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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阿基诺传

张永和(现代)
引 言
当黑龙江人民出版社要我写一部关于菲律宾上届总统秘拉松·阿皇诺的 传记时,我对这位驰名世界的菲律宾女总统还知之不多。我首先想到了曾经
在《世界知识画报》的“世界博览”中看过菲律宾的一些简讯,于是,我把 那些画报找来,重新看了一遍。真实,从 1986 年到 1992 年,关于菲律宾的
记载只有下列几条:
菲 2 月 7 日举行大选,2 月 15 日宣布选票统计结果说,已统治菲 20 年的马科斯再
次获胜。反对派候选人科·阿基诺立即声明不承认官方公布的选举结果,并指责官方在 选举中舞弊。16
日,她在首都马尼拉有上万人参加的群众抗议集会上宣布了“七点非暴 力抗议计划”。22 日晚,国防部长恩里莱和参谋长拉莫斯发动兵变转而支持反对党。24
日上午,阿基诺夫人的支持者接管了政府电台、电视台和通讯社。 25 日上午,科·阿
基诺在菲俱乐部宣誓就任总统,并宣布她的竞选伙伴萨尔瓦多·劳雷尔为副总统和成立
以劳雷尔为总理的新政府。在国内外的压力下,也“宣誓”就任总统的马科斯终于被迫 在 25
日晚携家属乘美军直升飞机离开马尼拉,先到克拉克空军基地,然后转机飞往美国 流亡。
——1986 年 6 期 菲总统科·阿基诺 11 月 10 日访问日本前夕,首都马尼拉盛传将发生军事政变。由 于政府防范,没有出事。但自 13 日起的
10 天内,连续发生了 3 起暗杀政界知名人士的 事件,其中人民党主席兼“五一运动”工会主席奥拉利比亚遭暗杀,引起全国性罢工和
大规模的群众示威游行。与此同时,马尼拉又传闻一部分军官和政界人士策划政变,拥
戴国防部长恩里莱出面组阁。恩里莱在推翻马科斯统治时起过重要作用,但后来在一系
列政策上与总统发生分岐。
科·阿基诺总统于 23 日召开紧急内阁会议,要求所有部长辞职;会后宣布改组内阁,
接受恩里莱辞职,任原副国防部长伊莱接任国防部长。科·阿基诺还采取了其他一系列 措施,基本上控制了局面。
——1987 年 3 期
1 月 22 日,约一万菲律宾农民在首都马尼拉示成,要求政府进行名副其实的土地改
革和减少灌溉费用。当他们到达总统府附近出现骚乱时,政府军和警察向他们开枪,打 死 17 人,伤 40
多人。事件发生当晚,菲总统科·阿基诺在同军方领导人会晤和内阁举 行紧急会议后发表书面讲话,说她已命令对这次事件进行全面调查,肇事者要承担全部
责任。她呼吁人民保持平静,并表示政府将加强防范任何动摇政府的企图。
——1987 年 4 期
2 月 2 日,菲对新宪法草案举行了全国公民投票。在登记的 2500 万公民中 80%的人
参加了投票,其中占压倒多数的人投了赞成票,通过了新宪法。新宪法是科·阿基诺在
1986 年 2 月取代马科斯成为菲总统后制定的,其中规定总统任期为 6 年,并确定科·阿 基诺任期到 1992 年 6 月 30 日。
——1987 年 5 期 菲副总统劳雷尔 9 月 16 日宣布,他因与科·阿基诺总统在“某些事情上存在着根本
分岐”,辞去兼任的外长职务。他抱怨阿基诺夫人没有让他参与政府的重大决策,使他
作了“局外人”。当晚,科·阿基诺宣布,由于劳雷尔不同意政府对叛乱问题(指新人
民军和要求自治的穆斯林武装力量)采取的“军事进攻”与“民主战略”和“经济要求”
相结合的政策,她已接受了他辞去兼任的外长职务的要求,并任命外交部副部长曼努埃
尔·杨担任代理外交部长。
——1987 年 11 期
经过两年半的调查,美国大陪审团 1988 年 10 月 21 日对马科斯夫妇提出起诉,指控
他们触犯了美国惩治诈骗和贪污法。马科斯因病情严重没能出庭,由其夫人伊梅尔达代 表于 10 月 31
日前往纽约地方法院受审,陪审团的起诉书罗列的他们所犯的主要罪状 是:在在任期间,马科斯夫妇通过侵吞、盗用、贿赂等手段,把菲政府公款占为己有;
把非法所得的 1.03 亿美元转移到美国购买曼哈顿地产,并伪造证件隐瞒其所有权;他们 还从美国 3 家银行诈骗 1. 65 亿美元在纽约购买 4
幢大楼;还把大量金钱非法转移到瑞 士、香港和美国的银行,并计划购买价值 590 万美元的艺术珍品准备转移到别处。如果 上述罪行成立,马科斯夫妇将被判处
20 年徒刑并处以 25 万美元的罚金。11 月 2 日,伊 梅尔达的朋友、美国烟草大王詹姆斯·杜克的女儿多里斯·杜克为她交上 500 万美元的
释放金后,美国联邦法官宣布释放马科斯夫妇。随后,马科斯夫人回到夏威夷等候下次 传讯。
——1989 年 2 期 拉莫斯当选菲律宾新总统:5 月 11 日举行的菲律宾大选子 6 月 16 日揭晓,前国防 部长菲德尔·拉莫斯当选。6 月
30 日,拉莫斯宣誓就职,成为第 8 任总统。64 岁的拉莫
斯曾任武装部队副总参谋长、保安军司令、武装部队参谋长和国防部长等要职。
——1992 年 9 期
我觉得我看到了菲律宾现代史的一部分。但是让我感到不解的是,马科 斯拥有那么多的财富,他怎么以在统治菲律宾 20 年之后离任?科拉松·阿基
诺,一个多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如何走上总统宝座?为什么她刚刚就职就有那 么多的反叛?弓她共同起兵推翻马科斯的恩里莱和劳雷尔为什么先后离她而 去?
为此,我带着一种好奇心,走进了菲律宾女总统科拉松·阿基诺的世 界??
