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该怎么办？”
一个地点坐标传送到了他的视网膜中。
那是本市最高最豪华的写字楼之一，卓自遥曾经在它旁边的麦当劳坐过。看着那些从楼内进出的人和车，想着是什么样的人将来才能在那些大公司里上班，那种生活是他所不敢想的，他连高考都不敢去想。
门卫看他的眼神古怪，卓自遥径直冲向了电梯。在大厦的最高一层，他看见了那家纳斯达克上市知名网游公司的牌子，它们的游戏曾经让他沉迷了好一会儿，也不止一次有找到这里来砸它们家玻璃的冲动。
前台的漂亮美眉笑容灿烂：“来访请登记，客服接待请向左。”卓自遥向左一看，“真诚服务、微笑游戏”的标语下，一排全副武装的保安正打量着他。
卓自遥也不知道自己该找谁。就在这时，前台美眉问了一句让他出冷汗的话：“你是GA2049？”
卓自遥呆看了她几秒，美眉点点头：“识别码已确认。”她一伸手，卓自遥的视网膜上又映出一副地图，“按指示图，请到总裁办公室。”
于是卓自遥见到了那位身家亿万的传奇大亨。他只有四十来岁，坐在黑皮转椅上，望着巨大落地窗外的虫云。
“我每次对培训的新员工讲话时，都会说一句话：你们别觉得就你们这一拔找工作艰难，抱怨生错了时代。这就是最好的时代，赶上了是你们的幸运。”
虫云变幻飘忽着，看久了让人眩晕。
“你也是改造者？”卓自遥没心情听他培训。
“所有掌握着这个世界财富和权势的人，都是被改造的对象。”他站了起来，“这世界很快就是我们的。”
“我现在可能也被侵蚀了，你们能救我吗？”
“被侵蚀者无法拯救。”BOSS看着他，“你只能等待。”
“等待什么？”
“神的降临，到那一天神会救赎所有人。”
“我要等多久？我会死吗？”
BOSS大笑：“被侵蚀体不会死，改造者也会不死。被诅咒的和被赐福的都不会死，除非他被杀。”
“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去证明你自己，你身体变成什么样这没有关系，只要你忠于神的意志，神就会救你。”
巨大的货梯一直向下降去，货梯中站着几个面目灰暗的人。
卓自遥不知这座大厦的地下已有了这么大的空间，更不知道这里变成了一个军事训练营。
很多人站在暗中，他们只有编号。有些人茫然不知为何被指引到这里，有些人却已经兴奋的接受了未来的命运。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用上枪。”GE8273兴奋的擦着手中的冰冷金属，“杀那些见鬼的外星人。”
我们的BOSS就是外星人，卓自遥想。他看着自己手中的枪，还有那身防护服，穿起来后每个人看起来都差不多，只剩了编号。
没有教官，训练就是实战。一些被侵蚀的生物被放进了这地下迷宫，活着走出去的人就合格了。
惨叫经常从远处传来，卓自遥小心翼翼的走着，他原以为自己会很害怕，但似乎人的心理有自我保护机制，时间久了也会对恐惧麻木。所有的指令和队友的位置都会直接传送到视神经里，卓自遥想起了自己常玩的暗黑破坏神，还有那熟悉的灰色地图。
到后来，他已经能迅速的条件反射般将子弹喷泻向所有一掠而过的影子，黑暗只有在枪支开火时会被照亮，火光刺眼。他能看见很多人被撕咬后吓得失去了理智，在墙角发抖，但也有很多人爱上了这个游戏，他们不再恐惧，反倒大吼着，不断射击，射击，哪怕前面出现的是自己的队友。
一天后，卓自遥得到了自己的评分：7.6。排名第98。
他原本可以做的更好，CS他就是把好手，不过他没法把这一切当成游戏。因为他能分明的看见目标被击中后血肉飞溅，满墙满地都是碎骨残肢，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并为此吐了许多次。
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命运？他总是不断的问自己。
“我们被分配在了同一小队，我是你们的队长。”这个说话的人瘦高，脸苍白没有血色，还戴着一副眼镜，像是本该呆在某大学的学生会里。
“你们知道我的编号，不过我还是想说说的我名字，我叫安静的猪。”
队员们笑起来，这是个典型的宅男，网络成瘾者，把ID当作名字。
卓自遥听过这个名字：“SC战网上那个安静的猪？”
“你是谁？”
“我曾经和你对战过，不过你不用知道我是谁。”
“你的演习分数并不高。”
