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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上将张自忠传奇

_2 李萱华(现代)
先头连的连长李致远派护兵来向张自忠报告。
张自忠听了以后对护兵说道:“你回去对李连长说,丰台车站是我们中国的土地,他英国军队有什么权利不准我们驻进去!?简直是岂有此理。告诉你们连长,我命令你们连立即驻进丰台车站。不论他是哪国人,哪国军队,都无权干涉。如果敢于阻挡我军进驻丰台车站,他用什么手段,我们就以什么手段报复!”
李连长得到军令后,立即命令两个排持枪实弹一步步向阻挡他们进入车站的英军逼去,同时命令两个排架机枪进行掩护,如果英军敢于开枪,就立即给予还击。
英军只有两个班在这里阻挡我军进入,看见我军人多,以数倍于他们的兵力向他们逼去,还有数倍于他们的兵力,架着机枪,气势咄咄地对着他们。他们可从未遇见过一支中国军队敢于向他们叫阵对峙的。今天这支军队不但不怕他们,反而气势上比他们更盛。
在这敌强我弱、敌盛我衰的情况下,英国军队还是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至理名言,终于气馁了,撤走了。李致远连在气势上压倒了英国人,顺利地驻进了丰台车站。
这些“吃”了瘪的英国兵回到他们的营地,向驻扎在此的英军司令官报告,说有一支中国军队强行驻进了丰台车站。
这位英国军官听了报告后,不由得勃然大怒,哪里钻出来这么一支不怕外国人的中国军队!?他们吃了老虎心、豹子胆?敢于和我们英国的军队对抗起来。这还了得!他马上就要下令派出军队,把进驻丰台车站的中国军队用武力赶出去。
一个算是“中国通”的参谋人员,对这位司令官道:“且慢,这事鲁莽不得。”
“为什么?”司令官问道。
“这支军队既然敢和我英国军队挑衅,想必定有一些来头,我们必须摸清他的底细,方可寻出最佳的对付他们的战略,这就是中国人说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不如来个也是他们中国人说的‘先礼后兵’,派人找这支军队的长官交涉一下,目的是摸清他们的来路以后,再决定采取下一步对策为宜。当然,如果这次交涉能逼迫他们让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司令官接受了这个意见,就派这名参谋作为英军代表,前来找张自忠交涉。
张自忠率部来到丰台以后,就把团部设在丰台。刚刚住下的第二天,护兵进来向他报告:“报告团长,外面来了个英国人,他说是驻丰台的英军代表,要求见你。”
张自忠对护兵道:“你叫他进来。”
这英军代表进来,张自忠并没有起身欢迎,而是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
英军代表只好自我介绍道:“我是英国驻贵国丰台驻军司令官约翰少校的代表麦克中尉。请问阁下是哪部分中国军队?我要见你们的最高长官。”
张自忠道:“我们是冯玉祥司令率领的国民军第一军。我是团长张自忠,我就是驻丰台的最高长官。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
“啊!是这样的。这丰台是我们英国的防地,贵军非法强行入驻丰台是一种侵权行为,是违反国际准则的,是非法的。我奉驻军司令官的指令,照会张团长,向你们提出严重的抗议。并严正地提出:一、你们必须就此非法入驻丰台的行为向我军赔礼道歉,赔偿损失;二、贵军立即撤出丰台车站。否则必须承担由此而引起的一切后果和全部责任。”
嗬!真有点咄咄逼人的架势。
张自忠听了这位麦克中尉的话,沉下脸道:“你回去告诉你们那位司令官,这里是中国的土地,不是你们英国的土地。你们英国派兵到中国来驻扎,已是侵犯了中国的主权。我们政府没有把你们驱逐出去,还把你们当做友军对待,已是够客气的了,你们还不自爱,在这里耀武扬威,作威作福,实在叫人看不惯得很。中国的土地,中国的军队有权在任何地方驻扎,你们有什么权利敢来交涉。中国人有句俗话,叫做吃屎的反把屙屎的欺负了。我军入驻丰台,是在执行中国军队在中国土地上执行任务的权利!你们的无理要求,我们将完全拒绝,不予理睬。要承担一切严重后果和责任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
张自忠说完以后,便令护兵送客。对这个英国军官下了逐客令。
这个英国军官在张自忠面前吃了“瘪”,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回到英国军营,那英军司令官见他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便知道没有讨到便宜。
第一部分:好男要当兵丰台挫英军(2)
麦克把张自忠的态度向他作了禀报后说道:“张自忠一个小小的团长,竟敢对我们大英皇军这么不敬,这口恶气不出,心头之恨实在难消。我们到北京政府外交部去告他,向北京中国政府提出严正抗议,看他这个小小团长怎么办?”
他们派人到北京,通过英国大使馆向外交部上告张自忠。这时的摄政内阁外交部长是王正廷,自然是不会理睬英军这无理的抗议的。
这一来,把这位英军司令官的肚子都气炸了。他决心要和张自忠兵戎相见,以武力来解决问题。本来,英国驻北京大使馆交涉遭拒绝后,派人劝告这位英军司令官,鉴于中国现在摄政内阁的政治态度和中国局势尚待进一步观察,此事宜冷静、慎重对待,不要粗莽行事。但这位司令官哪里听得进去,硬是下命令从英军军营开出一个连,把丰台车站包围起来,想用武力讹诈,把驻扎在丰台车站内的中国军队撵出车站去。
但是他们使用这一招又错了,因为他们碰上的不是吴佩孚、段祺瑞、张作霖、曹锟等人的军队,而是冯玉祥的国民军第一军,特别是军中有模范团之称的、由张自忠率领的卫队旅第一团,自然是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英军包围丰台车站后,李连长一面让全连士兵加强戒备,准备战斗,一面派护兵赶到团部,向团长张自忠请示应对之策。
张自忠听了李连长的报告后,当即命令车站守军:“他不犯我,我不犯他;他若犯我,坚决消灭他!”
李连长得到指令后,立即向全连官兵下达了张自忠团长的指令。全团官兵战斗情绪高昂,一致高呼:“他不犯我,我不犯他;他若犯我,坚决消灭他!”
“丰台车站是咱们中国的土地,是咱们中国的车站,我们一寸也不能退让!”李连长对全连官兵道。
英军仗恃他们的较中国装备精良的武器,加上多少年来在中国土地上横行无忌的狂妄,在他们的军队对丰台车站完成包围后,便开始向我军开枪射击,气焰十分嚣张。
敌人向我们打响第一枪后,李连长立即命令防守在掩体内的士兵:“敌人已向我开枪。大家坚决按照团长的指令给以迎击!把英国人打回他的土围子里去!”
一声令下,立即响起了还击的枪声。
狂妄的英军,万万没有想到中国军队还敢对他们进行还击!他们开始以为只要他们枪声一响,中国军队定会吓得屁滚尿流地逃命,所以大大咧咧地就向丰台车站逼近。这下突然遭到中国军队的还击、抵抗,一阵密集的子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向他们飞了过来。一颗子弹,把那个英军指挥官的帽子也掀飞了。吓得他一下趴俯在地,连连大声喊:“快趴下!快趴下!赶快还击!还击!”
在我方还击的枪声下,狂妄的英军,凶焰顿敛。其实还没等他们的指挥官发令,英兵早就吓得就地趴下了。有的士兵还口中喃喃:“上帝保佑!上帝保佑!”一个个显出的狼狈相,用笔墨实在难以形容。
双方对射着,英军被阻挡在车站外面,寸步难行。
李连长一面指挥正面迎击敌人,一面还派出一个班,借地形和建筑物的掩护,摸出车站,迂回潜到敌人背后,猛地发起攻击。这一下两面夹击敌人,使敌人立即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
敌人仓促而来,连掩体都没有来得及挖一个,满以为凭借武力就可把车站的中国军队吓跑。不料却碰上顽强抵抗,这又遭到两面夹击,自己完全暴露在敌人火力之下。坚持下去,徒增伤亡。顽抗的结果,最终可能会全军覆没。英军指挥官只好下令撤退。
就这样,气势汹汹、张狂而来的英军,一下子被我丰台车站守军打得狼狈不堪,夹起尾巴仓皇地逃回他们的土围子去了。
驻丰台的英军,虽然又一次遭到失败,但他们仍不甘心。
张自忠团进驻丰台后,每天派出巡逻铁路的士兵,都受到英军的刁难。守卫铁道的英军不准我军执行任务的士兵携带武器。
这种无理刁难,当然是我军所不能接受的。双方僵持之下,又发生子几次小的冲突。自然英军也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这次英军便找了一个中国人作为他们的谈判代表,来见张自忠。
“我就是张自忠。请问先生高姓大名?”张自忠道。
“敝人姓王,单名一个‘贵’字,草字国禄。”
“啊!?”张自忠脸上露出一丝难得一见的笑意,“王先生此来见我有何事?”