科·阿基诺传
第一章通往死亡的回乡之路
1965 年 12 月 31 日的上午,费迪南德·E·马科斯以压倒络对的优势, 战胜了前总统马下帕加尔,荣登菲律宾总统的宝座。把他从大马尼拉市居住
地接来参加中午在卢内塔举行的新总统“汀誓就职仪式的人,是一位年轻的 议员,名叫贝尼格诺·尼诺伊·阿基诺。
尼诺伊与马科斯在政治上原同属于菲律宾自由党,同样是非律宾当时社 会中引人注目的人物,同样有当菲律宾总统的渴望。不同的是,尼诺伊更年
轻些,在言论上更激进些。后来,马科斯耍了个手腕,就在那年的总统竞选 之前,他脱离了自由党,加入了菲律宾的国民党。国民党推选马科斯为总统
候选人,并与他上在菲律宾社会发起全面竞选攻势,直到他登上总统的主座。 尼诺伊成为马科斯政治上的敌人。虽说是他把马科斯从家中接来并一起
参加了总统就职仪式,但是,总统只有一个。尼诺伊那时正值中年,血气旺 盛,对政治充满憧憬,井对菲律宾这个干岛之国有着更加美好的设计。他并
没有因为马科斯当选了届总统就放介厂他的政治追求,相反,他更加坚定了
他的信心──一定要成为菲淬宾的总统!
菲律宾总统任期为 6 年。尼诺伊·阿基诺从马科斯宣誓就职开始,也开 始了他 6 年之后竞选总统的准备。但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费迪南德·E·马
科斯一直在总统的宝座上统治菲律宾近 20 年之久??
一、从美国回家去
这是 1983 年的 8 月,也是马科斯执政的第 18 个年头。 科拉松·阿基诺与丈夫贝尼格诺·尼诺伊·阿基诺 3 年前离开菲律宾,
在美国波士顿过着“流亡”生活。她虽然知道这平静的日子不会过得很长久,
但她做梦也设想到,丈夫决定在这个时候马上回国去! 科拉松·阿基诺从心里不愿意他们一家人就这样告别了平静,她希望这
日子再有一段时间。不过,她也知道此时此刻尼诺伊在想什么: 菲律宾总统费迪南德·马科斯的统治,经过了近 20 年的风风雨雨,已经
开始摇摇欲坠。菲律宾各党各派无时不在攻击他的专制统治,尽管他玩弄政 治权术得心应手,但是,他已经无法冉支撑着他虚弱的身体应付一些社会活
动,更何况政权需要运筹帷幄,需要时时站起来,给公众一个完美的政治伟 人的形象??对于这一切,马科斯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他的肾脏已经
严重地损害了他的健康,他靠着两台透析器坚持抛头露面。1983 年仲夏,马 科斯又一次处于隐居状态,看见他的人都说他身体恶化的程度令人吃惊。第
一次肾脏移植手术后,他的免疫系统排斥新的器官,这使他的生命危在旦夕。 马科斯的健康状况成了国际上注目的问题。菲律宾整个社会更是倍加关
注马科斯的健康。十几年的统治让菲律宾政界人士领教了这位领袖的政治才 华,人们只愿他早一天离开人世,方能有他人的出头之日。有传言说马科斯
很早就想让夫人伊梅尔达取而代之成为总统,来继续马科斯 20 年的统治。但 是,全菲律宾各界好像并不认可。早在 1975 年,美国一位中央情报局的分析
家就对她有这样的评价:
马科斯的夫人野心勃勃,残忍无情??她渴望财富、权力和喝彩。她那无限制的自 负使她容易为奉承者俘虏。尽管她所受的教育很有限,但是她异常伶俐??她的政治组
织主要由新闻界人士组成??再加上一些零散的政治家和军人。他们大部是寻求庇护的
谄媚者??她的政治事业主要由她的弟弟本哈明·罗穆亚尔德经营??她的许多权力建
立在她丈夫的权威和外国人与菲律宾人相信她能影响马科斯的决定的基础上??马科斯
夫妇的婚姻关系基本上是商业和政治上的伙伴关系,但是,没有人能确定这种工作关系
到底有多么紧密。有时,两人明显地互相竞争;有时候,除非总统认为利害攸关,他也 才愿意让步??
许多菲律宾人认为,马科斯已留下一个政治遗嘱,提名他的妻子为他的继承人。尽 管如此,她还不具备严肃地争取得到总统职位的才干??她不能将注意力长时间地集中
在一件事情上,因此她可能缺乏行政措施来继续完成诸多事情。??
排除了伊梅尔达当总统的可能性后,更多的菲律宾人开始窥视着总统的 宝座,但是,尼诺伊认为他是唯一能与马科斯较量的人物。虽然身在美国,
他却一直坚定不移地反对马科斯的专治统治,这一点他知道深得菲律宾人 心;同时,他又是马科斯反对派中最受欢迎的、不左不右的中间派议负的代
表人,所以,他认定他返回菲律宾争取总统职位的时候到了。他没有任何推 翻马科斯的计划,但他希望能够在马科斯之后登上总统宝座。
1983 年的春天,尼诺伊就决定返回祖国。5 月,他在纽约见到了伊梅尔 达。尼诺伊对伊梅尔达说,自己在哈佛大学的聘任期就要到了,心脏上的外
接血管也正在阻塞,“我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我的大限期之日就要到了。
我想回国!”伊梅尔达说,这个时候他还是留在美国最好。 不久,尼诺伊又在美国见到了伊梅尔达,他向马科斯夫人提到护照已经
满期。马科斯夫人非常友好地拿走了他的护照,说她要亲自办理这事儿。但 从此尼诺伊再也没有见到这本护照,也没有新护照发给他。
当尼诺伊第三次在美国见到总统夫人时,伊梅尔达向他提出,了几个问 题,并许愿说,如果尼诺伊想加入马科斯政府,将给他一个总理职位;如果
他继续留在美国,她就为他建立一个公司让他作买卖。尼诺伊说,他回国的 目的是组织一个合法的政党,参加即将到来的 1984 年 5 月国民议会选举——
这也确实是尼诺伊回国的原因之一。伊梅尔达告诉尼诺伊:“我们有很多忠 心耿耿的崇拜者,他们会认为杀了你可以解决我们的问题。”
但尼诺伊仍固执地要回国去。他想取得旅行必备的证件,可遭到了拒绝。 菲律宾驻纽约领事馆说,国内的军事情报部门发现了一个暗杀阴谋。7 月份,
菲律宾外交部长帕西菲科·卡斯特罗警告所有的国际航空公司,不得在没有 正式证件的情况下让尼诺伊乘坐飞机回到菲律宾,否则将失去着陆权。紧接
着,国防部长胡安·庞塞·恩里莱也出面通知尼诺伊“至少要推迟一个月, 因为我受命通知你,我们有可靠的线索提供了情报,认为如果你抵达菲律宾
的话,有一些阴谋要谋害你的生命。”
但尼诺伊还是义无返顾地踏上了回乡之路。8 月 13 日,星期六,尼诺伊 先从波士顿飞往洛杉矶。他执有一份“从一个穆斯林国家”那里获得的假护
照,化名为“马歇尔·博尼法西奥”。①
尼诺伊认为他的行动是相当诡秘的。他从新加坡飞到马来西亚,又从马 来西亚飞回到新加坡,最后于 8 月 19 日星期五又回到了与菲律宾没有外交关