“我会玩游戏不代表我会打仗。”
“不过以后最好还是用心些，这关系到大家的命。”安静的猪看看面前的人，“我们五个人被编在了一起，我们希望我们队中不会更换一个队员，大家都好好活着，直到战争结束。”
“那是不可能的。”响起一个阴恻的声音，“我们全都会死，我们现在来赌谁会第一个死。我赌是队长。”
“也许我会先死，不过我想死前能知道你们的名字，我不想喊你们的编号。”
“叫我老四，我们那的人都这么叫我。”
“你们那？”
“同一号子里的，我放出来还没半个月，赶上了。”
安静的猪看向其他人。
“嗯，我叫李兰静。大家可以叫我天很蓝，是我的QQ昵称。”
“我叫刘友，叫我大刘吧。”
“我叫卓自遥，外号桌子。”
“大家解散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但是一有指令，就立刻到指定坐标集合。也许有人不敢来，甚至逃走，但你们知道，我们脑中都有芯片，逃走的结果就是死。”
卓自遥和安静的猪一起走出大楼，外面的世界阳光明媚，马路上仍然塞着车，行人们乱穿着马路，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你回哪？”卓自遥问。
“回学校。快两天没回女朋友电话了，一定被她骂死。”安静的猪笑笑，“肯定又以为我关了手机去刷太阳井了。你呢？”
“我……也回学校吧……”卓自遥突然很怕再回到教室，看到那些熟悉的人，怕看到他们毫不知情的笑，更怕听到他们突然报出自己的编号。
地球停转之日 16 萌生
学校很安静，所有的窗子都关着。卓自遥看见几个向外张望的脑袋，松了一口气。
又是英语课，英语老师很理解的什么都没问就把他放回了座位，卓自遥不知道她有没有去参加训练。他很难想像英语老师举着枪开火的样子。
“你又两天没上课了。出什么事了吗？能告诉我吗？”周意舒怯怯的问。
“我没事！”卓自遥很怕这种询问。
“帮你补课的事……你为什么不肯让别人帮你呢？”
“随便你了！”卓自遥不想再让她说下去。
周意舒好像很高兴：“那我下了课就去你那，你要请我吃饭。”
卓自遥觉得命运真是很奇怪的东西，以前一直渴望得到的，从来都遥不可及。但当你对一切都失去了希望和信心，偏偏它又把这些送到你面前来诱惑你，像是给已经渴得不能动的人面前摆上一杯水，你看得见它却知道它已经毫无意义了。
死亡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来临，如果人生只剩下最后几天，他最想做的是什么呢？
下课铃声响了，他吓了一跳。突然发现自己开始害怕下课，害怕要回到外面那个可怕而充满未知的世界中去。
他出了校门，周意舒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喊你慢一点儿。死党大潘老高阿横们在远处起哄：“桌子，今天不要在外面玩太晚哦。早点回家！”
一股疾风刮来，送来一股奇怪的嗡嗡声。路上的人们抬头紧张的望着。忽的就见拐角处一群人没命似的跑了过来。一片黑色从他们身后涌出，席卷过这条路。所有人转过身，抱紧了头，让这股虫群从他们身边掠过。卓自遥一把抱住周意舒，把她的头护在臂弯中。自己也低头紧闭了眼，耳膜被几百万振翼的轰鸣声震得发麻，背上不停的有虫子重重的撞上来。
周意舒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我害怕。”
“怕就早点回家吧。我送你回家。”
“不，”周意舒摇摇头，“我答应了要帮你补课。”
远处，阿横掐着自己呸呸的狂吐，刚才一定是起哄的忘乎所以嘴张得太大。
卓自遥突然想起，自己的家烧了。
“你真的要去吗？”他苦笑着。
“怎么会这样！”一进门，周意舒看着烧焦的卧室惊叫起来。
“还好救火车来得早，只烧了一间。”卓自遥走进厨房，“我煮点面，将就吃吧。”
“你太不小心了，你父母知道了，会担心死的。”
“不会，他们作远洋考察的，也许都忘记自己有儿子了。”卓自遥开始打火烧水。
“你自己在家就是吃这个吗？”周意舒站在厨房门口望着他。
“不，我要是不上课时，就会通宵泡在网吧里，叫外卖。”
“为什么不回家？”
卓自遥抬起头：“这里……太安静了，总觉得很冷，不想呆。”
“以后我来帮你做饭。”周意舒突然冒出一句。
卓自遥苦笑：“谢了，可我习惯去外面吃了。”
“让我来煮吧。”周意舒似乎受不了卓自遥笨手笨脚的样子。