“敝人现在丰台英军司令部任通译。今天是奉英军司令官所委,代表英军来与贵军谈判的。”
“啊!你代表英军来与我谈判!谈判什么?”
“近日来,贵我两方军队,又发生了几次小小的误会。为避免今后事态的进一步发展与扩大,影响英中邦交!考虑到这丰台车站多年来都是由英国军队管理,所以我方向贵军郑重提出,请贵军撤出丰台。”
张自忠冷笑一声:“丰台是中国的领土,丰台车站是中国的车站,可不是英国的地盘,中国军队有权管理和保卫这个地方,这个车站。既然这里是中国的土地,中国人,中国军队在这里就有权做他们认为应该做的任何事情,任何外国人无权干预。你回去告诉那位英军司令长官,撤退的应该是他们,而不是我们。先生可还是中国人吧!中国至少现在还没有灭亡!中国、中国人的尊严可是不容任何人侮辱的。”
这个代表英国军队前来与张自忠谈判的中国人,被张自忠一席义正辞严的话说得满面通红,无地自容,羞愧地走了。
英军司令官一再碰壁,软的、硬的、文的、武的都不能见效,啃不动张自忠这块硬骨头,最后只好被迫把丰台车站的岗哨撤回军营去了。从此,被英军统制多年的丰台车站,重新回到了中国人手中。
第一部分:好男要当兵丰台挫英军(3)
1924年10月下旬,张自忠接得国民军总司令兼第一军军长冯玉祥的紧急电令,要他立即率领卫队旅第一团和赵席聘部的一个步兵团,合编为一个旅,立即星夜兼程开赴固城,增援驻扎在那里的国民军第三军庞炳勋团。情况原来是这样的,在“北京革命”中国民军虽然幽禁了曹锟,枪毙了李彦青(直系军阀的收支处长,曾克扣冯玉祥部军饷、枪支),逼吴佩孚下台,但是不等于直系军阀已完全失败。曹锟、吴佩孚的残部,还在不断地进行抵抗和反扑。
京汉线固城地区,北面通北京,南面通保定,可以说是通往北京城的战略要冲。国民军第三军孙岳部的庞炳勋团驻此防守,迎击由保定北犯的曹士杰第十六混成旅。
两军遭遇,激战起来。
孙岳的国民军第三军,是在“北京革命”后才在以孙岳原统率的第十五混成旅的基础上扩编的。从官兵的素质上讲,大多是新招募的新兵,都没有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而军官的素质,也是从第十五混成旅原有的军官提升的,如团长升为师长、旅长,营长升为旅长、团长等,并不是人人都能完全胜任;装备方面,也是从“北京革命”中所获得的武器而补充的,因此武器陈旧且不足。
与庞炳勋团发生遭遇战的曹锟、吴佩孚所部曹士杰第十六混成旅,因是曹、吴的直系军队,从一开始就获得英帝国主义支持和援助,装备上自然远比庞炳勋团精良,且从人数上讲也大大超过庞团。
由于这几方面的差距,所以一场激战,庞炳勋团伤亡惨重,力竭不支,只有向军长孙岳呼吁,请求派兵支援。
孙岳获信后急电冯玉祥,请就近派部队救援。所以冯玉祥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张自忠团。
张自忠接令以后,立即率领卫队旅第一团,星夜赶往固城增援。
第一团任援军前锋,向南急行军,在北河店就已听见南面那炒豆般的枪声了。
这时张自忠已得到前面派出的刺探军情的侦察人员送回的情报,说庞炳勋团由于抵挡不住曹士杰的凌厉攻势,已从固城退出;曹军实际上已占领固城,正步步为营,向北推进 。现在庞炳勋听说援军很快就会赶到才咬牙在固城以北死守不退。
基于这种情况,张自忠认为,如从正面支援庞炳勋团,则一时难以收到击败敌人之成效;必须突出奇兵,方可事半而功倍。他立即作出决定,令传令兵通知后援团加快速度,尽快与庞炳勋团会合,以减轻庞炳勋团所承受的压力,使庞团不致因久久得不到援兵而溃散。
他带领第一团分兵两路,向固城南迂回包抄过去。
这时庞炳勋正在咬牙苦撑,望眼欲穿地盼望着援军尽快到来。他屈指计算援军的行程,从长辛店赶来的张自忠团,按理应该到了,可是却就是不见到来。好不容易得报说张自忠团到了北河店,还没有高兴起来,却又得报说张团一下子不见踪影,仿佛一个团几千人,眨个眼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一下可急得庞炳勋跺脚骂娘了:“他娘的!这个张自忠在搞啥鬼呀?你再不赶到,我这个团全部要死光了。俺老庞也只有抹脖子上吊了。该死的张自忠,你莫非有意想看我出丑?!”
在庞炳勋咬牙苦撑得快不行了、近乎绝望的情况下,援兵终于赶来了。但来的援兵却不是张自忠和他的第一团,而是赵席聘部的步兵团。
庞炳勋见到援兵,总算松了一口气,额手称庆,对后援团的团长说:“谢天谢地,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再不来我老庞只有上吊抹脖子了。”接着又道:“怎么搞起的,我得电示,说张自忠的第一团在你们前面,怎么你们却先到了,还没有看到张自忠和他的第一团的人影呢?”
后援团团长笑道:“我们是得到荩忱的通知,要我们加快速度,赶来和庞兄会合的。荩忱带着第一团从北河店离开铁路,分两路包抄,从固城南向曹士杰屁股后面兜上来。我们先暂时稳住阵脚,给曹士杰这个杂种一个假象,让他先乐和,乐和。等荩忱从他屁股后头打响了,我们再向他发起反攻,给他来个两面夹击,看他龟儿子曹士杰往哪里跑!”
庞炳勋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探听消息的士兵回报说援兵已到北河店,却又一下消失了呢。
在固城正高兴得合不上嘴的曹士杰,突然听得南面响起了一阵急如暴风骤雨的枪声。他觉得奇怪,我们是从保定往北打的呀,怎么南边会有枪声呢?”
正猜疑之际,护兵气急败坏地跑来向他报告:“报告旅长,从南边突然冒出了无数的敌人,向我军背后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已经打得我们招架不住了。”
本来嘛,这从屁股后面发起的突然袭击,骤不及防之下,哪会有从容抵抗的能力呢!
曹士杰大吃一惊:“这支部队是从哪里来的?是哪个的部队?!”