系的台北。同尼诺伊回国的还有一大群记者。可能是出于也是新闻记者出身 的原因,尼诺伊认为如果有一些新闻记者陪同他回国,在安全上是可取的:
首先,即使他被拒绝下机或回国后被送进监狱,有新闻记者同行将能确保他 的这次行动获得最大的宣传效果;其次,大众传播媒介的在场,可能会减少
阴谋暗杀他的可能性。结果,到了他动身时,大约有 10 名记者来到台北,陪 伴他回到故乡菲律宾。后来,又有两个日本电视小组加入了新闻记者行列。
记者中有一人是他的妹夫柏原坚。柏原坚是旧金山一家电视台的资深记
者。 就在抵达台北之前,从马尼拉来了一个电话,告诉尼诺伊,反对派的领
导人将不许上飞机见他。尼诺伊对妹夫说,这是一个“坏征兆”,因为这意 味着可能不让他下飞机而原机返航,也可能将他关入囚车送进监狱单独关起
来。他告诉妹夫,他感到暗杀只是一种“遥远的可能”,然而他却给妹夫看 了他的防弹背心。”但是,如果他们枪击我的头部,我就到另外一个世界去 了。”
这时,他情绪非常低沉,直到午夜还没有入睡。他给波士顿的科拉松和 孩子们打电话,并和每个人都简短地通了话。当他对他们说话时,他抑制不
住内心激荡的感情,开始轻轻哭泣起来。挂完电话后,他又给每个孩子写了 一封信。
8 月 20 日,星期六。当飞机于上午 10 点 10 分抵达蒋介石国际机场时, 尼诺伊的情绪又高涨起来。他们用“马歇尔·博尼法西奥”的名字办理行李
① 马歇尔是马科斯 1972 年军管法的双关语,博尼法西奥则是尼诺伊被囚禁七年半的监狱名称。
托运手续没有遇到麻烦。台湾警备区司令还特意关照了他。尼诺伊告诉同伙 们,这位司令说事情非常奇怪,他说那天早上他接到菲律宾航空公司的一个
电话,要他好好照顾我。
载有尼诺伊飞往马尼拉的台湾中华航空公司 811 航班是一架波音 767 飞 机,里面乘坐 100 多名旅客。它于上午 11 点 15 分离开了台北。
二、菲律宾地面的两种等待
811 航班在天空航行时,菲律宾地面的两种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就序。 在前一天,已经有人知道了尼诺伊到达马尼拉机场的时间和乘坐的班机
号。与伊梅尔达关系极为密切的旅游部长何塞·阿斯皮拉斯和台湾的中华航 空公司办公室通了海底电报,知道了一切细节,于是,阴谋活动开始按部就
班地秘密进行起来。
马科斯政权的一些显赫人物则在这时极力地表现出自己不在谋杀现场: 伊梅尔达在文化中心附近的比亚·马雷海鲜饭店和朋友们吃了一顿费时很久
的午饭,很多人见到了她;武装部队总参谋长贝尔在博尼法西奥堡的秘密警 察司令部,不为人知;国防部长恩里莱在瓦克乡村俱乐部打高尔夫球。
由于马科斯总统正处于手术后的恢复中,恩里莱在打球,伊梅尔达出去 吃饭,因而是马科斯的迫随者贝尔和旅游部长阿斯皮拉斯、新闻部长格雷戈
里奥·森达纳、总统夫妇的最好的朋友爱德华德·科胡昂科(科拉松的堂兄) 及忠于贝尔的将军们在指挥着国家机器,那些将军们控制着主要安全部队。
从早上 6 点钟起,森达纳和阿斯皮拉斯就在机场等着,科胡昂科则在附 近徘徊。这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事儿:在吕宋岛上的两个防空所里,美国
空军的雷达操纵员们突然被一群全副武装的菲律宾人代替。当一名美军下士 询问出了什么事儿时,领头的菲律宾军官对他说:“站开,这不关你的事!”
他接着说,这牵涉到内政问题。
有两架装备齐全的菲律宾 F—5 战斗机紧急起飞,想发现尼诺伊乘坐的飞 机,迫使它降落在马尼拉北面 35 里以外的巴塞空军基地。但是,天空中三彩
很多,这两架战斗机没能发现目标。菲律宾的地面雷达操纵员们接手了这项 工作。又一架 F—5 战斗机紧急起飞再做尝试,结果仍是徒劳而返。菲律宾空 军的第
5 号人物翁贝托卡·卡帕万在毗邻马尼拉国际机场的比利亚莫尔空军 基地指挥着主控室,他是贝尔小圈子里的人。
在马尼拉北面的华莱士飞机场,一名美国空军少校问他的上司出了什么 事。
上司回答说:“我认为我们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 飞机上的尼诺伊好像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他开玩笑告诉摄影记者赶快
拍摄,不然几分钟后,一切事过境迁。 接下来,尼诺伊又开始了他到地面前的准备工作。 他看了一遍准备在机场发表谈话的讲稿。
参议员小贝尼格诺·阿基诺在马尼拉国际机场 向欢迎人群发表的声明
1983 年 8 月 21 日 我自愿回国,以加入争取通过非暴力手段重新获得权利和自由的斗争行列。
我并不寻求对抗。我仅仅为在正义基础上名副其实的民族和解而祈祷,并为之奋斗。 我作好了最坏的准备,决定逆忤母亲和教父的意愿,不听许多久经考验的朋友和一
些我政治上最重要的良师益友的忠告。 死刑正等着我,还有两项颠覆罪指控。这两项都足以置我于死地,在 3 年前我离开
时已经提出,如今又提交了法院。 我本可以在美国寻求政治避难,但是我意识到特别在这种危机时刻与人民同甘苦、
共患难是我的职责,正如它是每一个菲律宾人的职责一样。
我决不奢望从当局那里得到安全保护,也不企求当局的怜悯。我自愿归来。我所拥 有的只是一种纯洁的良心,我的力量在于深信正义最终将凯旋般重现。
据甘地说,纯洁的人们的自愿牺牲,是对傲慢的暴政的最强有力的回答。而这种傲 慢的暴政是上帝和人类所不容的。
3 年前,当我离国去接受紧急冠状动脉搭桥手术时,我祈祷我们人民将很快重获权 利和自由,生活条件将会改善,流血将会停止。
然而,我们不是迈步向前,我们反而倒退了:死于非命的有增无减,经济恶化,人 权状态更加糟糕。
在军事管制期间,最高法院审理了人身保护的请求。最高法院今年 4 月宣布,它将
不再受理在总统命令下关押起来的人之人身安全的请求。这项决定对所有所谓国家安全
的案子都适用,而且在目前局势下几乎所有的情况都适用。这不能不说是据称军事管制 法被取消后最有讽刺意味的事。
国家在困境中陷得太深了。经济、社会和政治的重重麻烦困扰着菲律宾人。如果我 们团结一致,这些麻烦是可以克服的。但是,只有在 1972 年 9 月 21
日之前人民所享受 的全部权利和自由完全恢复后,我们才能团结起来。
菲律宾人不奢求更多的东西,但他们也决不接受由 1935 年宪法赋予的全部权利和自 由有半点削弱。这些是创建这个国家的先辈们最神圣的遗产。
是的,菲律宾人民是有耐心的,然而,耐心是有限度的。难道我们要等到这些耐心 全都消磨完了吗?