但事实证明她比卓自遥还笨。
“你在家也从来不干活吧。”卓自遥靠墙袖手看着她乐。
周意舒满头大汗：“谁说的！我经常帮爸饭做饭的。”
“怎么做？”
“就是把米放进锅然后把电插上啊……哇，救命！”
火光从锅边腾起来，周意舒吓得抱头就跑。卓自遥抓起一块抹布猛扑过去，把灶台上的火盖灭。
“你怎么把面袋放火旁边啊！”卓自遥心想自己真没女人缘，前天带一女生回来，烧了卧室，今天带一女生回来，又烧了厨房，这叫什么事啊。
卓自遥心惊胆战的监督周意舒把面做完，终于可以吃了。两人坐在厅中，捧着面静静都不说话。
“不好吃么？”周意舒咬着筷子怯怯的问。
“不是，突然有人给自己煮面，有点不习惯。”卓自遥笑着。
“以后你去我家吃饭吧。”
“那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你小时候不是天天往我们家跑？到了饭点赶都赶不走？还说我妈做的煎鸡蛋最好吃。”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现在怎么了？一切都没变啊。”
怎么可能没变呢？卓自遥心中感叹，埋头吃面。
“一会儿我们先补习英语吧。”
“其实不用了。”卓自遥停下手，低着头不看她。
“为什么？”
“反正我也考不上大学的。”
“你为什么总这么说！”周意舒愤愤的放下碗，“你明明可以做到的！”
卓自遥很少看她这样发过火。
他看看窗外：“也许大学很快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你是不是巴不得世界末日就不用上学了啊。可现在不是没说高考取消吗？只要还有机会，就不应该放弃啊，我们辛苦读书这么多年是为什么呢。”
“我希望你能考上最好的大学，真的。”卓自遥站起来，“但那和我没什么关系了。我吃饱了，要去网吧了，你要是不想走可以留这洗碗。”
“卓自遥！”周意舒站起来，眼圈红红的，“你就一辈子靠打游戏活着吧！”她抓起书包夺门而出。
卓自遥自己在桌前慢慢的坐了下来，望着桌上的两只碗发愣。
过了许久，他害怕这屋中的安静，打开了电视。在正播放新闻，这些天所有电视台全放弃了所有节目专播坠落物和奇异生物调查，每个台不是专家访谈，就是各种录像照片。看见举着话筒的女记者，卓自遥又想起了于婷婷，不知她是不是正在地下，举着枪不知疲倦的厮杀。
“以不明坠落体为中心，直径数十公里的区域内，都开始长出这样异常的植物。它们的样子显然不是我们所知晓的任何植物形态。大家看……”那记者戴着手套，大着胆子把手伸近地上的一样东西，“它们有许多形态，看这个，它有点像是某种果实，生物学家正在取样研究，我们来看看他们现场调查的结果。”
镜头被指向一位在蹲在地上小心的取样的学者，他正望着地上一个掉落的“果实”发愣。
“何教授，有什么发现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它们外表像植物……但是里面的构造，却像是某种动物……也许要等它们长得更大一点，才能得出结论。”
“它们有可能被我们产生危害吗？”
“一切都不好说……但我建议，在保留样本后把这些全部销毁，不然以它们的繁殖速度，也许一年内就会覆盖全世界。”
“但是，已经有多起当地村民因为试图清除这些植物而被昆虫攻击的事件，所以现在几乎没有人敢碰它们。”
“这就只有靠专业人员，甚至靠军队了，我认为要立刻疏散所有人，然后彻底焚烧这里。”
地球停转之日 17 暴雪
那天晚上卓自遥开始做奇怪的梦。
那是一片无垠原野，大地满布着紫色的花球。远处，是一颗巨大的树，无数的花蕾在上面随风摇动，使它像一座巨大的火炬，又像变幻的海。
突然间，那花蕾有一朵绽开了，就像是气泡破了似的，甚至能听到轻轻的啪一声响，卷起了它的花瓣。花中飞出一只小虫，但细看去，却是长着翼的小人儿，样子就像是自己的童年。然后它旁边的花蕾也迸开了，呼啦啦像是一副多米诺巨画倒伏展开，也像长浪卷过海面，树上所有的花全开放了，那是一次色彩的爆炸。整朵树眨眼从紫红换成耀眼的金黄。无数的有翼的精灵飘满了天空。大风卷了过来，地面的花瓣也扶摇而起，漫天席地，向远方而去。
卓自遥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窗外正在下紫色的雪。
他慢慢走近窗边，这不是梦。正如北方的大雪，纷扬无尽，但全是淡紫色的絮绒。
