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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贲万岁

_3 张恨水(现代)
“在你所描述的墓室大殿的残迹下,我们发现了一条地下河道,而河流的出口正在调查中。”
听到这里,我有些恍然,也有些遗憾,我原来在第二道拱券内所听到的流水声极有可能就是这条地下河流发出的响动;而“神仙手”在黑龙江挖掘楼兰金甲的故事恐怕已成了一个盗墓者此生的绝响,甚至,他对于这座建文帝疑冢里早已窥知的秘密也将成为永远的谜团,无迹可寻了。
“谭队长有消息了吗?”我随口问道。
“还没有,他的手机关了机,联系不上。”
“哦,对了,我们的人在曹店村附近的竹林里发现了他习惯抽的‘百合’牌香烟的烟蒂,这种香烟由于其在国产烟里是属于外香型烟草,喜欢它的人不多,而谭队长不知为什么却对它情有独钟。”
我一怔,心里怦然而动。
所谓的蛛丝蚂迹在我的头绪里连接起来,但其所能结合成的影象仍属茫然。
我的手机已被“杰克”的人拿走了,我向李小利借用了电话,拨给萧曼,萧曼却一直都没有接听。
十三 张三的秘密(1)
整整一天我都没有离开过这个院落。
大概是下午四点左右的时间吧,昏暗的天光里竟然有了雪粒的痕迹,可江南的雪毕竟没有在北方的那么肆无忌弹的扯天扯地,而是下的柔软,来的不动声色。
我隔窗看雪,心中对北方自己居留的城市怀念的一塌糊涂。
李小利来了又走了,走了又来的重复了三次,每一次都是匆匆又匆匆,除了上午我们一起谈过关于那起爆炸案的有关情况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告诉我任何关于案情进展方面的情况。我想,这个案子恐怕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搞定的,而且,他们会在不久以后将对我进行再次的盘问,我等待着。
吃过李小利带来的晚餐,他就随口说了声“有事”便出门走了的瞬间,我看到门外街道的对面停有一辆桑塔纳轿车,轿车里坐着两至三人,有一个人在吸烟。我暗自笑了一声,看来,这次他们对我的保护,或者说是监控工作真的是开始认真了。
雪一直下的萧索,有一只灰色的不畏寒的雀儿不知从哪里飞来,在院落边的矮墙上停留了片刻,就直直的飞入了院内。
我的眼睛一亮,因为分明的,我看到这只灰雀的一只脚上绑着一圈白色的纸圈,而且纸圈的成色是簇新的。也就是说,这只灰雀是有目的的落到这座院里的。
我走了出去,接近了它,它却没有飞走,而是迈着特有的碎步向我蹒跚而来,最后跳上了我摊开的手掌。
我解下那个纸圈,展开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手绘的徽章,徽章上有我比较熟悉的一只粗线条勾勒的眼睛,而在徽章下有两行潦草的签字笔留下的字迹,内容是:恭喜你脱困,我想见你,方便的话,今晚9点,在火车站北出口向右一百米处有一间名称为“韩国烧烤”的宵夜馆里见,“张三”。
是“猫哥”的兄弟张三,他的消息真是蛮灵通的,我才回来不久,还没有出过大门,他倒已经知道了。
我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七点钟的时候,便开始策划如何才能避开外面的“眼睛”到约定的地点去,想了半天,终于有了办法。
八点过了十五分钟,我顺着老屋一侧的避雷针爬上了屋顶,这才发现三面的院墙之外都有刑侦队派来盯梢的人,而没有布控的唯一一面是一家浴室的卫生间外墙。我尽痢心的从屋顶通过那间卫生间的天窗进入了浴室,幸好此时浴室里的水蒸气太浓而没有人注意到我。
我临行前已经换好了衣服,并简单的化了装,现在只要在水龙头上弄湿头发,就很像一个刚刚洗完澡的人了。
快到九点钟的时候,我到了火车站北出口外的广场。
我点了一颗烟,狠狠的吸了一口,测了测周围没有发现盯梢或是跟踪的影子,就径直走进了广场边缘那家油烟气能薰死人的所谓“韩国烧烤”馆。
店里面的吃客不少,大都是一些打工仔和外地的游客。靠窗的地方摆着一架铁铸和烤炉,有两位膘肥体壮的汉子在那里挥汗如雨。烤鱼、烤牛排、烤高丽棒子的香气随着他们手底铁签的翻动而四散飘溢,禁不住的,我食指大动。
向不算太大的店里扫了一眼,就看到张三正举着一个啤酒瓶向我示意,我走了过去坐在他对面的空位上,他喊来服务员加了一套餐具,才笑着对我说:“这里的环境虽说不雅,但烧烤的味道在杭州堪称第一,有兴趣吃一道烤鹿鞭吗?”
我点了点头,有些歉意的对他说:“很抱歉将你送给我的那张金箔名片给搞丢了,真不好意思。”那张名片的丢失原因我敢肯定是“杰克”那帮人的所为。
“没关系,只要你还能平安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觉得很好了。”
“你这一次约我来只是想请我吃一顿韩国烧烤,还是……”
他摇了摇头,打断了我的问话.