全国范围的叛乱,使一场血腥革命一触即发。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最终认识到,自由 从来不是恩赐的,而是争取到的。难道我们只能让昔日的痛苦和流血重新在我们共和国
的土地上出现?难道我们就为能像兄弟姐妹那样坐起来,发理性和善意来讨论我们的分 岐?
我常常纳闷,要是争论双方只是说明自己的观点而不强加于人,有多少争论可以轻 易解决?
为了不至于出现任何误解,我将阐明我们的观点:
一、6 年前,我被一个军事审判团判处死刑,但我坚定不移地拒绝承认它的审判权 力。现在是当局做出决定的时候了,它应该下令立即试行判决或释放我。
我被判处死刑,据称是因为我是共产党人的领导人。我不是共产党人,过去不是、 将来也决不会是。
二、民族和解和统一只有在正义之下才能实现,包括公正地对待我们的穆斯林和伊 富高族兄弟。这里不能与独裁者打交道。与独裁政权决没有妥协可言。
三、在一场革命中,不会有真正的胜利者,只有受害者。我们不必为了建设而去破 坏。
四、颠覆活动有其经济、社会和政治原因,不能用纯粹的军事方法来解决。它不能 由日益增加的压力来控制,只有通过更公正的财产分配、更多的民主和更多的自由来缓
和。
五、要使经济重新运转起来,必须给予工人公正合理的报酬;而对工厂主和管理人 员,必须使其重新燃起希望,而无这许许多多的不安,如果不是绝望的话。
在哈佛大学的一条长长的走廊里,用花岗岩石刻着阿奇博尔德·麦克利什的名言:
“怎样保卫自由?当它受到武力进攻时用武力来保卫,当它受到谎言攻击时用真实来保
卫,当它受到极权主义攻击时用民主的信念来保卫。从永恒的意义来说,最后的行动乃 是用意志和信念来保卫。”
我结束流亡生活归来,面对变幻莫测的未来,我只有意志和信念——这是对我们人
民的信念,对上帝的信念。
(引自 1983 年 8 月 22 日《纽约时报》)
尼诺伊的确是怀着一腔热血回到故乡。他曾与他政治上的朋友说,他期 望他的还乡有热烈的气氛和隆重的场面。于是,在马尼拉机场地面还有另外
一些人在等待着他的归来。
反对派领导人已经要求左派集团的合作,后者能召集人数众多的游行示 威。但他们不想这样做,他们认为尼诺伊必定已经同马科斯达成协议,而美
国和美国情报局的一些人也与尼诺伊有关系。
但是,温和的反对派(尼诺伊是其中的一员)把群众用汽车从远处运来 欢迎他。3 万人在现代化的马尼拉机场停车场等候尼诺伊。其中许多人系着
黄色绸带,着黄色衬衫,这是还乡的标志,这种标志是根据美国一个动人的 故事形成的,表示亲人欢迎获得自由的囚徒。
尼诺伊要求在他讲话前先会见 5 个人,他们已经在机场等候多时,他们 是:尼诺伊的母亲奥罗拉·阿基诺、最小的妹妹泰茜,以及反对派领袖萨尔
瓦多·多伊·劳雷尔、弗朗西斯·泰克·罗德里戈和洛伦佐·塔纳达。他们 和其他反对派的领袖——前众议员和参议员——都等在贵宾室。
他们无法来到停机坪,机场内门都上了锁。上午 11 点 30 分,电视摄制 人员和其他在场的记者都被命令在 8 号门的通道口处集合,后来又得到指示
“不得离开原地”。 这时,尼诺伊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劳雷尔交给尼诺伊母亲了一
张要求人身保护权的申请书,请她签名。他们预料尼诺伊会遭逮捕,而劳雷 尔的法律办公室已经准备了这个提交最高法院的文件。
三、马尼拉机场谋杀案始末
当飞机进入菲律宾领空,飞越吕宋岛时,坐在 C14 号座位上的尼诺伊开 始默默地祈祷,手里数着念珠。飞机下降了,看见了离机场不远的稻田和村
庄时,尼诺伊走进体息室,在他的奶油色的狩猎式茄克衫里面穿上了防弹背 心。他将自己的金表交给了妹夫,说:“我只想把它交给你。”之后,他又
告诉同行者说:“我们一着陆,勿忘去我家,叫人把我的东西送到监狱交给 我。”在这之前,当他听说贝尔将军已经通知各航空公司不准他下飞机时,
他曾预言,因为他是一个菲律宾人,他更可能被捕押回博尼法西奥堡。
飞机大约在下午一点钟后开始降落在马尼拉国际机场。《阿基诺之死》 一书是这样记述尼诺伊在飞机降落瞬间的情形的:
尼诺伊·阿基诺身穿一件白色猎装,这是他 3 年前离开这里去得克萨斯时穿的那件
衣服。应记者要求,健谈的尼诺伊花去了很长时间同他们谈话。他同往常一样机警、有
生气、敏锐和充满智慧。说话时,两个年轻美貌的菲律宾妇女从过道走来,亲吻了他的
脸颊,她们擦去印在他脸上的唇印时,大笑起来。这一举动,明显让尼诺伊开心,他也
大笑起来。接着同她们握手,对她们表示良好的祝愿。在此时此刻,谁也不知道尼诺伊·阿 基诺很快就去与死神约会了。
飞机慢慢驶向 8 号门附近的停讥坪上。1000 名来自马尼拉警备司令部的 士兵在机场附近的柏油路上各就各位。一辆航空安全司令部的蓝色轿车开了
过来,从车上下来另一批士兵,包围了飞机。
在班机的左前方舱门打开,并与通向 8 号门的舷梯连接起来后,3 名身 穿短袖制服的保安人员登上飞机——他们中的两名来自航空安全司令部,一
名来自马尼拉警备司令部。这 3 位武装保安人员从尼诺伊身边走过,其中一 个航空安全司令部的人认出了他。此人走上前,同尼诺伊握了握手,用加禄
语咕哝了几句。旁边的人听清了他说“老板”两个字。
美国广播公司和东京广播公司电视摄影记者冲了上来,捕捉和记录了这 一情景。这时,尼诺伊站了起来,一个航空安全司令部的保安人员提起了他
的小包,另外两人紧紧抓住了尼诺伊的胳膊,检查了一下他是否带有武器, 然后推着他往飞机下走去。
柏原坚跟了上去:“我跟他是一起来的,我是他的妹夫!”3 个中的其 中一位没有让他跟去,他示意柏原坚坐在他的座位上,然后,跟在尼诺伊的 身后离去。
这时,有人看见尼诺伊参议员一直带笑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呆滞和忧郁的 表情,嘴唇抿成一条线,给人一种不祥之感。当时,记者们都紧随其后,电