城市在几小时内就被这片紫色覆盖。
卓自遥突然预感到有什么要来临了，他奔了出去。大街上，所有的车都堵在了马路上，埋在近膝的雪尘中。人们在紫色雪地中艰难的拔腿行走。人们呆呆的向天空眺望，面孔上不是惊恐，更像是敬畏。
几千年来——地球几十亿年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人们开始明白，自己并不是主宰者，相反，也许正面临审判。
卓自遥转过身，突然看见了什么，怔怔站在那儿。
纷洒紫色的雪中，空地上静静站了一个女孩。她抬头望着天空，雪片落在她的睫毛上。
这画面很美，美得有点让人心中害怕。
卓自遥突然明白是什么让他觉得诡异。
那女孩的脸。
那是一张完美无缺的面孔。卓自遥以前不知道什么叫做无暇。但当他看见时，他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一种极致的体验，就像一个脚印，一点灰尘也没有雪地，平静洁白的让你根本不忍心触碰一分。
但正因为是这样，才不寻常。
因为从来没有人可以长得没有缺憾，正如没有绝对纯净的钻石。这种面容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存在。所以卓自遥看见时，才明白了什么叫美得让人恐惧。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一定不属于。
卓自遥呆呆望着，不敢上前，甚至不敢出声。他发现这种状态不仅仅存在于他身上，女孩像是有种无形的力场似的，没有人走近她，甚至只是潜意识的。
但女孩转过头来，看了卓自遥一眼。
那眼神更让卓自遥坚定了他的直觉，因为它太纯净，甚至不像是婴儿。婴儿已会因为初体验人世的痛苦而哭叫，而她好像是从来不知痛苦为何物的。
卓自遥像变成了石头，不动，也不回避女孩的目光。他的心好像被抽空了，白茫茫一片。
女孩移开目光，转身，慢慢的走了。
离开她的目光，卓自遥才如梦初醒的左右看去，人们仍在远处行走，议论，抱怨堵车，好像世上只有他一个看见了这个女孩。
这世界一定有什么已经改变了。
大雪不停的下，城市很快就变得像童话之国。而且，这雪是不会融化的。
卓自遥慢慢走到学校，雪已经高到走路还不如打滚了。有些人已经拿出了滑雪板，好似来到了阿尔卑斯山。
一到校门口，就看见高高的雪山。全校人都在奋力扫雪，在路边堆出两道雪墙。居然有人在打雪仗，不过这雪球很难捏起来，洒出去就是一片，好像婚礼时的彩絮。
突然学校的广播大喇叭响了起来。
“教工和同学们，接到相关部门通知，请迅速回到教室中去，关好门窗，尽量不要吸入絮状物，它们很有可能是某种生物，目前无法确定是否对人体有害。所以请尽量呆在室内，不要接触絮状物。”
人们抛下扫把就往教学楼里跑，刚才打雪仗的开始互相埋怨，拼命咳嗽。卓自遥却并不觉得害怕，还有什么会比他现在更糟。
走进教室，大概只来了一半人。而老师也不见踪影，班上照例闹翻开了锅，追打着敲桌子吵闹，像以前每一个兴奋的大雪天。
卓自遥看见大潘和老高，他走了过去：“阿横他们呢？”
“这么大的雪，估计借机不来了吧。只有我们这样的老实人。”老高说，“看，老师都没来，一会儿再没人上课，我们就去星际。”
“我刚才也许吸了好多那些雪，现在觉得有点肚子痛。”大潘说。
“其实关门窗有什么用啊，你还能一辈子不出去？街上这么多人，至少有这城里的一半吧，要感染都感染了，大家一块死呗。”老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我不想这么快死，我还没结婚呢。”大潘不甘心。
“那你快点找一个结啊，我知道你暗恋谁。”老高扯嗓子，“喂！世界末日了，大潘征婚啊，欲购从速。”
“为什么大潘要征婚，就是世界末日？你太瞧不起人大潘的魅力了！”有会错意的女生愤愤不平。
全班哄堂大笑。
周意舒没来。卓自遥扫视着教室，心中有点慌。她可是从不迟到缺课的人。
“没来上课？”他给周意舒发去了短信。
回复很快来了。“我怕，不敢出门。”
接下来一条短信：“你小心啊，电视中说不要吸进那些飞絮，可能被寄生的。”
晚了啊，卓自遥苦笑把手机放回桌上，转头观赏雪景。
如果忘记这漫天大雪的来源的话，还真是美丽的景像。
卓自遥又想起那站在雪中有着天使面容的女孩，这种美真是让人不安。
她静静伫立那感觉，就像……就像死神。
