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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语萃

_5 李敖(台湾)
中国的文学家
中国的文学家都是穷兮兮的,非右手写诗,左手为文,两手推车不能活。如此艰辛,真的文学家早都饿死了。故台湾今日之文学家,并非真文学家,只是政治文学家、教书文学家、武侠文学家、农复会文学家……。
——於梨华和她的小说
中国人的怀乡病
在中国人的观念中,尤其是文学作品中,“怀乡”是一个主要的部分,甚至是一个过度被滥用了的情绪。不论圣贤豪杰或阿猫阿狗,只要一离开他家乡三尺远,便开始“行吟”起来、“感怀”起来,正如陆机所说的:“伫立望故乡,顾影凄自怜”。他们的情绪模式(pattern),已经完全变成了滥套子,他们顾影自怜的“哀号”,也完全变成了诗词中的陈腔滥调。
“怀乡”观念的基本成因,一个是农业社会的安土重迁;一个是古代交通的不发达、通讯的不方便。这些因素,在我们现代的社会里,都不存在了或减少了,所以“怀乡”的意义也就愈来愈没意义。
所以,在现代的社会里,如果一个人还整天以离乡背井为浩叹的资料,我们不得不怪他有点小气派,怪他缺乏“天地为我庐”的心胸,怪他对“锦绣山河”的全面性没有统一的认识。
——从乡愁到大气派
白话文
为什么活人不说话?为什么现代人要说古人话(并且有的还不是古人话)?这种的所谓“绮词丽语”式的“白话文”呀!它们是徐志摩、朱自清、易家(君左)、谢冰莹和“苏雪林老婆婆”等等等等搅出来的,他们是祸首。
——我们应该打倒的滥套辞汇
中国文学史中的异源合流
中国文学从古代起,就分为两大干流:一是民间的;一是文人的。这两者来源不同。例如上古的民间文学是“风”,文人文学则是“雅”和“颂”;又如中古的民间文学是汉魏六朝唐的乐府;文人文学则是汉魏六朝唐的诗赋;再如近古的民间文学是宋词元曲,文人文学则是呆板的诗人。……这两大干流分野都很明白。
但分野尽管分野,常常经过若干时间,两者又有合流的倾向。例如汉魏的民间文学乐府,到六朝以后,文人却个个都好拟古乐府,于是乐府便发生合流的现象;又如元朝的民间文学曲,到明清以后,文人却个个都好作传奇,于是曲便发生合流的现象。
以上的现象,叫做学文史的“异源合流”。这种异源合流,有时生佳儿,有时产劣种。前者如唐诗的昌荣,后者如元曲的败坏。研究文学的人,若不能看到这种变化,便算未曾了解其中的现象。
能分出中国文学史中这种特殊现象,加以研究,打倒普通堆砌材料的中国文学史,才是有思想有见解的中国文学史。
——中国文学史中的异源合流
从琼瑶小说论文学的题材
琼瑶应该走出她的小世界,洗面革心,重新努力去做一个小世界外的写作者。她应该知道,这个世界,除了花草月亮和胆怯的爱情以外,还有煤矿中的苦工,有冤狱中的死囚,有整年没有床睡的三轮车夫,和整年睡在床上的要动手术才能接客的小雏妓。……她该知道,这些大众的生活与题材,是今日从事文学写作者所应发展的新方向。从事这种题材的写作,它的意义,比一部个人的爱情小故事要大得多。一部斯多威的《黑奴吁天录》,可以引起一个南北战争;一部屠格涅夫的《猎人日记》,可以诱发一次农奴解放。真正伟大的文学作品,一定在动脉深处,流动着群众的血液。在思想上,它不代表改革,也会代表反叛。
——没有窗,那有“窗外”
作家的责任
大堆人中,甲和乙没有什么意见上的不同,丙和丁又没有什么观点上的两样,大家是那么的相似,相似得没有奇思、没有个性、没有不受老顽固压榨过的思想。我们手执笔杆的人,面对这些软跁跁的风气,我们怎么能够也随波逐流呢?我们一定要站起来,告诉青年人,什么生活才该是他们应过的生活,什么感情才该是他们应有的感情。我们要敲打出一种声音,然后从他们身上,得到这种声音的回响;我们不该附和着他们,与他们的错误“灵犀一点通”,用做“共鸣”式的二重奏!
在这些博大的原则底下,在这些遥远的方向底下,做为新时代的中国知识分子,我们必须向一切陈腐的、落伍的、八股的、神怪的、闺秀的混乱思想宣战,我们不再容忍它们来毒化青年少年的思想,蛊惑这些清白小朋友的心灵。
——没有窗,那有“窗外”
论五年代的台湾文坛
今日的中国文坛,像一间暗室。暗室四面,没有窗。
在黑洞洞的暗室里面,人们摸到的,只是断烂朝报;呼吸到的,只是乌烟瘴气;听到的,只是鬼哭狼号。
拥挤在文坛暗室里的各路人马,若编选一下,大致可分十派:
一、 新八股派——八股是专制王朝的把戏。新八股派是什么,不必说,大家就知道是什么。
二、 新之乎者也派——掌故派、伪考据派、骈文派、自传派、寿序派、挽联派、对凌波“诗以张之”派等等都算。
三、 旧的吗了呢哌——请看“中央日报”副刊及其他。
四、 新鸳鸯蝴蝶派——陈定山之流。
五、 表妹派——别名“林妹妹派”。不分男女,一写小说或诗就呻吟起来。有病呻吟无病也呻吟,反正老是呻吟,呻吟定了。
六、 新剑侠派——旧剑侠派是多年练功;新剑侠派是一群妇人、孺子、缺胳臂断腿的弱者,一朝在深山得秘笈一部,霍然成侠,虽多年练功之强者,也打他们不过。故新剑侠派是投机取巧派,比旧剑侠派更败坏人们意志。
七、 新活见鬼派——仿《聊斋》派,整夜谈鬼话狐,扯淡。
八、 广播剧派——浪子出走,走了又回头;妈妈跟爸爸吵架,妈妈出走,爸爸哭了,妈妈又回来了之类。
九、 古装派——西施又洗澡了;杨贵妃又脱裤子了。
十、 新闺秀派——中学女学生在葛雷高里毕克照片以外,最喜欢看的一派。
以上十派,据我的笨见看来,足够囊括今天的文坛万象了。唯一漏网的恐怕只有一派——可叫做“北门派”,那是邮政总局门口的春宫派,势力遍及全省,因为这派只是“插插插”和“啊啊啊”的臭八股,所以不足深论。
——没有窗,那有“窗外”
论琼瑶的小说
够了,够了。我们不再需要软弱与苦恼的痕迹,不再需要软弱与苦恼的文学。时代已经苦够了我们,我们需要的,是阳刚、笑脸与活力。在三百四十三页的《窗外》中,江雁容平均每十页哭一次,再加上她妈妈的眼泪和康南的眼泪,已经“泪如雨下”了。我们怎么还吃得消?琼瑶如果非朝言情小说的路上走不可,那我也劝她多走走莎岗式的路线,而不要只走前期奥斯汀的路线。莎岗笔下的女娃儿,不像江雁容那样的诗词歌赋,甚至不读《罗亭》,也不读《忧愁夫人》,但是她们是活生生的现代女性,有热情、有勇气、有曲线、有伟大的灵魂、也有肉。我盼望在琼瑶的笔下,能够迟早涌出这种新时代的女性,不再“泪眼向花”,而去“笑脸上床”。如果这样,我们的时代,也就愈来愈光明了!
——没有窗,那有“窗外” 
我看光复前的台湾文学
李鸿章把台湾割给日本,他痛苦的说,台湾是“伤心之地”。“光复前台湾文学”,不是台湾地区的文学,是全世界被侮辱与被损害者的文学,——是伤心之地的文学。
——伤心之地的文学
论胡适的“文学革命”
这个革命在建设方面的成绩,第一在救活了当时瘫痪的国语运动,因为没有文学的国语就不会有真正的国语;第二把历来不登大雅之堂的“俗文学”变成了正宗的“白话文学”,正名为“国语文学”;第三产生了新的白话文学作品;第四介绍了欧美的新文学,给国语的欧化做了起点。
乍看起来,文学革命好像只是一种形式的改革,一种文字体裁的解放,其实形式和体裁对内容有重大的影响,形式和体裁的束缚会斫丧精神的自由,使良好的内容不能充分表现。所以文学革命既然被肯定,新思想和新精神必然会跟着到来。
——播种者胡适
论现代诗人
他们什么都不会,就会写诗,但是那叫什么诗,只是把一大堆连他们也不清楚的抽象名词用代数游戏加工,加以排列组合而已,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一些鬼画符而已。满纸画符而不知所云、满纸滥情而无病呻吟,但谁也不敢拆穿谁,此非骗子而何?
