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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拉拉升职记全集

_28 李可(当代)
  拉拉一进会议室,就感到坐的位置有点问题:会议室的正中是一张18人用的长方形会议桌,8个销售代表一个挨着一个坐在会议桌的一边,李坤一个人,面对着众人独自坐在会议桌的另一边。这种坐法,似乎进一步暗示了李坤和销售们之间的对立,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味道,大部分人的脸上都写着准备战斗。
  拉拉想,如果换了自己是李坤,宁愿选择坐在会议桌的侧面。
  拉拉和陈丰在李坤边上坐定,刚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姚杨就指着桌面上一封信,抢着说:“这是我们全体的要求,请领导过目。”
  拉拉和陈丰交换了一个眼色,面带笑容望着姚杨说:“姚杨,今天大家推你做代表吗?”
  姚杨有点后悔自己的动作快了一点,正待解释,一个年轻的销售抢上去说:“信是大家一起写的,每个人都参与了,这是我们全体的意思,不需要指派代表。”
  陈丰接过姚杨递给他的那封打印在A4纸上的信,下端有每个销售的亲笔签名,黑色蓝色笔迹各异的水笔签字,赋予了这封信一种类似授权书之类的法律文件的意味。
  陈丰很快地扫了几眼,未置可否地把信递给拉拉,拉拉低头一看,信的内容和上午在陈丰办公室看到的大同小异。
  拉拉再抬起脸时,众人看到她刚才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她不紧不慢地说:“先说一下会议目的吧。今天请大家来开这个会,是因为陈丰收到各位的信,希望反映对李坤管理上的意见。DB向来鼓励直接沟通,一定会认真听取大家的说法。工作中观点不同很正常——开会的目的就是解决问题,创造愉快的工作环境,以便把工作做得更好。各位大可放心,决无秋后箅账,只要你是如实、善意地表达观点。”
  拉拉把“善意”两字咬得格外重,谁都不傻,都知道她在开场白的一堆场面话中,只有“善意”两字是重点,暗含告诫。
  有两个年轻销售望向姚杨,似乎征询是否发言的样子,姚杨假装没看到两人的眼神,坐在那里不动。
  拉拉把这几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一面不动声色地说:“今天的会议时间预计一个小时左右,待会儿先花l0分钟确定需要解决的有哪些问题,中间40分钟讨论解决方案,最后10分钟做总结,如果确实时间不够,再适当延长l5分钟。”
  说到这里,拉拉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与会者一点过滤信息的时间,大家都专注地听着她讲话,没有人插嘴,她便继续道:“我有一个流程提议:为了避免跑题,现在我发给各位每人一张自纸,请你写下三条你认为李坤在管理上问题最大的或者让你觉得最不舒服的地方。不要多,就三条。不必署名,匿名的目的是为了确保每个人都放心地说真话,而且不受他人影响,独立表达自己的观点。五分钟后,我把各位的纸条收集起来,陈经理不经手——大家都知道,我不认得各位的笔迹,而陈经理有可能会认出某些人的笔迹——然后大家一起在这些问题中圈定交叉程度最高的三条,进行集中讨论。一旦确定了今天讨论哪三条,我马上当场销毁所有纸条。大家看,这样是否OK?”
  拉拉准备着有人会跳出来说为什么要限制“三条”,但没有人质疑这一点,有两个人不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拉拉于是接着说:“我们需要一个人来做会议记录。”她环视了一圈,见没有人自告奋勇,就点派说:“要不,苏浅唱,就你来吧。”
  纸条很快就交回给拉拉,卢秋白自告奋勇说:“我来协助拉拉唱票。”
  拉拉照着纸条上的内容一条条地念,卢秋自在白板上写,最后的结果一目了然,按得票数从高到低排列,问题主要集中在三条:费用,指标,小组事务参与度。
  拉拉征询意见道:“大家看一下,是否同意这三条是最主要的问题?”众人都表示同意。拉拉又望向陈丰,他赞成地点了点头。
  拉拉说:“好,那我就把这八张纸条都撕了!”说罢她干脆利落地撕毁了所有的纸条,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拉拉说:“现在,请大家就这三条,阐述各自的意见。”
  销售们此前私下里开过两次小会,他们开出一个清单,罗列了李坤的种种不是,准备把问题一条条摆出来,让上边看着办。他们甚至做好了分工。会上谁先说谁后说,你说哪一条,他说明哪一条。
  但是销售们没料到,杜拉拉上来就让大家背靠背地写纸条,在他们自己提供的答案中圈出最主要的三条问题,规定就谈这三条——这一来,包括姚杨在内,都有点儿慌了阵脚,一是计划好的思路被打乱了,二是摸不清陈丰和杜拉拉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即使是再年轻的人,也知道要适当保护自己,销售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没人说话。
  陈丰的嗓子疼得更厉害了,他等了等见没人说话,便语调不高地说了一句:“现在就是给大家一个沟通平台充分表达个人意见。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摆到桌面上来讨论;不说出来,或者背后说,公司就当你的意见不存在了。”
  拉拉跟着微笑道:“谁愿意先说?正如你们说过的,开这个会是‘全体’的意愿,先说后说都一样。实在没人愿意先说,那就从左到右,挨个轮下去也是个办法。”
  苏浅唱忽然清了一下嗓子,鼓足勇气说:“要不,我先说吧。”
  那一瞬间,拉拉瞥见李坤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神情十分紧张。拉拉很理解李坤的感受:他真心实意手把手带了一年半的新人,现在带头批斗起自己,将心比心,个中滋味,换了谁都不好受。
  李坤确实没有想到开头炮的会是苏浅唱,这再次给了他一个打击,他不由自主地睁大了双眼望着苏浅唱,等待她来揭晓谜底:他李坤到底做错了什么,使得苏浅唱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挥刀倒戈,让他李坤在所有人面前出丑。
  苏浅唱的想法是明人不做暗事,既然人都坐到会场上来了,不说话也已经表明了态度,索性大大方方说出来:“每逢月初,李经理都会先和我讲好,当月我能拿到多少费用,我们会讨论好投资计划,我也都是严格按照计划和指示来做的,可是到了月底报销的时候,他总是很细地一笔一笔查问我的费用,即使是非常非常小的数字——这令我感到很不舒服,觉得他就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从小到大,我一直接受做人要诚实的教育,诚实是我为人的基本信条,这样的盘问真的让我感到很不受尊重。”
  苏浅唱说着,满脸都是委屈。拉拉避开她的委屈情绪,没有进行安慰,而是直接问她:“你提到‘非常小的数字’,可不可以给个概念,多小?”