“我之所以要约你到这里,是想告诉你两个消息,但有一点,我所告诉你的消息可能会给你带来你预料不到的震惊,我希望你的心理素质能和我想象的一样好。”
“你说吧,我想我的心理承受力还是经得起你的考验的。”
“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我发现了一件出乎很多人意料的事,那就是,在杭州市刑侦队中,有一个人和我们这支洪门旁属的流派有着难以割舍的关系。我的意思是说,这个人很有可能是‘金钱镖’的传人。”
听到这儿,我真的是吃了一惊,心中却隐隐的有种十分耽心的感觉,到底在耽心什么,自己这时也无法说个清楚。
“我曾经把‘金钱镖’的来历向你简单的讲述过,其中有些较为隐秘的部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我说的刚刚,是在那次我们见面之后,我又见到了‘猫哥’。”
我听到他说起“猫哥”,连忙问道:“‘猫哥’怎么样?我是十分想见到他的。”
“‘猫哥’从藏北的高原追踪一个人到了江南,现在恐怕已经过了福建,在‘猫哥’只言片语的话里,我听到这个被‘猫哥’所追踪的人是和一条‘古代的龙’有关。”我感到一些纳闷,不由问道:“什么‘古代的龙’?是恐龙吗?”“不清楚,‘猫哥’不想说的的事,我是不好问的。”我只能把悻悻之感努力的隐藏起来,让自己的表面没有挂上失望的神色。(关开“猫哥”和那条“古代的龙”的故事,在修必罗传奇第二部《彼路》当中另有详述,此处不再多言。)
“我在见到‘猫哥’之后,他告诉我了一些有关湖北这一支‘金钱镖’的故事,要比我当初在师父那儿听到的详细的多,甚至还听到了关于‘金钱镖’祖师爷和他两个徒弟之间的一段隐秘之事,其惊心动魄之处,让我至今心中尤悸。”
“这些事我会找一个适当的时间详细的讲给你听的,而现在我只想告诉你,我刚才所说的那个人,他的名字叫做谭力。”
是谭力队长?
我心中既是惊讶又掺杂着几分莫名的愤怒。
十三 张三的秘密(2)
刹那间,在建文帝墓葬中的一幕又浮在脑海:那个用迷香的神秘人物,他的六四式手枪和举手投足间的似曾相识,这个家伙,他竟然和“金钱镖”乃至整个事件有着密切的联系,对,他当初在墓道里留给我的印象让我觉得他好像是“曹剑中”,可这个“曹剑中”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我除了在郊区疗养院里和其有过短暂的交锋之外就一无所知,而且在当时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所谓的“曹剑中”还有待进一步的证实。也许,我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念头来的十分蹊跷,但却逼人的真实:疗养院里的人同样也会使用人皮面具,这个谭力如果真的和建文帝墓葬中的神秘人物是同一个人,那么,他很有可能便是疗养院中的偷袭者。而在那个时候,我听过张三所讲的一番话以后,却死活的将他认定了就是“曹剑中”。
这是我先入为主的错。
烧烤的溢香的鹿鞭盛在不锈钢的圆盘里,透体的金黄色。我虽对这究竟是何种雄性动物的生殖器暗表怀疑,但还是挡不住令人垂涎的滋味而大快朵颐。张三喝着酒,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关于这个谭力的情况你知道多少?”我在咀嚼美味的空闲抬起头反问道:“你是如何得知他是‘金钱镖’的后人的?是‘猫哥’告诉你的,还是别有隐情?”
“‘猫哥’并没有告诉过我这个人和‘金钱镖’有着怎样的关系,甚至他提都没有提到过这个人,这是我在偶然中碰到的一件事情里发现的,而这件事情可以牵扯到另一个人,一位‘金钱镖’真正的嫡传,这个人姓何。”
“姓何?你难道是在说潮观禅师螟蛉义子的后人么?”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我也才是刚刚知晓的事情?”
我不知道该不该把建文帝墓中看到和听到的有关何家的一些情况讲给张三听,有时候,我的警惕性使我经常处于一种莫名其妙的怀疑状态里。我下意识的对他的眼睛注视了片刻,他竟然也是一直在盯着我看,眼光中流露某种奇怪的神情。我只得说:“我也遇到了一些事情,但今天却没有心情来告诉你,改天吧。”
他的脸上绽出了微笑,说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杭州市刑侦队的保密措施虽然做的很到位,但还是百密一疏,因此,我在今天临晨五点左右的时光里,已经窃听到他们关于你的一些谈话了。”
“你进入建文帝墓中的事情,如果还算相信我的话,你应该告诉我其中的大概的。”
我再次向他看去,在烧烤店昏黄的灯影里,他的面容上充满着期待和渴望。
我们换了地方。是一家街角的茶坊。
