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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拉拉升职记全集

_25 李可(当代)
  眼前这户人家的客厅里,不仅布艺沙发的颜色和水磨石地面的颜色搭配和谐,就连窗帘的颜色也明显是搭着窗边的胡桃木餐台配的,日光灯格外明亮,一看就是新换上的名牌灯管,不像叶家,所有的灯管似乎都患上了营养不良,夏天不亮冬天不暧,有气无力的德性。
  就在叶陶坐在沙发上观察着这一切的功夫,女孩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热情地拉开了才递到叶陶手上。叶陶认真地看了看她,脸长得一般点,至于这张脸到底一般在什么地方,他一下还说不上来,似乎脸有点大,l.65上下的个子在南方还算高挑。
  女孩拉了张餐椅在他对面坐下,笑眯眯地说:“我叫沙当当,怎么称呼你呀?”
  叶陶说:“我?我叫叶陶。你不是本地人吧?”其实,他想问的是,“你是干吗的?”但叶陶明显感到女孩似乎比他向来结交的那些女孩更有分量,她不说你叫“什么”,说怎么“称呼”,她的名字叫“沙当当”,叶陶认为这三个字比他所有女同学或者女同事的名字都更富有撒娇的意思,这些感受在他刚进门时的惊讶之上又给他增加了一点压力,也给了他几分似有似无的新奇和激动,叶陶下意识地把到嘴边的问题给硬咽了下去。
  沙当当说:“嗯,我是成都人,这是我刚租的房子。”
  叶陶惊讶地说:“你一个人租两房的房子?”
  沙当当自豪地介绍说:“对,我一个人住。房子刚租下来的时候,又脏又旧,我让房东把原先的那些破烂家具都搬走!然后,花了几百块钱,找人把墙粉刷了一遍,看上去就亮堂多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家具呀、电器呀,还有窗帘,都是我自己一样一样买回来的,花了我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呢,累死我了!你别说,这些东西一到位,房子就彻底变了个样儿——怎么样,还看得过去吧?”
  叶陶由衷地点头说:“很不错!你真能干!这得花不少钱吧?”
  沙当当得意地卖弄道:“也不算很多钱:21寸的彩电,菲利浦的,促销,才九百多,跟白送差不多了;这海尔的小冰箱,一千出头,我自己一个人住,够用了;全自动洗衣机,我买了个3公斤的,我的要求是能洗毛毯就行了,也差不多一千块——这牌子是松下合资的,我父母家就用的这牌子,挺好使的。”
  沙当当说得来劲,索性起身邀请叶陶参观自己的胜利成果,叶陶也确实非常好奇,沙当当受到鼓励,热情更加高涨,她指点着说:“卧室里的空调和一卫生间里的热水器都是房东的,我看还凑合着能用,就没换新的——主要这两样安装起来太麻烦,我懒得整那么大动静了,以后带走也不方便。”
  叶陶听了,小心地试探道:“带走?你刚来就想再搬呀?”
  沙当当解释说:“那倒不是,我已经跟房东签了半年的合同,可我以后总得自己买房吧?我想住到天河去。现在这不是暂时过渡过渡嘛。”
  叶陶惊讶地看着沙当当,看起来,她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说起买房,口气却像计划一次泰国游那样轻松。叶陶不由自主地提醒说:“天河的房子很贵的。到那里买,不合算吧?”
  沙当当充满信心地说:“我知道,天河是广州最好的区嘛,房子当然贵。租房的时候我向中介打听过天河的房价,我觉得还负担得起,等我在广州站稳脚跟,就开始考虑买房。”
  叶陶有点惭愧,他太想问“你到底是干吗的”了。叶陶忍着好奇,做出随意的样子问道:“对了当当,你说你是成都人?”
  沙当当转过脸来说:“是呀,你去过成都吗?”
  叶陶顺嘴说:“没有,不过,我看一本书,叫《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
  沙当当却说:“有这书吗?没听说过,不太清楚。我只看过《疯狂的石头》。”
  叶陶说:“你喜欢看电影?”
  沙当当说:“还行,我在成都的时候,下班后喜欢上网,到广州这半个月太忙了,还没顾得上去申请宽带——等申请了宽带,我要去买个IBM的笔记本。”
  叶陶一听就来劲了,他热心地推荐道:“珠海有人从澳门带学生机过来卖,挺合算的,一台X41型号的笔记本,能省三千块。”
  不料沙当当却说:“为了三千块,跑那么远到珠海去,划不来。听人说,岗顶的电脑城里有水货卖,也能省不少,还有保修卡。”
  叶陶反应很快,马上说:“那也行。我知道岗顶电脑城里一个不错的店,老板的信用非常好,所以很多回头客——哪天你有空,我陪你去?”
  沙当当深感本地人还是门路多,她高兴地说:“真的呀?那,就下周六吧!”
  叶陶拍胸脯道:“没问题!你提前给我个电话约一下就行了。”一面就顺理成章地和沙当当交换了手机号码。
  看着沙当当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存好后,叶陶问道:“当当,你以前来过广州吗?”
  沙当当说:“倒是来过两回,不过不太熟。”
  叶陶急于搞明白沙当当的身世,继续试探道:“那你在这儿有亲戚朋友吗?”