  苏浅唱说:“比如两百来元的餐费。”
  拉拉点点头问别的人:“关于费用,哪位还有补充?”
  卢秋白举了一下手示意要发言,等拉拉冲他点了个头,他站起身先冲所有人打招呼似的点了个头才赔笑道:“希望经理在管理中能适当授权,每个月你到底希望我做多少指标咱们说清楚,给多少钱办多少事。月初定好费用和指标后,我觉得经理就不必管得太细致了。现在我们花一点小钱都要先打电话请示李经理,有时候,李经理你可能太忙,半天不方便接电话,我又不好对客户说,您等一等,等经理批准了,我再请您去吃饭——说实在的,人家肯让我们请客,是给面子了!大家都知道的啦,现在的客人不容易伺候,对吧?稍微一迟疑或者动作慢一点,他就会觉得我们不识趣,说变脸就变脸。而且,我们要是不去,竞争对手的人分分钟等着挤上来啦。”他说话的内容自然是在提意见,语气却又更像一个和事佬在打圆场。
  陈丰说:“月初你们都做了费用计划,当然,计划毕竟是计划,不可能把所有可能性都考虑到,对于一些突发性的小费用,你们就按费用的性质、类别,定个额度,说好多少钱以内的,销售代表可以自主。这样能解决你们的问题吗?”
  大家都认可陈丰的办法,拉拉转向李坤:“李坤,你看呢?”
  其实,苏浅唱刚一开口,李坤就愤怒得想还击了,但是陈丰和拉拉事先交代过他,会上聆听为主,不要当场发生争执,他只好一直强忍着,听拉拉问他意见,他赶紧面朝陈丰把身子往前倾了倾说:“嗯,陈经理,单笔单笔的费用,也可以积少成多,就怕最后累计总额失控。”
  李坤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门,说话也有点吞吞吐吐,其实,这已经毫无必要,一桌子都是人,你就算咬耳朵也很难逃过其他人的耳朵。
  陈丰心中对李坤这样的动作不太看得上眼,对他的顾虑也有些不耐烦,认为太死板,小家子气:每个月指标是一定的,费用总额也是一定的,月初费用计划做周到点,费用的大头就控制住了,剩下的那点儿机动,只要符合公司的商业行为准则和财务制度,大家讲清楚游戏规则,还能有什么大的纰漏呢?谁有事情他自己负责不就完了!
  在陈丰看来,做经理的,第一要紧是对业务的把控,别回头指标没做出来钱却用掉了,就行了!如何保证投入产出的匹配,才是经理该花心思的地方,只要销售代表投资的大方向对,小的地方,不用管得太细,否则销售代表不舒服,经理的精力也受到牵扯。
  拉拉见陈丰颜色不开,马上估计到他嫌李坤管得太细,但拉拉觉得李坤的顾虑也有他的道理,便打圆场道:“我说个建议不知道妥当不妥当,除了事先规定好单笔费用的额度外,根据指标达成的进程,以周为单位,限定当月小笔费用的比例——这样,就能避免钱都花了,指标却没完成的风险。”
  拉拉这个建议基本解除了李坤的担心,他马上说:“这个办法可以,我没问题。”但是销售们心里不太情愿,他们觉得每周对一次指标的完成进度未免太麻烦,于是大家扭扭捏捏地不肯爽快答应。
  陈丰见状说:“大家不能只图自己方便,管理就是要控制,不可能样样遂大家的心,毕竟这是工作,民主要讲,纪律更要讲,否则不是乱套了?你们有意见可以提,但是,经理可能采纳,也可能不采纳——这样吧,要么维持费用管理的现状,要么每两周对一次指标完成进度,你们回头到小组会上讨论,自主决定,二选一。”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和,同时让人觉着他的立场很强硬。
  卢秋白一听,就彻底明白陈丰的底线了——老板既希望纠正小区经理的不当之处,也不喜欢大家以为可以对经理指手画脚——他马上表态说:“我个人意见,就由李经理定一个我们可以自主的额度吧,不必再到小组会上讨论了,大家每两周对一次指标进度,以此为据,控制小额费用的累计。”
  陈丰对卢秋白的明理微微颔首以示认可。
  拉拉征询众人的意见:“怎么样?大家满意这个方案吗?”