是的，她好像正平静的看着这世界死去一样。
卓自遥猛站起身，跑下楼，奔进大雪中。他心中有个强烈的念头，那女孩一定和所有的一切有关。她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观景者。
雪越来越大，路上的人却越来越少。广播车被雪堵在路上，一遍又一遍广播着市政府的通告。雪地上渐渐看不到人影，连脚印也被覆盖。卓自遥独自站在偌大的城市中，感觉自己成了这里的最后一个人。
雪絮密的几乎让他睁不开眼透不过气，但他忽的看见了另一个身影，在空旷的城市中，渺小却醒目。
卓自遥向她奔了过去，深陷雪中使他行走艰难，每次拔腿都扬起大股的飞絮，被沉重的喘息吞吐着。当距离还有近十米时，女孩转过头来再次望了他一眼。
这次她的眼睛中，似乎有了一丝异讶。
这并不是一台机器，卓自遥想，她的眼神和完全空洞的于婷婷不一样。
他急于解开对一切的疑惑，再向前走去。然而，女孩扬起了手。那一瞬满地的雪絮突然漫卷而起，盖向卓自遥，使他几乎被包裹起来。
当卓自遥奋力挣扎出来时，女孩已经不见了。
地球停转之日 18 险地
几天后。
整座都市一片死寂，路上没有行人，马路上的车辆还保持着堵车时的状态。树木的枝桠被包裹在雪絮之中，形成厚厚的彩色雾松。公寓、大厦、平房、一切都被包裹了起来，被连为一体，如巨大的雪雕群。
这里看起来已经不像地球。
卓自遥无奈的看着水龙头，一滴水珠挂在上面迟疑的不肯落下来。大量的绒絮落入了江河，自来水厂也不得不每天定期停水来处理堵塞在过滤口上的它们。打开电视，记者们把全身包裹起来，穿得像太空人似的在做外景报导，看起来很像在介绍外星世界。
“据科学家里研究，这些看起来像雪絮一样的东西是某些植物的种子，它们通过这种方式传播繁殖，其实平时我们见过这种方式，比如蒲公英，比如柳絮，只不过，这些不明生物的生长繁殖速度是我们普通地球植物的数百倍甚至数千倍。那些前几天郊县满地生长的植物，在大面积播散出种子后已经死去。但专家预计，很快这些种子就会长出新的植物，新一轮的爆发式生长就会到来，想像一下，这么多的种子，都开始变成植物，那将是多么可怕的场景，我们整个城市都会被吞没，变成原始从林。”
记者指向他身后的几台巨大车辆：“相关部门想了各种办法来清除这些积雪般的种子，但结果都让人感到很沮丧，想清除这数以亿万计的种子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据说它们生命力很顽强，高温和极寒都无法杀死它们。”他沉默了一会，看向镜头另一边，“我还有什么要说的？让大家等死吗？”
直播被迅速的掐回了演播室，主持人开始和那些熟面孔的专家讨论拯救世界的方法。卓自遥开始思考没有水自己拿什么煮面。
思考了一会儿，他出了门，在空荡荡的雪地中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那座最高建筑下，改造者的基地所在。
在离大楼还有一百多米时，雪中有什么把它绊倒了。卓自遥感觉自己踩在一些奇怪的软而有弹性的东西上，他拔开雪面，看见了无数纠缠在一起的根系。
这最后的一百米他几乎是在爬，每一步都陷入那些根茎中，他奇怪的发现这些根茎似乎只围绕着这大楼在长，到临近入口处时，他已能看见一些人腰粗的长根茎已经拱出了雪面，像是楼前的围篱。
楼中也静悄悄的没有人。卓自遥登上空无一人的电梯，来到公司门前。前台小姑娘仍然笑容可掬的坐在那，但公司里再见不到其他一个人影。
“它们发现我们的基地所在了，很快就会进攻这里。公司转移了，你没有得到放假的邮件通知吗？”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
“我被要求留守在这，处理一些遗留行政事务，比如总有你这样的人会找来。”
“基地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
“对不起，您没有这个级别权限知道此信息。”
“那地下基地呢？”
“已经被封闭起来了。”
“这些种子开始生长后，会发生什么事？”
“每一次种子传播它们的数量都会几何倍数增长，并根据环境进化出新的物种。一年后，它们就会覆盖全世界。”
“那时候人类会灭亡吗？”
“被侵蚀，或者接受改造。这是你们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