在这个故事当中,我经常性的提到一些品茶的所在,是因为我本身就对于中国茶这种饮品,有着超乎于常人的癖好。也因此,茶馆、茶坊、茶楼等和茶有关的地方还会在今后故事的进程里不断的出现。
是题外话了。
这家茶坊的规模不大,由于时间的因素,现在里面闲坐的客人很少,这有利于我们交谈。在吃过油腻的食品之后,喝一杯冲泡的清淡的君山银叶,对人的肠胃有种洗涤的作用。我喝了两杯茶,点上香烟,给他简略的叙述了一遍关于建文帝陵寢及在其中发生的事情。张三一直静静的听着,直到临结束前,他才插了一句嘴:“‘海盗杰克’这个人我听说过他,前些年在英国利物浦市的一次东亚物质文化制品拍卖会上,一只来自中国明朝的黑釉双耳贡瓶、均窑的独种,据说就是这位‘杰克’先生的收藏,他将其拍卖了六百万英磅的天价。这种稀世均窑的官品,只能来自一个地方,那就是墓葬。因为在国内,甚至台湾的各大博物院中也没有收藏到这一类型的瓷器。他盗窃、贩卖东亚文物的行为,早已在国际刑警组织里记录在册,只是此人十分狡猾,几次堵截性的追捕,都被他侥幸逃脱了。”
“还有你所提到的那个姓‘何’的人,我敢肯定,他便是我曾在上虞县遇到的那位‘金钱镖’嫡系的传人,而和他在一起的谭力,我听他称呼姓‘何’的为么叔,他们应该是属于亲戚关系,那就是说,这个谭力,既然能与‘金钱镖’嫡系传人有着亲戚关系,那么他自己会使用‘金钱镖’的概率,最少也有80%以上。这样看来,我先前对在疗养院里偷袭你的人的判断可能也了点误差,这个人也许不是‘曹剑中’,而是谭力。他能在当时那么快的逃离你以及搜查士兵的视线,就足以说明他对这所疗养院地形的熟悉程度非同一般,而‘曹剑中’,我相信这样一位江湖草莽,是没有机会也不可能经常性的出没这种有着相当规格的疗养院的。只有以国家司法机关人员的名义,才有进出自如的能力。”
“另外,关于曹建平和那个曹老三,他们虽属藉藉无名之辈,但与整个事件却有着割舍不断的联系,曹建平不是说他最近见到过曹剑中吗?如果这次他真的在爆炸中得以逃脱,那么,我相信,他会去联系曹剑中。他们之间的恩怨是上辈人的恩怨,而利益却在眼前,那座墓藏虽然毁于了爆炸,可一定还有一个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掌握在他们的手里,你刚才不是说到观音像和一只盒子吗?这很可能就是他们的秘密。”
我对张三的分析感到由心而生的佩服,虽然我仅向他讲述了一些大概,甚至连聚宝盆和王国庆的尸体出现在那里的这些情况也只字未提,但他还是能够较为准确的猜出另有一个秘密存在。我不得不对他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感。他和‘猫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虽然对这起爆炸还不能做出非常准确的分析,但,我认为,这起爆炸之所以能够触发,和那具所谓的建文帝的棺椁肯定有着某种联系,甚至,可以这样去说,爆炸原因的关键之处就在棺椁当中。”
我忽然想到了躺在内棺里的王国庆,难道又是他在玩着“起死回生”之类的卑鄙手段?
“你觉得这座墓葬,真的就是在传说中并没有于南京殉难而是出家为僧的建文皇帝朱允汶的埋骨陵寢吗?”
张三似笑非笑的问我。我摇了摇头,心想:“虽然有许多表面的现象和物品都可以证明那座墓葬的确是建文帝有着密切的关系,但这个问题还是极不好说,就连开启内棺的‘神仙手’也只看到了王国庆的尸体(?)躺在里面,而不是建文帝的骨骸,那么,这座墓葬的真假可真的是有待于商榷了。”
我又喝下了两杯茶,有点想方便的意思,正要起身向卫生间走去,却在不经意中看到张三风衣半敞的左胸里部别有一个特殊的标记,这种情形的发生概率大概只有万分之一次,而我却正巧做了这一万个人中的唯一。
这个标记我见过。
这便是张三真实身份的秘密所在。
十四 第二座疑冢(1)
我曾经和IKPO的人打过交道。
IKPO是国际刑事警察组织的英文缩写。在他们设于法国里昂的总部,我见到过他们的副秘书长J.D.密斯先生。这当然是因为我父亲的特殊关系。
1984年自中国加入这个组织以后,我父亲就经常性的和这个组织总部的上层人物进行联系,因此,我也间接的曾为他们提供过一些服务。
而现在,就于我的眼底之下,这个叫张三的“猫哥”的兄弟所拥有的标记就是IKPO特别识别标记的一种。
但我并没有马上去揭穿他,而在稍微的怔了怔之后就继续走向卫生间,我边走边想,这张三既然有可能是被IKPO派到杭州来的,那么,他究竟身负怎样的任务呢?和我所追查的事情有没有直接的联系?
人生里的偶然有时是一个接着一个的。
就在我要进入卫生间时,我无心的一次回头,就被茶坊的玻璃窗外出现的一个身影吸引了。
这个茶坊里的卫生间距临街的窗口大约有十米左右的距离,窗外是人行道,有光照并不暗淡的路灯一直在亮着,再加上茶坊里本身的光线较为昏暗,所以,我看到的那个身材影应该是再清晰不过的了。
是夏陆。
夏陆怎么会在这儿?