  苏浅唱注意到,拉拉建议“每周对一次指标进度”,大家没有表示赞同后,陈丰把“每周”改成“每两周”了。她不知道陈丰之所以退让不是因为销售代表们不同意,是因为他本人觉得“每周”确实麻烦了点——苏浅唱越发觉得只要销售代表们不满意,经理的做法就得改变。
  对陈丰的错误解读,使得苏浅唱的自信愈发膨胀了,听拉拉问大家的意见,她正想表示没有完全满意,却诧异地听到“满意”俩字正从姚杨嘴里说出来,苏浅唱本能地迟疑了,最终跟着大家一起诚恳地表示满意。
  在DB做了一年半销售,怎么做出诚恳和低调的姿态,苏浅唱还是学到了。
  会议讨论下一个问题,关于指标。
  陈丰和拉拉又听了两个人的发言才搞明白,原来大家倒不是嫌李坤分配得不公平,是他不肯预先告诉大家当月的指标到底是多少,销售们只得每个月都蒙着头做,到了靠近月尾李坤才会揭开谜底。
  陈丰非常惊讶,因为李坤刚上任的第一个月,他曾参加过李坤的小组会议,看他是怎么分配指标和费用的,当时明明指标分配是透明的,陈丰对他的分配思路也很认可,没想到李坤后来改成暗箱操作了。
  李坤尴尬地向陈丰解释道:“我到每个月的下旬也是让大家知道指标的,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进行全面掌控。”
  拉拉想不透李坤的“全面掌控”到底什么意思,又不好当场追问,便做了一个记号,准备回头私下里再问李坤。
  陈丰沉吟了一下道:“每个经理有自己的工作方法,我知道在DB,确实也有少数经理是不公开指标和费用的,我不想硬性规定我下面的小区经理公开或者不公开,但是我本人的做法是公开指标和费用的。”他这个说法实际上已经在要求李坤公开指标了。
  李坤赶紧表示没问题,他以后逢月底公布下个月的指标和费用。
  销售代表们听了都舒了一口气,今后再不用猜测每个月的任务到底是多少了。
  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小组事务参与度。
  有一个叫马洪的销售说:“有时候我们有些和李经理不同的想法——毕竟我们是在第一线的,比经理更了解某些具体情况——但是李经理多半听不进任何不同意见,大事小情,一概都要按他的意思办。这样,销售代表一点主观能动性都没有了,就像经理手中的牵线木偶。两个月前,我有个活动没有完全按李经理的意思办,事后李经理很快就给我调换了区域,这还不算,有关我负责的区域的事情,本来李经理都是直接和我联系的,自打那事儿后,他有什么话老让姚杨转告我,特别是关于这个月的两个大活动。上周一,我实在憋不住了,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找到李经理,结果李经理只是很简单地让我有问题找姚杨就把电话给挂了,说话的语气也冷冰冰的,搞得我很郁闷。当时我问姚杨为什么是你来带我搞活动,姚杨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李经理要这样安排,既然李经理交代了她不好不照办。”
  马洪越说越激动,停了一下才接着说:“姚杨是高级销售代表,我也是高级销售代表,为什么我的工作不是由经理管理,而要由和我平级的同事来管理呢?我觉得这是在变相修理我!说穿了,不过因为我有件小事没有完全照李经理的意思去做嘛!公司的文化不是讲究包容鼓励兼收并蓄吗?李经理这样做,符合公司的价值观吗?”马洪说到最后一句,明显在质问李坤了,看来马洪本人也气得不轻。
  李坤面对马洪气势汹汹的质问终于憋不住了,他对陈丰和拉拉举手道:“我能澄清一下吗?”
  拉拉点了点头,同时用告诫的眼神看了李坤一眼。李坤尽量保持自己语气的平和对马洪道:“先说给你调换区域的事情,这是事先得到陈经理同意,在你说的那个活动之前就决定了的事情,我可以保证和你说的那件事情没有关联。”
  马洪马上反击说:“就算是陈老板同意的,也是你向陈老板提议的,否则我在田野手上做得好好的,为什么一到你手上我就得换区域呢?”
  陈丰脸上未动声色道:“这事是我同意的。现在这一组的经理不是田野是李坤,而每个经理都有他自己的业务思路,李坤作为小区经理,要对这一组的业绩负责,他对销售代表的区域提出调动建议是非常正常的。如果每组的调动都要我来安排,那就不需要设小区经理了。”
  他这一说,马洪马上意识到自己用质问的口气对小区经理李坤说话似乎过头了,嘴里虽然没说什么,脸上还是明显收敛了一些气势。
  李坤见陈丰给自己撑腰,心里很痛快,激动的情绪也舒缓了一些,他继续对马洪解释说:“在那个活动之后,我也并没有让姚杨来管你,只是这个月你计划中的两个重大活动都是姚杨的区域最近刚做过的,她有经验,了解可能会碰到哪些问题。我就事先交代她和你做经验分享,也和她说了这样安排的原因。那天你打电话找我,我因为正在和客户开会,不方便和你多讲,才让你直接找姚杨的。”
  拉拉忽然说:“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姚杨,李坤交代你跟马洪分享经验的时候,对你说了这么安排的原因,你理解李坤的意思吧?”
  姚杨正一声不吭地看马洪和李坤的热闹,猛然听拉拉点她的名,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避开拉拉的目光,却瞥见陈丰严肃的眼神正望着自己,她知道不能撒谎,犹犹豫豫中,终于脸色有点不太自在地轻轻点了一下下巴。
  马洪一看深感诧异,几个年轻的销售也吃了一惊,拉拉马上对姚杨说:“那你对马洪说你不知道为什么李经理要这样安排,就有点问题了。对吗?”