“不知道。”来报告的护兵摇着头。
曹士杰慌了手脚,再也乐不起来了。他正打算抽哪些部队去堵住屁股后面的敌人时,又一名军官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见到曹士杰,连军礼都忘了敬便嚷嚷道:“旅长,庞炳勋他们向我部正面发起了猛烈攻击。好像枪也多了,人也多了,攻势猛得很,我们抵挡不住了。请旅长快调人增援。”
曹士杰这才注意到北边的枪声比先前猛烈得多。
前后夹击,腹背受敌,把曹士杰和他的旅完全打懵了,打得他不知所措,乱了方寸。向南退回保定,退路已被截断。向北突,两个团的猛烈火力向他压来。他和他的第十六混成旅被包围在固城里,突围不得。真个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如果再行负隅顽抗,只有被全歼的命运。不得已,曹士杰只有率他的第十六混成旅,缴械投降了。
张自忠用奇兵不仅解了庞炳勋的围,而且打了一场漂亮的大胜仗。
这是张自忠第一次救庞炳勋。庞炳勋虽然被张自忠救了,但心里总觉得有一个解不开的“结”。也许因为这个“结”,才有后来庞对张以怨报德的事件。
第二部分:风雨如磐西北军风雨如磐西北军(1)
冯玉祥“革命”后,受到段祺瑞、张作霖的排挤。1925年,由于陆军总长吴光新(皖系)的极力主张,冯部被迫取消国民军的称号。因此前已发表冯玉祥为西北边防督办,将察哈尔、绥远这贫瘠的西北地区让给冯玉祥,故将冯部称为“西北军”。
西北军扩编为六个师、三个旅,公署设在张家口。
卫队旅旅长由冯治安升任,张自忠仍任第一团团长。不过,这个时候给他调来一个团副叫张克侠。张克侠,河北献县人,1923年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后来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张克侠稳健冷静,足智多谋,善于运筹,成为张自忠得力的助手。
冯玉祥聘来了苏联顾问团帮助训练西北军。张自忠从这些苏联顾问身上,学到了不少练兵方法。
西北军扩编,石敬亭升任第五师师长,张自忠升任第十五混成旅旅长,归石敬亭节制,下辖三个团。由此,张自忠成为西北军一员重要将领。不久张自忠移驻包头。由于石敬亭远在张家口,冯玉祥命张自忠就近归第六师师长石友三节制。这暂时的改变,也给张自忠带来了近乎灾难性的挫折和打击。
1926年,张自忠的第十五混成旅移驻丰镇,仍归石友三节制。
在冯玉祥被排挤后,吴佩孚的直系,又和张作霖的奉系勾结,以冯玉祥西北军“赤化”罪名,组成“讨赤联军”对西北军发起攻击。
1月,冯玉祥通电下野,去苏联游历并争取援助。他任命张之江为西北边防督办。但这个本拟转移目标的打算并未达到。直奉“讨赤联军”仍大举进攻西北军。西北军不得不放弃京津退守南口。大家共推张之江为总司令,并开始部署防御:南口方面为东路,以鹿钟麟任总指挥;南口左翼至多伦为北路,以宋哲元为总指挥;南口右翼至云蔚县为中路,以方富魁任总指挥。
但张之江这么部署后,山西阎锡山便依附奉直军阀,也想趁火打劫,派商震为总指挥,出兵晋北,并将天镇以西至大同间铁路拆毁,截断了西北军的后路。这样一来,西北军三面受敌。
在这种形势下,张之江只好改变部署,以宋哲元为西路总司令,统帅韩复榘、石友三等部奔袭晋北、攻击晋军。石敬亭因就任后方总司令,驻平泉,维护后方交通,所部第五军分别配属东西两路作战。张自忠的第十五混成旅配属西路军,仍归石友三指挥。
西路军拟定的作战计划,以第八军韩复榘部为中路,进攻大同;以石友三第六军为右翼,会同蒋遇鸿部进攻左云、右玉、平鲁等县;以孙连仲部为左翼,会同方振武部进攻天镇、阳高、灵丘、广灵等地。第一步是先攻下大同,恢复京绥交通线,然后会师桑干河左岸,肃清雁门关以北地区。
5月18日,西路军开始向晋北进攻,揭开了南口大战的序幕。
西路军右翼在石友三、张自忠指挥下,连克左云、右玉后,直趋雁门,晋军望风披靡,向东西方向逃遁,退至雁门关后,凭险固守。西北军进攻受阻,被迫退守左云、右玉。张自忠据守山阴县桑干河北岸,与晋军形成对峙局面。
西北军冯玉祥离职去苏联,从实际形势的发展看是一个失策。由于他的离开,导致西北军群龙无首,加之给养不继,难以组织有效进攻,所以右翼军与晋军相持数月之久,始终突不破晋军防线。8月,西北军主力在南口失利,向绥远撤退,西路左翼陷于前后受敌之境,军心涣散。晋军乘机出击,战局直转急下,西北军守地接连丢失。西北军已处于分崩离析的处境。
在此紧急关头,石友三、韩复榘萌生叛逆西北军的念头,他们拒不服从宋哲元要他们随同西撤的命令,同时想吞并异己,另谋出路。而张自忠的第十五混成旅,自然便成了石友三吞并的对象。
但是要吞并张自忠的第十五混成旅,总得要有一个借口,才能达到除掉张自忠,吞并第十五混成旅的目的。
这自然难不到阴险狡诈的石友三。当时西北军有一个惯例,失守城池,擅自撤兵,要受到军法处分。生性残暴、惯于损人利己的石友三,便暗中向西路军右翼军前敌总指挥韩复榘诬告,说张自忠抗拒命令,拥兵自重,拒不救援,致使他的防地失守,责任在张自忠,要求对张自忠按军法严办。这样,一来可以借此推脱他打败仗、丢城池的罪责;二来除掉了张自忠,可以吞并第十五混成旅。
石友三的阴谋在暗中进行着,但张自忠还一心一意地思考着如何对付晋军,以挽回当前不利战局而被蒙在鼓里。
这一天,他在视察第十五旅混成旅阵地时,几个哨兵,押着一个身穿便衣的人走了过来。他们看见张自忠,便向他敬礼:“报告旅长,我们抓住了一个可疑分子。”
张自忠说:“你们是怎么抓住他的?为什么说他是可疑分子?”
哨兵道:“我们在值勤时,发现他鬼鬼祟祟,行动诡秘,想偷越过我们的防区去韩军长他们防区。我们喝问他是干什么的,他神色慌张,拔腿就跑。我们便把他抓住了,还从他身上搜出一封信来。”说着拿出一封信,双手递给了张自忠。
第二部分:风雨如磐西北军风雨如磐西北军(2)
张自忠接过信,瞄了一眼信封上的字,却没有先拆开信看,而是先问那被抓获的汉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你为什么在我们防地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这汉子因人已被张自忠的哨兵抓住,身上的密信也被搜出,料想隐瞒不住,便老老实实答道:“小的是石军长的护兵,奉石军长之命,送一封石军长亲笔信给前线总指挥韩军长,说这封信是高度军事机密的,不要让张旅长知道。因为要去韩军长处必须经过第十五混成旅的防地,怕路过你们防地时被张旅长发觉,询问起来不好答复,所以石军长让小的换上便衣,悄悄过去。不想在经过你们防地时,还是被放哨的弟兄发觉抓住了。”
张自忠扬扬手中的信:“你知道这信中的内容吗?”
“不知道。只是石军长交待说,这信中是高度军事机密,不得遗失。至于到底写了些什么,我就不晓得了。”
看来此人所说的是实话。张自忠挥挥手:“把他带下去,暂时看管起来,不要难为他。”
哨兵押着那人走了。
张自忠拿着那封信在沉吟。信,是石友三写给韩复榘的,信上收信人落的是韩复榘,并在右上角标明“绝密”,并且还在旁边加了几个圈圈。
这封信是拆了看还是不看?张自忠心中暗忖,石友三和韩复榘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如果是敌情方面的事,那么对自己就不该有什么秘密,因为现在都在同一条战线上,对付的是晋军。可为什么他们要这么避讳自己呢?石友三还特别交待送信人,要避开他张自忠,为什么那么害怕他张自忠知道这封信呢?这不是令人疑惑不解吗?看来这里面必有不可告人的名堂。这封信是石友三给韩复榘的,正常的情况下,按理他张自忠不应该拆阅。可是现在如此之不正常,不拆阅,万一……譬如说对他,对第十五混成旅,对整个西北军……那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如果是这样,那可不得不防呀!
他身边的几个军官都说:“旅长,把信拆开来看看,石友三和韩复榘到底在搞什么鬼,这么鬼鬼祟祟的。”
“看看吧,他们有啥见不得人的,为啥要把我们旅避开?”
张自忠终于下决心拆信,看看石友三对韩复榘说什么“绝密”的话。如果信上没有什么问题,以后我向他们二人道歉好了。
信拆开了,张自忠读着这封信,可心里却不禁颤栗起来。这封信的内容原来是这样的:信上石友三告诉韩复榘,说他石友三马邑失守,责任全在于张自忠,因为张自忠拥兵自重,不出兵援救危急之中的马邑。在众寡不敌的情况下,他只有放弃马邑。如果张自忠当时能出兵援救,当不会有此失。信中要求对张自忠应按军法予以严惩,就地处决云云。
跟随左右的军官见张自忠看了信怔在那里,脸上神情凝重,默然不语,都不知信上说了些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石友三的信上说了些什么?”一个军官问张自忠。
张自忠道:“石友三写信给韩复榘,诬告我拥兵自重。他丢失马邑,是因为受到敌人攻击,我们第十五混成旅却按兵不动,不去救援的结果。要韩复榘以军法严惩我,把我就地处决。”
“这个石友三想不到这么卑鄙,情况完全不是这样的。这明明是想陷害旅长和咱们旅!”
“石友三这是血口喷人。哪里是我们不救他,明明是他自己还没有和敌人交锋便自己害怕逃跑了。还要陷害咱们旅长和全旅。真够不要脸的了。”
“旅长,既然石友三想诬害你,也想消灭我们十五旅,我们干脆带领全旅脱离他。等总司令从苏联回来以后,再把情况向总司令说明白,如何?”