视摄影机一直转动看。只见一个便衣警察迎面站着,还有两个穿制服的人员 守卫在通往大厅的通道口:一个是保安警察,一个是航空保安部的士兵,另 外还有 4 至
6 名身着白色衬衫的便衣站在飞机里。
此时,通往大厅的通道的左侧旁门打开了,通过一个梯子可走到地面。 那位让柏原坚坐下的保安人员这时抓住尼诺伊的胳膊,另外两个人突然把尼
诺伊抬起来,扔到了梯子的平台上。有两个穿军装的和一个穿便衣的武装人 员跟了上去。又有一个穿白衬衫的便衣快步跳到平台上,用他的背挡住了电
视镜头。尼诺伊很快就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东京广播公司的电视摄影人员试图将电视机举过他的头顶,立时上来一
个便衣用手挡住了摄影机不准拍摄。其余的摄影记者都举起了摄影机。摄影 机发出嗡嗡的叫声,记者们向前挤着、推着,抢占有利位置。就在这时——
“砰!”一声枪响,飞机上所有的乘客都惊呆了,一位妇女发出了一声惨叫。 人们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陪同尼诺伊回国的记者这时不顾一切地冲破卫兵设置的防线,向飞机下 奔去:只见尼诺伊已经倒在血泊中。而那 3 名保安人员,此时此刻却不见了
踪影??有一大群士兵赶来。
人们发现尼诺伊的身旁又多了一具尸体。士兵们朝尼诺伊尸体旁的这具 尸体开枪射击。人们无法猜出这具尸体的来源,但他确实早已经死去。他面
朝下趴着,血已经流干,而且流向是朝上的。他死前肯定是仰面朝天的。
贝尼格诺·尼诺伊·阿基诺也停止了呼息。他四肢分开,脸朝下,趴在 地上,鲜血从他脖子上喷出。
当时,飞机内外的许多旁观者都被这瞬间发生的惨案吓呆了。没有人知 道他们应该做什么,怎样去做,即使有人知道他自己该做什么,也没有人敢
在这时站起来。他们不知道这惨案的背后隐藏看什么?是谁从中作梗制造了 这起惨案?现在现场是否还有他们的同伙???人们只是默默地看着倒在地
上的尼诺伊·阿基诺。
后来有人计算了一下,从尼诺伊在 C14 号座位站起来到传来枪声,期间 只有 50 秒钟。这个本来可能当上总统的人,结束了流亡生活回来,没想到竟
永诀人世。
没有人告诉候机室里的尼诺伊的母亲和亲友,停机坪上发生了什么事 情。他们焦急地等待着。有人过来说尼诺伊被枪击中了,但不知是死是活。
尼诺伊的亲友们就到附近的巴克拉兰教堂祈祷,再后来他们回家了。
他们听到广播时,才知道他们的尼诺伊已经死去。他们跑到博尼法西奥 堡的军人医院,门卫不让他们进去,并把枪指向了他们的头部,但他们坚持
要进入医院,并与门卫争辩者,直到最后才允许他们进入医院。
国防部长恩里莱也来到了医院,他是政府最高级官员中最早来到的。他 看到了尼诺伊流血的尸体,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四、波士顿的不眠之夜
身在美国波士顿的科拉松焦躁不安地等待着尼诺伊的消息 0 从丈夫离家 时起,她就守在电话机旁。夜深了,她仍不能入睡。马尼拉和波士顿时差约 为 12
小时,当尼诺伊重重倒在马尽拉机场时,科拉松正在为尼诺伊祈祷,她 念《玫瑰经》。大女儿鲍尔塞走来,问母亲怎么还不睡觉。科丽说,她睡不
着。大女儿陪着科丽。儿子诺伊也醒了,他打开了电视。
科拉松·阿基诺后来回忆当时的情景说:
尼诺伊最初是选择 8 月 7 日回国的,理由是那天是一个星期日,他们认为这是最好
的回国时间。因为这一天人们将不去工作,而可能去机场迎接他、欢迎他。而且星期日
下午约有五六次班机抵达,到时将有许多人在场,对他的安全有好处。因此,多伊·劳
雷尔觉得这将是最好的时间,是尼诺伊最合适的时间。但是,收到了恩里莱的电报,让
他最好推迟回国的时间。尼诺伊同意了,好了,就这样吧,为什么要这样不讲道理呢? 当时,尼诺伊还没有取得旅行证件。他曾向菲律宾领事馆提出过申请,但是,他们
告诉他,必须等待马尼拉发来指示,看是否同意给他证件。尼诺伊的证件被伊梅尔达拿
去有半年多的时间了,她既没有还给他旧证件,也没有给他一个新证件。但是,尼诺伊
还是通过关系找到了一个证件。这时,“我认为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了。”“我清楚我
们可能永远地呆在美国,而尼诺伊渴望回国的心情越来越迫切。他觉得 3 年已经太长了。
此外,他到这时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度过了冠状动脉搭桥手术这一关,保住了生命。
当时,他感觉非常好,身体也非常健康。他已经在哈佛大学于了两年,在麻省理工学院
干了一年。在这些年,不管什么该做的,他或许已经都做了。于是,他又想起了他的政 治。”
科拉松说厄诺伊临行前的那天晚上,他们两人都难以入睡。科拉松告诉 尼诺伊,“我感到特别冷飕飕的”。这在 8 月是不正常的。那还是夏天,即
使晚上有些凉意,也不至于冷得让人感到寒气袭人。”我起床穿上了袜子, 对尼诺伊说,‘你知道,我的这种感觉只有在你被捕时和军事管制法宣布的
那天有过。’尼诺伊似乎不愿意听到我这样的谈话,他说,‘哎呀,我们别 谈这些了。我早就告诉你了,我们不得不这样做。’我说,‘我知道,我只
是想让你知道我的感觉。’”
次日,科拉松与孩子们陪伴着尼诺伊参加了弥撒。之后,尼诺伊踏上了 返乡之路。在飞机场“无票者不得入内”区外,科拉松记得她对尼诺伊喊道:
“别忘了,每到一站都要给家里来电话??” 科拉松记得尼诺伊给家里来的第一个电话是他刚到洛杉矶时。科拉松告
诉尼诺伊:“千万小心,你已经上报了。你记得临行前来的那位记者吧?你 显然没有告诉他不要写你离开的消息。对《波士顿环球报》也是如此。现在,
人们已经知道你正在洛杉矶,踏上了返回菲律宾的旅途。小心,你千万要小 心啊!”