  马洪下意识地代姚杨点了点头,拉拉也并不需要姚杨的回答,她转过头对李坤说:“李坤,这件事情发生在你给马洪换区域之后,你多少也应该知道马洪对换区域是有点不开心的,这样的情况下,建议你最好能先主动向马洪交代清楚,而不是由第三者去转达,一来免得加深误会,二来也能让马洪感受好一些。”
  马洪嘟囔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李坤也表示接受。
  拉拉问大家,关于小组事务参与度的问题,哪位还想发言?本来苏浅唱几个还有些话要说,但自觉杀伤力未必能比马洪的那一串连发更重,而且大家都对姚杨的作为感到有点意外,于是没有人再提出补充。
  拉拉笑道:“那就建议大家今后双方都加强沟通,一来消除误会,二来也能发现更多好点子。李坤你不妨多带头。”
  李坤连连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其实我特别感谢马洪,要不是今天他说出心里话,我真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今后会努力的,也请大家多提醒我,我们一起把小组的工作做好。”
  李坤说话的语气很诚恳,众人觉得即使无法判断其中有多少心服口服,起码是很谦虚的。
  苏浅唱等几个自我些的,从中感受到胜利者的自豪和乘胜追击的意愿,而以卢秋白这样老成一点的心里都明白,让经理这么低声下气该见好就收了。
  于是卢秋白带头表示配合经理工作是应该的,让领导费心了云云,销售们纷纷跟着说“领导费心”,姚杨也勉强自己微笑。
  拉拉总结道:“第一,关于费用,一是由李坤按费用类别确定销售代表可自主的限额,二是为了控制投入和产出的匹配,今后每两周核查一次指标进度,据此控制小额费用的总额——至于指标进度和费用之间的比例,本周内你们另行在小组会议上讨论确定。周五前苏浅唱负责把小组会议的结果发给陈经理和各位。大家对此还有疑问吗?”
  苏浅唱忽然说:“小额费用的限额是李经理定,还是也拿到小组会议上讨论决定?”
  李坤不太自在地看看陈丰和拉拉。陈丰“呵”地笑了一下说:“关于这点,刚才卢秋白说过他的意见,我觉得很对。这个由李坤决定就行啦,不需要什么都拿到小组会讨论,经理总要有点决断嘛。”
  苏浅唱碰了陈丰一下软钉子,马上睁大眼睛做出经典的认真聆听状,很乖的样子对自己的大区经理点头,嘴里说“哦,好的”。
  拉拉笑问苏浅唱:“浅唱,明白了吧?管理者有管理者的地位,既需要倾听,更需要做出决定。”
  拉拉一面说,一面含笑环视了一下全场,苏浅唱赶紧说:“哦,好的,拉拉,我明白了。”
  陈丰看在眼里越发觉得拉拉老练了很多,一要责备人就面带微笑,语气比什么时候都温和。
  拉拉接着总结说:“第二条,关于指标,今后每逢月底,李坤都会公布下个月的指标。这点大家刚才都已经表示满意了。苏浅唱你也都记录了吧?”
  等苏浅唱点头确认后,拉拉说:“最后一条,其实就是沟通的问题,一个是要有沟通的意识,二是要有沟通的‘诚意’。沟通一是说一是听,是双向的。你们不妨也在小组会上讨论一个小组事务的沟通制度。我以前的老板李斯特和我说起过,他自己遇到问题就很愿意问问下属有什么主意,因为下属在其负责的范围,有可能比老板更高明;另一方面,经理是管理者,他需要做决定,否则他就不配做这个经理。”
  李坤连说“是的,是的”。卢秋白也说“拉拉说的对,我们都明白”。
  拉拉知道姚杨心里多半不太舒服,便特意笑着专门问了一句:“姚杨,说说你的看法吧。”
  姚杨愣了一下,坐直身子斟词酌句地说:“非常感谢领导花时间关心我们小组。我想,每个人都是很聪明的,都有他自己的判断力,今天我们组能这么齐心地坐在这个房间里,说明了李坤管理上的问题肯定是有典型性和普遍性的,否则谁有那个煽动力能把八个人的心拴在一条绳子上?”她说到这里有点说不下去了,自己也不知道想继续说点什么。
  拉拉等了一下,见姚杨没有别的说辞,便说:“姚杨你说得有道理,否则我们今天也不会专门开这么一个会来解决问题了对吧,大家都很忙,但是有代表性和普遍性的问题绝对值得我们花时间去解决。那么,会议的结果你能接受吗?”
  姚杨点点头,又说:“最后一条是软性方案,还是要看今后的实施情况。”
  陈丰承诺说:“我们不会因为今天开过会了,就万事大吉,今后我本人和HR都会继续关注、跟进你们组的情况。这样吧,我们现在就确定一下跟进的时间,这个月底你们的小组会,要分配资源和指标吧,提前两天通知我,我来旁听。李坤,你回头想一想有什么需要我提供支持的地方,另行找我沟通。”
  拉拉便诚恳地说了几句说和的话收尾:“经理也是人,会犯错,每个新经理都有一个成长的过程,李坤需要大家的协助。李坤的任劳任怨有目共睹,一个人能做到他那样全情奉献,可想而知背后付出了很多,我个人对此表示敬意。听陈丰说,你们组的指标完成得挺好,这不容易,值得每个人骄傲,其中有经理的奉献,也离不开你们每个人的努力。趁着大家都在,恭喜一下,辛苦啦。你们销售部业绩做得好,我们SUPPORTING FUNCTION(指支持核心业务的各职能部门)今天的年终奖才能好嘛。”
  拉拉转头征询陈丰散会前是否给大家说几句,陈丰调侃道:“不用啦,我想说的你都已经替我说了,比我说得还好,大家更愿意听你讲。总之,希望你们组保持士气,让业绩继续维持良好的增长势头。”陈丰的几句调侃逗得年轻的销售代表们都露出了真实的笑意,李坤抓紧时机带着众人再次“谢谢领导费心”。
  大部分人认为问题得到了解决,加上陈丰和拉拉最后又说了几句鼓励和放松的话,会议便还算喜气地结束了。
  陈丰和拉拉回到陈丰的办公室,两人关上门,拉拉马上问:“感觉怎么样?”