  沙当当歪了歪头,狡黠地看着叶陶说:“我这儿没有亲戚朋友,你就是我的朋友嘛。”
  叶陶被沙当当的热辣感染,立马大胆地接话道:“这可是你说的!等你有空,我带你吃遍广州玩遍广州。”
  沙当当爽快地说:“干嘛要等以后呀!今天你帮了我,我还没谢你呢,就现在,我请你去宵夜怎么样?”
  叶陶一听挺开心,他做出稳重的样子提醒沙当当说:“楼下那锁还没解决,保安八成指望不上了,我们去找杂货店的老板借个工具,把那半截断钥匙取出来吧,不然,回头你还是进不来。”
  沙当当见叶陶这么替她着想,很是受用。
  等搞定了锁的问题,叶陶考虑自己的衣服上还挂着片破布条不太便当,就对沙当当说:“当当,今晚我还有事儿,不能和你去宵夜了。等你买了笔记本,我再来帮你装电脑吧。”
  沙当当高兴地说:“一言为定。”两人分手前,她又好奇地追问了一句:“叶陶,你是搞IT的呀?”
  叶陶含糊地“嗯”了一声就告辞了。对美男子具有无可救药般嗜好的沙当当独自站在黑地里,陶醉地回味了一会儿叶陶酷似佟大为的面容、轮廓乃至嗓音,方才高一脚低一脚地上楼去了。
29、财富的积累需要假以时日
  叶陶跟沙当当还没怎么着,不过见了人家两次面,就忍不住得意洋洋地对赵子萌和李亚平吹嘘起自己的“艳遇”来,他正说到兴头上,冷不防赵子萌一脸坏笑阴叨叨地来了一句:“你还不知道她是干嘛的呢,没准是个二奶!”
  叶陶气得跳起来骂道:“放屁!你才是二奶!”
  李亚平笑道:“眼看着叶陶改变命运的第二次机会降临,个别人心理不平衡了。叶陶,别理他,好好把握!”
  叶陶说:“就是!沙当当是销售经理,和我姐夫是同行。”
  赵子萌不服地说:“她说是销售经理就是销售经理了?那我还和你说我是销售总监呢!”
  叶陶气他说:“你要能像当当那样租一个两房的房子,买那么好的家具和电器,自己住得舒舒服服的,我就信你。”
  赵子萌阴阳怪气道:“这关系发展得够快的了,已经‘当当’上了。叶陶,别怪哥儿们不提醒你,她要像你说的,又有本事挣钱,又长得不丑,她干吗跟你好呀?”
  叶陶说:“跟我好怎么了?吃亏吗?难道我就白长这么帅了?帅就是本钱!”
  赵子萌晃晃脑袋说:“真俗气,谈个恋爱还得讲究本钱,闹得跟参股投资似的,本不够人家就不让你入伙儿。女的好色,男的贪财,就是没爱情。”
  叶陶不太乐意了,他反驳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培养不出爱情?找个穷的笨的,就一定有爱情了?这根本没有必然联系。”
  李亚平打圆场道:“沙当当明显跟叶陶以前那些妞不是一个档次的,我看这个机会不错,换了是我,也要全力以赴。叶陶,赶紧找个工作,别拖了。”
  赵子萌也说:“你找工作的事倒该抓紧,这才是正事,女人哪有工作牢靠!软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这下,连李亚平都觉得赵子萌最后那句刻薄了点,他怕叶陶受不了“吃软饭”的说法,赶紧说赵子萌:“你怎么回事儿?仇富呀!好话都让你说得怪里怪气。”
  叶陶却不生气了,他说:“无所谓啦,有软饭吃是好命,不是人人都能吃上软饭的。”
  三个人中,数赵子萌长得砢碜点,他听叶陶话里话外暗示自己模样困难便翻了翻眼睛正想还击,叶陶忽然一拍大腿说:“看来,我这次还真要时来运转了!要不赵子萌你咋那么生气呀!明显妒忌嘛!”
  赵子萌给了他一拳道:“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看你呀,迟早有一天要为了这个沙当当吃苦头。”
  ……
  十月一过,体育中心恒温泳馆里的人少了一半,再不像暑假里满池子下饺子似的拥挤,游起来舒服多了。
  沙当当跟着叶陶在游泳馆里泡了一个多小时了。沙当当是个旱鸭子,饶是叶陶尽心尽责地看护着,她还是灌了好几口水,好不容易游到头,她赶紧扒住池壁喘气,一面不由自主地打了两个饱嗝。
  叶陶在旁边问她:“怎么样?深水区和浅水区感觉不一样吧?游泳就是要在深水区才有意思。”
  沙当当气喘吁吁地说:“呃,呃,感觉是不一样,深水区的水比较淡,浅水区的水比较咸。”
  叶陶被她的川式幽默逗得大笑起来:“谁让你用舌头感觉呀?”
  沙当当继续打着饱嗝说:“呃,我不干了,累死人!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呃~~~~我要上去。”说罢,她坚决而沉重地爬上岸去,叶陶连忙跟在后面也上了岸。
  两人认识不过一周的时候,叶陶已经知道了沙当当年纪轻轻竟然是个销售经理,当时叶陶心中就半是诧异半是折服:“真没看出来!原来是个销售经理!难怪她挣钱多!”