我的念头刚刚一动,他就倏忽闪过。
我向座位的的张三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张三和一名侍应生聊起天来,手口并动,不知在眉飞色舞说着什么。我略微斟酌了一下,觉得如果现在不向张三打招呼而独自离开难免太过于唐突,但向他打招呼的话又急忙找不到搪塞真实目的的绝妙好辞,所以,我决定暂放弃应即时去找夏陆的念头,推门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面积并不大,来方便的人如果超过了两个的话,会显得拥挤起来,正巧里面就有两个人,其中的一个听到推门声便朝我进来的方向看来。这一看,使我的心仿佛霎然的跌入了万丈深渊,无比的空落。
曹建平的一只眼睛敷有医用棉纱,左手上也绑有绷带。看的出他的伤势比在旁边一直微笑着的“杰克”先生要重的多。
“修先生,我们又见面了,看你活的这么健康,没伤没残,我真的很开心,简直开心的要命。”
“杰克”表面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诅咒和恶毒。
“你们的命也真大,那么具有威力的爆炸都炸不死。”我冷冷的说道。
“老杰克,别跟这小子废话,我们带他走!”曹建平的牙齿似乎在露风,一句恶狠狠的话让他说的口齿不清。
“你别想着作任何抵抗,因为我的手里有枪,勃朗宁点45手枪的近距离杀伤力想必老弟早有耳闻罢。”
“杰克”的左手青灰色的茄克衫里伸了出来,我看到一支精巧手枪的枪口在闪着幽幽的兰光。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外套的内部的一个暗藏口袋,忽然发现,我从曹店村墓葬里带回来的手枪落在了不久前换掉的另一身衣服里。而“杰克”看到了我的动作,以为我要掏出什么凶器,忙威胁道:“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虽然不想杀死你,可如果你逼我,那就只好对你不客气了!”他看着我拿出了手,手里空空如也,于是长舒了一口气,满意的说道:“修先生是个聪明人,我想你不会去干什么傻事的。”
“在过去的几天里,我和老曹一直都被恶梦笼罩,就连睡觉也会被梦中的爆炸声惊醒,但我们却相信你应该还活着,所以找到你是我们最大的心愿。”
“哼,我和老杰克曾经在出事的地点偷偷的寻找你的尸体,还差一点被警察抓住,后来听人说,你还活着,并被那帮从杭州来的警察给带走了,我们就连夜赶到了杭州,可没想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呀!”
“这个世界上存在有许多的巧合,例如你走进这间茶坊,正巧被我们看到,正巧这茶坊的卫生间里有一扇向外开的窗户,我们刚想找个机会不要让你和你的同伴发觉而从卫生间里潜进茶坊,正巧你倒进来了。”
“还是和我们去一趟吧,虽然上次的计划以失败告终,可这一次,这个新的计划,我想你会更感兴趣的。”
在茶坊卫生间的气窗外有一条幽静的弄堂,弄堂向北的出口是通向西子湖畔的大道。在“杰克”手中的枪的威胁下,我只有跟着他们在这条灯火辉煌的街衢上坐上了一辆出租车,且直行不远就拐进了另一个弄堂。
十四 第二座疑冢(2)
弄堂连着弄堂,我想默默的记下属于这些弄堂的标志性事物,例如一个路牌或者一家具有特色的商店,可是车子在夜色里驰的飞快,我连什么都没有看清,它就顺着一座大宅院的后门墙根处停住了。
“你们说的那个地方到了。”司机没有回头,只是习惯性的招呼了一声。
我在刚上车时听“杰克”低声说出一个地址,但由于后座上的音响声音太大而没有听清,所以我现在并不知道我们落脚之处究竟位于这座城市的何处,只能根据车曾行驶的速度,计算出大概行进了多少公里,但我有一点还比较肯定,那就是我们并没有离开杭州市区。
黑暗中的宅院显出一股久年的陈腐气息,旧时的飞檐廊角伸在沉沉的夜空下像不死的前朝遗老,大门闭合的响声异常的刺耳,给我们开门带路的是一个缺了右边耳朵的黑瘦汉子,他的目光很空洞,看一件东西的时候像是越过了这东西本身而停留在空气中的某处,让人不寒而栗。
曹建平一路上没说一句话,他和“杰克”坐在我的左右首,在出租车后坐狭小的空间里,除了能嗅到从“杰克”身上散发出的法兰西古龙水之外(杰克似乎在任何情形下都保持着所谓绅士的举止),还有一种气味,是曹建平身上的气味,土腥气混杂着腐朽的枯草的味道使我的嗅觉感到了特别的沉重。就算走在这较为宽阔的庭院里,他依然将那种味道抖散的淋漓尽致。这座至少有百年以上历史的古宅内有两进的院落,穿过一个月亮门,我们来到了里院左边的厢房外。独耳汉子瓮声瓮气的说道:“三位,赵师傅就在屋里等,我不进去了,你们请便罢。”
“杰克”踏在厢房廊檐下唯一的一处矮阶上,轻轻的叩响了门。
“是尉迟兄吗?进来罢。”
厢房里只点着一盏油灯。
我对现代都市里还有人使用着如此古老的照明工具表示惊讶。油灯是用煤油做燃料的,从屋内弥散的煤油气息中谁都可以猜得出来。灯光把坐在那张老式太师椅上背微微驼起的人的影子映到墙上,让我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位被独耳人称之为赵师傅的人物,留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萧杀。接近他就好象是走在深秋荒芜的野地里,触目俱是枯萎的生命。他坐在那张不知有多少年月的太师椅中,像枯萎了很久的一棵老树。
当“杰克”看到他时,脸上挂上了非常友好的微笑。
曹建平却黑着脸,侧目看着墙上的影子,他似乎对于“杰克”浑夜带着我们来造访这样一个人物而感到了不痛快,甚至有点厌恶。
“杰克”此时像是忘了我是被他们胁迫至此的,竟然收起了握在衣襟下右手里的手枪,向前跨了一步,以旧中国时期老派的见面礼朝那位赵师傅抱了抱拳,说道:“上次登门不遇大驾,一直深感遗憾,这次能见到赵师傅的十分风采,真是我等幸甚。”“杰克”的这番话不卑不亢,但礼数已到,使赵师傅的神情变的温和起来。“尉迟兄几十年来在国外发财,老夫是早有耳闻的啦,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但你的那几个师兄弟和我却颇为有缘,我们也算自家人,要有什么事就请说吧。”他向靠墙的一排木凳指了指,意思是让我们坐下。
我知道“杰克”这个人的心机缜密,他对我的好奇心把握的恰到好处,此时此刻,就算用鞭子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了。
“在下想请赵师傅出山。”“杰克”轻轻说道。
赵师傅的身子猛然挺出太师椅,沉声道:“老夫的师侄莫非出了什么事?!”