——上山·上山·爱
做人成功与作文失败
文艺工作者要保持耿介与纯度,保持此心此身的澄明独立,不能人缘太好,人缘太好,好到生张熟魏都一网兜收,就大不祥了。台湾的文艺工作者之没有大成绩,原因之一,就是人缘太好,怕得罪人,结果许多精力用来做公关、做交际、做捧场、做掩护,最后自己的澄明与独立都混浊了、沦没了,他们的下场,就是我说的“做人成功,作文失败”。
——关于同志的质疑
文人的乡愁泛滥
三十年前离开大陆的人们,他们的乡愁是很特殊的,他们虽然生在现代、虽然不必安土重迁、虽然交通也发达,但是太久太久的在国民党垄断下的生离,究竟会使太多太多的大陆人心里酵,这种酵,表现在梦里,就是对大陆家乡的眷恋。这一眷恋,随着年深月久,会使梦境变得更为鲜活、更为美丽、更为放大、更为绚烂。于是,家乡变得愈来愈美好,也就愈来愈不真实。
——江南,根本没有春天
政治篇·论民主自由什么是民主政治李敖语萃什么是民主政治对政府,主人是你
——在制度上民主还不够,必须在习惯上民主,才算到家。要在习惯上减少大人物与小人物之悬殊,才算真民主。民主程度如何测量?
民主是什么?民主在哪里?民主的程度如何测量?民主要从哪儿看?我的结论是:看民主,不在堂皇的宪法;找民主,不在庄严的议会;测量民主,不在摩拳擦掌的斗争。民主的真髓,表现得不该这么复杂。民主本身,不仅是一种制度,而是一种信仰、一种生活态度、一种普遍的方向与目标。从这种博大的观点看,我认为检验一个地区的民主成分,单刀直入,只有一个妙法,就是看它有没有“开玩笑的自由”。上上下下,大家都有这种自由,才证明了这个地区把民主信仰化、生活化、普遍化。大家能互相开玩笑,才证明了这个地区有幽默感、有民主气质。
相反的,没有开玩笑的自由,就没有民主气质可言。没有这种气质,不但不配民主,连帝制都不配。那样的民主,只是一种招牌、一种口号。热爱民主的中国人,千万该警觉到这一点。
——开玩笑的自由
对政府,主人是你
“政府”是什么?“政府”只有在变成抽象化以后,才有花招,若追根究底,一要求落实,所谓“政府”也者,原来只不过是“一小撮人”的代号而已。“政府”两个字,是虚的、是空洞的;“一小撮人”、一小撮永不下台的当权派,才是真的、是实在的。所以,愚昧的小百姓以为他们拥护“政府”、热爱“政府”,常常不小心就拥护到“一小撮人”、热爱到一小撮永不下台的当权派而已!
真正抱有自由民主信念的小百姓,必须努力觉悟:觉悟到“政府”不是你爸爸,也不是你恩人,对“政府”,主人是你,你不可甘自作践,感谢它的“德政”,歌颂它的“大有为”。在“政府”中做事的,其实只是公仆,对公仆,我们应该责备他们、指使他们、命令他们、对他们七嘴八舌,而不是被他们呼么喝六。只有在这种清楚的认识下,中国的自由民主才有活路。否则的话,中国人民只是抽象骗人下的凯子而已,什么自由民主,都是他妈的狗屁!——向“政府”摇尾巴的动物,是不配自由民主的!
——具体骗人与抽象骗人
为民喉舌
“政府”本身是一个抽象的名词,在这个抽象名词背后,同样都是小百姓出身的公务人员,他们跟小百姓同样是人,同样是同源的血液,他们的先天跟小百姓并没有对峙的因子,只是在后天上,权力的掌握容易导致腐化和滥用,这是阿克吞与孟德斯鸠早就指出过的。为了防止他们的腐化与滥用,才有民意代表的出现来“为民喉舌”。民意代表有时候忘了他们的立场,转而“为自己喉舌”或更进一步“为政府喉舌”,这时候,我们必须提出警告,我们要拍拍他们的脑袋瓜子,说:“傻小子,臭皮匠!别忘了你吃的是谁的饭,别忘了你是干什么的!”
——臭皮匠和民主靴
民主靴
在“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的民主政治里,它的主要意义,就在用多数人的平庸智慧,平稳的制造一个“民主靴”,维护并监督这个民主靴。使这双靴子为小百姓翻山越岭,跋涉长途,不受专制者的侵害。
太平盛世所需要的是纯粹小百姓式的平凡人,任何人的脚,都不站在别人的头顶上;任何人的脚,都要插在民主的靴子里。
在民主靴子的面前,我们小百姓要要求我们的代表“臭皮匠”,不可以叫我们“削足适履”,更不可以像法国皇帝路易十五那样的,把开水灌进百姓的靴里,实行那残忍的“靴刑”。
我们的“臭皮匠”,该永远是替我们说话的民意传声筒,不该是政府的应声虫。这种立场与分际,是孙中山先生早就说过的“权”与“能”的分际,并不是找政府的麻烦。
——臭皮匠与民主靴
臭皮匠的政治
民主政治本就是一个“小百姓问政”的政治,在许多方面,它的表现也是“庸人政治”。民主政治的基本精神是:“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就个人而论,诸葛亮当然比臭皮匠高明,可是诸葛亮却比臭皮匠危险,万一统治者不是诸葛亮而是“金主亮”(金朝的暴君),那怎么办?根据历史统计,统治者中暴君昏君的数目,实在比贤主英主来得多。贤王一去,昏君一来,小民苦矣!使小民不苦或减少苦的可能率的办法,则莫过于让出天下,让臭皮匠统治。于是民主政治,便成了臭皮匠的政治。
在臭皮匠的政治中,许多民意代表自然还不脱牛皮和厚皮的臭味,自然还会一闹再闹出许多胡来乱搞的丑史,自然还会当“一票代表”和“猪仔议员”。但这都没关系。在任重道远的民主前程中,这些都是初期的不可避免的过渡现象,不值得我们悲观。小宝宝不摔跤,怎么学得会走路?我们这些民意代表,他们虽然混帐,但是究竟是我们可爱的小宝宝,我们要教育他们,督促他们,使他们不再满地乱爬,最后变成像诸葛亮一般的小皮匠。
——臭皮匠政治
减少小人物与大人物的差距
《孟子》里有一句话,叫:“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吾何畏彼哉!”意思是说:见那些大人物呀,可要轻视他们,别给他们唬住了。……为什么要怕他们呢?
这是一个很有气概的提示。可是,事实上,小人物见到大人物,心里还是嘀咕,还是畏形于色。
小人物与大人物这种级差,若在专制时代,就没什么了不得;但在民主时代;就有点不得了。因为人与人间的过分级差,是民主的致命伤。民主的特色就是大家接近,谁也不比谁神气活现,谁也不比谁“”。在民主社会里有太多大人物,对小人物说来,是一种不祥。“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用民主观点看圣人等大人物,实在有点格格不入。大人物要希圣希贤的做汉奸或圣人,小人物只好诲淫诲盗的做小偷或大盗。这种各走极端,是乱世的败相,不是民主的福相,真正的民主活剧,不是这样演好的。
那么要怎样呢?
要怎样,要用民主的戏路,才能演好民主活剧。民主的剧路很多,两党多党、直接选举、巴力门至上、法院与军队不受政党控制等等等等,这些制度上的民主,已为大家所熟知。但在制度上民主还不够,必须在习惯上民主,才算到家。要在习惯上减少上下之分、贵贱之别、官民之差、大人物与小人物之悬殊,才算真民主。
——漫画的自由意义
可笑的国会议员
立法委员是国会议员,国会议员就该“为民喉舌”。“为民喉舌”的重点就在表现质询和询问,一表现质询,就得经常跟被质询的对立,这是制度上规定的制衡关系,并不是跟政府过不去,跟政府捣蛋。
欧洲中古有一种“魔鬼的辩护士”那时候的神学者,提出了理论,必须请另外一个人,就敌对立场,提出反驳,真理要透过反驳,才无懈可击,才告完成。这些提出反驳的人,形式上好像站在魔鬼立场讲话,所以叫“魔鬼的辩护士”。这种有意的魔高一丈,目的在使道高一尺也变成一丈,变成一丈一,变成十丈。所以,“魔鬼的辩护士”并不是跟教会过不去,跟教会捣蛋。
拳击家练拳,自己一个人光打梨形球或沙袋是不够的,他得来个“假想敌对打”。这个假想敌,多半是他的教练,教练跟他对打,这种有意的对打,目的在使他缺点减少优点加多,这种打反拳的“假想敌”,并不是跟选手过不去,跟选手捣蛋。
可笑的是,三十一年来,这个岛上的“国会议员”,居然发明一种所谓时值非常、相忍为安的怪论,从怪论下引申,竟认为议会中跟被质询者对立是“破坏团结”的、是“破坏政府威信”的、是“诋毁领导中心”的、是“影响民心士气”的、是“动摇国本”的。……于是,他们放弃了制度上规定的制衡关系,放弃“为民喉舌”,纷纷做起哑巴来了。
——永远失职,永不失业!