  说起来,倒不见得叶陶的哄人技巧有多高明,其实,沙当当本人特别乐意让叶陶知道自己是“经理”,一半出于自豪,另一半出于狡黠——她已经看出来叶陶家境很一般,正好,就用钱钓住这个美男!要是人家叶陶对钱不感冒,她反而吃力了,亏得叶陶就好这口。
  沙当当的钱其实挣得挺不容易。
  沙当当新公司的名字叫“雷斯尼”,是洋文的中文音译。这儿管销售代表叫“业务员”,显得有点异类,跟别人都不一样。沙当当的大区经理林如成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说起来,林如成的行业年资不短了,当年王海涛初入行去面试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销售经理,林如成的个性一直比较有特点,当年的无知小子王海涛,林如成看不顺眼就懒得给对方把话说完整的机会,何况那天王海涛来面试的时候被雨淋成了呆头鹅,叫他“先回去等消息”已经给足面子了。
  雷斯尼的总部设在上海,公司不大,全中国不超过一百号人,南区最大的官儿就是林如成。沙当当到任的第一天,林如成给她上了一堂生动的ORIENTATION(人职培训),他把肥厚多汁的手摊开捂在自己的胸前,对沙当当说:“我,就是雷斯尼南区的最高长官,在这儿,所有的人,所有的部门,都要服从我的领导!”说这话的时候,他圆滚滚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沙当当的眼珠子,沙当当对峙不过他直勾勾的眼神,只得不自在地把眼神移开,算是臣服的开始。这样的开头令沙当当很不舒服,她情不自禁地拿林如成和前老板李力做了个对比,越对比越不舒服。
  沙当当很快就发现这林如成特别容易被冒犯,每当这时候,林如成的声音会猛然拔到高音位,有点像亢奋过头的女人,神经不够坚强的,能被这样的声音吓出一身冷汗。
  沙当当习惯了DB的美式管理,在那样的企业文化下,真的尊重人也好假的尊重人也好,反正形式上是一定要尊重人的,何况李力在实质上就一直很把沙当当当人待,至少,什么类型的错误可能令李力恼火,沙当当还是心中有数的。而现在,不论是从周期还是从原因,沙当当都对林如成的发作规律无从预测及防范。
  当蛀牙发展到神经裸露的阶段,疼痛的发生往往具有剧烈和猝不及防的特点,痛楚像揪心尖叫的电钻,一下,两下,钻进神经的深处,并且往骨髓里辐射,由于无法预测,令精神亦战战兢兢。林如成的发作效果大致类似牙疼的功用。
  林如成加入雷斯尼的时间比沙当当早了不过半年,在雷斯尼南区,他充分体会到了一个后现代山大王的幸福和权威。
  比如兴致好的时候,可以无忧无虑地在办公室里和他认为不妨给面子的女性谈话——沙当当不在此列,因为这类面子的给予不按职位高低排名——谈话内容常常涉及带色的笑话,这些笑话大多事先经过筛选,被他本人认为是有魅力有特色的。
  自打加入了雷斯尼,林如成培养了一些新的个人爱好,比如说的欲望,几乎达到了他人生的顶峰。为了满足自己,林如成规定所有的销售人员每天早上八点半到达公司,开一个小时的早会。做销售的特别害怕这种变相的考勤,以往在DB,沙当当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见到这样的工作制度被运用,多半是某个销售经理为了逼迫某个手下自动离开公司,就让被考察者每天一早在客户公司附近使用固定电话拨打经理的手机,讲什么不重要,主要证实自己已经到岗了,中午,傍晚,再重复一次上述动作——这么一来,大多数销售熬不上两个月就会自动辞职,销售人员往往能承受指标和增长率的压力,却受不了考勤这一招。正如一个不迟到就活不下去的人,是不适合招来做前台文员或者部门助理的,一个销售他要不是热爱自由的上班时间和拿奖金的刺激,当初就不干销售这个行当了,这和勤快无关。因此,林如成的早会让雷斯尼南区的销售们私下里叫苦不迭。
  沙当当出差的时候,听另一个小区经理孔令仪说林如成因为严重的咽喉炎失声了,吃了两天药,仍不见好转,医生让他少讲话以免转为慢性咽喉炎。沙当当听了暗暗燃起一线希望,她想,这样一来,每天早上的例会就很有可能取消了。
  然而,过不了两天,早会改成早操了。孔令仪在电话里告诉沙当当说,林如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套动作,居然还自己配了词,教大家一边做操一边拉歌,号称“每日一操”。据孔令仪说,通过两天的排练,大部分人已经能正确掌握动作要领及歌词大意了。
  沙当当狐疑地问:“什么样的早操?还得拉歌?”