张自忠想了想后道:“大家的心意,自忠衷心感激。大家不要鼓噪,大敌当前,我们还得服从命令,坚持下去。石友三对你们没什么,他要对付的是我。只要我离开,谅他不至于把你们怎么样的。我并不怕死,但这样死了是没有什么意义的。现在总司令不在,石敬亭军长也不在,和石友三、韩复榘说不清楚,所以我不能死在他们手中。我只能先避避再说。我离开以后,你们大家都要听从张克侠副旅长的指挥。”
张自忠安抚住大家以后,思考了一夜,自己往哪里去?两面是石友三和韩复榘,要走可不容易。桑干河对岸是晋军,现在晋军总司令是商震。
第二天黎明,张自忠以察看敌情为名,带领两名护兵来到四十五团阵地前哨,他对团长张骏(知行)谈了昨日搜获密信的情况,对张骏道:“目前冯总司令已往苏联,石敬亭军长远在绥远,没有人替我说话。我已陷入绝境,但绝不能坐以待毙!我并不怕死,但这样死太冤枉。所以决心去投商震总司令,暂避石友三的陷害。”
张骏得知,也大吃一惊,但听说张自忠要去投商震,不禁有些担心:“阎老西、商震都阴险善变,千万要仔细想想后果如何。”
张自忠道:“阎老西我虽然不很了解,但商震我了解,他是我在二十镇的老长官,我去投他,他绝不会以俘虏来看待我的。”
两人正说之间,忽然听得空中一阵破风的呼啸声,接着在他们所在的树林外“轰隆!轰隆!”响起了几声巨响,几发炮弹落在树林外爆炸了。
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韩复榘听信了石友三的诬告。在张自忠离队时,他的行动被四十四团团长薛家斌发现报告了韩复榘。他们来到四十五团炮兵阵地,竟然下令炮兵向张自忠、张骏等所在的树林开炮。
两人见形势急迫,赶忙带领卫兵,还有也在前沿阵地的骑兵营长李兆锳和两连士兵,在自己队伍的炮火轰击下,被迫渡过桑干河南走,脱离险境。
他们到了太原后,便去投见商震。商震听说张自忠前来投奔他,非常高兴,亲自迎了出来。他见到张自忠高兴地道:“荩忱来了,欢迎,欢迎。”
张自忠道:“自忠被奸人诬陷,为求自保,只好弃所部仓皇而走。在这山穷水尽走麦城之际,来投靠老长官,不知老长官可会收容否?”
商震握住张自忠的手道:“你的到来,我是高兴得很,怎么会不收留呢!欢迎之至。前些日子,那是各为其主,大可不必放在心上。阎省长知道,也会感到高兴和欢迎的。你们先在这里休息几天,我引你们去见他。”
果然阎锡山听说张自忠背离西北军来投晋军,十分高兴,并拟为张自忠编一个师,委张自忠为师长。张自忠婉言辞谢:“败军之将,初投阎省长,身无寸功,怎敢当此重任。加之遭奸人谗言陷害,心身受创甚重,尚未平复,心情疲惫,容后有所贡献再议为宜。”
阎锡山想想,也是对张自忠还不能完全信任,便不再勉强,于是委张自忠为晋绥总部参议,委张骏为谘议。张自忠便在太原商震部暂时栖身下来。
由于石友三、韩复榘的不顾大局,搞内部倾轧,挤走了张自忠,使西北军更伤元气,终致大败。最后,诬陷张自忠叛变投降晋军的韩复榘和石友三,自己却主动地投降了阎锡山。韩复榘被改编为第三师,石友三被编为第六师。张自忠领导的第十五混成旅虽然属石友三节制,驻防绥远归化一带,但因石友三逼走了张自忠,全旅官兵同石友三是貌合神离。
第二部分:风雨如磐西北军风雨如磐西北军(3)
石友三本来想把张自忠诬陷杀掉,结果因事机不密,竟被张自忠跑掉了。他因逼走张自忠,在西北军中引起不少非议,使石友三恼羞成怒:“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张自忠跑了,你的老婆、孩子总跑不了,我先把他们搞掉了再说。”
石友三真是心黑手狠,于是他便派出自己的心腹,四处搜寻李夫人和3个孩子,以便加害他们。
张自忠的妻子李敏慧,是临清县咨议局议员李化南之女,与张自忠结婚时17岁,虽然没读过书,平时沉默寡言,但却十分贤慧。1910年长子廉珍出生,1917年次子廉静出生。1923年冯玉祥调京任陆军检阅使,张自忠才将夫人和两个孩子接到北京,住大南苑。……8月,女儿廉云出生。
张自忠的母亲也曾一度来京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因不惯京城生活,又回山东临清老家去了,
这一天,军需官李桐文惊惊慌慌地从街上回到李夫人一家的寓所。李桐文和副官朱增源是张自忠嘱托他们照顾自己的家人的。
朱增源见到李桐文惊慌失措的样子,料定必然出了什么事情,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旅长出事了。”
“旅长出事了?!他出了什么事?”
“今天我上街采购东西,碰见了师部的徐参谋。他告诉我,说前线传来消息,据石友三和韩复榘报告说张旅长背叛冯总司令,投奔阎老西去了。现在石友三派出了好些人,到处搜寻旅长夫人和少爷小姐的下落,要把他们抓去审问哩。”
“我不相信旅长会背叛冯总司令,一定是石友三、韩复榘诬陷的。”
“这一点我也完全相信。但我觉得旅长在前线一定出了事。不然石友三不会派人搜查夫人、少爷和小姐的下落,并且还要抓捕他们。”
“你说的有道理。现在夫人、少爷、小姐很危险。我们该怎么办?”
“不管旅长在前线发生什么事,我们绝不能让夫人和少爷、小姐落到石友三手中。”
“对,我们既然受旅长之托,照顾他的家人,我们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这样才对得起旅长。”朱增源赞成道。
“石友三的人我估计很快便会搜寻到丰镇来,丰镇这么小个地方,我们怎么才能保护夫人他们的安全呢?”李桐文道。
“是呀,但是我们一定要想出一个办法才行。这事告不告诉夫人呢?”朱增源问道。
“有什么事告不告诉我呀?”一个甜美的声音从里屋飘出来。随着这话声,从里屋走出来一个秀丽端庄的中年妇女来。她就是张自忠的夫人李敏慧。
李桐文、朱增源不觉一怔,讷讷道:“这……这?”
李夫人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对他们道:“李兄弟,朱兄弟,你们二位请坐下说。”
李、朱二人默默坐下。
李夫人瞧瞧他们那不自然的脸色,又道:“到底是什么事?是不是荩忱在前线出事啦?”
“是……不是……没有,没有。”两人嗫嚅着。
李夫人说:“两位有什么话尽管大胆直说吧,不管是出了什么事,哪怕是荩忱出了事,也尽管说,说出来我们大家好商量嘛。”李夫人的脸色也开始发白,声音也有点颤抖起来。
李桐文瞧瞧朱增源,咬咬牙说道:“夫人宽心,旅长是出了事,不,不是出了事!嗨!看我说的。咳,旅长是出了事,但他人没有事,人还是好的。”
李夫人脸色煞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没听明白。”
李桐文端起茶杯,咕噜噜地喝了个精光,然后抹抹嘴安定了一下情绪,这才说道:“情况是这样的,我今天上街买东西,碰见师部的徐参谋。他告诉我说,据石友三和韩复榘向总部报告,说旅长叛逃投奔山西阎老西去了。现在石友三派了不少人在四处搜寻夫人和少爷小姐的下落,要抓捕你们。我得到这个消息后急急赶回来,我正在和朱副官商量办法,夫人就出来了。”
李夫人道:“荩忱是绝不会背叛冯总司令的。这里面一定有阴谋,一定是石友三、韩复榘的诬陷。荩忱如果真是投奔阎锡山,也一定是石友三、韩复榘他们逼得他走头无路,才出此下策的。因为荩忱是我夫君,我了解他。”
朱增源说道:“旅长的为人,我们跟了他这么久,也是了解的。这一定是石友三、韩复榘的阴谋陷害。根据这个消息,有一点可以肯定,旅长人没事。现在我们要急着想法的是,石友三派人到处在搜查,要抓夫人、少爷和小姐,如何保护你们的安全才是最要紧的。其他的事以后再慢慢想法都可以。”
李桐文道:“我倒有个主意。”
朱增源道:“快说。”
李桐文说:“这丰镇有个天主教堂,那教堂的牧师是个法国人,与我很熟,人也很正直。我带着两个少爷去教堂,把他们托付给他照管一些日子,料想石友三的人,决不敢到教堂去撒野。朱兄,你得保护夫人、小姐,先找地方躲一躲。我立即动身去前线了解情况,找到旅长,即刻派人来接夫人、少爷和小姐。如何?”
朱增源点点头道:“想来也只有如此了。不知夫人有何主意?”