尼诺伊第二个电话是在香港打的。他没有告诉科拉松他住在什么地方, 只是报了一个平安。科拉松突然觉得应该有一个家里人陪伴他回国。当时,
他们也是这样安排的:让诺伊和克丽丝跟他一起回非律宾去。后来。由于签 证没有落实,这个计划也就落空了。从尼诺伊离开,科拉松就开始打点行装。
她准备两周内也赶回马尼拉去,尼诺伊不在,她和孩子们都聚在波士顿有什 么意思?
收拾行装到深夜,科拉松已经是精疲力尽了,可是她躺在床上就是睡不 着,她挂念尼诺伊,盼望着他的电话??“我怎么也睡不着,我在等待着他
的电话。午夜已经过去了。这时鲍尔塞——我们的大女儿来到了我们的房间。 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妈妈,我也睡不着。’于是,我们开始谈话。后来
她问几点钟了,当时我看了一下手表,正好是凌晨 1 点钟。我去了卫生间, 接着,我决定念珠祈祷。后来,我算了一下波士顿与马尼拉 12 个小时的时差,
我觉得就是在这个时间,在 1 点 10 分到 1 点 15 分之间,我觉得他被人枪杀
了。鲍尔塞和我没有睡,儿子诺伊也醒着,正在看电视。我们有有线电视,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情,电视台随时都可能报导这一新闻。”
第一个电话是在 2 点 30 分左右打来的。“有电话打来了。”鲍尔塞接起 电话听了听,神色不安地看着母亲,说:“这电话是共同社(菲律宾)驻纽
约的一个记者打来的。他说有人在马尼拉机场遇害,他们认为是爸爸。他们 问我们是否已听到了这一消息?”
科拉松接过电话:“怎么回事?”
“我们在东京得到消息说,你丈夫已遇枪击身亡。你们接到了确切的消 息吗?”科拉松怔怔地放下电话。又有无数个这样的询问电话打来。最后一
个电话是从东京打来的。对方是日本国会议员石原信太郎,尼诺伊一个非常 好的朋友。他说:“科丽,我非常抱歉,我想尼诺伊已经死了。”日本的一
位自由记者和尼诺伊同坐在一架飞机上,他把消息告诉了这位议员。那位日 本记者说尼诺伊的头部被击中了,他看到血从尼诺伊的头上流下来。
科拉松把这个痛苦的消息告诉了孩子们。他们一家人大哭起来。科拉松 抽泣地说,也许这样比长期囚禁在监狱中好。尼诺伊常说,他绝不想回到监
狱中去。她泪流满面,一边开始接待闻讯赶来的新闻记者,一边抽空给马尼 拉家中打电话。她此时还不相信尼诺伊就这样离开了她和孩子。她着急给菲
律宾的家中打电话欲得到最准确的消息。
“他们不知道该怎样告诉我这一消息。他们不知道怎样把这一消息捅 破。其实,在我婆婆看到尼诺伊的尸体前,他们都不相信这一消息。他们一
直希望这是一个谣传,而尼诺伊还依旧活着。因此,我在事情过后很长时间 没有接到他们的电话。后来,他们打电话给一些朋友,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这一消息。”
当科拉松·阿基诺的妹妹在电话里告诉她,有许多人都去瞻仰尼诺伊的 遗体时,科拉松决定:立刻回国去!
五、尼诺伊:一个伟人的光辉 坐落在马尼拉泰晤士街中层阶级居住区的一幢朴素的木结构房屋,是尼 诺伊和科拉松共同生活了 20
年的家。此时,尼诺伊正静静地躺在室内大厅, 安睡在木棺中。他的脸上仍旧血迹斑斑,有明显的伤痕和被子弹打穿的洞孔。
子弹是从他的下颚穿过的。 他穿着的还是他被打倒在地时的那件血衣。家人没有叫人把他的尸体洗
干净并另换上一套衣服。他的母亲多纳·奥罗拉坚持:“我要让菲律宾人民 看看,他们对我儿子做了些什么?”