  孔令仪苦笑道:“你回来就知道了。”
  沙当当出差回到办公室一看,被雷得两眼发直,一窝子人正在又蹦又跳,动作也就罢了,好歹有利健康,主要拉歌比较强大:
  1个业务员呀,来到雷斯尼呀,每周都会挖到1个优质的客户;这周挖l个呀,下周挖l个呀,后周还会挖到许多优质的客户。
  2个业务员呀,来到雷斯尼呀,每周都会挖到2个优质的客户;这周挖2个呀,下周挖2个呀,后周还会挖到许多优质的客户。
  3个业务员呀,来到雷斯尼呀,每周都会挖到3个优质的客户;这周挖3个呀,下周挖3个呀,后周还会挖到许多优质的客户。
  4个业务员呀,来到雷斯尼呀,每周都会挖到4个优质的客户;这周挖4个呀,下周挖4个呀,后周还会挖到许多优质的客户。
  5个业务贾呀,来到雷斯尼呀,每周都会挖到5个优质的客户;这周挖5个呀,下周挖5个呀,后周还会挖到许多优质的客户。
  6个业务员呀,来到雷斯尼呀,每周都会挖到6个优质的客户;这周挖6个呀,下周挖6个呀,后周还会挖到许多优质的客户。
  林如成倒背双手站在最前面看着大家做操,他一眼瞄到目露呆光站在门边的沙当当,便威严地拿手指点了一下迟到的沙当当,示意她站到最后面跟着做。沙当当只得根据指示,站到末尾,狼狈地活蹦乱跳起来,她边跳边想,一周就能挖到一个优质的客户?这也太高难度了吧?一个月能挖到一个已经够爽了呀。做到第六节的时候,沙当当终于把自己也比划糊涂了,同手同脚地挥舞着四肢,这使得她有点像一个捣乱分子,林如成看了直蹙眉。
  做完早操,林如成点沙当当的名,让她说说感想。沙当当文字功夫不甚过硬,忽然间要当众发言,她不由有些慌乱地说:“呃,歌词太强大了!不知道这是哪里的原创,很有才!呃,主要特别适合咱们公司。”
  沙当当说完,看林如成不说话,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她,似乎要从她嘴里再攫取点什么东西出来,沙当当慌忙又补充说:“呃,歌词配合上动作,给人奋发向上的感觉,呃,所以呢,我们这样开始每一天,销量肯定能冲得更高!”
  队伍中有人忍不住吃吃地偷笑起来,沙当当倒是很坦然毫不脸红,她觉得自己又没有害人,生活所迫,说两句拍马屁的话是做下属的责任,不管上司做得够不够水准,自己先该把下属做得专业点,这才是职业经理人应有的态度。
  大约因为沙当当虽然说的时候略显慌乱,但态度总算诚恳,尤其她提到奋发向上和冲高销量云云,很对林如成的胃口,林如成难得没有计较偷笑的人,只强调说还不熟练的人要抓紧练习,不要小看早操,这关系到团队的斗志,没有斗志就做不好销售云云,之后便打发众人散伙了。
  孔令仪拉住沙当当笑道:“你怎么这么无耻呀?说说那套词儿怎么‘有才’了?”
  沙当当赖皮赖到地上说:“反正我就写不出这样的歌词。”
  孔令仪拿两手比划着扇翅膀的动作,鬼鬼祟祟地说:“你不觉得这歌词有点耳熟吗?一只小蜜蜂呀,飞到花丛中呀,嗡呀嗡呀……”
  沙当当其实也疑心这套自编拉歌的创意源自卡拉OK里那首著名的“一只小蜜蜂”,只不过大白天唱,弄得大家活像做传销的,有点神经兮兮。
  沙当当想了想说:“孔令仪,毛主席教导我们,‘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记得不?”
  孔令仪是七十后,对于毛主席语录有一点基本知识,这一条因为简单好记,她总算能完整背诵,却万没想到八十后沙当当也说得出来,她疑惑地点了点头,隐约感到对付沙当当不像预想的那么容易,也就是说沙当当没有她原先以为的那么没有深度。
  沙当当接着说:“朱元璋反元时,学士朱升向他提出三条战略方针:‘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有这事儿吧?”
  孔令仪依稀记得确有这一条,她迟疑地点了点头道:“好像是有人跟朱元璋提过吧,那说明什么?”
  沙当当振振有词地说:“你不能否认毛主席有才吧?还不是照样借鉴朱升那三条。这叫‘变形’明白不?不是‘有才’还变不过来呢。”
  孔令仪这才明白过来,和沙当当一起笑了起来。两人正傻笑,林如成的助理过来说,老板叫三个小区经理都去他办公室开会,两人一听,笑容僵在了脸上,和另一个小区经理杨瑞一起惴惴地朝林如成办公室走去,担心着又要挨训了。
  林如成这回倒没有发脾气,只说了一条:“早会以后就取消了。从今天起,你们三个小区经理,每天下午五点要回到办公室,汇报你们当天的工作,我们再一起把第二天的工作也做一个安排。”
  三人一听,真是有如晴天霹雳,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年纪最小的沙当当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老板,每次会议大约多少时间?我们好根据时间准备汇报内容。”
  林如成拿他粗胖的食指敲着桌面,拖着声音说:“经理会嘛,就我们四个人,不需要硬性规定时间了,每次根据实际需要而定吧。”
  这下,三个人的心算是彻底凉透了!接下来的日子,林如成果然不负所望,把经理会开到凌晨一点也不是没有过,直开得三人恨不能用火柴棍撑住眼皮。等会议结束后,林如成时不时地及时把会议内容做个简单的总结发给在上海的顶头上司,好叫他从发邮件的时间上明白自己有多卖力,大半夜的还在办公室里干活。
  自打实行了经理例会制度,早操就由行政主任来带操了,林如成自己则多半要到中午十二点钟的光景,才会踱进办公室来。三个小区经理是不敢偷懒的,指标在那里压着,每天傍晚又要汇报白天都干了些啥,只恨自己不能长出三头六臂来。所幸雷斯尼虽然是个小公司,它的产品和奖金制度却都不错,在这儿干,收入还是很说得过去的,看在钱的分上,三个小区经理都咬紧牙关挺着。
  这天沙当当因为晚上要请客户吃饭,逃过了林如成的例会。晚饭后她回办公室取点东西,发现孔令仪和杨瑞还没走,两人对坐着,脸色都不太好,沙当当赶紧走过去关心地问道:“老板又发脾气了?”