李夫人道:“谢谢两位对我们母子的关照,我和荩忱终身铭感。我一个妇道人家,一时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就按李军需官的意见办吧。”
李桐文道:“那好,就请夫人赶快收拾,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否则迟则生变。”
李夫人立即进内室,收拾好一点衣服细软,带着廉珍、廉静和廉云,离开寓所,先到教堂,找着了那位法国洋牧师。李桐文对他说:“这是我们张旅长的两位少爷,现在有奸人想陷害我们夫人和少爷,所以想让两位少爷上你这教堂来住上几天,躲避一下。等通知旅长后,立即派人来接。”
第二部分:风雨如磐西北军风雨如磐西北军(4)
这位法国牧师平日和李桐文关系不错,对张自忠也很钦佩,当下满口应承:“没问题,张将军是一个有骨气的中国人,我是十分钦佩的。他的两位少爷住在我这里没问题,我会尽力保护他们的安全的。你们尽管放心好啦。”
廉云因为太小,只好跟着母亲一道。安顿好廉珍、廉静,李桐文和朱增源约好几个会见的地点后,李桐文立即动身到前线去找张自忠去了。
朱增源则引着李夫人母女,找相熟而可靠的朋友家暂住,以躲避石友三手下的搜捕。他们不敢在一处住得太久,隔几天又转移一个地方。朱增源有时还去教堂探视一下两位少爷,见他们都安然无事,这才放心。
李桐文来到前线,到了第十五混成旅,才知道张自忠因受到石友三、韩复榘的诬陷,被迫逃过桑干河去投靠了商震。李桐文又离开第十五混成旅的驻地,渡桑干河南下去了太原。他到了太原后,打听到张自忠被阎锡山委任为晋绥总部参议,便去见张自忠。
张自忠婉言谢辞了阎锡山要他当师长的安排后,闲居太原。这“参议”本就是一个吃闲饭的官,每月领一份饷银而已。商震是张自忠的老长官,对张自忠十分器重,也十分客气。他也不勉强要张自忠在自己手下带兵。
张自忠在太原,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妻儿的安全。这一天,他在寓所,李桐文找来了。
张自忠见到李桐文,又惊又喜,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李桐文道:“属下从丰镇找来,一路找旅长找得好苦啊!”
“辛苦你了。夫人和孩子怎么了?”张自忠问道。
“夫人、少爷和小姐还好。请旅长放心。”李桐文又道:“听说旅长在前线出了事。石友三派人到处搜寻夫人和少爷、小姐。我得到信息,赶快和朱增源副官商量,由朱副官领夫人他们躲了起来,我就赶来找旅长了。”
张自忠咬牙道:“这个石友三太卑鄙了,和韩复榘联手阴谋陷害于我,要把我搞掉。我张自忠并不怕死,但那样被他们诬陷整死了不值得,所以没法只好先跑过来暂时投靠老长官商震,等以后再说。”当下就把当时的情景对李桐文说了一遍。
李桐文道:“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我和朱增源便断定是石友三、韩复榘二人陷害旅长。这次我是从咱们混成十五旅过来的,更了解了详细情况。旅长对此事也不必挂在心上,我想总有一天会说明真相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设法派人去把夫人、少爷、小姐接过来。不然的话,是很危险的。石友三手毒心黑得很。”
张自忠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找商总司令,请他派几个人同你一道去把夫人接过来。你和增源一起同夫人先过来再说。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李桐文道:“旅长放心,不管出任何事情,属下同朱副官都追随旅长。”
张自忠立刻去见商震,请求商震派人去绥远丰镇把自己的妻子、儿女接来太原,以免受到石友三的迫害。商震很爽快地答应了,并立即派了一个班,身穿便衣,暗带武器,随李桐文去了丰镇。李夫人和三个孩子果然被安全地护送到太原来了。一家人见面,真个是悲喜交聚。
李桐文、朱增源也跟着来了太原。张自忠把他们向商震作了推荐。商震仍让他们担任原职,听随张自忠差遣。
南口陷落、雁门失利的消传到莫斯科,冯玉祥在苏联住不下去了。他急急地带着左右,从苏联回国。
9月15日,冯玉祥在塞外小城五原(今属内蒙古自治区)收集残部,举行了近代史上著名的“五原誓师”,宣布全军加入国民党,就任国民联军总司令。全军参加北伐。
这个时候,驻守西安的西北军杨虎城、李虎城两部,被镇嵩军刘镇华部围困了八个月,城中易子而食,饿殍遍地,形势十分危急。冯玉祥发兵救援,解了西安之危。
冯玉祥同时亲赴包头,收容石友三、韩复榘旧部。韩、石二人见冯玉祥归国,今来相召,便又反戈回归冯部。
阎锡山害怕冯玉祥向山西发动进攻,忙派代表到包头来晋见冯玉祥,解释日前出兵大同、截断西北军归路乃是出于“误会”。冯玉祥因正收拾残部,主要对付奉系军阀张作霖,不便与阎锡山此时反目为仇,多树敌人,便哈哈一笑:“我自己远在异国,小兄弟不了解阎省长的衷怀,以致引起双方的误会,兄弟深为惋惜!”
就这样轻轻地把双方的嫌怨一笔带过化解了。
冯玉祥的归来,五原誓师,就任国民联军总司令,参加北伐,在西北军中掀起革命浪潮。西北军势头正猛烈地重新崛起。
在太原赋闲的张自忠,充满了希望,也带着几分惆怅,因为他也听说石友三、韩复榘又率部回归西北军。冯玉祥如果听信这两个奸人的谗言,他重回西北军便会无望了。正因为他顾虑冯玉祥听信谗言而对他误会,所以,他不敢主动去谒见冯玉祥。他每天写字、读书、打牌、看戏,以打发时光,一时也想不出妥善的办法。
第二部分:风雨如磐西北军风雨如磐西北军(5)
时间又过去了半年,1927年4月,武汉国民政府委冯玉祥为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军总司令。
一天,冯玉祥问参谋长石敬亭:“听说张自忠现在在太原。我回国这么久了,五原誓师,全国皆知,他也应该晓得。阎老西就派人来找过我了。为什么张自忠却不来找我呢?莫非他真个如石友三、韩复榘所说,当时主动背叛我们西北军去投奔阎老西,所以感到内心羞惭,不敢来见我吗?”
石敬亭道:“当时我在绥远,荩忱虽然在我这个军治下,却又暂时划归石友三指挥,所以详细情况我不完全了解。不过我听到的说法,却和石友三、韩复榘他们说的完全不同。说荩忱投阎老西是石友三、韩复榘两人逼走的。荩忱的为人我了解,总司令也了解他的为人。所以我倒还相信他是被石友三、韩复榘他们逼走的。此事我想第十五混成旅的人最清楚。总司令何不把张克侠找来问一问便可知道内情了?”
冯玉祥点点头道:“你说的甚有道理。”便令副官去叫张克侠。
张克侠随着副官来了,见了冯玉祥,敬了一个军礼:“报告总司令,属下张克侠,奉命到来,请总司令指示。”
冯玉祥摆摆手:“不用多礼。请坐。我有一事想问问你。你可要老老实实对我讲,不要有丝毫隐瞒。”
张克侠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答道:“什么事?我绝不会对总司令说半句假话?”
“那好。我问你,张自忠投奔阎锡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克侠说:“这事件发生时属下因公去见宋哲元司令去了。回到旅部后,听说张旅长跑去太原,投奔商震去了。当时便觉得此事出得十分蹊跷,便多方了解事情的真相。事实证明张旅长实在是冤枉。”
“那说说你知道的情况。他冤在哪里?”
张克侠说:“当时我们旅在张旅长的指挥下,连战皆捷。后来与晋军在桑干河南北两岸对峙。而石友三却连战连败,丢失不少地方,这个责任全在石友三,同张自忠旅长没有半点关系。石友三为了推脱自己失败应承担的责任,同时也为了吞并第十五混成旅,所以便和韩复榘共谋,向宋哲元司令诬告陷害张自忠旅长,说他要把第十五混成旅拖过桑干河投靠阎锡山。石、韩二人密谋,立即抓住张旅长,就地处决,然后再上报宋司令转报张之江总司令。这封密谋信在石友三派人送给韩复榘时,被第十五混成旅的哨兵截获。张自忠旅长当时打算亲自找宋司令申诉情况,以辩白自己的清白。谁知第二天韩复榘乘他正在前线同张骏团长、李兆锳营长检查防守阵地之机,下令开炮轰击他们,想把他们及前线阵地将士全部消灭。在这种情况下,张旅长不得不同张骏团长、李兆锳营长逃过桑干河,投奔商震。在张旅长他们逃往太原后,石友三还派人四处搜杀张旅长的妻儿。当时在截住那封石友三的密信后,第十五混成旅不少官佐,为张旅长鸣不平,曾提出要张旅长率领大家脱离石友三,暂时离开山西,等总司令返国以后再说。可张旅长以大敌当前、大局为重为由,劝说大家不要冲动。后来我又得到消息说,张旅长被逼投奔阎锡山后,阎有意编一个师,委他担任师长,却被他婉言拒绝了。情况就是这样。所以属下认为张自忠旅长是冤枉的。总司令如不信,还可以多找些人了解了解。是非自会明白的。”
石敬亭道:“据我所知,克侠说的全是事实。荩忱是被石、韩逼走的。”
“那张自忠为什么不来见我呢?”冯玉祥问。
石敬亭道:“我想他是顾虑总司令听了石友三、韩复榘的诬告之言,对他有误解吧。”
冯玉祥道:“我相信你们所说是事实,也相信张自忠是冤枉的。现在我写封亲笔信,由敬亭你亲自跑一趟太原,去见商震,向他把张自忠要回来。”
当下石敬亭拿着冯玉祥的亲笔信来到了太原。
石敬亭到了太原,先来见张自忠。张自忠见到石敬亭,悲喜交集。
石敬亭安慰他道:“荩忱,对不起,当时我没有能好好关照你。你的冤屈,我们都知道了。张克侠和我,也把你的事向总司令报告了。现在我就是拿着总司令的亲笔信,来向商震要你的。不知你是不是愿意回去?”