  陈丰表扬道:“主持得好,堪称会议的经典之作,0PEN(开场白),CLARIFY(澄清观点),DEVELOP(展开讨论),FA CILITATE(推动达成一致),到CLOSE(总结),非常完整。”
  拉拉哭笑不得道:“不是问你这个。”
  陈丰神情疲惫地说:“看来,事情的起因不是大问题。李坤那头,费用的大头都是按计划走的,剩下零零星星那点钱没有多少,又有‘行为准则’和财务制度约束,能差错到哪里去呢?他非要在那里抠小节不放,这就太钻牛角尖了,他有那个力气不如给我多做点生意;从销售代表那一面来说,经理管得是严一点,但也不至于难受到要揭竿而起的地步,因为李坤的业务把控比较强,按他的思路,他们组生意做得不错,这一组的人奖金都拿得比别组高,这就行了嘛,何至于搞得那么大阵仗——双方似乎都夸张了点。”
  拉拉说:“换了我是经理,我就要管得严一点,又怎样?只要我分配费用的原则和思路没有问题,是公平的,就行了。经理不授权有经理的道理。”
  陈丰沉吟道:“李坤可能是在不必要的地方管得太细了一点。”
  拉拉说:“那就提醒提醒他好了——今天会上有的销售讲话口气过分了点,上级就是上级,下级就是下级,现在也谈不上是谁犯错误,只是观点不太一样罢了,你看马洪,简直就是在当众质问李坤嘛。”
  陈丰说:“马洪是过了点,但也说明李坤的个人威望不够。”
  拉拉说:“威望的建立需要过程。况且,小区经理就算犯错,自有大区经理管教,哪里轮到做下属的指手画脚了。你有没有注意到苏浅唱今天的表现?”
  陈丰说:“苏浅唱看来比较自我,是典型的八十后。看外表她挺乖巧,平时总是未曾开口先带笑,这个习惯有人缘呀,对了,就像你现在一样。她是天生使然,你是专业使然。”
  拉拉说:“我就当你这是夸我吧。要我说,苏浅唱太不考虑李坤的感受了,就算有再大的不满,她可以换一个方式来表达吧,我看李坤今天挺受伤的,他爱面子。”
  陈丰说:“大男人,不会那么脆弱,苏浅唱今天说话还好吧,没有马洪那么冲。从另一个角度讲,她这样的个性属于攻击力强的类型,做销售能培养成一把好手。”
  拉拉不以为然,脱口而出反驳道:“将心比心,田野忽然要走,事先一点口风也没透给你,你什么滋味呢?”
  陈丰有点尴尬,直爽承认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了解我的痛处,然后往我伤口上撒盐。”
  拉拉其实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赶紧双手合十连连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说错话了,请你原谅我吧。这不都不是外人,说话就随便了。”
  陈丰挥挥手表示原谅:“好啦好啦,你都说了‘不是外人’,我想计较也没得计较了。”
  拉拉端详了一下陈丰的气色说:“我看你精神确实不好,休两天得了。这个事情后续要不要我跟一跟,你有啥交代的?给我一个用实际行动表达歉意的机会?”
  陈丰感叹道:“老实说,这个事情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看李坤勤勤恳恳,指标也完成得不错,没想到他搞得下面这帮人全反了。今天要不是我们硬压着,我看他自己根本控制不住形势,坦率说,不公开指标的经理不是没有,费用管得比李坤还严的也大有人在,关键人家镇得住——所以还是他的个人威望成问题,我也要检讨,作为直接主管,对李坤的关注和辅导都不够。”
  拉拉揶揄道:“嗯嗯,还挺勇于承担责任。那就多辅导辅导李坤吧,别把人家当做完成指标的机器啦。”
  陈丰道:“说得真难听,我哪儿有那么势利?再说姚杨,我过去也知道她个性不弱,可没想到她能做出这个事情来。”
  拉拉试探道:“那你打算拿姚杨怎么办?”
  陈丰苦笑道:“还能怎样!她做生意绝对是把好手,干掉她我还真舍不得。”说话之间,陈丰透出一种无奈,拉拉很理解,要想招个好的销售人才并不容易。
  拉拉笑道:“那就留着,要不我回头找她谈谈?该安抚的安抚,不对的地方也要正面和她说清楚,还有苏浅唱。”
  陈丰疲倦地搓了搓双颊说:“我确实想休息两天,你要是抽得出时间,就帮忙和姚杨沟通一下,我怕拖过两天她心里不自在,胡思乱想。苏浅唱的问题倒不是个急事儿,她年纪还小,我看她主要是对自己的定位不清,不知道哪些事情轮不到一个做下属的说话。”
  拉拉说:“定位不清是首要的,另外,她得学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不然,她迟早要碰壁。”
  两人正说着,陈丰一眼看到李坤在门口的走道上徘徊,显然想进来。陈丰招呼他进来后,李坤先给两人又道了个歉说不好意思自己没做好给领导添麻烦了。拉拉劝他道:“李坤你今天累了吧?不如先好好休息。你老板在生病,让他也早点回家吧,有啥事情都明天再说。”
  李坤这才想到陈丰今天还病着,八成是为了自己组里的事情硬挺着。他过意不去地说:“老板真对不起,你赶紧回去休息吧,不好意思。拉拉今天也要多谢你。”
  拉拉和陈丰都安抚他说:“没问题,暂时不用想那么多。”
  ……
  这是个阴雨天,一整天,天空厚重得像吸饱了墨的宣纸,没完没了的雨丝淅淅沥沥在风中飘忽个不停,城市显得又冷又湿。
  拉拉和陈丰一起走出明亮温暖的写字楼,陈丰这天因为精神不好,没有开车,两人站在马路牙子上等的士。
  晚上6点半了,在写字楼集中的街区这个钟点本来就很难打的,加上天气不好,两人等了好半天才抢到一辆的士,拉拉催陈丰先上了。