  孔令仪没好气地说:“我让他装!”
  沙当当好奇道:“老板装啥了?”
  杨瑞咧嘴笑道:“装第二个字母呀。”
  沙当当很疑惑:“第二个字母是什么意思?”
  孔令仪被沙当当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你真可爱,你说第二个字母是啥意思?”
  沙当当喃喃道:“A,B,C,D……是B。”她恍然大悟。
  孔令仪嚷嚷着,再过一年,等房贷一还清,就和林如成拜拜,一天也不耽搁。杨瑞也表示:“再挨年把,我拿下房贷就开溜,免得被林如成逼出神经病来,这房奴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沙当当一听两人都是再挨一年就能还清房贷了,不由羡慕地说:“我想当房奴还不够格呢。”
  孔令仪叹着气宽慰沙当当道:“你还年轻,不用着急马上买房,多攒一点首期,以后还贷压力也小,省得像我们这些做房奴的,每个月都等着发工资还银行钱,跟签了卖身契似的,不敢乱动。”
  杨瑞却不同意孔令仪的说法,他说:“从03年底开始,广州的房价一直在往上走。我有个同学,本来两年前他的钱就够付三成首期了,当时他想多攒一点钱再买房,好减轻贷款压力,结果呢,省吃俭用攒起来的钱根本赶不上涨的房价,现在老婆天天埋怨,悔得他想死的心都有了——要我说,当当你要是想在广州安家,还是现在抓紧买房,我的感觉,未来两年,广州房价会涨得更快,和深圳上海比一比就知道了,广州的房价现在还是处在比较健康合理的价位上。”
  听杨瑞这一分析,孔令仪也觉得沙当当本来就有点没心没肺,别误导人家了,她便纠正自己起先的说辞道:“那也是,光低头傻挣不行,特别是房子这个东西,该出手时就出手。”
  杨瑞又说:“其实现在买股票也不错,股市熊了好几年了,该牛了,如果有现金,抄一把底,放上一年,翻倍是没问题的。”
  孔令仪明显不太相信地说:“有这样的好事,你何不延长房贷的还款期限,把现金先拿去买股票呢?”
  杨瑞说:“咳!你别说,我还真就打算这么干了!反正房贷的利息也不高,我就全当是向银行借钱炒股好了。”
  沙当当听两人言来语去,半天插不上话,孔令仪见她像一只迷途的羔羊那样迷惘,哈哈笑起来道:“杨瑞你把沙当当说傻了,她现在到底是该去买房还是该去股市抄底呢?”
  杨瑞说:“买房买股票都行,就是别把钱傻放在银行里,现在抓着现金最傻了!黄金十年呀,你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投资机会!再说了,不投资怎么跟得上CPI的增长步伐!”
  孔令仪拍拍沙当当的肩膀笑道:“投资需要本钱,关键当当工作没几年,本钱不够多呀。”
  沙当当连连点头:“可不是嘛,我就那么点钱,凑个首期就没了。”
  杨瑞说:“那你就赶紧下决心吧,要么买房,要么去股市抄底,总之别再傻坐着不动了。赚到了钱,咱们就抛弃林如成!”
  让沙当当买买家电布置个房间什么的,她很能干,也很乐意干,但她的脑子不习惯思考太复杂、宏观的经济问题,尤其畏惧深入的思考,她被杨瑞说得心里七上八下,没有了主张。
  等杨瑞走开,沙当当小心翼翼地问孔令仪:“令仪,刚才杨瑞说现在买股票放一年就能翻倍,你觉得有可能吗?”
  孔令仪看了看她充满期盼的脸,反问她:“你玩过股票吗?有这方面的金融知识吗?”。
  沙当当茫然地摇摇头,明显纯洁而无知。
  孔令仪凑近一点压低嗓子说:“呐,当当,我跟你说个实情吧,我在01年5月买了一点股票,一买就被套牢,四年半过去了,2006年都要来了,我不但没有解套,当初投进去的10万块现在就剩三分之一了!一般人我不轻易告诉他这段经历,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经过无数个痛苦的夜晚,我算是彻底想通了,我长线投资,那点股票准备留给孙子了。我老公都说,自从我决定不再惦记补仓解套,我们家才算重新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当当你要知道,只剩三分之一本钱的股民不是我孔某人一个,而是绝大多数,不信你去问问杨瑞,看他肯不肯跟你讲实话,谁知道他这几年在股票上损失了多少?股市有风险,投资须谨慎。你自己看着办吧。”
  沙当当一听心凉了半截,张了张嘴,半晌才说:“那,我要不要赶紧去买房呢?”