张自忠一听大喜,连声道:“当然愿意。我没有去找总司令,就是怕总司令听了奸人之言,对我有误会。”
石敬亭道:“只要你愿意回去就好说。余下的就是不知道商震放不放人了。”
张自忠道:“商震是我二十镇的老长官,这一段他对我很好,还把我的妻室儿女从丰镇接了过来,才没有遭石友三的毒手。我想他和总司令在二十镇也是老同事了,他会买总司令这个面子的。”
石敬亭拿着冯玉祥的亲笔信来见商震,呈上信并代表冯玉祥向商震表示问候和感谢,感谢他对张自忠的关照。
商震接到信,果然非常爽快,同意放张自忠走。他对石敬亭说:“你去转告焕章老弟,荩忱可是个将才呀,他应该好好用他才是,千万别埋没了他。我派人护送他和他的妻室儿女同你一道去西安。”
张自忠临走时向商震告别辞行,感谢他在自己“走麦城”时收留了他以及这一段时间来的热情关怀照顾,表示永志不忘。
商震道:“荩忱你不必多说什么客气话,看在我们以往的交情上这些也是应该的。我也知道你和焕章的交情,所以我不留你。希望你能在他手下好好发挥你的才干,造就一番事业。我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商震果然派人把他们护送到西安。
到了西安的当天,冯玉祥就召见了张自忠。张自忠见到老长官,心中像打翻了的五味瓶,酸甜苦涩,悲喜交集,一齐涌上心头,不禁痛哭失声,向冯玉祥倾述衷肠,诉说委屈。
冯玉祥说:“我都知道了,这一段时间委屈你了。好在一切都已过去了,你也不必老记在心上,今后好好地干吧。集团军总部副官长许骧云调去担任运输司令去了,你就先把总部副官长这个职务担当起来再说吧。”
第二部分:风雨如磐西北军风雨如磐西北军(6)
张自忠对老长官的谅解和信任不胜感激,终身铭记。
且说已经又从阎锡山那里“倒戈”回归到西北军来的石友三,冯玉祥对他和韩复榘并没有因倒戈投靠阎锡山给予任何处罚,连训斥他们的话都没有说一句。但他听到张自忠从太原回西安来了,还是总司令派参谋长石敬亭去太原接的;山西商震还派专人护送张自忠和他的家人到西安;张自忠到达西安的当天,总司令便召见了他,并立即委任他为总部副官长等消息,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打了一个寒噤,心里七上八下地打起鼓来。
总司令这么信任、重用张自忠。那自己前段诬告陷害他,想杀害他,并且还想把他的老婆、娃儿一起搞掉。这下可糟了,不但没动到他张自忠一根汗毛,反而“整”得他当上了这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总部的副官长。这可是有实权的职务。如果他记仇,运用手中的职权伺机报复自己,那可就喊吃不消受不了的呀!这下可怎么办?
石友三为这事可揪心了,吃不下睡不着地冥思苦想了好几天,才想出一个并不高明的办法来。他特地请了肖振瀛,带了一份厚礼,备了一份金兰谱,前来找张自忠,向张自忠赔礼道歉,提出与张自忠结拜兄弟,以求和好。
张自忠的性格实际上外似严谨,内实宽厚。本来石友三那种欲置人于死地的诬陷,是十分阴险、恶毒而不能令人原谅的。但事已过去,从今后应以西北军的发展大局为本,张自忠也就接受了石友三送来的金兰谱,把双方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石友三一颗悬着的心,也才算落了下来。至此,这一场雁北风波,才算基本平息。后来也还有别有用心的人在冯玉祥面前进谗言,就此事说张自忠的坏话。张自忠知道后虽然感到痛心,但却懒得辩白,他相信事实会说明一切,会证明他对冯玉祥的忠心。
1927年5月,冯玉祥统率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东出潼关,讨伐奉系军阀张作霖。张自忠随总部移驻郑州。同年底,张自忠升任第二十八师师长兼郑州警备司令,负责维持郑州治安,保卫总部安全。
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移驻郑州后,冯玉祥为培养中下级军官,成立了“第二集团军军官学校”。开始由在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徐廷玚任校长,但不久就发现徐学的日本那一套并不适用于西北军,便任命在军中练兵颇有名气的张自忠兼任军官学校校长。
1928年初,张自忠的第二十八师及军官学校西迁至兰封(今兰考),又迁开封。这时第二次“北伐”已经结束(实际上,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四·一二”政变,就已标志着“北伐”的夭折),西北军进行缩编,冯玉祥的嫡系部队整编为12个师,张自忠的第二十八师改编为第二十五师,辖三个旅,兵力两万余人,原三十六师师长董振堂任副师长。
张自忠率领的第二十五师,被称为“模范师”,军纪严明,训练有素。1929年初,蒋介石举办了一次军风纪考查,第一师师长刘峙任检查团总团长。张自忠的第二十五师军容严整,训练有素,令刘峙叹服。这次考核结果,第二十五师列全国陆军第一。
民本思想是中国儒家思想中的一个重要内容。在近代中国,传统的重民思想得到承认。在半封建半殖民地条件下,民本思想引申为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这种爱国思想在近代建军过程中,也得到贯彻,尤其是在冯玉祥的西北军中。
冯玉祥亲自主持制定了《爱民十事》、《爱国精神三十条》等爱国爱民条规。这些条规具体生动通俗,颇有特色,官兵也能严格遵行。故冯玉祥西北军所至,军民关系是比较融洽的。
张自忠对冯玉祥的爱国爱民思想,在实践中不遗余力地贯彻执行,身体力行。每到一地,除训练外,张自忠总要带领官兵,帮助驻地百姓耕种、收割、修路、挖河、开渠、扫街、植树……每天清晨,二十五师的官兵和军官学校学员上操,张自忠都要在“朝会”上问:“你们的父母是什么人?”
众答:“老百姓。”
问:“你们的兄弟姐妹是什么人?”
众答:“老百姓。”
问:“你们参军、入学前是什么人?”
众答:“老百姓。”
问:“那我们应不应该保护老百姓?”
众答:“应该。”
还有一种教育方式是唱歌,有《起身歌》、《吃饭歌》、《睡觉歌》、《国耻歌》、《爱民歌》、《悔改歌》等等,歌词内容都是勉励官兵爱国爱民、遵纪守法、团结互助、勤学上进、英勇杀敌的。学习文化也是西北军训练的一个内容。
西北军的军纪是严明的,若有违纪者,绝不宽恕,一定受到军纪的严惩。当时在西北军中流传一首歌谣:“石友三的鞭子,韩复榘的绳,梁冠英的扁担赛如龙,张自忠扒皮真无情。”可见西北军治军之严的一斑。“张自忠扒皮真无情”指他对违反军纪、不认真操练的官兵经常说你再不如此这般“我扒了你的皮”!久而久之,这句话已成他的口头禅,所以士兵背后谑呼他为“张扒皮”。
第二部分:风雨如磐西北军风雨如磐西北军(7)
张自忠对他的二十五师官兵、军官学校学员,要求尤为严格。
驻扎开封期间,张自忠除任二十五师师长、军官学校校长外,还担任开封警备司令。地方上的治安秩序,也该他负责。
这一天,张自忠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副官给他送来了一封信。信上没有落寄信人的姓名、地址,信封上只写着“张司令自忠阁下亲启”的字样。
“这是谁送来的?”张自忠问道。
“不知道。是卫兵今天早上从大门缝下拾到的。大约是昨晚写信人从大门缝塞进来的吧。”
张自忠便将信拆开,抽出信笺看了下去。这是一封没有署名的“密告信”。张自忠不禁眉头皱了起来。
看完这封信,张自忠抬起头来正要叫人,一个人兴冲冲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张自忠叫了一声:“五哥!”