科拉松与她的孩子们搭乘西北东方航空公司的班机,从波士顿经过 24 小时精疲力尽的旅途后,回到了菲律宾。她身体细长,有 50 岁左右;头上短
短的卷曲黑发,使她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一张圆脸,有一副混合 着中国、西班牙和菲律宾土著的马来亚人特征的容貌。她先到福布斯公园看
过她的母亲后,匆匆地赶回到自己的家。
家门外有成千上万的人们,正排着队瞻仰这位为国家的民主战斗到生命 的最后一刻的民主英雄。此时,在非律宾人民心目中,他已经是一个神话了
的人物。无论人们对于他的正直和爱国心曾有过什么怀疑,对他的善与恶有 什么纷争,如今都已经烟消云散科拉松挤在人群中,一步步地走向她的尼诺
伊。她神情相当平静,没有人看得出她内心的巨大悲伤。当她走近到尼诺伊 时,她没有嚎陶大哭,而是仔细地、默默地端看着她的丈夫。她俯下身向尼
诺伊轻轻他说着什么。最后,她吻了他,还是没有眼泪。
女儿们告诉妈妈说,她们感到了爸爸对她的满意。而后她才离开尼诺伊。 可是科拉松·阿基诺一时一刻也没有忘了她的尼诺伊。
贝尼格诺·尼诺伊·河基诺是本世纪七八年代菲律宾最活跃的政治家。 他的家族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的菲律宾独立战争之前。
当时,科拉松家族的政治力量并不强,但阿基诺家族却已经在菲律宾的打拉 省有了很大的势力。他们的家族是中国和西班牙的混血儿。尼诺伊的祖父塞
维拉诺·阿基诺将军是菲律宾的民族英雄,他反对西班牙对菲律宾的殖民统 治,于 1897 年被投入监狱并被判处死刑。后来又获释放,带领菲律宾人民同
来犯的美国人作战。尼诺伊的父亲小贝尼格诺·阿基诺是个甘蔗种植园主。 尼诺伊 3 岁前后,他们一家人住在康塞普西翁,他的父亲在那里租赁了一座
种植园,后因借债抵押出去丧失了所有权。他的父亲后来当选为国会议员, 他们一家就迁往马尼拉。不久,他的父亲又被选为菲律宾的农业部长。
第二次胜界大战期间,日本占领军又扶植尼诺伊的父亲为菲律宾众议院 的议长。我们前面提到的劳雷尔的父亲乔斯·P·劳雷尔被提名为总统。阿基
诺一家搬进靠近马拉卡南宫(有史以来的菲律宾总统府)的议长官邸,尼诺 伊就在总统府和劳雷尔的孩子们游戏。他们的父亲在日本投降前都飞往东
京,一个月后又在东京被美国司令道格拉斯·麦克阿瑟投入了监狱。尼诺伊 和劳雷尔兄弟们留在马尼拉,因为“父亲和日本勾结”使他们不敢出门。这
加深了这些孩子的友谊。尼诺伊后来说,劳雷尔是他唯一的朋友。
尼诺伊生于 1932 年 11 月 27 旧,尼诺伊是他的爱称。他母亲多纳·奥罗 拉·阿基诺也是当时菲律宾上流社会的佼佼者,曾任菲律宾中央女子大学校
长,做了 30 年的教育工作,她也是尼诺伊政治上的启蒙教师。尼诺伊在 50 年代参加竞选市长,据说曾有一名政客对他进行恫吓。他一时动摇,想离开
政界,是他母亲坚持让他继续下去。她教育他要能经得起各种磨炼,才能成 为一个出色的政治家。
1948 年尼诺伊进入亚典尼奥大学新闻系,同时担任《马尼拉时报》的见 习记者。1950 年他 18 岁时,以该报特派记者的身份前往朝鲜战场采访。尼
诺伊曾告诉科拉松,”我是当时记者中最年轻、地位最低的一个。在老记者 中,要求增加津贴和补贴费的争吵,使上司不知所措。我认为这是一条近路,
我不计较薪水,努力说服上司和家人,之后,再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就带着打 字机乘军用飞机前往朝鲜。”
到朝鲜后,尼诺伊才发现他不枉此行。这里聚集着全世界最杰出的战地 记者,他向他们学会了新闻写作技巧,如何快速发稿,如何采访。美国《生
活》杂志的一流摄影师教他如何拍照。他的新闻稿件很快在马尼拉轰动。有 一位政治记者评论尼诺伊说,他这个引人入胜的年轻人有胆量和决心,他雄
心勃勃,反对无聊闲谈,急于成功,精心探索到达目标的捷径,从不放过一 次机会,是与长者竞争并能利用其青春活力的出色的记者。
尼诺伊 1954 年与科拉松结婚。但婚后的尼诺伊并没有沉浸在缠绵之中。 他喜欢政治。
1955 年,23 岁的尼诺伊就当选为打拉省康塞普西翁市市长。
1959 年,27 岁的尼诺伊又当选为打拉省的副省长,并连选连任共 4 年。
1964 年,尼诺伊被当时的总统马卡帕加尔聘为特别顾问,曾陪同马卡帕 加尔出访柬埔寨和印尼。
1967 年,尼诺伊以菲律宾反对派自由党候选人身份竞选参议员,并以最 高票当选。他是反对派中唯一的当选者,其余席位全被马科斯执政党包揽。
有趣的是,按当时的菲律宾法律规定,当选的参议员必须年满 35 周岁,而尼 诺伊却差十几天才达到这个年龄。有人提出抗议,但法院没有受理。同年尼
诺伊当选为菲律宾自由党的秘书长,成为该党最有号召力的三巨头之一。菲 律宾政坛普遍认为,尼诺伊是一颗政治明星,是最可取代马科斯的人。尼诺
伊本人也在积极准备,打算竞选总统。
科拉松记得从那时起,尼诺伊的仕途就一帆风顺。他为一个又一个胜利 而殊死拼搏,而胜利也仿佛注定要到手一样,一个又一个朝他飞来。这引起
了马科斯的忌恨,他深知尼诺伊才气横溢,有一定政治势力,又颇得美国人 的赏识。尼诺伊已成为马科斯最大的威胁,他必须把尼诺伊铲除才算去掉心
腹之患。1972 年 8 月 21 日,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尼诺伊的自由党在马尼拉 的米兰广场举行集会,为该党参加竞选参议员进行活动。会场突然发生爆炸,
造成 9 人死亡,90 多人受伤。这就是菲律宾历史上著名的米兰广场事件,由 此,开始了 70 年代菲律宾最黑暗的军事管制时期。
1972 年 9 月 21 日,马科斯宣布全国实行军事管制法,解散议会,取缔 政党,甚至连合法选出的副总统也被废黜了。同时开始进行全国大逮捕,尼
诺伊被名列黑名单之首,于 9 月 23 日晚被抓走。
1973 年,尼诺伊被指控犯有杀人、非法占有武器和搞颠覆活动的罪名。
1975 年,军事法庭开庭审判。但是尼诺伊没有出庭受审。在法庭命令他 一定要出庭后,他进行绝食抵制。39 天后,尼诺伊的体力崩溃,被送往医院。
他十分衰弱。他的呼吸有胆汁味。一个牧师开始给他作最后的祝福。
1977 年,军事法庭宣判尼诺伊死刑,罪名是杀人、非法占有武器和搞颠 覆活动,但他的律师向最高法院上诉,要求暂缓执行。国际新闻界反映极为
强烈,国际政坛也引起反响。对此,马科斯只好作出让步。 马科斯重新建立了国民议会,并宣布 1978 年进行总统选举。同时,他也
感到狱中的尼诺伊仍是他深切的烦恼和潜在的威胁。1979 年 12 月,当尼诺
伊在圣诞节休假时,马科斯提出,如果尼诺伊出国就让他自由。
1980 年 5 月,经过 7 年又 7 个月的单身囚禁生活之后,尼诺伊被批准离 开菲律宾前往美国去作心脏疾病手术。
在美国的生活是相当惬意的。但科拉松没想到她的丈夫在这 3 年中,从 没有忘记政治。当马科斯身患重病的消息频频传来之后,尼诺伊就再也不会
坐卧得安了。他义无返顾地走向菲律宾。科拉松想,尼诺伊肯定不知道他这 是在走向死亡,如果他知道,他绝不会就这样离开自己和他的孩子们,他多 爱生活啊!