  孔令仪说:“这倒可以考虑,估计广州的房价多半还要往上走的——仅供参考哦,主意要你自己拿。不过,有一点杨瑞说的还是挺对的,光低头攒钱是不行的,还得会理财。”
  沙当当认真地说:“有一点你说得很对,投资需要本钱,我现在没有多少本钱——我得先努力,多挣点本钱。”
  孔令仪拍拍她的肩膀感慨地说:“别着急,财富的积累需要假以时日,一步登天的事情是没有的,我当初就是想着一步登天,才会被人家套住的。总之,看在钱的份上,我们一起忍一忍林如成的变态吧。”
  要多挣点钱是这样的不容易,然而,叶陶给沙当当独在异乡的日子增添了一线温暖几许兴奋。
  沙当当觉得,挣钱,当经理,都显得更加有意义了,她前所未有清晰地设定出自己的人生目标,按难度由难而易排名,她决心拥有一份体面的职业,一套三房的房子,一副中上的容貌,一个英俊的丈夫,以及一部一手的“宝来”。
  沙当当决定把上述几样一样一样地挣到手,给父母看看,以便让他们自豪,给李力看看,好让他重温“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古训,当然,不妨也给孙建冬看看,让他意识到损失曾经发生。
30、愤怒的“捞妹”
  叶美兰听母亲说叶陶找到了好工作,据说还是两个活儿由他挑,具体怎么个好法,叶茂老婆却说不清楚了,只说工资肯定比原来高。
  叶美兰马上给叶陶打了个电话才搞明白,一个是在大型网络公司做7*24小时不间断网络服务监控,如发现异常就通知有关人员处理故障,需要三班倒,3500元一个月。
  另一个是一家提供IT外包服务支撑的香港公司,他们需要一个外包helpdesk的工程师,主要职责是帮助用户解决WINDOWS操作系统和OFFICE等软件的使用中遇到的问题,报酬是4000块。
  叶美兰听了非常满意,这都是正宗的自领工作呀,比叶陶以前干过的活计体面多了。晚上回家她半是讨教半是卖弄地问孙建冬哪一个工作更好,言下之意,娘家兄弟也是大家抢着要的货色,不是工作挑他,是他挑工作。
  叶美兰不了解,她的消息并不能赢得丈夫对娘家兄弟的器重,孙建冬的内心依然鄙薄叶陶:爹妈辛苦供他念了十五年书,却得不着他一分钱的好处,没本事又想一步登天,毕业四年多了,工作高不成低不就,到现在还蹭老头子的饭吃,零花钱八成是靠叶美兰供给,白长了一副好皮囊,如今总算找了个三四千元的工作,叶家当天大的喜事来说,其实还不如公司里刚毕业的小女孩挣得多。
  鄙薄归鄙薄,叶美兰怎么说也是育有一子的正室,况且孙建冬也明白叶陶跟他自己比总是个明确的进步,因此孙建冬虽然心里懒得搭理叶家的事,还是按外企的习惯负责地给了意见,他说去那家香港公司吧,一来不用三班倒;二来呢,很明显,4000元比3500元多500块钱;三来,最重要的,这个工作能积累和客户打交道的经验,以后有希望转做售前或者售后工程师,收入马上就上去了。
  孙建冬说的三条理由,除了最重要的那一条,叶美兰都听明白了。她听出来孙建冬的回答还是比较负责的,不由非常高兴。孙建冬却又不冷不热地补充说:“两个都是正正经经的工作,但叶陶别指望靠三四千元的月收入一下子就改变人生,关键是要踏踏实实做下去,才能有个长期的发展。其实,像这样档次的工作叶陶毕业一年后就该拿到。”
  叶家喜事连连,叶陶不仅找到叶家上下都十分满意的工作,收心老实上班,而且有一天晚上下班忽然带回家一个女朋友。
  叶茂老婆自己是个小个子,有生以来浑身上下就没点圆润的地方,年轻时男人就因为嫌她胸小跟别的女人弄出事情来过,偏生女儿叶美兰也是小个子营养不良似的发不起来,加上像足了她本人,女儿也是既不机灵又不善风情,很难在男人跟前讨喜,让她总觉得穷人没有翻过身来似的耿耿于怀了半辈子。
  眼见得沙当当个子还算高挑,嘴巴又糊了蜜糖一样甜,叶茂老婆有些高兴,便没太计较沙当当有点男性化的方脸。但老两口马上发现沙当当是四川人,孤身一人到广州来打工的,祖祖辈辈本地人种的叶茂两口子就有点不够满意了,何况叶茂l6岁的时候在经济上吃过四川人的亏,至今提起来都有点疙瘩。他们不由得暗中埋怨叶陶事先一点口风也不透露,就自作主张给带家里来了。叶家虽然家境很一般,但叶陶的相貌和聪明是他们的骄傲,叶美兰的婚事开了个好头,对叶陶的婚事,他们更是寄予了厚望,太一般的女孩子他们看不上。
  然而,不够满意归不够满意,工人阶级的觉悟老两口还是有的,人无完人的道理他们明白,儿大不由娘的道理他们也明白。他们直觉到叶陶找工作的事情八成和沙当当有关,看来这个女孩能对叶陶起到好的作用。
  当晚,吃罢家常晚餐,沙当当作势客气了一下,叶茂老婆一推辞,她就当真没有进厨房帮忙收拾,跟叶陶回卧室上网玩起了QQ游戏对对碰,沙当当技术一般,却玩得十分入迷,她自己紧张地按着鼠标,不时兴奋地大声指挥叶陶帮她敲键盘上的数字键,协助发射武器。叶茂端着架子坐在那张笨重的沙发上看电视,想着老婆一个人在厨房里忙乎,他越发觉得沙当当吆喝叶陶的笑声刺耳。叶茂老婆心里也不太自在,想当年,叶美兰和孙建冬谈恋爱的时候,哪一次上孙家不是拖地洗碗样样都干,那才像个做儿媳妇的样子!