  天已经黑透了,街道两边的路灯撒下橘黄的光芒,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人想家。
  几辆公车正晃晃悠悠地进站,车边一堆湿漉漉的人推推搡搡地跟着车跑,都想抢个有利地形。
  拉拉放弃了打的的打算,信步走向地铁。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归人,拉拉竖起风衣的领子,夹紧手提包,快步走着。她怅然想起大学里冬天的夜晚,回宿舍的路上,风总是呼啸着掠过树梢,下晚自习的钟声当~~当~~当~~一下一下悠然地传遍校园。
  毕业后独自一人来到广州闯荡,不知不觉已经超过十年,拉拉想,过去哪能料想到自己一步一步地会变成今天这样一个人。
  和研究生男友分开后,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她总是感到害怕无助,大约是由于出身文科,动手能力不强,她那时会思考一些很奇怪的问题,诸如水管坏了怎么办,电灯泡的更换也是一个困难。奇怪的是,和王伟分开后,她却并不害怕,水管坏了有物业,由于使用名牌灯管,几年也不坏。事实上,和王伟的分开由于没有一个宣布的过程,总让人觉得回不过神来,拉拉似乎不能说服自己相信“分开”已经发生。
38、别讲现任经理坏话。因为新经理会想:你和他这么闹,没准以后和我也那样
  姚杨和拉拉年纪相仿,过年就奔三十二去了。
  姚杨出身名校,本科毕业那会儿,姚杨的理想是寻个部委里的职位或者到垄断行业的央企寻个悠闲体面的饭碗,但就业形势并不乐观,眼见身边的同学要么出国要么考研,占了倒有一半,她跟风去念了三年研究生。
  等拿到硕士文凭,她也25了,却沮丧地认识到好不容易拥有一席之地的研究所不是那么好待的,手头紧巴巴的日子缺乏朝气和趣味,竞争照样有形无形地无处不在,成堆善于念书的人扎在一起,有点万众齐上独木桥的意思。
  看看日复一日高涨的房价,医疗,教育,养老金,没有一样让人心里踏实,硕士姚杨认识到,生活如湍急奔腾的激流,想要出世地平淡生活成了一相情愿的奢侈梦想,往高处攀爬是大部分没有背景的平民百姓身不由己的方向,早过了老婆可以不工作在家操持操持家务,仅靠男人一人工作就养活全家的年代了。
  就在姚杨踌躇着何去何从的时候,她大学里一个要好的师姐,在加拿大连读书带工作待了五年后回上海了,找工作照样叫不起价,这件事情促使姚杨痛下决心踏上销售之路。
  生活和当初的设想大相径庭,而当尝试着寻找比较能来钱的新工作的时候,姚杨发现就业的筹码似乎并没有增加,三年的研究生都白读了。大部分用人单位招聘的时候都说本科生就很好用了,要一个研究生干嘛。对姚杨而言,那是一段黯淡无光的日子。
  好在三年前进入DB后,姚杨的发展一直挺顺利,田野栽培她不说,陈丰也对她印象不错。特别最近一年来,姚杨感觉自己离经理的职位越来越近了,生活似乎就要对她展开笑颜。
  这样关键的时刻,姚杨自然不敢怀孕,以免耽误前程。姚杨的计划是,32岁当上经理,再好好干两年,然后抢在35岁之前完成生孩子的任务,晚于35岁,孩子的质量没有保证。这个计划一环套一环,她浪费不起时间。
  竞聘落选后,姚杨十分焦虑,再看看李坤那些拘谨固执的管理手段,她很是厌烦。姚杨觉着,要是换了自己,肯定比李坤更能服众。
  在发现李坤的嫡系苏浅唱也对李坤强烈不满后,姚杨既惊讶又激动,她一个没忍住,挑起了倒李事件。
  前一天的沟通会上,陈丰虽然话不多,但立场看得很明白了。这令姚杨非常后悔。她既担心就此被贴上永不重用的标签,又怀着一丝侥幸,希望陈丰没有看出来自己的小动作。
  姚杨在患得患失中,烙饼似的翻了半宿,闹得她先生也担心起来,他们的房子还在供,两边老人身体又都不太好,姚杨是家庭经济的主力,他想问又不敢问,生怕加重姚杨的思想负担。
  姚杨察觉了,倒过来安慰先生道:“不碍事,凭我现在的实力,就算离开DB,出去找份同等收入的工作不成问题。”
  姚杨的先生是她的大学同学,一直在搞科研,人比较单纯,闻言便说:“那你就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不起我们跳槽就是了。”
  姚杨说:“你不知道,大公司招经理,要么从内部提拔一个,要么到外面招一个有现成管理经验的经理,决不会用一个别公司的销售代表来做经理的——像我现在这样,在DB只是个高代,到外面找新工作,别人是不会给我经理职位的,而且换个公司,新老板又不知道我的能力怎样人品如何,我还要从头接受考验,不比在DB,陈丰已经比较认可我的业务能力,跳槽对我来说不合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姚杨的先生说:“那小公司的经理职位你考虑不考虑呢?去年下半年,猎头不是还要挖你去雷斯尼做小区经理?你不去,他们后来不是挖了你们DB外区的一个销售代表?”
  姚杨解释说:“我不是在小公司做过两年吗,小公司的滋味我是尝够了,再也不愿意回头了。就说雷斯尼吧,在小公司中算不错的,收入不见得比我们低,可他们南区的大区经理林如成,是个出了名的变态,去年我去面试的时候看到他就觉得倒胃口,听说他们的几个小区经理被他折磨得要吃‘百忧解’,他们的销售每天都要回公司做早操,搞得跟做传销的似的一一我这一说你就明白了吧,林如成可比我现在的大区经理陈丰差了好几个档次,就连李坤,再不入流,也比林如成强。要是和林如成那样的人做同事,我会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落难了!”