张自忠一看,却原来是他的一个远房堂弟,名叫张自遂。前些日子他从山东临清赶来投靠张自忠,要张自忠为他安排工作,被张自忠一口拒绝了。后来张自遂又去找着五嫂李敏慧软磨硬泡,弄得李夫人没法。李夫人知道张自忠的脾气,没敢答应。恰好有一次碰上军需官李桐文来了。他听李夫人说明情况后,看在张自忠的份上,便一口应承下来,帮张自遂在开封兵工厂找了一份差事。
因为李夫人并没有托李桐文,加之李桐文在丰镇掩护李夫人及几个孩子,逃过石友三的搜捕,对张自忠一家也是恩人,对李桐文的“多管闲事”张自忠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也就顺其自然了。他只是告诫张自遂:一定要好好干,要遵纪守法。
今天张自忠见张自遂又来了,不等张自遂开口便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找你哩。”
“五哥,有什么事吗?”张自遂问道。
“你稍等一下,我这里写一封信,你把它给我送到警备司令部军法处交给边处长。”
“好咧。”
张自忠写好信,装入信封,把口封好,又在信封上写上“交军法处边处长亲启”的字样,把它交给张自遂:“务必交给边处长亲收。”
“知道。”张自遂接过信,兴冲冲地走了。他心里想:五哥毕竟终于开窍了,写信让我找边处长,一定会有什么好事吧。是让边处长给我找个美差呢还是其他的?嗨,反正见了边处长就知道了。
他拿着信来到警备司令部军法处找到边处长,把张自忠的信交给了他。
边处长看完信后,把信收了起来,对仍站在那里的张自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处长,我叫张自遂。”
“你叫张自遂?”
“是呀,我就是张自遂。家兄……”
边处长打断他的话:“你就是张自遂,那好得很,我正要派人去找你哩。”
“嘿嘿,处长找我有什么事?”张自遂谄笑着。
“什么事?你自己做的事你还不知道哇?”边处长道。
“我做了什么事?边处长不说,我咋知道呢。”张自遂居然没有听出边处长那话中有话。
边处长哼了一声说:“你前天在万寿街小巷里调戏妇女。你说有没有这事?”
张自遂一听,怎么会扯到这件事上来了呢?他忙支吾道:“这,这哪有那回事呀,一定是哪个人和我有成见,栽赃陷害的。”
“哼,你不要抵赖了,这件事当时有人看见,有人检举,我们调查属实。你调戏那个妇女叫什么名字,我们也作了调查,询问过她本人,这里也记录在案。检举书、证人证词都在这里,你还要抵赖吗?!”
张自遂一听,既然是这样,那还有什么说的,只好认错道:“是有这回事。当时我路过那里,见那个女人长得有点漂亮,所以……其实最后也没有搞成,也算不了什么。”
“算不了什么!你这种行为,扰乱了社会秩序,败坏民风,影响恶劣。你虽然不是军人,可是军工,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讲,都应受到军法处治。来人,把他拖下去,重责20大板,拘押半个月,然后驱逐出境,不准再在开封逗留。”
两个士兵上来就要把他架走。
张自遂双臂一甩,挣脱了士兵抓他的手,冲着边处长叫道:“你要打我!关我!你知道我是谁?”
边处长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叫张自遂,一个道德败坏、行为不端、调戏妇女、扰乱社会秩序的坏分子。”
张自遂道:“我哥是张自忠。是你们的师长,是开封警备司令!你敢打我!”
边处长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既然是张司令的弟弟,就更应该模范地遵纪守法。我们处罚你,正是在执行张司令的命令!拖下去!”
张自遂挨了20大板,被关押了半个月,然后被驱逐出开封。他只好灰溜溜地回山东临清去了。走时,他没敢去见五哥张自忠。
张自忠认为,对于军人来说,战时最不可饶恕的罪过是贪生怕死,违抗军令;平时则以贪污军费喝兵血最为可恶。
在当时军队,吃空额是军官贪污的重要途径。多报兵员,死亡、逃跑隐匿不报,冒领军费等,司空见惯。为杜绝吃空额,张自忠规定,不管哪个部队,凡有阵亡、病故、逃跑,必须在24小时内报师部。查出有不报或冒名顶替的,一律将主管官撤职。
张自忠经常亲自下到所属各部队进行检查。这一天,他率检查组到机枪营进行检查,查出营部军需处的箱子里有一小袋私刻的粮行印章。
张自忠立即把营长申乐成叫来:“这是干什么用的?”他瞪着申乐成。
“这……”申乐成支吾着。
张自忠气得一跺脚,破口大骂:“你这混蛋,克扣哑巴兄弟的口粮作假报销,看我不扒你的皮!”
他当即下令将申乐成重责200军棍,立即撤职,戴上镣铐关押起来。
在检查中,气犹未平的张自忠,又发现一个营长账目不清,侵吞士兵的存款。张自忠更是忿怒,立即下令召集全师军官训话。
当着全师军官,他双目圆睁,厉声大骂这个营长:“你这喝兵血的王八蛋!这种恶劣行为是军中败类,团体蟊贼,害群之马!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骂着还不解气,他衣袖一撸,操起军棍,狠狠地揍了这个营长200军棍。他又痛骂道:“钱是爹,爹是王八蛋!见了钱,你连亲爹就不要了!今天你喝兵的血,明天兵要吃你的肉!”他骂完,也把这个营长撤职,上镣铐关押。
全师官兵,由此人人自警,形成一种良好的廉洁作风。
第二部分:风雨如磐西北军一场错误的战争(1)
1929年4月,张自忠和他的二十五师突然接到冯玉祥的命令,撤向潼关集结。张自忠立即率领二十五师离开开封,派人把李夫人和孩子送到西安安置。
为什么冯玉祥会命令二十五师和西北军西撤到潼关集结?这自然是和政治形势有关。
“二次北伐”,由于蒋介石发动“四·一二”政变、国共合作破裂而夭折。“二次北伐”的结果,直、皖军阀解体,奉系退回东北。但国内又形成许多军事集团,而实力最强的有四个:即以蒋介石为首的、有着中央政府名义的、得到英美支持的中央军事集团;以冯玉祥为首的西北军;以阎锡山为首的山西晋军和以李宗仁、白崇禧为首的广西桂系。这四个军事集团中,以冯玉祥的西北军实力最为雄厚,总兵力达40余万人。
冯、阎、桂军事集团的存在与壮大,对蒋介石的中央集权和个人独裁统治是不利的,必须削弱。这种新的军阀割据形势,必然会导致一场以新的吞并为目的的军阀混战。
为了削弱这三大派系的军事实力,蒋介石以减少军费负担、从事经济建设为名,提出裁军问题。
1928年8月,国民党五中全会通过了军事整理问题案。1929年1月1日,蒋介石主持召开编遣会议,通过了《国军编遣委员会进行程序大纲》等一系列文件,确定全国设立八个编遣区。蒋介石控制了其中四个。蒋介石还规定全国军队的一切权力收归中央;各军原地静候改编;各集团军无权自行调动与任免军官等。
这些决定,对蒋介石有利而对其他各派不利,当然会引起冯、阎、桂系的强烈不满。冯玉祥决心联合阎、桂倒蒋。
在南京编遣会上,对于蒋介石削弱异己的做法,冯玉祥、李宗仁都表示反对。蒋介石拉拢阎锡山,但阎也感到受到了威胁,也萌生了反蒋的思想。但阎锡山却始终在反蒋、拥蒋上摇摆不定,一味搞政治投机,对后来的局势影响很大。
冯玉祥在陕西扣押了蒋介石派出的编遣监督组人员。蒋介石命令第八军军长唐生智进攻冯玉祥。唐生智却在阎锡山的支持下反蒋;可随之阎锡山却又拥蒋打唐,从中获利。
冯玉祥下令西北军主力撤往潼关,但第二十师师长韩复榘却反对向西北退兵,受到冯玉祥的斥责。其时,韩复榘已暗中被蒋介石收买而投靠了蒋介石,但冯玉祥却不知道韩正是要找一个借口,公开叛他而投蒋。所以受到冯玉祥斥责的韩复榘,便“一怒”而公开叛离冯玉祥投靠了蒋介石。
阎锡山玩弄两面派手法,狡猾地联唐反蒋,复又拥蒋打唐,从中获利。唐生智失败后,蒋介石也觉得阎锡山太过于狡诈,命韩复榘在郑州活捉阎锡山以除后患。但却被阎锡山知悉逃回太原。
在这种错综复杂的形势下,新军阀混战已在实际中拉开了序幕。
蒋介石收买韩复榘叛离了冯玉祥,接着又收买了石友三、马鸿逵、李虎臣。这三人也通电反冯,投靠了蒋介石,使冯玉祥的西北军实力大损。尤其是韩、石两人率领的第二十师、二十四师,也是西北军的精锐部队,两人还是冯玉祥一手培养起来的。他们的背叛,使西北军的元气大伤。叛冯投蒋的总兵力达10万余人,使冯玉祥非常痛心。张自忠本来已率第二十五师奉命撤到潼关 ,但此时却有人在冯玉祥面前进谗言,说张自忠此前也和韩复榘、石友三一样叛投过阎锡山,从韩、石二人再次投蒋,也可以反证张自忠也不可靠,定会怀有贰心,不能不防,不可再让他手握重兵,以步韩、石后尘,招致西北军再受巨大损失。