认同舆论
中国古话说:“为政不在多言”。为政的职业是力行,力行“多言”者的意见。舆论的职业就是多言,多言就是人权、民主与求真,只有透过舆论的检讨,为政才能落实生根。为政不必高高在上指导舆论,而该与舆论认同,跟低低在下者顺流而下,这才是第一流。
——重要不重要与不重要重要
开玩笑的自由
现代人所争的自由,像“身体自由”、“居住自由”、“迁徙自由”、“信教自由”、“财产自由”、“工作自由”、“契约自由”、“集会自由”、“结社自由”、“秘密通讯自由”、以至“言论、讲学、著作、及出版自由”等等,都可叫做“义正辞严的自由”,它们的争来,都经过多少血泪,——在统治者死不愿给、被统治者拼命想要的拉锯下,血泪交流,才算进进出出。所以,这些自由,都有点大悲调,都无喜剧成分可言。
另一种自由,却完全不一样,这种自由,可把它叫做“开玩笑的自由”。开玩笑的自由是:统治者和被统治者间,在吹胡子瞪眼之余,居然可以友化敌意、松弛紧张,大家不妨逗乐一番。逗乐,并不妨碍真理方面的“义正”,但在“辞严”的态度上,却可轻松一点、“辞不严”一点,不必那么剑拔弩张。所以,这种自由,可叫做“义正辞不严的自由”。
——开玩笑的自由
政治篇·论民主自由什么是民主政治李敖语萃什么是民主政治真正的政党
真正的政党
严格地说,政党政治一沦入一党制,就简直变得民主不起来了。在这种政党下苟活的人民,虽然不准组党,但也不必怀忧丧志,因为只要一念之转,也可“立地成党”。
所谓一念之转,是根本修正党的定义与意义,不再局促在一般解释和学究解释上,而把定义与意义自由化。我们何不想想:政党的定义,本来就不限一家,只因为我们被一党独大和宣传搅久了,总以为政党的造型就该是那副德行,就该有巍巍的中央党部,就该有堂皇的主义,就该有严密的党证、宣誓、组织,就该有确定的人数,就该有威风的党纪,就该有几全会、常会或什么什么会,其实这都是没必要的,都是极权政党的特色。在真正的民主国家里,政党其实不是这副德行的,真正民主国家的政党是松散的,他们不重视空洞的主义,他们没有确定的人数,他们没有列管的纪录,他们没有约束的党纪,他们没有霸占的党营事业,他们也没有慷国库之慨的党费开支。这种政党是自由结合的:竞选前来也欢迎,去也随便;竞选时成固欣然,败亦可喜,他们没有庞大的党工人员,他们有的是共同理想与政见的结合,就凭这种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他们就顺利滑进政党政治的运作,这种境界,才是第一流的政党政治境界,值得我们拨开一党独大的乌烟瘴气,仔细看他们一看。
——反对党,党反对
清流与清议
“清流”是能发表也敢发表强烈意见的人,这种意见,叫做“清议”。明末清初不合作主义者顾炎武,在他的名著《日知录》里头,有“清议”一则。顾炎武的说明不算好,但他给我们一个强烈的印象,就是“清议”本身,的确是一种强烈的意见,“清议”是极端的、爽快的、是非分明的、恨这个爱那个的、重这个轻那个的,“清议”一点也不骑墙,骑墙就不是“清议”。中国历史上,以“清议”光照千古的,是明朝的东林。黄宗义《明儒学案》里说:“天下君子以清议归于东林,庙堂亦有畏忌。”这才是“清议”的真精神。由“清议”而来的“清流人物”,他们是第一线上的战士,绝非摆下酒席的和事佬。他们立身方正,绝不打圆场;他们出淤泥而不染,绝不和稀泥;他们绝不是无党籍的忠党分子,或是有党籍的社会贤达;他们可能站错了一边,但是绝不站中间。站在中间,不是“中间势力”,而是“中间势利”,哪有“清流”是中间窜的?
——围剿陶百川的一个教训
元首尊严
美国总统杰佛逊被骂做小偷、懦夫、诈欺犯、邪教徒、铸假钱者、伪造文书者、离经叛道者、不信正教者、导人不义者、霸占孤儿寡妇者。……他一概容忍,由于他不“维护元首尊严”,他维护了自由的尊严。
——李语录一五
政府应保民
国家也好、政府也罢、皇帝也行,不论是什么,主要的责任都在保民,若不能保民,大难来时,就失国、就迁都、就偏安,弃老百姓于不顾;事平以后,反倒神气活现,以汉奸、附逆、从贼等名目办人,这又算什么本领?地方沦陷,是政府弃人民,不是人民弃政府,唐朝黄巢之乱后,黄巢的姬妾被送到统治者面前,统治者奇怪说:你们都是好人家的女孩,为何从贼?女孩代表答道:我们从贼不过失身,但是国家以百万之众,不能拒贼,又怎么能怪我们?但是统治者不会自我反省的,他杀了这些女孩,表示他的威风、表示了对不能临难死节者的惩罚。
——为什么林坤荣能回家?
政治是一种专业
在专业化的时代里,政治其实也是一种专业、一种专家才能玩的复杂职业。没有专业训练的人,贸然发表政见,摇旗呐喊也好、游行示威也罢,其实都可能造成“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的危险。
——明星政治与政治明星
不要沉默抗议
设想每在国民党“政府”作恶一次或有一次违背自由民主的纪录的时候,海外知识界就联名发表一次宣示,这该是起码可行的事,也是起码对苦难中国人的一点声援。不要沉默抗议,也不要写信求情,沉默和求情对这个政权是无效的,也是软弱的。我们要使作恶者知道:只要他们不厌于作恶,海外知识人就不倦于揭发,形成这么一个习惯或“连锁反应”,并使他们知道,日子久了,应该就有效果了!
——柏杨忘恩负义了吗?
应该关注国事,不是人事起伏
王符是迷信时代里的一个反对“妖妄”的人。他努力提倡“以人为主”的哲学。
唐甄的《潜书》是他积三十年心血而成的作品。在书中,他大胆指出:“天子之尊,非天帝大神也,皆人也!”又大胆指出:“自秦以来,凡为帝王者,皆贼也!”这种反对君王专制的言论,在中国历史上是石破天惊的。三百年后看起来,更觉得他持论的勇迈。
王符和唐甄这两位潜字号的作者,他们萧条异代,但在指斥“执政当局”上面,却千秋同调,使我们赞佩他们看法的敏锐。王符说没有一个官是好官、官愈大罪愈重;唐甄说统治者都是盗贼,都是一针见血的立论。想对中国真相有点了解的人,必须正视这种痛痛快快清清楚楚的立论,有了这种正视,任凭他们你来我去、李换王升、谁连任谁下台谁复出,对我们说来,都是一样。中国人民只有关注在国事上而不关注在盗贼集团的人事上,中国人民才有志气。整天搞盗贼集团的人事起伏,猜他们的谜、写他们的起居注,是没有出息的。
——记两本潜字号的著作
“拦路告状”的原因
台湾省主席对拦路告状行为,斥为落伍的思想与做法,不合现代民主法治精神。
从现代民主法治观点看拦路告状,的确“落伍”,但是,我们忍不住要问;当一切“进步”的司法保障都使老百姓寒心;当一切“现代”的救济手段都使老百姓失望的时候,那些可怜的弱者们,又该怎么办?他们除了试用“祖传秘方”外,又能怎么办?
结论是:除非在根本上达成“进步”与“现代”的民主法治,不然的话,还是“落伍”来得逼真、来得痛快!
——拦路告状不可拦!
论锡安山事件
自古以来,人民苦苛政久矣!在苛政之下,他们引领以望云霓,曾经演变出一种梦想,梦想有“世外桃源”的自由。这种好梦,从陶渊明精心下笔的《桃花源记》,到罗斯福脱口而出的“香格里拉”,都约略可见。但是,在苛政苛得无微不至之下,这一梦想,也就从来未能实现过。锡安山的先驱者们,他们是伟大的现代的宗教唐·吉诃德。他们的信仰是坚定的、他们的精神是可佩的,但是他们在人间建造天堂的信仰与精神,却是有问题的。
在现代技术的统治之下,人间伊甸的好梦,其实都是做不成的。锡安山子民的好梦,同样是这种伊甸好梦的一种,但却是更易碎的一种,因为在国民党的猜忌下,他们付出了前无古人的努力,换得的,却是后无来者的凄凉。
锡安山子民的好梦,最后只有化为互慰之辞,望山兴叹而碎。他们的悲剧,是人间任何逃世者的悲剧。“世”是不能“逃”的,人们只有面对暴政、接近暴政、抵抗暴政,他们才能见到天国就在他们心里、圣山就在他们身边。真正的基督精神,是四处的奔波行脚,并不是一地的落户驻足。锡安山的子民,应该收拾起“锡安山见”的渴望,重新在山下进驻人寰。一旦把人间当成你们的,你们就会发现,人间无处不圣山。耶稣没有圣山,但他行踪所至,步步成圣,最后把罗马暴政化为尘土。——锡安山的子民们,请多想想真正的耶稣,请多想一想!
——警棍下的失乐园
上十字架的人
如果我们把天下放大一点、永久一点,我们自然不会为一时的蜚短流长而觉得不乐,我们还是要“为民喉舌”下去,即使民对我们七嘴八舌!在长远的“前路”里,我们相信上十字架的人必被肯定,虽然那种肯定,许多人要在死后才能显出。我们的苦恼是这个地区太小了,小得在世界上不论为“民主橱窗”也好、为“极权货柜”也罢,在大世界里,都变得微不足道,因此我们的许多纪录,都给埋没了。这种公道,也许只有在历史上给予评价、给予延伸……。
——回“苏秋镇之女”的一封信
暗杀是不光明的手段
读中国历史,都可在春秋、战国、唐朝等时代,看到有“暗杀”的纪录。暗杀是一种不光明的政治手段,它唯一被肯定的场合,似乎只有在革命党挺身对当政者除暴的时候,除此而外,它经常都是为人所不齿的。
为什么呢?因为热爱自由的人,了解自由的人,必然同时是尊重别人自由的人。一个人的最后自由是人身的自由、存在的自由,这一点尤其该被起码的尊重。在革命时代,革命党人为了达到革命的目的,曾有暗杀之举,这本是一时的权宜。中华民国成立以后,就万万不足为训了。所以,当革命党人再提出暗杀的办法来的时候,国民党的总理孙文就立刻表示反对。
——张敏的爸爸杀了谁?
