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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统皇帝2

叶子文(清)
第三章 复辟梦幻
一、矢志复辟
1
肃亲王的十四格格显(王子)成了川岛浪速的义女川岛芳子。当她住进异国情调的日式闺房的第一夜,她的义父就来占有她如玉的肉体。川岛芳子踢打着、撕咬着,可是,那日本浪人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她停止了一切抵抗:“只有我们大日本,才能帮助大清复辟。”……
看着国务院总理赵秉钧七窍流血而死的照片,溥仪浑身哆嗦着。他战战兢兢地问老师陈宝琛:“他真是让袁世凯害死的吗?”陈宝琛点了点头,溥仪明白了:“袁世凯比孙文还要狠毒千百倍!”……
三大殿搭起了脚手架,清宫的仪仗也被借了去,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洪宪皇帝的登基大典。溥仪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国贼袁世凯,看你这个假皇帝能有几天闹头!”……
退位诏书颁罢,载沣回到家里,瓜尔佳氏早迎上来,道:“今天的事情怎样?”
“我……我可轻松了,这一次是真的什么事也不用做了。”载沣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瓜尔佳氏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会事?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退位了。”载沣好像没事儿似的道。
“什么?”瓜尔佳氏哭了起来,“你……你怎么这么没有出息!竟显出这种嘴脸,亏了皇帝还是你的亲生儿子!”
瓜尔佳氏身上流着荣禄的血,她绝不甘心儿子的天下就这么完了,她咬牙切齿地道:“孙文,你这个乱臣贼子,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不得好死!”
这是,溥杰进来道:“额娘,阿玛,你们看这是不是孙文?”他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报纸,报纸上登着一张大照片。
“就是他!这个匪首。”瓜尔佳氏道。
溥杰听说他真的是孙文,证实了他所认的照片左边的两个字。于是他找来剪刀,狠狠地扎像片上孙文的眼睛。
瓜尔佳氏道:“好儿子,你是额娘的好儿子!你决不要像你阿玛那样没有出息,将来你长大了,你一定要做你哥哥的左膀右臂,帮你哥哥恢复祖宗的大业。”
诏书发下后,善耆找到溥伟,道:“当年申包胥哭秦廷救了楚国,我们两也学他救救我们满清。”
溥伟道:“你找日本人,我找德国人,大清绝不能就这么完了。”
“是的,宁与外邦,不给家奴!”善耆愤愤地道。
从溥伟家里出来,一路上,善耆仔细地观察着街上的情况。这位做过警察头子的人,一眼就看出了满街的便衣,显然,除了曹锟大批的军队外,袁世凯增加了警务力量。
善耆是宗社党人,宗社党是反对清帝退位的中坚力量。在颁布退位诏书的当天,袁世凯就宣布宗社党为非法,下令在北京城实行戒严,特别是防止王公和宗社党人逃跑。肃亲王是铁杆的反袁派,是宗社党人的中坚,更是在袁世凯军警的严密监视之下。
回到王府,川岛浪速已经迎了出来。
川岛浪速道:“我已经把这里的情况向本国政府做了汇报,大使先生还在和外相研究中国的局势。”
善耆道:“许多事情教我们懂得,只有日本才真的帮助我们,英美都是势利小人。”
川岛浪速道:“我们日本人对满蒙有着特殊感情,这种感情是经得起任何风雨的考验的。我一定尽力向政府说明这里的情况,我也相信我们大日本帝国绝对不会坐视袁世凯和美英勾结,损害我们日本在大东亚的利益。”
二人走进书房,川岛浪速进一步地说:“如今要骤然复辟清室,已不现实。”
善耆道:“看来,只能做长远打算了。”
川岛浪速看定善耆道:“不如先图满蒙,然后再一步步地恢复大清天下。”
善耆道:“我赞成满蒙独立,我也希望贵国政府能给予支持。”
“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助老朋友。”
从肃亲王府第出来,川岛浪速回到自己在北京买下的豪华宅第。他写了一篇文章的提纲,准备文章完成后迅速交于政府。文章提纲如下:题目 对支那管见内容1.保持相应势力,抗击俄国的东渐南浸,抗击英美等在支那的主导地位。