“杰克”流露也一丝不知是故作还是真诚的哀伤:“‘神仙手’,他已经殁了。”
“上一次他来辞行的时候我就曾让他一切小心,可这小子狂妄的很,从不把老夫的话放在心上,这下可真的交待了。”赵师傅的声音有些颤抖,听来可知“神仙手”和他的关系并不一般。
“我虽然没见过你,但也听说过你的为人,不是那种落井下石,见利忘义的主,所以‘神仙手’跟着你去我便放心的让他去,他的出事肯定是他自作自受。”
“不,您老却想错了,这次的事出的蹊跷,不光‘神仙手’老弟送了命,就连我这位朋友的兄弟和儿子都未能幸免。”
“这次,我们遇到了爆炸。”
“杰克”当下把那天情形讲了一遍,并斟字酌句的说:“在下以为,那是一次人为的爆炸,有人早已算计好我们的一举一动,就想在启棺时一网打尽!”
赵师傅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你们进的这座墓我看未必就是建文帝的真冢。爆炸的原因很可能和这位管兄弟祖上当初的设计有关。”他指了指曹建平,继续说道:“在明清皇室墓藏中以纯石材建地宫的现象极少,若不是另有原因,是不会这样去做的,泰德、万历、天启墓藏的地宫我都去过,除了在外廊以石为基之外,内拱则以墓砖砌成穹顶、铺做墓道,又以铁片、石灰将墓砖间的缝隙镶死,而且墓道各接合口往往设有翻斗、翘板、弩弓,以防盗者擅入。听你这番讲话,你们所进的这座墓藏虽说也有某些机关消息,但与明皇室主流墓葬风格差别极大,再者,万历皇帝墓葬中的享殿才是真正的净宝之阁,而你说的这处所谓的墓葬里的享殿,我看更像是个藏活人的地方。”
十四 第二座疑冢(3)
“要真像这位管兄弟所说他的祖上在此地藏匿金银珠宝以备起事之用,那么,他一定也想到了如果起事之密泄漏,这里的物事当不能保,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第一时间内将其销毁。明代虽说还没有真正的炸药,但其火器在十五、六世纪可是闻名世界的,填充火器的火药少量的威力不算太大,但在那棺椁下的石台里藏有一吨以上容量的话,就足以炸毁整座陵寢。”
“可是,相隔石台大约四米之下是一条暗河,我们都是在爆炸中侥幸掉进了暗河才得已逃生的,火药如果藏在暗河之上,经潮气几百年的浸湿,怎么还能引爆?”
“那你就不懂了,明代在火药藏储方面自有他们的独到之处,建文帝的座下有一个人名声大的很,叫方孝孺,你应该听说过,就是被永乐皇帝诛戳了十族的那个迂儒,但他有个儿子,叫方中则,是有明一代最好的火药专家之一,他所发明的火药储藏装置,就算将其装满火药后扔进大海里,也可保证药效不失,可惜,在他被诛之后,就似乎无人会用这种技术了。但是,管家的先人既和他曾同朝为官,又同为建文帝家臣,难保他不会将这种技术传给管家先人,所以,管家的先人把火药按照方中则所授的方法藏储在墓中,这样即便经过了再漫长的时间,只要启动设定的机括,火药也会呈现也它应有的威力的。”
“那么,这火药的机括是谁启动了呢?”“杰克”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我一眼,我心里暗笑:“这老家伙是不是怀疑我是幕后操控者?”
就听赵师傅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你们在内棺里看到的那个人?”
“你说是王国庆?”
“是的,就是你刚才讲到的这位有着两个名字的人,他躺在内棺里的时候,用的很可能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武术秘宗功夫‘龟息功’,所以你们看到他才像死掉的人一样。”
“你们没有见到他的尸首吧,我敢肯定没有,这座假建文帝陵墓其实应该是一座地下仓库,它不仅只有一个入口,它的第二个入处大概就在石台中。”
“你不是说石台内藏满了火药吗?又怎么会出现另一个入口呢?”
“以石台的面积来看,就算里面藏有十吨的火药,也会留下一个不小的空间来,又怎么不可能在里面设置另一个入口呢?管家的先人既然是准备起事,一定会经常出没此处的,如果每次都要从伪造的墓道正口出入,那就太过于麻烦了。”
“但是,这关于第二个出口的秘密,知道的人一定极少。”
“那它会通向何处呢?”沉闷了很长时间的曹建平冷不丁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所居住的村落有没有特别的地方,或者说,有这么一个地方,你平时是从来也不会注意到的?”