新式统治者的杀人方法
在二十世纪的二十年代里,革命的浪潮已淘汰了许多旧式统治者,而代之以新式的“王君”。新式统治者,于“杀”人一道,当然也推陈出新,有他聪明的新花样。新式统治者对他想要“杀”掉的人,永远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为上策,所谓“暗中干掉”是也!但这种“暗中干掉”的方式,只能施之于无名小卒,对薄有微名的异己,就不好向全国人和全世界人交代。于是在“暗中干掉”无名小卒外,不得不另想法子来对付薄有微名的一群。
新式统治者最初的手法是很幼稚的,他们大多采取“暗杀”、“暴毙”、“车祸”、“表面自杀”等形式来处理出了名的异己。但是,毕竟这些手法是太明显了,明显得连欧八桑都看得出到底是谁干的。于是,新式统治者只好再“精益求精”,在精益求精的杀人技巧大竞赛中,考了第一名的,就是小名“梭梭”的史太林!
——论没有“流血的自由”
政治篇·论民主自由什么是民主政治李敖语萃什么是民主政治统治者与儒家
统治者与儒家
中国帝王从汉朝以后捧孔夫子,大家只注意到捧孔夫子的儒家哲学跟统治者结合,却忽略了孔夫子的神性背景跟统治者的串通,而不知道捧“作之师”的孔夫子本人,无异就等于捧“作之君”的统治者自己。巩固孔夫子的地位,就等于巩固统治者自己的地位。
——征兆——来头可不小
真民主
民主制度的特色就是表达反对的意见、容纳反对的意见。……民主制度一定要有反对,即使为反对而反对,也是对的。
——论唱反调
暗杀政敌
古往今来,统治者为了确保家天下,自觉非得收拾政敌不可。收拾的方式,五花八门,如舆论斗臭、如逮捕拘禁、如刑求枪决等等等等,不胜枚举,但是,相较之下,这些手段都没有政治暗杀来得干脆利落、来得野蛮反动,许多“民族救星”,看起来是“救星”,其实都是政治暗杀的高手,这些枭雄型的“国家领导人”,不论在幕前幕后、在台上台下,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其阴险狠毒,真是“杀人如草不闻声”的。
有些政治暗杀很神秘、很高明,会杀得你满头雾水,直对无头公案摇头;有些政治暗杀则笨手笨脚,处处泄漏天机,杀的时候固然不远千里而去,杀得血脉贲张、淋漓尽致,但在东窗事发后,却被举世痛骂,其灰头土脸,自不在话下。
——中华民国总统怎样暗杀政敌?
特务
在没有天下太平以前,一个国家为了它的安全,不能没有维持治安的人员。维持治安的人员一般有两种:一种是警察;一种是比警察更“亲爱的”,那就是特务。中国历史上搞特务最成功的统治者,最有名的两个:一个是曹操;一个是雍正皇帝。在外国,能搞特务的皇帝也很多,例如十六世纪的英国伊丽莎白女王,就是一个。
——莎士比亚是特务
自由民主的气质
中国历来提倡自由民主的人,在气质上,都有点吹胡子瞪眼,而缺少英国美国那种自由民主的政治家,这些人里唯一的例外也许是胡适。胡适在气质上,倒非常自由民主,他的“卖相”极好,“卖幅”也不错,同他在一起,你会感到活在自由民主空气里,即使是在南港的高压电线底下,你也感到他的叔度汪汪。同殷海光在一起,就不行;同雷震在一起,也不行。
——我的殷海光
要舍得骂自己人
要舍得骂自己人,才有资格骂别人;有气魄骂党外,才有脸骂国民党;有风度对内互相破口,才有可能对外一致大骂。自由民主就是“人骂我我也骂人”,只骂人不许人骂,这不是自由民主,这是秦始皇。我是不做秦始皇的,我是会写文章的“孟姜女”,并且不会哭的。如何在谈笑之间,摧毁敌人的长城,是我天降的大责任。
——要舍得骂自己人
畸形的自由民主
陶百川要人民“记取孔子孝经谏争章”!等于把自己当成儿子,把政府当成爸爸!因为把政府当成爸爸,所以人民说话要先低一级、要嚅嚅上条陈、要“忠告善道”、要“不为危言核论”、要“情信辞巧”。……在这种框框教育出来的人民,自然就是整天喊万岁唱梅花的、整天“感谢政府德意”的、整天歌颂“大有为政府”的。这样发展的自由民主,是畸形的自由民主、是奴性的自由民主、是绵羊的自由民主,不是男子汉的自由民主!
——围剿陶百川的一个教训
我为什么反对“政治挂帅”
为什么要反对“政治挂帅”?这问题可从两方面回答。反对“政治挂帅”的第一个理由是“为了自由和尊严”。古代思想家老早就提出“人是政治的动物”的结论;近代思想家研究人格形态,政治型也被重视,结论出所谓“政治人”。政治人发展的结果,人类的种种自由和尊严,不论大小、不分远近,都将被政治辐射到、搅和到、乃至污染到,这是很要命的、讨厌的,使人觉得人间没有一块干净土。政治人追求虐待狂式的权力,追求到后来,肉麻当有趣,什么都要插上一脚,他们到处要文告、演说、剪彩、致训、颁奖、评审、座谈、题字、参观、巡视、去飞机场。……一次画展,他们是贵宾;一次音乐会,他们坐第一排;一幕婚礼,他们是证婚人;一幕追悼会,他们是治丧主委。……他们整天以此为乐,闹得别人也跟着一起做奴性配角。
反对“政治挂帅”的第二个理由是“为了智慧和真理”。“政治挂帅”是权力挂帅,但是权力是冲昏大脑的,是使人腐化的。“政治挂帅”的流弊是在它经常制造“举国若狂”的状态,制造“集体兴奋”,制造“万众一心”,制造“誓为政府后盾”,使人民总是随着政治转、随着政治走,这是很危险的。因为迷信“政治挂帅”的人,他们并不是离智慧和真理很近的人,他们的不学有术或不学无术,经常是祸国祸民的。
——政治挂帅不够帅
思想领导才够帅
卢骚思想领导了美国独立和法国革命,边沁思想领导了功利主义,穆勒思想领导了自由贸易,黑格尔思想领导了德国方向,马克思思想领导了共产国际。……这些重大的政治事件,无一不是“思想挂帅”的结果,无一不证明了“思想是领导一切”而非“政治是领导一切”。相信“政治是领导一切”的人,是近视的、乱视的,他们的眼光有问题,他们全错了!
中国北方土话夸一个人长得漂亮潇洒,总说:“这个人真帅!”迷信“政治挂帅”的人,他们的思想其实太迂腐了、褊狭了、丑恶了,实在不够“帅”。“政治挂帅不够帅”,——头脑清醒的人,请务必记得这句话!
——政治挂帅不够帅
大政治家重视第一流文人
古今统治者对待特立独行的文人,有几种态度:有的打击、有的利用、有的“倡优畜之”、有的认为毫不相干、有的漠视、有的重视了半天,却重视个三流货色。
能重视到第一流文人,并加以礼遇的,自然是统治者中的高人:亚历山大之于狄阿杰尼斯,腓特烈之于伏尔泰,罗斯福之于汤玛斯曼,墨索里尼之于庞德,詹森之于李普曼,……不论他们是古是今,是独裁是民主,他们在这方面的手法,都是高人。
甘乃迪做总统时候,他把大诗人弗洛斯特礼遇到白宫,公开颂扬,公开宣称:权力使人腐化,诗使人净化,大家要向文人看齐。
——由礼遇文人到礼遇政敌
英雄与政客
有的英雄一开始并不是,一开始常常是政客。一开始若是英雄,早就变成烈士了。
马占山和甘乃迪变成英雄,都是被逼的。甘乃迪说:“我不能不变成英雄,因为他们打沉了我的船。”
——地下哲学家的札记国民党的特性李敖语萃国民党的特性
——国民党怕挖屁股,因为它有烂屁股;但国民党不怕遗臭,因为它是水肥车。极权小朝廷
国民党退守台湾后,一切军警特务力量,都密集在小岛上,小岛中有高山、外有大海、交通发达、人民奴性,尤其便利军警特务的统治。所以三四十年来,国民党在台湾搞极权小朝廷,要怎么干,就怎么干,搞得得心应手、快乐已极,简直没有力量约束得了它。相对的,台湾的知识分子也“更无一个是男儿”的只会写妇人文章、出闺秀书;写死人文章,出“严制”书,对国民党不敢捋虎须,日以逃避现实、善保首领为务。在这种“你可怕,我怕你”的相对局面下,三四十年来,台湾十足是“冰河期”,写出来的书,满坑满谷满书店,都是婀娜取容的。
——国民党政府查禁李敖著作表
情归何处
过去的国民党大员说国民党不得不负责任,原因是“情不可却”;现在的国民党大员说国民党不得不戒严,原因是“情非得已”。如今“情不可却”的责任,已因大陆丢了而形成丑态;“情非得已”的戒严,已因老美压力而形成窘局。——国民党老脸皮厚虽存,但不知情归何处矣!