  两个年轻人一不小心就玩到十二点多,才发现老两口熬不过已经悄悄先睡了。叶陶搂着沙当当的腰央求道:“上楼下楼太不方便——你这么累,今晚不要回去了吧,我要你就在这儿睡。”
  沙当当吃不住叶陶像撒娇的孩子那样央求自己,她只觉得心尖上一颤,一阵战栗的激动像流水顺着她的咽喉无声地涌向大脑和五脏六腑,她不由迷迷糊糊地依了叶陶。
  半夜里,叶茂老婆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动静,她只当是进了贼,赶紧推醒叶茂,一起侧耳辨认了半天,确认是从叶陶房里传来的动静。两人哭笑不得。叶茂“哼”了一声道:“睡你的吧。”他翻了个身很快又睡过去了。
  叶茂老婆独自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夜深人静,隔壁沙当当的动静穿透力甚好,不管老太太爱听不爱听不由分说地往她耳朵里灌。叶茂一直均匀地打着呼噜,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睡着了,叶茂老婆觉得十分窝心。
  第二天是周六,叶茂两公婆起床后,见叶陶房门紧闭,他们生怕撞上了沙当当面上不好看,只得轻手轻脚地出门喝早茶去了。他们和一帮子老头老太聊够了闲话,又去超市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外面直挨到下午两点,才放心往家走。到家开门一看,房子里一点动静没有,儿子的房门紧闭着,看来两个年轻人已经出门了。
  老头老太都累了,两人一起慢悠悠地把买回来的东西往冰箱里放。
  叶茂老婆心中有气,不满地嘟嘟囔囔道:“这外省的女孩子真是不得了,和叶陶认识能有几天呀,就睡到我们家里来了!她妈妈要是知道她这样脸得往哪里搁哟?!”其实,当年叶美兰和孙建冬交往不了多久就时不时到孙建冬住处过夜了,并且这样的行为得到颇为满意这桩婚事的叶茂夫妻的默许,只不过老太太的记忆选择性地自动忽略了这部分事实。
  叶茂不屑地说:“她妈妈就是知道了又能拿她怎么样!说不定她妈妈高兴还来不及也难讲!”
  叶茂老婆不甘愿地说:“我们叶陶这么一表人才,比沙当当长得强多了!不行,我得提醒提醒叶陶,别搞出大肚子来,赖上我们不走了。”
  叶茂眯着眼睛回忆道:“昨晚她说自己是个销售,不知道收入怎么样?没来得及问。”
  叶茂老婆不假思索道:“她一个‘捞妹’(本地人对外省女子不友好的称呼),收入再好也高不过我们叶陶!叶陶大手大脚的,对谁都大方,她肯定是想嫁给叶陶以后她娘家有好处捞了。”
  两人正说得过瘾,叶陶的房门“嘭”的一声忽然打开了,老头老太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尴尬地搭讪道:“你们没出去呀?”
  叶陶站在门边,生气地瞪大了眼睛大声呵斥父母道:“你们真八卦!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沙当当从叶陶背后钻出来,她拉开叶陶,笑眯眯地对老头老太说:“你们误会啦,我们家和我,都没有那样的想法。”
  叶茂不讲话,他老婆不知所云地嘟囔道:“不是啦,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沙当当没事人一样拉着叶陶洗漱完毕,出门前不忘和老人招呼一声道:“伯父伯母,我们上街去啦。”
  两人一下楼,叶陶就对沙当当说:“当当,我代我父母跟你说声‘对不起’,你别往心里去。其实他们也没啥坏心,就是爱八卦。”
  沙当当心里很生气,“捞妹”的称呼让她满腔怒火。她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叶陶,捞妹的捞,是不是捞世界的捞?”
  叶陶尴尬地说:“是。你别理他们。”
  沙当当硬咽下一口怒气,反而笑着劝叶陶说:“没事,老人嘛!我也经常和我妈妈吵架的。”
  叶陶对沙当当的态度信以为真,非常感激沙当当宽宏大量,却不知道为了这个“捞”字,以后他得无数次地接受沙当当旧账重算,老歌新唱。
31、老板不好自有老板的老板教训,下级要先做到下级的本分
  2005年的最后两周,孙建冬和陈丰都在往下分配来年的指标和费用。
  2006年的销售指标很重,对生意的增长要求高了,但是公司给到大区经理手中的销售费用还是以前那个点数,一块饼就那么大,你分多了我就少了,于是大家都难免或明或暗地开始掰手腕,资源能多一点是一点,指标能少一点是一点。
  孙建冬那边,分到最后,他烦了,自己也摆出耍赖的架势道:“我就这么多钱,几乎全分给你们了,可以说,现在,除了一点请客吃饭的预算和每个月南区经理会议的费用,我手上一分钱都没有了,请各位不要再朝我要了,谢谢合作!谁再要,我只有把内裤脱给他了!”
