合约已经写好,我们签字按手印就行。”
  环素大妈:“你还得保证不能把洛老师在这里的事说出去。”
  钱老三:“我保证,向毛主席保证。”
  莫赛尔:“亲哥哥,让他先把妞妞交出来。”
  洛伟奇:“对,你先把妞妞交出来。”
  第三章 桑戛活佛(38)
  钱老三连连打着哈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洛伟奇:“好,立即签字画押,我一见到妞妞马上给你钱。”
  钱老三从怀里取出预先写好的合约,又取出油盒,在合约上按上手印,把合约交给洛伟奇。钱老三迅速来到不远的大树下,拨开草丛,抱出妞妞,解开绑在妞妞嘴上的布条,妞妞才哭出声来,伸手要洛伟奇抱。洛伟奇接过妞妞,把她抱在胸前,一手拿出钱袋交莫赛尔,莫赛尔从袋子里数了十个银元交给了钱老三。
  妞妞全身哆嗦,哭着喊了一声:“舅舅……”一双小手紧紧搂着洛伟奇的脖子。洛伟奇低头把脸贴在妞妞的脸上,眼泪泉涌般流了出来,他痴痴地说:“我的好妞妞,我的心肝妞妞,你别怕。舅舅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他紧紧地把妞妞抱在怀里,心中骤然豁亮:“啊,雨过天晴,阳光灿烂,大地一片润泽。噢,生命是这样的美丽,世界是这样的美好,上帝啊,感谢你赐予我们安宁。”他轻轻喊道。
  细心的莫赛尔过来查看妞妞,发现妞妞脸上让蚊子叮咬起了许多大包,还有一条蚂蟥吸在妞妞的脖子上,气得莫赛尔大喊:“钱老三,你这个王八蛋,你给我回来……”
  钱老三一溜烟早跑远了。
  ■
  自从发生了妞妞被偷的事故后,洛伟奇才发觉到自己对妞妞的感情有多深,妞妞也深深依恋着自己,那种相互眷恋之情无法言表。他依稀感觉,妞妞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是自己生命的延续,在妞妞的生命受到威胁时,他会不惜牺牲自己去保护妞妞,他思忖:“这就是舐犊之情吧,怪不得桑戛活佛说我情缘没了啦。”
  经一事长一智,洛伟奇现在学精了许多。他想得先让莫赛尔搬过来,帮着看好妞妞。其次得想办法治好房秀越那只眼睛。
  他找到环素大妈说:“环素大妈,请你让莫赛尔搬到学校里来。”
  环素大妈惊讶地说:“怎么,你终于想通了?”
  洛伟奇:“早想通了。”
  环素大妈欢喜地:“好,好,我马上让她搬到你那里去,再让她吃退胡子的药。”
  洛伟奇:“太好了。”
  环素大妈:“不过你要好好待她,莫赛尔是我唯一的外孙女,而且刚满十四岁。”
  洛伟奇:“你放心。”
  这天晚上环素阿嬷给莫赛尔洗澡,水里放了玫瑰叶、薄荷叶,还有多种药材,洗澡时阿嬷还给莫赛尔说了许多悄悄话,莫赛尔既害羞又兴奋,心里头像有许多只小鹿在蹦跳。阿嬷给莫赛尔穿上美丽的花衣裳,把又黑又粗的头发梳成两条大辫子,系上红头绳,脚穿绣花鞋,还按独龙人的习惯提着两瓶烧酒,带上一个由莫赛尔亲自绣出的烟叶荷包。莫赛尔唱着独龙人的情歌,蹦着跳着,像只欢快的春燕,飞到洛伟奇的住房,
  洛伟奇见到莫赛尔非常高兴,他大声喊道:“我的亲小妹子,你终于来了。你今天真好看。怎么还带来了那么多好东西?”
  莫赛尔听到洛伟奇的话,嘣嘣乱跳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她的脸仿佛燃烧似的,高兴地说:“亲哥哥,你真好。”说着跳起来搂住洛伟奇的脖子:“亲哥哥,你闻闻我头上有什么味?”
  洛伟奇:“你先下来再说。”
  莫赛尔:“不,你先告诉我。”
  洛伟奇闻了闻莫赛尔的头发说:“真好闻,有一种淡淡的玫瑰和薄荷的香味。快下来吧。”
  莫赛尔嗲嗲地说:“这是我阿嬷亲自采来玫瑰花和薄荷叶,加上了不知是什么药材,煮出来的水香香的,洗完澡身上又香又滑。阿嬷给我洗澡时,对我说了许多又神秘又有趣的话,让我的心怦怦乱跳,都快跳出来了……”
  洛伟奇兴致盎然:“快说快说,你阿嬷说了些什么有意思的事?”
  一想起阿嬷说过的话,莫赛尔的脸又燃烧了起来,她欲言又止:“现在不能说。”
  洛伟奇:“什么时候才能说?”
  莫赛尔:“等一下在被窝子里再说好吗?”
  洛伟奇惊诧地:“在谁的被窝子里?”
  莫赛尔:“在咱们的被窝子里呀。”
  洛伟奇严肃地:“什么?在咱们的被窝子里?谁同意你和我呆在一个被窝里?”
  第三章 桑戛活佛(39)
  这次轮到期莫赛尔惊诧了:“不是你对我阿嬷说,要我搬来和你住到一起的吗?”
  洛伟奇把莫赛尔往地上一顿, 涨红了双颊:“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混账话?”
  莫赛尔急得眼泪流了出来:“你是怎么对我阿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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