  姚杨的先生听了有点发愁,半晌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姚杨幽幽地说:“看陈丰的意思,很维护李坤,明显是放弃我了。”
  姚杨的先生很不平:“你那么卖命给DB干,到现在都不敢要孩子,陈丰平时看着对你还不错,关键时候却丢卒保车。”
  姚杨比她先生职业很多,她平静地说:“今晚我想了很久,我倒觉得陈丰的做法很正常,换了谁做大区经理,都要丢卒保车,我要是到现在还认为丢卒保车不公平,那我的思想水平也太低了。关键在于,我到现在还是个卒子不是车。”
  说到最后一句,姚杨忍不住一声叹息,又对先生道:“睡吧,你别担心了,我有办法应付的。”
  她先生说:“你不是个一般的卒子,最起码是个优秀的卒子,顶半个车了,没准陈丰也会考虑你的感受,比如给你换个组什么的。”
  姚杨听了眼睛一亮,是呀,这法子不错,那样就不用在李坤下面受气了。就是不知道陈丰肯不肯给自己机会。
  ……
  第二天一早,拉拉回到办公室刚放下包,海伦走来,骨碌着大黑眼珠子向她报告早间新闻:“拉拉,陈丰的助理说他得了急性肺炎。”
  拉拉一惊,瞪圆了眼睛问道:“严重不严重?”
  海伦顺口推测说:“应该不会很严重吧,他体质不是一直挺好的嘛。”
  拉拉愣了一愣问道:“那他住院了吗?”
  海伦一摊手说:“这不清楚。”见拉拉没有进一步的指示,海伦凑前一步热心地补充道:“要不要问问他助理?”
  拉拉迟疑了一下说:“算了,不用问了,如果严重的话应该很快会听说的。”
  拉拉想了想,交代海伦帮忙约姚杨谈话,海伦刚转身,拉拉又叫住她道:“苏浅唱也约一下吧。”
  姚杨接到海伦的电话说拉拉找她,她心里忐忑起来。结果拉拉的话说得出乎姚杨意料的直接利落,拉拉主要就说了一个意思,一个小组里同时有两个都很强的人去竞争经理职位,一个上了,另一个落选了,落选这个只要耐住性子,通常,下一次机会来临的时候就轮到他了;假如下一次还不是他,那再下一次机会肯定是他了。然而,有些时候,落选的这个总是愤愤不平,结果,下一次机会不是他,再下一次还不是他,总而言之,越着急越成不了。
  姚杨听了心里马上松快了一些,觉得拉拉也不是不能理解自己,至少没有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她想了想,直接问拉拉,能不能给换一个组?
  拉拉在谈话之前也想过这种可能性,李坤和姚杨这一次是彻底崩了,非捏在一处谁都不自在。
  拉拉便说:“这事情得跟陈丰和李坤讨论一下,看他们是否同意,理论上是可行的——不管换不换,姚杨你为了自己都要好好干活,别和李坤闹僵,如果让别的小区经理觉得你这人不好合作,那谁还敢接收你呢?当员工和经理合不来,而尝试内部换岗,甚至出去找新工作的时候,我通常会劝他们不要在面试中讲现任经理的坏话,因为新经理很可能会担心,你和现在的主管闹得这么僵,说不定以后和我的合作也成问题,最后遭受损失的还是员工本人,姚杨你说是吧?”
  姚杨听了不太舒服,觉得按拉拉的说法,在自己和李坤这一对矛盾体中,似乎大家已经直接把过错都推到自己一边了,她激动起来,申辩道:“拉拉,我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解释一下,我肯定有做得不合适的地方,但不能说李坤都没有问题吧?”
  拉拉劝道:“姚杨,你和李坤谁是谁非,这不是POINT(关键)。有经验的人听说两人闹矛盾,不见得有那个闲心或者信心去搞清来龙去脉,他多半会想,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也许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虽然未必就认定是你不对,但新经理为安全起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选择干脆不碰你,是经理们的常见思路。再说了,中国人还是比较讲究长幼有序的,哪怕你和李坤各错一半,老板总是老板,这是大部分人的观念。我曾听同行说过这样的案例,员工和现任经理关系闹得很僵,想换岗,HR帮他协调了一个内部机会,结果他面试的时候从头到尾都在控诉现任经理,本来新经理确实有50%的意向考虑接收他的,这下被他面试中的表现吓到了,彻底没戏,换岗的机会叫他自己给折腾掉了。你说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委屈呢?很可能是真的,但是说那些对自己无益,也不职业,是吧?”
  姚杨想想,觉得拉拉说的也都是大实话。
  姚杨怎么说也是过了三十的人,知道HR肯这么耐心算是在做好人了,无非是希望解决问题,两边都保住。姚杨估计拉拉这个态度应该是和陈丰商量过的,自己再不听劝就不知趣了,再说自己确实也不愿意离开DB,她便诚恳地保证一定和李坤合作,做好本职工作。
  拉拉最后说:“姚杨,昨天会上人多我就没有多说你,马洪那事,你做得不合适,他和李坤本来就闹别扭,你那样不是火上浇油吗?陈丰爱才,对你挺好的,换个老板,他要给你上升到INTEGRITY(诚实)的高度来上纲上线也不为过,那你的损失就大了,你说是不是?”