——国民党杂碎打不倒的敌人
国民党历来只知道“引狼入室”的可怕,不知道“放虎归山”的可怕,所以他们老是善于制造他们打不倒的敌人。
——我的殷海光
狼来了
国民党的问题是自己是狼,却有时候不咬人而空喊狼来了,结果威信顿失,里外既不是人,两面也不像狼。
——李语录二一三
圣魔大战
国民党的罪过是他们怕“菩萨将成正觉也”,因而“诱乱不遂,忧惶无赖”;因而出面阻止我们、阻止中国的现代化。他们什么都不是,只是中国现代化过程中的拦路无赖而已。
我们预见的国民党,是早晚“魔军怖骸,奔驰退散”的乌合之众,他们的下场终将化为春泥,做为“莲华”下的肥料。菩萨的遗憾也许只是不得不浪费许多时间去圣魔大战,但这种浪费是在所难免的,没有这种浪费,就没有“救多数人于永久”的开路条件。国民党既不允许菩萨“成正觉”,菩萨就只好打倒他,菩萨没有法子。
——菩萨就只好打倒他
政治篇·论民主自由什么是民主政治李敖语萃什么是民主政治国民党与奴才
国民党与奴才
如今,所谓中华帝国时代过去了,但是中华民国的封建结构,却一仍其旧,虽然名已不存,但是实却未亡。照样父子相传、照样奴才交替、照样“与奴才做奴才的奴才”衙门行走、满街行走。中国的问题不在名号形式改变,而在封建实质未除,国民党的祸国殃民,正在换汤不换药,结果新汤旧药,一切都是亡国帝王气象。胡适在五十多年前写文章给少年朋友,就指出:“现在有人对你们说:‘牺牲你们个人的自由,去求国家的自由!’我对你们说:‘争你们个人的自由,便是为国家争自由!争你们自己的人格,便是为国家争人格!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来的!’”不幸的是,国民党多少年来,正妄想用一群奴才建造自由平等的国家!——幸亏他们失败了,他们若成功了,那又算是什么国家呢?
——奴才学发微
论国民党
你必须可怜那相信国民党的人,因为他竟然相信了不相信他的一伙。
——李语录二五四
歪曲,真话
每当国民党又说我歪曲事实,我就知道我又说了一次真话。
——李语录二五九
配给式自由民主
国民党对老百姓,一切都是配给式的,从柴、米、油、盐,一直到自由、民主,都是限量配给的。自由、民主都这样小家子气处理,其去真正自由、民主,远矣!
——李语录一○四
一蟹不如一蟹
老一代国民党总把人才当奴才用;新一代国民党总把奴才当人才用,此其所以一蟹不如一蟹也!
——李语录一○二
篡夺革命
国民党今天还在感叹他们“革命尚未成功”,其实他们永远不会成功,因为他们并不真的去革命,他们只是篡夺革命而已。别人在战场上,他们也在战场上,不过不是在战场上打仗,而是在战场上捡战利品,顺便向同志放黑枪。陶成章他们是真正革命成功者,虽然他们在成功之日,被同志出卖、暗杀、丑化、抹黑、出局,但这些忘恩负义的遭遇并不成为志士仁人心灰意懒的理由。不错,他们献身的结果,最后竟是新王朝代替了旧王朝、新劣币代替了旧劣币,但他们求仁得仁,又何所怨?他们的悲剧,在于纵使拒绝了假团结,也未能免于被劣币的驱逐。这牵涉到坏人当道的问题,并不是好人的错。而坏人当道是历史上的常轨,固不独党内党外也!
——丢掉假团结,才有真革命
戒严的法理依据
国民党性好戒严,始作俑者是孙中山。一九二四年十月十四日,孙中山以杨希闵为戒严总司令,蒋介石当时看在眼里,当然一学就会,并且青出于蓝。此后虽然在大陆上东戒严西戒严,但是好景不常,从大陆上给赶了出来。幸好有个台湾可以过干瘾,于是,台湾变成了人类有史以来享受戒严最长最久的地区,至今未已。一九八二年十月十五日,许荣淑在“立法院”质问国民党“行政院长”孙运,说戒严戒了三十多年了,该歇歇了吧?不料孙运立刻悍然宣布:“戒严令不是实行多久的问题,而是该不该实行的问题,该实行,三十年要实行,四十年也要实行!”——乖乖,国民党的心态原来是这样的,三十多年算什么!老子还没过足瘾呢!
国民党真是无中生有的魔术师,他们先由俞国华、宋长志表演移花接木,再由施启扬套招李代桃僵。但是,不论他们怎么骗,在我们细心的追踪下,所谓戒严的法理依据,终于站不住脚,穿帮又穿帮。这个追踪,告诉了我们:国民党是一个多么皮厚心黑非法乱纪的团体,他们口口声声的维护“宪法”、尊重人权,都是放屁放屁放狗屁!
——戒严令穿帮了!
挖出绯闻
法国哲人卢骚、美国哲人佛兰克林、英国哲人罗素,都是有名的风流人物,但他们只见高情雅致,不见绯闻丑闻,为什么?就为的是他们并没利用权势伤害别人或影响公众权益,他们从不会付什么“遮羞费”,因为女人以和他们上床为荣,两情相悦、自由恋爱,又何羞之有?所以,这种身分的当事人,他们上床下床的行为,都是“个人行为”、都是“私人行为”。
但是,搞搞到涉及利用权势伤害别人或影响公众权益,则就不然。夏杰搞搞到家破;商纣搞搞到国亡;齐庄公搞搞到政变;吕不韦搞搞到权移。……政治人物大权在握,牵一而动全身,这种当事人的身分,搞可就不那么简单了。大权在握的人,不把严加管束,轻则以公帑付遮羞、奉公产以赠一人;重则串连起生殖器关系的王朝,天下不归于智囊而归于肾囊,则也就离败亡不远。当然他们的败亡不足惜,但是百姓何辜,受了他们大头之害以后,何能再受他们小头()之害?所以,揭发他们“个人行为”、“私人行为”的障眼法,挖出绯闻丑闻,也是大家义不容辞的事。要知道凡属可受公评的事,就绝非“个人行为”或“ 私人行为”,我们不要给他们骗了。
——怎样看国民党的桃色事件?
以南京为都
国民党以南京为首都,这是一开始就倒楣的错误决定。因为南京对内无险可守、对外易遭攻击,以它为首都,最会有“仓皇辞庙”的亡国效果。国民党从一九二七年定都南京后,一九三二年就被日本兵舰所逼,吓得迁都洛阳;一九三七年又被日本大兵所逼,首都沦陷;一九四九年又被共产党所逼,首都再陷。
——闻道南京似弈棋
不负责任
国民党聚党营私,死命把持住政权不放,是可以理解的。但无法理解的是,他们只是把持,却不负责任。古今中外,搞政治出了纰漏,都得引咎辞职,但是国民党却不肯放手,因而成了人类有史以来,一个丢得领土最大最多、赖在台上最长最久的无耻笑料!这种无耻,在道德上和政治上,都是古今第一,这是我们不能不点破的。
——向国民党讨十大债
不知自己老几
国民党有多重悲剧性格,其中之一就是自大狂,自大狂就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老几、是什么东西,以为自己立“威”可吓人、有“德”可怀人、是“明月”可照人,相对的,别人是有“过”的,所以要“改过”;别人是坏蛋,所以要“迁善”;别人是罪人,所以要“满怀希望地”等待“恩典”。国民党的自大狂,总是使他们自己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以为自己可以做别人的天地君亲师、以为自己不错而错在别人、以为自己不须“更新向善”而该别人“更新向善”,……这是一种非常可笑的不要脸。
——他们配做“明月”吗?
聚敛之臣
一般原理是,政府财政该量出为入,家庭财政该量入为出。但是国民党的“聚敛之臣”却一概不择手段的聚敛式盲入,所以他们愈来愈有钱。他们从不知什么叫“藏富于民”,他们只知“藏富于自己”。
——李语录一三
以利害为转移
国民党是没有什么是非的,国民党也没有什么一定的忠奸标准的,一切只以利害为转移。因而,国民党的政头军头们,也就无所谓跟谁,其实谁大就跟谁。古代金民宗曾骂“辽兵至则从辽,宋人至则从宋”,八百年后的国民党,恰恰如此。在抗战时候,由于日本人大,所以国民党做汉奸,就十分自然,尤以“将军族”为甚。
——自己不洗别人洗
远见
国民党在开罗会议上愿意不要东北港口的主权,可是却要台湾的主权,国民党真有远见!它能趁早要到个以供逃亡的岛,谁说国民党没远见!
——李语录四一
入祀忠烈祠
国民党入祀忠烈祠的标准,只有两个:
一、 “作战阵亡”。
二、 “被俘不屈殉难”。
凡合乎这两个标准的,虽小兵也可入祀;凡不合乎这两个标准的,将军也不能列名。所以,逃到台湾的国民党,只能活着进忠烈祠,死了却只好出来,因为他们都是“积劳病故”的,“积劳病故”只能进荣民医院太平间,是不能进忠烈祠的!
——为什么林坤荣能回家?