2.最终解决支那目前的问题,同时涉足大陆,为确立大日本帝国在亚洲的领导地位奠定基础。
3.先促使满蒙独立,在大日本的保护下建立满蒙政府,然后由满蒙而向大陆腹地发展。
4.用向大陆移民的办法巧妙处理日本内地的人口过剩,保持该地区同母国的密切关系,可以避免像英国那样因殖民地与本土远隔而给将来造成困难和悲剧。
5.以大陆未开发的资源弥补日本本土资源的贫乏。
次日,川岛浪速来到日本驻华的使馆,向武官高山公通大佐递交了他的文章,高山公通看后大加赞赏,道:“东条英机大住在天津也说过类似的话,他多次到过中国,和先生一样是个中国通。我本人很敬重你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为维护大日本帝国在中国的利益做出的杰出贡献。”
第二天,在日本使馆,高山公通大佐召集了多贺宗之少佐、松井清助和木村直人大尉与川岛浪速一起聚议,讨论川岛速浪提出的满蒙独立计划。
会议制定了具体的军事行动,这个行动包括:由肃亲王以家产为抵押筹集款项;松井清助和肃亲王的五妹夫喀喇亲王一起逃离北京,去蒙古组织一支蒙古人的队伍;木村直人和内蒙的巴林王去巴林负责训练军队;多贺宗之负责在满洲置办武器,并把这些武器交付松井清助。川岛速浪负责善耆的活动并联系东北土匪薄益三,通过他运送武器。
川岛浪速带着计划来到肃亲王府,善耆听罢川岛速浪的计划后,立即血脉贲张,兴奋起来,道:“到时我们接皇上和太后,建立我们的政府。”
善耆摆宴庆贺川岛浪速的成果,把他的儿子、女儿们都叫了来,围了两桌。
席上,川岛速浪忽然心内愀然,叹起气来。
原来年已花甲的川岛浪速至今还没有儿女,他是个不能生育的日本浪人,对此他总感遗憾万分。另外,他出身低微,虽然屡经奋斗,在浪人中出了名,在日本政府中也有了知名度,可是人们对他总是不屑:他的出身太低。现在和肃亲王的家人一桌,虽然肃亲王已是退藩休息,但儿女满堂,很让人羡慕;特别是亲王的威势虽难以和往日相比,但气派仍在。川岛浪速心里埋着种子,这里种子已埋了多少年了,今天,就要发芽了,就要出土见天日了:他想以肃亲王来抬高自己的身份,而手段就是……
肃亲王见他表情有点凄怆,道:“川岛先生莫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川岛浪速挠了挠秃头,道:“我已年届花甲,膝下凄凉,今日见亲王儿女满堂,故悲从中来。”
肃亲王笑道:“我道什么事,这有何悲伤的,我早有想法,我这么多儿女,你看哪一个好,你喜欢哪一个,就认为义子好了。”
川岛浪速听了这话既高兴,又遗憾,遗憾的心情没有表露出来,只是万分欣喜地道:“亲王真是我的生死之交,我不枉和你想处了十几年。我……就就认显(王子)为义女吧,亲王允否?能割爱吗?”
“哈哈哈……好!好!好!”善耆道。“明天——不,今天,就完了礼节,我把我最爱的女儿送给你了。”
川岛浪速激动地流出泪来,道:“谢亲王的关爱……”
肃亲王打断了他的话,道:“以后就是一家人,就甭客气了。”
川岛浪速问惊讶得张口结舌的显(王子)道:“你同意吗?”
显(王子)道:“我太高兴了。”
当天,在肃亲王府举行了仪式,显(王子)成了川岛浪速的义女,川岛浪速给他起了一个日本名字——芳子。
川岛浪速带着义女川岛芳子来到自己的宅第——从此,川岛芳子就与川岛浪速生活在一起。
到了川岛浪速的家,川岛高兴地叫来老婆道:“我们有女儿了!”
“什么?”
“我们有女儿了!肃亲王的女儿显(王子)已经给了我们,今后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川岛芳子向义母行礼,义母装点出笑容,给了川岛芳子一挂项链。
川岛府中大摆筵席庆贺,合宅中人都为川岛认了义女而高兴。消息传得很快,日本使馆武官也打电话向他庆贺。
仆人们早已为川岛芳子收拾好了闺房。已很晚,川岛浪速带芳子来到她的卧室,卧室很雅洁,川岛芳子似乎很喜欢房间日本式的摆设道:“父亲,日本的房间都是这样的吗?”
“芳子,你别叫我父亲,也像你们满人一样叫阿玛吧。你刚才问这房间,是的,日本的闺房就是这样的。”
“我很喜欢,阿玛。”
“你今后就是我的人了。”说着川岛浪速走向芳子,搂着她的腰。芳子也没有觉出什么异样,平时川岛做“师傅”时,经常这样搂她,摸她。不一会儿,芳子觉得今天似乎和以前不同,她看到了川岛那令人惊恐的充满邪恶的目光,又感觉到他的手在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摸着。
“阿玛……”
“什么。”
“阿玛回去歇息吧,已经很累了。”
“是的,我已很累了。不过,我的乖乖,今天,我就在这住下了。”说着他紧紧地搂住芳子。
芳子惊恐地叫道:“阿玛——你是我的阿玛!”