冯玉祥在当时也感到不得不防,不久便免去了张自忠第二十五师师长职务,专任潼关警备司令。
二十五师扩编为第四军,由张凌云任军长。张接任后,大量任用私人,而把二十五师老的军官大批撤免。
张自忠失掉实权,情绪消沉,不久即赴西安与家人团聚。这倒也好,使他在戎马倥偬中得以和妻子儿女一起,有一段亲情天伦之乐。
蒋介石得到韩复榘的电报,得知冯玉祥令山东、河南西北军西撤。知道这是为了对付自己。5月25日他用国民政府名义,下令讨冯。
阎锡山见蒋介石采取各个击破办法,解决了李宗仁,又要解决冯玉祥,将来就要轮到自己。为要挟蒋介石,他就打电话劝冯玉祥下野出国,并且表示愿意陪同。
冯玉祥接到阎电,即通电下野。
6月28日,冯玉祥由潼关到了太原。阎锡山隆重接待后,借口保护,将冯玉祥软禁在五台县的西会村(河边、建安两村之间的阎锡山别墅),后移建安村,又移晋祠,以待时局之变化。西北军将领对于阎锡山软禁冯玉祥,以讨好蒋介石并从中取利的做法甚为气忿,但又毫无办法。
冯玉祥失去自由,便委任宋哲元代行总司令职权。
阎锡山发觉蒋介石要韩复榘在郑州扣留他时,才下定了反蒋的决心。当时阎占据晋、冀、察、绥四省及平津两地地盘,掌握着华北六省市的军政大权及资源,拥有20余万军队,已具备与蒋对抗的实力。
阎锡山向蒋提出“组织元帅府或枢密院、元老院,蒋介石、冯玉祥、李宗仁及自己(阎),均摆脱军政事务,入枢密院或元老院”的主张,并佯称:“个人拥有之武力,为党国之障碍,应一律交还于党,再实行编遣。”
蒋介石坚决反对,声称:“国有纲纪,党有纪律,个人进退,绝无自由,本人(蒋)在党国命令之下,须用武力以戡乱。下野无异为反动者解除武装,阻止本党革命。”
他态度强硬,表明要以武力强制执行。
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等45人针对蒋电,于18日提出了由全体党员总投票决定“党统”问题的通电。汪精卫首先响应。
第二部分:风雨如磐西北军一场错误的战争(2)
在蒋、阎开展“国是”争论期间,国民党反蒋各派系及大小军阀,纷纷派选代表麇集太原。
有国民党的改组派汪精卫、陈公博、王发勤、顾孟余、白云梯、王懋功等;国民党西山会议派的邹鲁、谢持、覃振、李锡九等;冯玉祥方面的李书诚、李兴中、刘治洲、邓哲熙、陈继淹等;李宗仁、白崇禧的代表潘宜之;刘文辉的代表胡畏三;韩复榘的代表聂相溪、刘熙众;石友三的代表毕广垣;樊钟秀的代表邓鸿业;孙殿英的代表胡捷三、高孟琴;何键的代表黄一欧;刘镇华的代表楚经纬;万选才的代表万殿尊;张学良的代表葛光庭;唐生智的代表袁华选;任应歧的代表刘觉民;井岳秀的代表刘绍庭;马鸿逵的代表康玉书;岳相如的代表马骥才;刘湘的代表袁鸿吉等。宋哲元、陈调元、金树仁、刘茂恩、刘桂堂、刘春荣等亦派有代表参加。各派代表计50多人。
2月28日,冯玉祥也由建安村抵达太原,和阎锡山策划倒蒋办法。
在此期间,山西高级将领商震等发表了阻阎出洋的通电;李宗仁、张发奎等发出了推阎为陆海空军总司令,冯玉祥、张学良为副总司令的通电;鹿钟麟等57人继李宗仁等通电后又发表了拥护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张学良为陆海空军总、副司令领导倒蒋的通电。
阎锡山召开了所有军阀代表参加的倒蒋会议,又召开了高级军官的倒蒋会议。
两次会议决定集结重兵,沿平汉线、陇海线和津浦线三路分别进军,并决定冯玉祥回陕指挥西北军。冯玉祥于3月8日由太原起身秘密回陕,10日抵达潼关。
接着阎锡山在太原成立了陆海空军总司令部,以刘骥为参谋长,辜仁发为参谋处长,潘宜之为军政处长,贾景德为政务处长。
3月21日阎锡山、冯玉祥公开发出倒蒋通电。全国各个反蒋的大小军阀陆续起而响应。
4月1日,阎、冯分别在太原、陕州就任总、副司令职,并决定在北平组织军政府。
蒋介石也于4月5日正式下令,免除阎锡山的本兼各职,着各省各军队严拿惩办。
中原军阀大混战开始了军事行动。

西安,这是中国的古都之一,古名长安,曾是西周、西汉、隋、唐等朝国都,地处富饶的800里秦川,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在西安城中,二府街的二府园22号,住着一户人家。他们搬到这里的时间不长。主人是一个中年妇女,平日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能见着她。另外还有一个青年,大约十八九岁,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和两个女孩,那两个女孩只有七八岁光景。管理这家日常事务的是两名军人,他们叫那青年为“大少爷”,小男孩为“三少爷”,叫两个女孩为“小姐”。由此可见这家人家是一个军官家庭。
周围邻居,尚未见到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只知道这家人姓张,却不知男主人在军队里是个什么官。其实这家人上上下下,对邻居们都蛮客气,从来没有仗恃自己是军官家属而欺凌百姓的事情发生。
那被称为“大少爷”的青年,每天都是拎着一个公文包,早出晚归,看那样儿,是在哪个单位工作。
这一天,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英气勃勃的军人,跨进了二府园22号的门。
他的出现,立即引起了这宅第的一阵欢快的骚动。那小男孩和两个小女孩正在院里玩耍,一抬头发现那军人,立刻发出一声欢呼,撒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向他扑了过去。
他也绽开了平日难得一见的笑容,迎着孩子们快走几步,然后蹲下身来,张开一双强壮而有力的臂膀,迎着向他扑来的三只“小燕子”。三个小孩扑上来,三双柔嫩的小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他的一双大手,也把三个小孩搂在怀里。小男孩和那小女孩喊他:“爸爸!”那稍大一点的小女孩则喊他:“大爷!”
那位女主人,听得院里的喧闹,也从里屋走了出来,倚着堂屋的门,看着院里和三个小孩子搂在一起的中年军官,她的嘴角,也漾起了一丝笑意,那双美丽的眼里充满着一种幸福与期待。
原来,这军官就是张自忠。这里就是他在西安的家。他现在回到他的家里来了。那女人便是他的妻子李敏慧,这三个小孩,男孩是小三儿廉静,大一点的小女孩是他的侄女廉瑜,小的女孩是女儿廉云。
爷儿四个亲热了一阵,张自忠放开孩子们站起身来,望着站在台阶上的妻子。妻子眼光里带着一种只有两情相通、两情相悦的爱人、丈夫才能读得懂的丰富而复杂的情与爱意。
李敏慧脸上带着微笑,眼里带着泪花,轻声地说道:“您回来了?”
张自忠点点头:“回来了。你好吗?”这个刚强的男子汉,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
“好,好。家里的人都好。”她的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有些颤抖。
护兵接过张自忠肩上的包,李敏慧把丈夫让进屋里,佣妇送上一杯茶来,知趣地悄悄退了出来。
第二部分:风雨如磐西北军一场错误的战争(3)
三个孩子又跑到院子里嬉戏去了。屋里只剩下他们夫妇俩。两人相对而立,默默而深情地对望着,许久无语。突然张自忠张开他那强壮有力的双臂,一下子把妻子搂在怀里。她把面庞贴在丈夫的胸膛上,两颗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两人默默相拥着,真可谓百感交集,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她禁不住在丈夫怀里轻轻啜泣,他轻轻地拍着、抚着她的肩,把她搂得更紧……
她终于从他的双臂中挣开,抬手用衣袖抹去泪水,柔声地问道:“这次是回来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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