大脑顽固
国民党自称革命已九十年,又自承革命尚未成功,逻辑上,九十年还不能成功,自然是思想顽固僵化的结果。所以,国民党若想成功,必须放弃这种大脑的顽固与僵化。虽然我已看到国民党已无如此放弃的可能了。
——起飞吧,大脑!
政治篇·论民主自由什么是民主政治李敖语萃什么是民主政治中国士大夫的上限与下限
中国士大夫的上限下限
上承中国的道统,凡举纲常、名教、祀孔、读经、复古、守旧,样样全来。这些本是中国士大夫的老套,这些老套虽然不经,但它们是中国上层信仰的基础,它们得到中国士大夫的深信,也算自成一种闭路文化模型。但是,最可恶的是中国士大夫在抬出这些以外,骨子里,却更信另外一种东西,那就是匹夫匹妇的下层信仰,而以下限迷信为依归。这种下限迷信,举凡扶乩算命也、摸骨看相也、风水地理也、铁板神术也、奇门遁甲也、紫微斗数也、求仙拜佛也、妖僧大手印也,都包括在内,大体上说,这都是孔夫子所不语的“怪、力、乱、神”,真正信奉中国上层信仰的,反倒不该有这么大的出入。但是,妙事就出在这里,中国的士大夫,却极少跳得出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格局,因而总是明着信一套,暗着却更信另一套。国民党是兜收中国上层信仰与下层信仰的大垃圾场,它的党员的大脑,也以此为上限下限,自不消说。
——上限教条,下限迷信
已累积了经验
国民党是不学的、不识大体的,但在权术方面,却有多年累积的点子与经验,虽然这种点子与经验,在共产党面前吃了败仗,而逃到台湾,但在台湾使弄,却足敷应用,而可使党外人士死去活来。
——战斗是检验党外的唯一标准
本位狂与自大狂
国民党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党、是一个不识好歹的党、也是一个软硬都不吃的党。国民党有极浓厚的本位狂和自大狂,所以,它根本不把“非我族类”的任何异己看在眼里,这种异己,不论国民党消灭得了或消灭不了、不论国民党在大陆或在台湾,国民党的本位狂和自大狂是一点也不会改的。正因为国民党有这种性格巨星或性格巨驴的特性,所以任何异己,想跟国民党合作,是绝对灰头土脸的。今天党外人士,抱着一片痴心,想达到与人为善效果的,其实下场都是与虎谋皮而已。李万居临死前结论国民党绝无诚意,其实这种结论,早就该做出来,人之将死,才如此发现,岂不太迟了吗?
——泥罐、铜罐、与共识
打击自由主义
我们清楚看到:国民党根本不允许自由主义者的正常存在;国民党打击自由主义者,几十年来,一直不遗余力;国民党所谓联合自由主义者,也根本是一个骗局。“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对中国自由前途关心的人,不可不警觉这一点!
——不打击自由主义吧?
开放党禁
我太了解国民党对开放党禁的事,一直是说了不算的:照国民党答应我们的组党远期支票,辛亥革命前答应的不算,一九一二年答应的不算,一九一三年答应的不算,一九二九年答应的不算,一九四七年答应的不算,我们眼巴巴的等了七八十年,等了五六十年,等了三四十年,等的结果竟永远是“非常时期”,永远是“大敌当前”,永远是“环境特殊”,永远是“国情不同”,永远是“将革命事业从头做起”,这样的等来等去,这样的等呀等的,难道我们还相信他们吗?难道我们还指望他们吗?
到了今天,国民党索性连答应都不答应了,连远期支票都不开了,也许有人说,这是国民党的退步,我却认为,这是国民党的“进步”:——民国党为怕言而无信,索性连言都不言了,这当然是“进步”啊!
——阿丽丝与新党
继续骗人与受骗
老K是不懂什么叫礼贤下士的,真正的士,也绝不受他们的礼——老K是绝无诚意的。在这一点上,在这岛上,没有人比我认识更清了(因为这种认识,要对老K历史有深入了解为基础)。所以我一直提倡“不合作主义”对付老K,我这种先知式的观点,当然不是一般座谈会专家和小政客们所能了解的,一般党外人士和小百姓了解的程度,也有待加强。这是因为在同一小岛上“酱”在一起太久了,在混蛋一方面,深受老K感染,而不容易自觉与自拔,这也就是老K能够在这岛上整天群魔乱舞、口沫横飞的缘故。因为有人受他骗,所以他们才骗个不停,这当然是相对的。这种受骗的惯性不改善,一切当然继续下去:老K继续做瘟神,党外和小百姓继续做瘟生,前途有限,后患无穷,如此而已。
——保证互相毁灭
老人政权
他们只是日薄西山的老人政权而已。跟他们斗,斗得爱无比、窝囊无比、哭笑不得无比。他们既不“司麦脱”,我们也无从“美好挺”,只好皱皱的,斗得又乏味,又不得罢休,讨厌死了。
——“三进宫”答刘辰旦
二类暗杀
在国民党“未能奉行国父遗教”的内容里,其中有一项最不光明的,就是国民党喜欢以政府之尊,一再搞暗杀的把戏,这是非常令人不齿的。
国民党搞暗杀,可分两类,一类是暗杀以后他们不否认的;一类是暗杀以后他们不承认的,不但不承认,还要赖给别人的。这种被赖的对象,当然是国民党的政敌或是替罪羊之类,反正国民党自己是不承认的。
国民党在搞暗杀的时候,当然是极核心、极机密的作业,这些杀手办完了事,不论成不成功,按照“家法”,是不能泄漏的。因此,不论外面怎么传说、公论怎么叙述,国民党的圈里人,是绝对守口如瓶的,更不要说是见诸文字了。
——张敏的爸爸杀了谁?
这次不算
国民党是人类有史以来,一个丢得领土最大最多,却干得最久最负责任的长寿政党,别人丢了大陆,早就给赶下台了或自己下台了,可是国民党却会“将功折罪”,却会“舍我其谁”,却会“这次不算,再来一次”,却会“将革命事业从头做起”!
——牛刀不杀鸡,杀什么?
对付国民党的太极拳
国民党大官人敷衍质询,主要有三套太极拳:
第一套是“已清查法”。(说质询内容他们早已清查,表示你提出的是陈年老案。)
第二套是“有出入法”。(说质询内容与事实不无出入,表示你提出的是不准确的。)
第三套是“改善中法”。(说质询内容他们正查明改善中,表示你提出的他们很感谢、很佩服,他们可能有错,但在改善中,至于错在哪儿,他们是推得好远的。)
对付这三套太极拳,唯一方法就是“大题小作”——避免同他们谈任何不具体的题目。任何可能被他们架空的题目,都不提出,而只是提出活生生的实例,逼他们只能说Yes or No的实例,这样他们才无所遁其形。从这种实例上使他们窘态百出,才是正途。
所以,千言万语的“国事”一○一问,不如直截了当的“国事”十一问、“国事”一问。这就好像考试,不要出“问答题”给他们发挥(因为一发挥就“太极”出矣),而要出“是非题”、“填空题”逼他们一翻两瞪眼。
——给许荣淑的一封信
国民党的教育与宣传
大体上说,党外人士大多是国民党丢掉大陆后成长的一代,大陆丢掉了三十二年,党外人士在丢掉大陆时或未出生,或年纪还小,或年纪虽大一点,可是久住台湾,对国民党统治大陆时期的真相与内幕,所知自然不足。所以,三十二年来,我们看到的国民党,不是在大陆“刘三”式的国民党,而是在台湾“汉高祖”式的国民党;不是在大陆弃甲曳兵的国民党,而是在台湾我武维扬的国民党。稍懂历史的人,都可这样论断:——国民党自从建党以来,从来没像这三十二年这样痛快过,这样“密集安打”过。国民党在这三十二年来给了我们公开的党部、公演的梅花、公卖的烟酒、公营的当铺、公费的民众服务站,和公然的党化教育与宣传 。国民党这样公来公去,当然是自认大公无私的。国民党相信三十二年来,给了我们一种新形象,经过三十二年的教育与宣传,对它统治下的小百姓,的确也收到不少定影效果。看到一些小百姓对国民党所说的信以为真,所做的不以为异,那样的天真,那样的归顺,那样的张晓风,那样的羊,我们真不得不承认:国民党的教育与宣传,真已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了!