  他话音刚落,梁诗洛马上举手道:“老板,我还想要!”
  小区经理们哄堂大笑,孙建冬差点脸红,他正站在幻灯机旁边,一只手本来就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这时候下意识地伸到小腹前面护住皮带扣。
  孙建冬有点狼狈地跟着众人笑道:“咹?费用的问题我们会后再沟通。”心里却对这个麻辣的玩笑感到有点高兴。
  大家这一哄笑,争了大半天的紧张气氛就此缓和了一半,费用的分配总算是大致达到了求同存异的目标。
  张凯一直沉着脸,因为他觉得06年的指标分配上,孙建冬明显在偏袒梁诗洛,他这组吃亏了,张凯压制着自己的火气,尽量委婉地据理力争,但是孙建冬很坚决,没有松口的意思。
  对指标的争议大大超过了对资源的争议,当天的经理会一直开到天黑也没能敲定,孙建冬已经头晕眼花了,他干脆地说:“我领指标的时候就跟老板说了太高,老板告诉我,做不出来也得做,做得出来也得做——没有办法,要待在这个位置上就得完成指标,你做不出来,大把人等着接你的位置,我和你们没有什么两样,我不行公司照样换人没什么情面好讲,这是游戏规则。”
  孙建冬让大家回去抓紧把各自的指标和费用落实下来三天内报给他,就宣布散会了。
  张凯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他一直想着指标的事情,想得出了神,连自己晚饭吃了啥都没搞清楚。洗澡后,张凯又坐到电脑前算了半天,思来想去觉着还是得和孙建冬再求求情,不然又要难受一年,他想着,便拨通了孙建冬的手机。孙建冬好一阵子才接电话,张凯听他的背景很嘈杂似乎在一个闹哄哄的酒吧,忽然生了疑心,有点不是滋味,他说了几句后,孙建冬说:“我现在不太方便,明天到办公室再谈吧。”就挂了。
  过了几天,张凯找杜拉拉商量点事情,两人一来二去的就聊晚了。张凯一看表说:“不好意思,耽误你下班了。得,拉拉,干脆我送你回家吧,这钟点你很难打车,我反正也要回家了,顺道送你。”
  路上,张凯沉默地开着车,拉拉坐在副驾驶位上侧脸看看他说:“你有点反常嘛,居然一言不发。”
  张凯说:“不是,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拉拉看他一副严肃认真的小模样,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张凯也笑:“干吗?销售一思考,HR就发笑,是吧?”
  拉拉挥挥手道:“没有没有,你说吧,到底思考啥。”
  张凯说:“拉拉,你说,做主管的是不是该跟下属保持一定私人距离?特别是和异性下属之间?”
  拉拉笑道:“干吗问这个?你遇到性骚扰案件了?”
  张凯认真地说:“不是。我就想听听你们HR的意见。”
  拉拉收住笑,认真地说:“照说呢,同事之间合得来就做朋友,多点往来也无妨,合不来就只谈公事莫扯私事。说到上下级关系,不论是不是异性,我个人的经验还是要适当保持距离才是明智的,如果太CLOSE(亲近),难免有时候就会说出不该说的话,对工作不太好。”
  张凯一拍大腿说:“你说得太对了!这点我是深有体会!我刚升小区经理那年,手下有个女销售,长得挺漂亮,人也很聪明,生意做得非常好。我那时候也傻,没什么经验,想着对这么重要的下属总要好一点,大家不谈工作的时候就难免说笑两句,有时候也一起出去吃个饭、泡个吧或者唱唱K什么的,不过我声明,都是集体活动,好几个同事一起去的。不料,后来有一次,我发现她工作中的问题,向她指出来的时候,她的态度非常不好,使用的语言根本不像同事之间使用的语言,对我连‘老板’也不称呼一声,直接就你你你的。我非常惊讶,后来我想明白了,是不是她认为我对她有意思,所以就这么放肆了呢?打那以后,我就学乖了,我刻意保持和她的距离,跟她说话的时候既不过分严厉,也不嘻嘻哈哈,至于那些私人活动,我一概取消,慢慢的,她也就明白了,再也不敢和我耍性格了。从这件事情,我学到一点,做老板的,自己要像个老板,下属才会尊重你,拿你当老板。如果你自己做得不恰当,也就别怪人家想利用你。拉拉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拉拉点点头,忽然问他:“你们指标分好了没有?”
  张凯瓮声瓮气地说:“分好了。我的指标比谁都重。”
  拉拉说:“你的指标是比谁的重呢?”
  张凯吓了一跳,连忙说:“我没特指谁。”
  拉拉轻笑一声,不说话了。
  张凯连忙说:“喂!拉拉!你这样笑是什么意思嘛?咱们得说清楚,我可没和什么人去比。”
  拉拉狡黠地说:“我说你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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