  姚杨被拉拉说得有些心虚,红了脸道:“拉拉,我当时其实不是那个初衷。”
  她本来还想多辩解两句,见拉拉眼里含笑望着自己,姚杨也是聪明人,马上爽快地说:“我知道了,以后注意。”
  两人都觉得这场谈话效果很好,从拉拉的角度讲,她既安抚了姚杨,也告诫了姚杨。从姚杨的角度讲,感到放心了一些,至少自己还能有机会重新开始,同时她也明白陈丰不会再容忍自己和李坤捣乱了。
  和苏浅唱的谈话就不那么有效了。
  拉拉说啥,她都做出懂事礼貌的样子积极正面地表示理解了,其实她听不进拉拉的劝告。
  拉拉看在眼里,不耐烦在她身上再花时间,就只保重点地说:“浅唱,我只强调一点,李坤带你这一年半里确实花了不少心思,你对他的反对,会比任何人对他的反对更令他难受,这是人之常情,你要多理解体谅他——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或者接受我的这个说法,我建议你重视这个观点。”
39、70%的人曾因管得太细想跳槽。其中半数付诸了行动
  拉拉这一天忙得跟滴溜溜转的陀螺似的,不知不觉就到了五点半。海伦对拉拉挥挥手先下班了,拉拉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对海伦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却瞥见李坤在她的办公室门口徘徊。
  等拉拉放下电话,李坤赶紧站到门边敲了敲,拉拉招呼他坐。
  李坤一落座,就愁容满面道:“拉拉,我心里不踏实。陈老板休病假,还是想向你请教请教。”
  拉拉笑着问他:“有啥心事?”
  李坤心中有千言万语,沉默了一下才沮丧地说:“拉拉你说,像苏浅唱这样的人,该怎么带才好?坦率说,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失败。我不知道是苏浅唱没有良心,还是我太蠢。”
  拉拉见李坤似乎满腹纠结,就说:“你心中还有什么结,要是愿意和我讨论,不妨都说出来,看我是不是能帮你出出主意。”
  李坤表白说:“拉拉,昨天开会听大家一说,我才意识到对费用管理有那么大的意见,可是,我对费用不放手,是有原因的——比如马洪吧,我就是觉得他投资思路不清晰,又自以为是,还有的人,我就不点名了,其实我是担心他把钱放到自己口袋里了,根本没花在客户身上。”
  李坤说完,见拉拉没有表态,他忽然怀疑自己的话是否合适,就停住了,担心拉拉会追问他到底是谁把钱放到自己口袋里了。
  拉拉“嗯”了一声道:“我在听你说,你继续。”
  李坤的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苦恼,一肚子的烦心事让他失去了条理,他想到什么算什么地说:“姚杨我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下去,其实我一直都在忍着她。记得我刚上任,你和陈老板就提醒过我,让我用好姚杨,其实,就是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该和她好好相处,她的区域很重要,如果她的业绩不稳住,我这组就很难有亮丽表现。对姚杨,我一直在工作上尽量多给她自由空间,既发挥她的作用也想让她感觉好一点——比如像马洪昨天会上说的事情,我的本意就是想给姚杨授权,让她有带人的感觉,结果却被她利用了。我不是说我就没有问题,但是,就会上大家说的那几条,我觉得都不是原则性的大问题,管得严一点下面的人不舒服是正常的,可是如果没有姚杨在中间挑,怎么会所有的人一起反对我呢?”
  拉拉点点头表示理解:“要处理好这层关系确实不太容易。”
  李坤说:“昨天开会前我非常担心,因为我知道他们事先都做好了安排,谁打头炮谁策应什么的——可后来看到你把场面控制得很好,我真不是恭维你拉拉,我想问问,这里面有什么诀窍没有?有几次开小组会的时候,我都不满意自己对场面的把控,特别是一到要对下面的人提要求的时候,老是有人挑战我,有点镇不住场。”
  拉拉的身体微微前倾,非常专注地听着李坤讲话,嘴里不时地“嗯”一声,她的身体语言鼓励了李坤,李坤鼓起勇气说:“此外,虽然陈老板已经拍了板,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开放小额费用。这点我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暂时我就想到这几条想问你的。”
  拉拉说:“我听下来你一共提到了四点,第一点是你诚心诚意带人对方却不领情;第二点是组里的老员工比如姚杨有意和你作对,甚至对团队施加了不好的影响;第三是你对费用管理适当开放心存担忧;第四是你想学习一下如何把控会议——你看看我的理解对不对?有没有遗漏?”
  李坤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拉拉你记性真好。其实我事先也没有系统地去想今天要问你些什么问题,就是想到什么问什么,拉拉你知道,我一直都很信任你,特别是我上任这几个月来,每次和你聊下来我都觉得很有收获,我总结出一点,找你能解决问题。”
  拉拉笑道:“谢谢信任。通常情况下,比如你去找陈丰谈话,甚至和级别更高的老板谈话,最好避免想到什么问什么,对方能给你多少时间,你打算谈哪些问题,最好事先有个考虑。这样,谈起来能抓住重点,避免遗漏,也不会不必要地占用对方的时间。”
  李坤不好意思地说:“拉拉你提醒得很对,我今天心里太乱了。”
  拉拉笑道:“没问题。不过,我之所以指出来,是因为我观察到你有个特点,你自己想谈工作的时候,你会不管老板或者别的部门的同事已经要下班了,敲敲门就进去了,l0分钟可以讲完的话题,你喜欢从头开始讲一个LONGLONG STORY(很长的故事),也不管对方需要不需要那些信息,东拉西扯先讲上20分钟再说。本来人家可能准备6点下班了,给你一拖不到晚上7点根本就走不了。偶尔有个急事谁都能理解,可如果就这个习惯那就得注意了——你需要找人家讨论工作,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去敲对方的门呢?你很努力,加班对你是家常便饭,但你不能要求别人也都像你一样,对吧?所以呢,我有两点建议给你,一是管理好时间,除非不得已尽量不占用同事的下班时间谈公事,即使对方是你的下级,否则别人会不高兴的;另一点,谈话或者开会要有一个明确的主题,避免话题发散或者时间失控。”
  李坤承认说:“我确实是有这两个问题,自己也意识到了,我会注意的。”
  拉拉说:“那我们讨论一下你刚才提出的几个事情。先说姚杨,你有证据是她挑动大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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