——给党外人士上一课
政治篇·论民主自由什么是民主政治李敖语萃什么是民主政治国民党的财政美容
国民党的财政美容
在台湾,由于官方的照顾无微不至,台湾的银行也就被照顾成公营的。一变成公营,麻烦来了,上下其手的腐败局面,自然愈滚愈大。滚的结果,光在呆帐方面,就滚成一百六十一亿之多!但是政府一直把真相瞒住,说这是催收款,不是呆帐。但是催收款就要催呀收呀,总得有个期限,不能有的一拖十几年,有的一拖二十几年,有的一拖三十几年。由于最近各界逼得紧,政府终于答复下来了,说:催收款只有一百二十二亿,其中七十三亿“可望收回”,其余四十八亿已“收回无望”!既然有这么多的民脂民膏给糟蹋掉,这明明是呆帐,为什么过去一直以“机密”的理由拒绝透露,并且说只有催收款,没有呆帐呢?现在我们懂了美容学,从美容学观点研究财政学,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政府的“财政美容”,政府李代桃僵,用来“眉骨加高”、“瘦面加胖”。事实上,催收款明明是呆帐,催收款只是财政的化妆而已。
——文化美容,财政美容,司法美容
光复大陆设计委员会
对国民党说来,“意淫大陆”,光靠“蒙藏委员会”、“新疆省政府”等老衙门,岂够用哉?这些衙门在名义上,只是边疆地带的,只能外延上证明大陆之线,不能内含上证明大陆之面,于是,国民党大发神威(神经之威),在一九五四年,成立了一个特大号的大衙门——光复大陆设计研究委员会,纯粹以“国大代表”为成员,年耗上亿元公帑,把光复大陆的复建工作,看着地图,整天大做其纸上作业,其实它是最荒唐的:它包括内政、国际关系、军事、财政、经济、教育文化、交通、司法、边疆和侨务等组,每年十二月举行全体委员会议两天,另外各区组每年开会七到二十次,有时邀请政府首长和学者专家举行报告或座谈,做为委员从事设计研究的背景资料。其实设计研究所得,全是空话、全是空中楼阁、全无可行性。它的秘书长说:大部分设计研究内容涉及“国家”军事机密,不能在社会上过分的张扬。三十年来,一共拟好了两千多个设计研究案,呈报“总统”的有一千余个,这些设计研究成果,也可以看出是在埋头做事。——这些话,其实都是胡扯、都是“纸上意淫”的笑料。光复大陆之事,虽然国民党光说不复,但是设计研究,却至今不息。为什么要这样发神经?原因无他,“意淫大陆”耳!
——国民党的“空诸所有”与“实诸所无”
终身民代的人格问题
他们一个个明知依照任何公道的标准,他们都不能再代表民意——代表三十多年前的民意,但是他们宁肯“内疚神明,外惭清议”,仍旧老着脸皮代表下去,这种老脸皮厚,是任何有人格的人干不出来的,但这些混蛋们却优为之,此一恋栈,是典型的没有人格的作风!三十多年来,他们(包括费希平在内)没有一个肯辞职以谢国人,这当然是“个人人格问题”。
“终身职的民意代表”们,没人敢不承认他们面对的不是民主宪政的体制,但是民主宪政体制的特色,就是“代议政治”与“责任政治”。代议政治的基础就是要定时改选,责任政治的基础就是要引咎辞职。国民党把大陆给弄丢了,居然党官们不对民意代表负责,民意代表又不对人民负责,把民主宪政弄得既不代议又不责任,这些老汉们,一个个大节已亏,又何来“个人人格”之可言呢?
——当然是个人人格问题
群“贤”楼
今天报载坐落在济南路上的“立法院”新盖大楼落成后,取名“群贤楼”,一年多来有关名称问题,时有争论。因为有的立委认为,自喻“贤”人,实有未妥。依我看来,这些立委毋乃太谦了。因为“中华民国”明明是蒋家天下的“中华帝国”,却自喻“民”国不误,立委老兄们“贤”它一下,又何必脸红哟!
——李敖札记
一厢情愿
国民党这种心理变态,在心意初动之时,未尝不是想回大陆的一厢情愿。但这种一厢情愿,随着年复一年的坐困孤岛,最后连说“明年此时南京见”的顺口溜,也溜不出来了。直到一九五九年五月,国民党总裁讲“掌握中兴复国的机运”,明告党员:一九六九年是“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二十年满期之年,“超过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期限,还不能反攻复国的话,那就任何希望,都要破灭了”。但是,很快的,一九六九年到了,过去了。甚至一九七九年都到了,一九八四年都到了。前后三十五年之久,还是不能回大陆,想大陆来望大陆,但是除了“意淫大陆”外,其他一切,也就人人心里明白。国民党革命革了几十年,最后沦为这种境界,自属可悲;但看了他们整天耀武扬威的“手淫台湾”,却又深感他们可悲之外,亦复可恨。不论可悲也好,可恨也罢,国民党的历史,已经逐步走向它的终站。国民党为了使党显得“源远”,故意拉长过去的历史,吹牛高寿已九十年,但是,过去的“源远”,并不能证明未来的“流长”,为了“流长”几年,我看还是“意淫”停止、“手淫”减半吧!
——意淫大陆,手淫台湾
放大与缩小
稍知中国现代史的人,都知道中华民国的建立,黄兴是孙文以外第一功臣,但在国民党写的历史上和表现的尊敬上,显然比例不对。国民党的做法有两种,一种是“放大”,一种是“缩小”。“放大”方面,章炳麟在《中华民国开国前革命史》的序中已经评论:“自民国九年以后,知当时实事者已少,夸诞之士,乃欲一切笼为己有,亦曷足怪乎?”这就是说,不是国民党的丰功伟绩,也被国民党大而化之了;“缩小”方面,我们看不到黄兴、蔡锷等伟人的纪念像与纪念路,看到的反倒是“吴敬恒像”、“于右任像”、“史迪威公路”、“罗斯福路”、“麦克阿瑟公路”,……把黄兴、蔡锷等的尊敬,真不知“缩小”到哪儿去了!这又如何教人心服呢?对“不对自己胃口”的伟人,就可以这样吗?
——黄门鼓吹
唯我独尊
国民党的戏路,是它老是想“唯我独尊”,但“唯我独尊”的地位,必须采取“公平竞争”的运动规则以取之,在“公平竞争”中你考了第一,自然你就是老大。可是国民党却不如此。美国老罗斯福推动反托拉斯法案时候,大法官霍姆斯说:“修曼法案是不公道的,因为它不让强者在比赛中获胜。”国民党的悲剧不在它忽视、排挤、压迫弱者,而在它忽视、排挤、压迫强者,它错估了别人,把别人都看扁了,结果当它被强者翻身一扑的时候,它就眼冒金星了。
——太阳不只一个
不知思想力量的可怕
我认为“不怕李敖”,真的原因是国民党根本不真的知道思想力量的可怕,正因为国民党不真的知道,所以,他们虽然粗糙的大力扑灭思想,但他们自己却不会细腻的建树思想。
国民党无法以思想扑灭思想,就妄想以暴力扑灭思想家。
——别把国民党的无知,当成国民党的宽大
国民党与法律
单刀直入的分析、一针见血的说明,从国民党的“法律遁”,写到国民党的“法律顿”,我想,在这岛上,在这世界上,没人比我更能说得清楚了,更能说得开窍了。我希望大家不要再糊涂,多注意我的提示。对“立法院”最近有关修正“刑事诉讼法”的争执,我对苏秋镇、许荣淑、黄天福、费希平、郑余镇、许哲男、黄志达诸位的努力抗战,表示最大的欣赏。但是,我们不要只看到“立法院”里死板板的理论,而忽略了“立法院”外活生生的事实;不要只看到“立法院”里热烘烘的面红耳赤,而忽略了“立法院”外冷冰冰的鼻青眼肿;不要只看到立法院里守法守分字斟句酌,而忽略了“立法院”外无法无天法律只是废纸。从根本上了解国民党跟我们的关系,根本不是法律的问题;从根本上认清国民党跟我们的关系,根本法律只是一种手法;从根本上觉悟国民党跟我们的关系,根本就是政治取代法律,只有这样寻根,我们才能解决一切故障。现在整个问题好像是牙医所说的“根尖周围脓肿”,如何从根本上除疾去病,才是我应该注意的方向。
——“法律遁”和“法律顿”
国民党是一个大家族
国民党第二代很少像第一代一样的“天下是老子打的”,而变成了“天下是老子的老子打的”,这一现象,使国民党的革命性减弱,家族性增强。每一个第一代的老子,都会培养出第二代的老子,配上高速的联姻、认亲、师生、同志、裙带种种关系,国民党与其说是一个党,倒不如说是一个大家族。进到这个家族里面的,会得到起码的利益与照顾,在这一点上,国民党极有“人情味”。这种“人情味”,从大陆来台的立、监委身上,已表露无遗。他们对国民党,完全是“人情味”的相依为命,他们是不讲是非的,既不能也不愿辨别国的利益是高于党的利益的,这种心态,完全是你我一家人式的,仔细调查他们的相互关系,也的确可瓜蔓出不同程度的血亲与姻亲,说一家人,真没有错。如果你只知道张继正是张群之子,陈履安是陈诚之子,沈君山是沈宗瀚之子,马树礼是顾祝同之婿,丁善理是费骅之婿,汪敬煦是何应钦之侄女婿,……你只能这样数出十几个或几十个,你是不了解国民党的。国民党大家族的盘根错节,远比你想像的深入而复杂。所以,归根到柢,凡是不能从大家族观点来看国民党的,根本就是蛋头之见、书生之见。
——给党外人士上一课
政治篇·论民主自由什么是民主政治李敖语萃什么是民主政治国民党的家族特性
国民党的家族特性
因为国民党大家族三代同堂五世其昌,当然有“不肖子弟”出现,这些“不肖子弟”,形式上可能已变成自由分子,已变成接近党外或党外人士,已变成监察院的陶百川或“立法院的陶百川”,已变成社会贤达。……但不论怎么变,他们绝非真正的自由分子,绝非真正的党外人士或社会贤达,他们跟我们,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尤其在国民党大家长眼中,尤其不一样。
徐复观、陶百川之流之外,甚至坐了大牢的,只要国民党认定是“我们家里的人”,也和外面人待遇绝不相同:国民党员居正头一天还戴手铐脚镣呢,第二天就当了司法院院长;国民党员李基鸿头一月还陷身囹圄呢,第二月就当了财政厅长;国民党员郭衣洞(柏杨)头一年还唱“绿岛小夜曲”呢,第二年就可出境做“作家可以出境”的样板了。……看不出国民党这种家里家外双重标准的人,自然是不了解国民党的。
这种家里家外的双重标准,其实随处可见。同样是市长,国民党员黄启瑞出了纰漏只是下台,杨金虎却要下狱;同样是贪污,国民党皮作琼拿两百万只判一年半,何济周拿四万却判八年;同样是“违反国策”言论,国民党员沈君山说了就算了,李庆荣就要坐牢。……
不了解国民党这种大家族特性的人,老是喜欢拿政党政治的尺度、法律公正的尺度、是非正义的尺度、国家利益的尺度来量国民党,结果愈量愈生闷气,愈量愈做搔不到痒处的判断。殊不知国民党根本不该这样量的,你用这些尺度来量一个大家族,要它对内放弃“人情味”,放弃党的利益,就如同要求一个母亲不要家天下而要天下为公,不要袒护“自家的小孩子”而与“野孩子”一视同仁,这怎么行得通呢?