曹建平的脸上出现了一股迷惘之色,他转头看了看赵师傅,又看了看我和“杰克”,心中想必千丝百绪的缠来绕去,却似乎总也找不到结的源头。忽然,他不由自主的拍了一下大腿,可又像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唉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是枯井,祠堂口的那口枯井,一定是那儿!”
“什么枯井?”“杰克”沉声问道。
“在我们曹氏宗祠前有一口据说已有好几百年历史的水井,我能记事的时候它已经干涸了,听老人们讲好像是民国十二年夏天的那场大旱导致它滴水全无,这几十年来,枯井被村里的人当作了祭祀后倒香灰的地方,平时根本没有人会多看它一眼,就好像它根本就没存在过一样。”
“我想除了它,不会再有第二处所在可做墓道的另一个出口。”
“为什么?”“杰克”追问道。
“曹氏宗祠是曹家历代祖上的神位供奉之地,包括你和这位修必罗先生所得到的秘密地图都是来那里,我先人不会冒着大不孝的罪名从祠堂内挖出个什么通道来,再说,那口枯井离陵寢的距离并不太远,而且……”曹建平顿了顿接着说道:“‘杰克’,自从你拿走地图之后,我们也曾对陵寢的大至方位做过几次侧量,我虽然对盗墓的事情窍不通,但老三却是学过土木工程的,按照他的说法,让他设定这个陵寢的墓道入口的话,一定会设在这口枯井之下。可惜,我当时听不进去老三的话,还说他是不是吃错药一般的就知道胡言乱语。唉,可怜我家老三了。”
曹建平竟似要垂下泪来。
十四 第二座疑冢(4)
“赵师傅,现在我也不管这座陵墓有几个出口了,您先说说看,既然这里是假的,那真的它会在哪儿?”“建文帝的生死之谜有很多传说,我做过一番分析,觉得他不可能埋骨在江南一带。当时的情形大家都能从各种资料上看到过,如果说在金川门之变后他真的逃出了金陵,先后在江西、湖南、浙江一带藏过身,那么,在躲藏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他决不会继续留在这些地方,原因是,永乐皇帝派出寻找他的人一直就集中活动在两淮和江南一带,以他及他家臣们的身份地位,即便再隐藏的巧妙,也绝不可能永远不被别人找到,因此,出了家的建文帝会想方设法的到北方去,北方虽然接近于他的死敌朱棣的眼皮之下,但往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这个道理在经大变故之后的建文帝心中不会不清楚,可是,一旦迁去北方,再回到江南那就太难了,我想,建文帝终老之日也曾在北方某个偏偶怀想着他那片江南故土罢。”
“北方,北方那么大,他会在哪儿选择自己的百年大计呢?”
“如果我的推断没有失误,他应该在西南靠北的四川广元一带留下过到北方之后的蛛丝蚂迹。”
四川龙门山向东南延伸到江油市的武都,重华一线,忽然间平空的落了千百丈,一下子掉到了江彰平原上,而留下的是鬼斧神工般的险崖陡壁。接此绝峰往西北走,有一条古阴平道,平道的中段已入了广元市的地界,隶属广元地区的青川县青溪镇,就座落在此。
四川的气候介中于南北之间,而广元地区又因偏靠于北,离陕西省相距较近,所以,它的气候就更接近于北方。
我们一行五人到达此地的时候已是三天之后的一个黄昏,这里阴霾的天穹正在落着冰冷的雨水,偶尔还能看到一两片飘飞的雪花,但总是还未落地就已溶化不见了。
我们是经湖北入陕,过汉中而进川的。
自那夜在杭州赵师傅的宅院里呆了一宿之后,我们在第二天下午就出发了。“杰克”不再用枪威胁我,他知道我和他一样也想尽快的搞清楚建文帝的真正下落,或者可以这样说,我们最终的目的是相同的,那就是传说中的“聚宝盆”究竟被藏在什么地方?
曹建平还是一脸的苦大仇恨,有时却也会展露一甩颜,那当然是在“杰克”先生对他偷偷许下了什么承诺之后。赵师傅和那位奇特的独耳人像老僧入定般的一直处于某种自闭的状态,火车上一路的喧嚣也似乎不能惊扰他们的修行。
到达武汉的时候,我无意中向汉口火车站的众多站台上随意一瞥,偶然看到了好象是夏陆的影子,匆匆在人潮人海中倏忽一闪,定睛看时,却再也没有寻到。
我曾在一刹那间感觉到,夏陆的两次出现,并不是什么巧合,极有可能他是在跟踪着我们,像他这样的跟踪高手,即便我们到了天边地涯,他也会循迹而至。
这个想法使我一直处于孤身作战的心理变的安定起来。
天黑起来的时候,我们在青溪镇上唯一的一家国营招待所里落了脚。
所有北方国营招待所的内部结构和服务人员的态度都是近乎于相同,这家也不能例外。看起来装修没多久的房间里已可见墙皮斑驳,沙发上有了烟蒂烧留的痕迹,二十英寸的国产电视机雪花耀眼。
两位面目还算可人的女性服务员都像是刚刚和家里人吵过嘴,一脸的阴霾密布。原本不怎么难听的四川土话在她们的口里可说是的咬牙切齿,让人听来有种指甲划过玻璃般刺耳的感觉。
我、“杰克”和曹建平住进了一间还算完好的四人间。杰克之所以如此安排其目的不说也明,他从来都不会放心我的任何举动,因此,我睡在他身边,虽然有着潜在的危险但总比让我放任自流的好。
曹建平对我的敌意一直都没有打消过,从他阴郁的脸上可以看得出明显的怨恨,我知道他这是恨屋及乌,谁让我和导致他弟丧子亡的王国庆曾做过多年的邻居呢。
而那位赵师傅和被他称作旭东的独耳伴当住到了离我们距离比较远的一间边房里,边房的摆设和四人间基本一样,就是只有两张床,我和“杰克”过来招呼他们吃饭时看到了一张床上的被褥被铺到了地上,赵师傅看见我们有些诧异的神色解释说:“旭东是不习惯睡床的,他是甘肃人,在老家一直睡着土炕。”