科丽再一次亲吻了尼诺伊。她盯着他的脸:“亲爱的,从嫁给你,第一 次看到你这样安静??”也许她是这样说的。她低声细语着??
六、一个轰动菲律宾的葬礼
尼诺伊的死在菲律宾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人们源源不断地来到尼诺伊的 家,向尼诺伊致以最后的敬礼。科拉松和阿基诺家族决定,把遗体送往他家
族所属的教学圣多明戈教堂,使公众便于瞻仰。
从泰晤士街中层阶级居住区的科丽的家到教堂有几英里的路途。科丽走 在前面,后面形成了一支庞大的护送队伍。当队伍通过一些主要街区时,有
人从商店、办公大楼、饭店和他们的家中跑出来,或是跟上队伍,或是站在 路旁目送队伍远去。据报导,那天有 5 万人参加了遗体运送,人们赞美着尼
诺伊的名字并高歌《我的祖国》。现在,这首民族主义歌曲已经成为反马科 斯的战歌。
科丽又把遗体运到塔拉克,那是尼诺伊的家乡。它在首都以北 60 公里的 甘蔗种植区,他们在那里作了两天的弥撒和祈祷。来到这小小的外省市镇瞻
仰遗体的大约有 15 万人。当 45 辆汽车长队送遗体返回马尼拉,路经中吕宋 的二省市镇时,有几万人站在公路的两旁。人们在烈日下等候整整三五个小
时,为了能看一眼尼诺伊的柩车。
当反对派领袖们建议,把遗体送往国内重要大城市以激励民心时,科拉 松拒绝了。她说,尼诺伊已经完成了他应尽的责任,让他安息吧!
葬礼在尼诺伊遇害 10 天后举行。早在凌晨 5 时,就有人来到圣多明戈教 堂等候上午 9 时的仪式。科丽站在教堂半圆形后殿高高的拱顶下,神情镇定。
人们呼喊着,让她讲尼诺伊。她点头答应人们的请求。她让大家肃静,给大 家讲起了她和尼诺伊最后一次通话时的情景。她回忆说,当她得知尼诺伊的
死讯时的震惊现在已法形容。她说她看到人们对尼诺伊的关注后,她平静多 了。她说,她觉得尼诺伊没有白白地死去,她为此感到由衷的安慰。现在,
她和她的孩子们表现出的勇敢和沉着自若,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尼诺伊期望 他们这样做的。最后她说,“尼诺伊一生都爱菲律宾人民,他为菲律宾人民
的民主和平等奋斗了一生。现在,我看到菲律宾人民也非常地爱你——尼诺 伊!”据说,科丽的讲话由几家无线电台实况转播,电台还播转了送葬的情
况。送葬气氛相当隆重,在全国 5500 万人中,有 200 万人参加了送葬。葬礼 从上午 10 时 30
分开始。灵柩放在十轮卡车上面,四周放满花圈和向日葵。 支持者步行 20 里,送葬行列走了 10 个小时。
更多的人在黎明就开始站在路两旁,黄色和黑色的飘带系在建筑物上、 树梢上和混凝土的大桥上。人们有的系着飘带,手持黄花,有的举着有尼诺
伊照片的牌子。他们高喊着和歌颂着尼诺伊,在大雨中整整淋了几个小时也 不散。
到了墓地,人们像波涛似地涌向前面,为了再最后看一眼尼诺伊。科丽 感到精疲力尽,她已经好长时间不能正常进食。她头昏目眩,但她还想看一
看丈夫。躺在木棺里的尼诺伊没有更换衣服,仍旧是被害时穿着的那件血染 的衣服。又有人流向前涌来,科丽闭上了眼睛。
尼诺伊的遗体缓缓地放进墓穴。这是在马尼拉公墓长满青草的有水泥拱 顶的平台上。科丽流下了眼泪。城里许多人家在这一时刻关上电灯,点上蜡
烛,击锅、吹号角的声音,像哀乐一样响遍夜空。
尼诺伊少年时代最好的朋友多伊·劳雷尔,把盖在红柳木棺上的菲律宾 国旗交给了科丽。这礼节上的举动,当时谁也没有意识到什么。后来,科丽
走上政界,当上菲律宾的总统,人们想起了葬礼上的这一幕:这是不是上帝 的旨意?
第二章科拉松·阿基诺——在悲痛中站起来
贝尼格诺·尼诺伊·阿基诺就这样离开了他的妻子儿女,离开了他的母 亲和朋友,同时,也离开了他的政治。不知为什么,尼诺伊领导菲作宾人民
反对马科斯的专制统治时,人们只认为他是一个反对马科斯的勇士,是一个 平凡而普通的人物。现在他死了,却在人们心目中突然变得高大起来。他的
崇拜者突然增多,变得不计其数。他们开始把尼诺伊生前所说、所写、所做 的一切,都看成是不平凡、不普通的人的作为。
作为非律宾人民崇拜和供奉的偶像,他们开始洗刷尼诺伊身上的任何弱 点或不完美——他们敬慕的英雄必须是完美、纯洁和强壮的。甚至连厄诺伊
的死亡,都被看成是天意。萨尔瓦多·P·洛佩斯在天主教周刊《真理》中写 到了这一点:
一年前在机场出现了一个极少有的需要和结合:人民迫切需要一位拥戴者,而有人 明显地下决心要除掉他。他虽然死了,却成了一个不死的英雄。
人们把尼诺伊·阿基诺请进了菲律宾英雄神庙中予以祀奉——他成了众 神中最伟大的英雄之一。这个善良的民族把他们的英雄放到了合适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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