——给党外人士上一课
群众的用处
能关门办的事绝不开门办,能一人办的事绝不两人办。——“成大事者不谋于众”,除了选举、暴动与鼓掌外,群众全无用处。
——李语录二四
论殷海光
国民党自从在大陆失败逃到台湾后,他们检讨失败的原因,可分两派:一派认为专制得不够,今后要多专制才行;一派认为自由民主得不够,今后要抛弃老套,要做深刻进步的反省才行。做这种反省的人数极少,但最成功的就是殷海光。因为这种反省的成功,有两个条件:第一要有知识,第二要无政治野心。有知识,才知道大江东流挡不住,非得自由民主不可;无政治野心,才能维护理想主义的标准,不把自由民主当做争取政治地位的手段,而当做一种目的。我认为殷海光最有这两个条件,所以反省得最成功,在“自由中国”的表现上最出色。但这种成功,在国民党眼中,却认为是他们的失败,他们的集团里出了叛徒,并且是有头有脸有力量的叛徒。他们在痛心之余,会抬出忠党问题来使大家难看。
——我的殷海光
政治行规
“政治行规”不是“政治道德”。道德的层次是高的,台湾在国民党的调教下,道德都给摧毁了,又何况“政治道德”?台湾从政人物,不论党内党外,都不足以语“政治道德”,这本已可悲;但更可悲的是,他们竟连低层次的“政治行规”都不能守。法律是六十分的道德,行规是六十分的法律,行规距离一百分的道德层面,本来已经微不足道,结果竟连微不足道都不能守,岂不太可悲了吗?
什么是行规?屠夫可以骂屠夫杀猪刀法不好,但不能骂对方残忍,因为大家都残忍;妓女可以骂妓女床上功夫不好,但不能骂对方不守贞节,因为大家都没有贞节。行规是同行人必须共同遵守的起码规则,连这种起码规则都不守的人,这种人就荒腔走板了。
——吴勇雄错在哪儿?批判国民党李敖语萃批判国民党
——我研究国民党,然后写文章出售,只是把臭大便变成臭豆腐干的过程而已。本质是臭的,再除也不能尽也。神话三种
神话有三种:一、神话。二、台湾人的台湾独立。三、国民党的反攻大陆。
——李语录二七七
国民党与警察
阳明山沿仰德大道而上,就有警察局三座,德还没仰到,就先仰到警察。国民党说“国民党永远和民众在一起”,这话有一段省略式,全文该是“国民党永远和警察在一起,警察永远和民众在一起”。如此为补正,意思才告完整,你们说对不对?
——漫谈“大姑娘洗澡心理”
国民党与台独
当年郑成功浮海来台,他们在台湾重建、开拓、怀念中原文化,他本人,不正是“龙头”吗?沈葆桢说郑成功把台湾做为“遗民世界”,郑成功的心理,的确如此。但郑成功在重建、开拓、怀念之时,并没寻求没有出息的独立,他只是把台湾做为拓展中国的一个基地而已。——台湾的存在是使中国变得更大,而不是更小。郑成功大概怎么也想不透他的一部分后人,居然变得那样小家子气、那样没出息。当然,这种小家子气、这种没出息,实际上,乃是国民党教化下的产品,国民党是真正台湾独立的实行者,它实行了,却鸣鼓而攻别人是台独,而别人居然配合做台独式的胎动,殊不知配合半天,自己怀胎不下,国民党那边,却早就长大成人,接收遗产矣!——台独、台独,其实是堕入国民党术中而不自知也!一如黄狗偷食,却大喊黑狗是贼,于是黄狗逸去,黑狗当灾。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黑狗身上,黄狗自然窃笑矣!
——黄狗的窃笑
两党与三通
共产党用“三通”政策对付国民党;国民党用拒绝“三通”政策对付共产党。于是,大陆来信,台湾拒收,此拒绝通邮也(虽然台湾的外省老太太都有秘密管道可转家书);大陆卖大同电锅,台湾抓当归黑枣,此拒绝通商也(虽然台湾的中药店、大饭店都有“匪货”可以消受);大陆大放其人,台湾不准入境;大陆要求来往,台湾把门一关,此拒绝通航也(虽然从陈香梅到李政道都可“转航”,都有不同的“特权”可以例外)。虽然这样,国民党的拒绝“三通”,也有国民党说的道理在,当国民党把拒绝“三通”说得响当当的时候,我们做小百姓的,只有眼巴巴欣赏他们“奉行基本国策”,没有别的可说。
——国民党的三通前科
犯众怒
按照佛法的真精神,李泰(龙发堂释开丰)苦行度人,实在是伟大的“真和尚”,他比起国民党同路人星云法师之流,其佛心纯度,不知要高出多少,可是他终于不免于入狱,而坐视星云法师这些佛心可疑的“假和尚”,整天在权贵中逍遥。国民党整天喊“疏减罪犯”、整天喊“微罪不举”,但对这样一件区区小事,却对李泰从“宽”录取、捉到牢里,并且捉的过程,是由高雄地检处首席检察官翟宗泉坐镇指挥,其处心积虑,如捉江洋大盗。
古人是“民之所好,好之”。国民党总是别扭,总是“民之所好,恶之”。李泰的入狱,是国民党与广大民心对抗赛的又一杰作,国民党永远与民众站在一起,但总是脑袋里少了根筋,结果永远是犯众怒、惹老百姓怨声四起。如今连龙发堂中的精神病患者都朝国民党大发其怒了,国民党制造敌人的本事,可真愈来愈有精神了!
——看你还做真和尚!
不良老年
大家只看不良少年问题,却忘了看不良老年问题。不良少年的许多问题,其实是不良老年引起来的。古今中外,从来没有像国民党集团这么多的不良老年密集在一起,从来没有!
——李语录一一
不可与言的集团
“古今中外的在野者”,对“执政当局”是哪种态度,其实要看“执政当局”本身是哪种态度。如果这种当局根本是不可与言的,那么同它说话,就统统是废话。国民党是一个不可与言的集团,我们对它的警告也好、劝告也好,它都是不可能改变的,改变就不是国民党了。大家以为舆论可以影响国民党,这完全错误,国民党根本不看你的、也不听你的,国民党的压力团体在美国参议院、众议院,根本不在台湾。以为国民党听人劝的人,完全高估了自己,国民党哪里会采纳民意呢(它若肯采纳民意,也不会丢了大陆,给赶到台湾来了)?国民党的民意管道绝不来自舆论,甚至也不来自他们自己包办的舆论,他们的管道完全来自贴身那几个宦竖意见而已。
——别为盗贼上条陈!
谁是狷者?
狷者的特色只有一个,就是深思熟虑后的有所不为。狷是狷介、是狷急、是“不能从俗”(《后汉书》范冉传的话)。狷者并不是不做事,而是断然拒绝去做同流合污的事。
国民党在今天,已经十足是一个同流合污的集团,任何有大脑、有良知、有血性、有人格的人,都该有狷者的气魄,拒绝国民党、退出国民党、而以做国民党为耻。
国民党朱汇森根本是典型的官僚与乡愿,但却冒充做狷者,这是对狷者标准的最大侮辱,我们生睁巨眼,绝不接受;孔夫子死不瞑目,也绝不接受。国民党祸国殃民这么多年,又意犹未足,还想把许多道德标准一一打碎、把许多高贵名目一一穿戴,这成什么话!我们一定要拆穿他们!朱汇森绝不是狷者,做国民党的也绝不会是狷者。天下没有这种不知羞耻的狷者、天下没有这种不能洁身自爱的狷者、天下没有这种整天同流合污还能洋洋自得的狷者。国民党别恶心人了吧!
——国民党有狷者吗?
另一种恐怖
萧启庆在普林斯顿说李敖抵得住国民党一师的军队。我笑着说:“只有一师吗?”启庆,老友也,来台讲学一年,不敢来看我。国民党的恐怖不只它本身,而是它衍生出来的使人“自己吓自己”的恐怖感觉,它能使高等知识分子人人俯首帖耳、人人噤若寒蝉,高等知识分子一一成了逃世的懦夫的时候,国民党的作恶,也就更无忌惮了。
——李敖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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