我见过西北高原地区的那种土坑,炕底下可以生火,冬暖夏凉,是比床要舒服的多。但在这四川盆地当中一家潮湿的招待所里潮湿的地面上去睡,我怎么也无法和温暖的土炕联系在一起。
我们是在招待所的餐厅里吃的晚餐。
吃饭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除了我们这一桌以外就没有别的食客了。
四川的小吃闻名全国,麻与辣很对我的口味。“杰克”和赵师傅还喝了一瓶当地产的低度白酒,“杰克”的谈兴可能是因为酒精的关系变的很高,话题拉扯的又宽又远,甚至谈到了他的童年,而赵师傅的话却很少,酒是一杯一杯的接连不断的仰首入喉。
曹建平没有吃上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回房去了,心情不好的人大多如此。叫旭东的独耳人吃饭吃的很快,也和我一样没有沾酒,吃完饭后就取出一柄看上去十分古老的匕首去削一块随身带着的木头,木头的质地很像杨木,他的刀法娴熟,不一会儿,就雕也一尊弥罗佛的大致模样。
我挣扎着吃了一小碗龙抄手,不由的连打的几个饱隔。赵师傅笑咪咪的对我说:“古语有云:能食多福,修先生的饭量老朽可是望尘莫及呀。”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打着饱隔说道:“不知怎么,今天的饭量出奇的高涨了。”“像你这种人,不能吃才怪呢。”“杰克”阴阳怪气的说道。我没有理他,继续和赵师傅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聊的内容无非就是一些本地的乡俗,风土人情,赵师傅好象在四川呆过,说起这此来如数家珍,不知不觉中,已过了午夜。
十四 第二座疑冢(5)
青溪镇南行7.5公里处有一座莲花山,山势并不险峻,但依赵师傅所讲,此山的风水极佳,在堪舆术中属“内八道”行藏,是修寺建庙葬人隐居的上上之选。所以早年在莲花山上修建华严庵的人物也可能是位行易风水的大师,可他的眼光虽是独到,但对华严庵往后的命运却不甚了了。我们来到这里时,庄肃的庙宇华殿早已荡然无存,只零落孤耸着两三座舍利塔,默默的看尽秋月春风。
荒草漫径的山路上还遗留着一些斑驳蚀朽的断碣残碑,有一块碑上的文字能依稀认得,此碑立于大清国康熙八年乙酉孟春月,碑文是鼎建华严庵志序,残存的内容是:“有古刹、名曰华严庵,历稽典籍,启自元时,又为明初建文皇上隐跸之所……。”我定睛一看这段文字,忍不住回头问赵师傅:“这块碑上即已注明此地便是建文帝藏身此处,那应该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他如果真的是在这里归天,那墓藏不早就被别人盗了吗?”
赵师傅听了我这问话嘿嘿一笑,说道:“唐高宗和武则天的陵寢是陕西乾陵,那封土堆就是一座大山,明明朗朗的屹立了千年,可就算黄巢带着三万人马整整挖了十天半月也没有找到墓道口的出处,你说,像建文帝这一类型的人,会把自己埋的让一般人都能够找的到吗?”
“碑石上记载是碑石上记载,可真实情况又有谁能知晓?你们在莫邪山废尽了心机,却不也只是找到了一座假冢?”
“杰克”插嘴道:“修先生还是沉默一些的好,我三番五次的要带你一起去执行我的计划,只是想在一些关键之处能够用得到你,但并不是现在。”我冷笑着“哼”了一声,却也不再言语,只是跟到前头探路的独耳旭东身后,一脚深一脚浅的翻过了莲花山的山头。华严庵的遗迹被抛到了脑后,我们穿过一截断落的土坯砖墙,来到了后山半坡上的一丛毫不起眼的树林前。
这是一丛野生的树林,枝叉乱生,落叶翻飞。站在林口向四周眺望,除了东头可看到一条安静的河流之外,就只有莽莽的群山了。
“赵师傅,您怎么挑了这么个地方?”曹建平此时忽然开口了。
“尉迟兄给我出了大价钱,我当然要向他保证此行不虚,所以,就在昨天晚上,你们都睡了之后,我和旭东来过一趟这里。在发墓这一行当中,最先讲究的便是风水,不仅仅是在大趋势里讲,也讲这方寸之地。而且方寸之地才最有可能藏着真货。纵观整座莲花山,大趋势里风水是好的,可前山开出的路却占了乱诀,也就是说,那条我们走上来的路把华严庵的晚景毁于一旦,而这片乱林,虽说貌似荒芜,但细看却能在荒芜中发现生机,风水学中有流转二字,这地方的起落就完全应承了流风气转。”
“所以,我要是选葬骨之地,就该选此处,换建文帝亦然。”
“我看过关于建文帝逊国后的一些传奇,如照传奇上讲,他身边六大家臣,十八便随中有一个是风水高手,此人姓段,草字栖文,据说是青田刘伯温的入室弟子,刘基运畴帷幄,决胜千里不如徐达,治国安邦,经朝济世不如李善长,但他的奇门遁甲,神鬼莫辩之才当属明朝第一人,风水学只不过是他身兼三十六门异术的其中之一而已。他的这名弟子一直在太子朱标府中应事,朱标早夭,便跟了皇孙朱允汶,靖难之变后,他生死未卜,想必就一直走在建文帝的左右罢,如果建文帝要选寢陵,一定会用得着他。”
“赵师傅也是看风水的高手么?”曹建平问。
“我算不了什么?只是早年跟过吴兴李瞎子①,学了点毫末枝艺,不足挂齿。”
却听独耳人旭东说道:“赵师傅一身玄学,在当世不作第二人想,你这般问他,算是幼稚还是胡说?”曹建平的脸上怒气刚现,“杰克”连忙按了按他的肩膀,说道:“我曹哥也是心急,赵师傅,旭东老弟勿怪,勿怪!”
赵师傅摆了摆手,笑道:“曹老弟问的也是,中华风水堪舆学博大精深,深不可测,我只不过是刚刚窥见门道而已,高手这两个字实在愧不敢当。”他正自说话,眼光炯炯有神的上下打量了曹建平一遍,继续道:“曹老弟的年纪也不过五十出头,但三湘四水中的杂学可身具不少,就从这随意站立的姿势来看,可是洪门旁支中的一路武术宗派韦陀门的传人?”
曹建平一惊,脸上忽阴忽晴,喃喃说道:“在下身居江南浙东已有四五十年,又怎么会湖南一带的技击之术呢?”
“呵呵,曹老弟,不必隐瞒,老夫年轻时曾游历长江两岸,见过你们韦陀门中的高人,他现在如果活着大概近百岁了罢。”
我听到这话,忽然想到了张三所说的他和“猫哥”的师父,那位年逾九旬的老人,会不会就是赵师傅提到的这个人呢?
张三,张三他现在在哪儿?
曹建平咬了咬牙说道:“也不相瞒了,您见过的那位高手很可能是我们韦陀门中另一支的人物,而我的武术根基是来自家父,我的祖上有一人曾和清朝乾隆年间的大侠甘凤池有着极深的渊源。”
一直在林子边转悠的独耳人旭东忽然说道:“赵师傅,九宫九藏九连环的连环是指什么?”
赵师傅面容一肃,正声道:“天蕴地玄万物含,九宫九藏九连环,这里的九连环指的可能就是九株枞树。”
独耳人旭东从身负的长筒背囊里取出一物,正是“洛阳铲”。
我一看到这件物事,蓦然间想到了在那次爆炸中丧生的“神仙手”,继而又想到我藏匿在竹林中的那只盒子,心中疑云大起:“如果说那只盒子里真的是关于聚宝盆的半张藏宝图,另半张又毫无踪影,杰克为什么不首先去想办法找到它们,而是找来了这个神秘的赵师傅又按其的假定和猜想去找建文帝的真冢呢?难道‘杰克’已知聚宝盆就藏在此处,所以,那两张半截的藏宝图在他眼里已毫无价值了吗?他说话行事总要留上三分,这一次也并没有告诉这位赵师傅自己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曹建平更不会轻易的说出此事,他和‘杰克’一样,也想把聚宝盆占为己有,那么,即便真的能够找到这个传说里的东西,那结局的惨烈谁也不能预料。”
只见独耳人旭东走到树林偏西处的一块疏地上,此地只生有零散的九棵老树,但树的年龄从外表上却不易看出,我不禁猜想,这些树至少都要在百年之上。
十四 第二座疑冢(6)
“这树林里植的都是枞树,枞树的生长极其缓慢,不要说才过了五、六百年,就算已生长了千年,它们也不会像松、楠、柏、杨诸树一样,长到几个人都抱不拢的程度。那边的几株是枞树和橡树的杂交,所以显得能够粗壮一些,这也极有可能就是当年那位段姓高手的设计。”
“所以,我一看到这貌似野林的枞树丛,心中有了几分实谱,旭东开始下铲的地方,正是暗含九宫格之数里的第九格天一生水之理。此处的水字,不是真实意义上的水流,而是指树木的根须。”
我一边听赵师傅娓娓而谈,一边看着独耳人旭东在那几株老树下左右下铲,待细看一会儿,就看出了一点门道。
原来,那几株老树的排列是一二三二一的路数,呈现菱形,头尾两株顶部枝杈人字形伸张,其余的作收势,就是枝杈紧凑密聚在一起,有的已经长的相互交错,分不清彼此了。
独耳人首先是在中间三株的靠根部位出了铲。等他将这九株树全都过了一遍,才长舒了一口气,抬头对赵师傅说道:“这些树只是表象上的摆设,墓道口不会在这儿。”
赵师傅的眉头锁了起来,沉默了半响,才缓缓的说道:“旭东,你顺着九株树朝东的第一株向前走五十步,记住,每一步的距离要保持在二十公分左右。”
独耳人照赵师傅的吩咐踏下步去,一直走出了那丛树林,到了山崖间凸起的一段土墙边。
“用铲。”赵师傅说。
“用铲干什么?挖墙吗?”我的思绪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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