“嘿嘿……”川岛淫荡地笑着,“我本想娶你为妻,一来抬高我的身份,我成了驸马,二来还可以生子。可是你父亲却把你许给我做了女儿。不过,也没什么,今后再改过来就是。”
川岛芳子挣扎着,道:“哪有父亲……和女儿……”
“哈哈哈,我的芳子、显(王子),你记不记得去年夏天在西山围猎,你的姐姐大格格保书舫当时要非礼你,多亏了树林中有响声。我当时看得很清楚,大格格和宪七那动作可是够新鲜刺激的,难道你没看见?”
川岛芳子被他说得胜目结舌,川岛浪速趁势把她抱到床上,解开她身上的带子,在芳子惊魂未定之时,那只手准确地插进她的玉腿,手指直摸向她最神圣的地方。
芳子意识到,噩梦开始,一切都不可改变,于是任由川岛浪速施为。
川岛芳子平时被她姐姐保书舫触摸过许多次,早就向往那惬意地生活,甚至在梦中梦见哥哥像对她姐姐保书舫那样与她做着那事,在梦中,渴求的那事,总是在即将开始时化为泡影。现在,对这个老头,她虽感惊讶,也没有什么不太情愿的,只是觉得太违背天位。
川岛浪速摩挲着义女川岛芳子,芳子的身体很快燥热起来,呼吸逐渐变粗,一会儿呻吟起来,细腰不由地扭动。川岛是个老手,他细细地欣赏着芳子的身段,淫邪的目光不放过任何一个部位。他的双手抚摩着,摸摩着她身体的全部,他要尽情地享受。……
第二天,川岛的脸色很难看,他恼恨自己的无能,芳子的脸色透着疲惫,眼光露出失望。而川岛的老婆,脸色像铁一样冰冷,见了芳子,啪地一巴掌打过去道:“在这儿,不要摆格格的架子了,干活去吧。”
“啪”,川岛甩了他老婆一巴掌,他正一肚气,这时有了发泄的地方,“你这个没有崽的猪,不下蛋的母鸡,你死吧!”
用过早饭,川岛浪速拧了一把芳子的乳房,道:“我要到亲王府去了,有大事要办,你不要理那个黄脸婆子。”
川岛浪速很晚才回来,直接到了川岛芳子的房中,道:“我明日就要和你阿玛逃离北京,我们会接你及你家人出去的,你放心,我们正帮助你们恢复大清。”
川岛芳子最痛恨革命党,以前,她家的威势,跺一跺脚北京全城都颤动,可是现在……她恨孙文,她恨袁世凯,她留恋失去的一切,她向往像她姐姐一样在北京城内外呼风唤雨,过那种天马行空独往独来的生活,那种任性放肆的生活。想到这些,她也觉得失身川岛是值得的。她知道,中国人怕外国人;她知道,这个叫川岛的日本人正帮父亲恢复失去的一切。
第二天,川岛浪速又到了肃亲王善耆的府中。一会儿,他和善耆及善耆的儿子宪德乘着一辆豪华的马车行驶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这辆车的后边,有两辆马车不紧不慢地跟着。川岛浪速和善耆在车里说笑着,似乎根本不在意或者没看见那两辆跟着的马车,他俩放荡地笑着,放肆的笑声从车里传出来,引得路边的行人和军警侧目而视。
过了几条街,马车突然急驰起来,拐进一个胡同。胡同里早就等着两辆破旧的马车,川岛浪速、善耆和宪德以神速的动作从豪华马车里跳下,钻进那两辆破旧的车子中的一辆,车夫随即扬鞭,马车绝尘而去。原来的那辆豪华马车减缓了行驶的速度,在不紧不慢地行驶着,车上的“川岛浪速”、“善耆”和“宪德”仍在那里坐着,只是再也不发出一点声音。这辆豪华马车从容地驶进了川岛浪速的家里,那两辆尾随的马车也就在周围徘徊着。
善耆、川岛浪速和宪德所乘坐的破旧马车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驶进火车站,火车站早已部署了日军的警备队。
他们正要登上火车,突然,一位日本人报告说前面的铁路已被袁世凯派人破坏,于是他们当即决定从秦皇岛登上海轮出逃。他们又在日本军警的保护下驰向秦皇岛,登上“勃海风‘号航行到旅顺。
与此同时,溥伟也逃到了青岛。
奕劻和善耆、溥伟不同,多少年前,他就在天津英租界里盖了房子,修了花园,准备了后路。辛亥革命风起,他就想,他有上亿两白银的家产,即使大清覆灭,他躲到英租界里,也可以安度晚年。现在,他早已到了天津他的王府里,在这里的生活,并不比在北京庆王府的差什么。他的日子过得很惬意,这种寓公生活私毫没有使他有什么失落感,倒感到很庆幸。他感到气恼的是,他的儿子孙子们为分家产如斗架的公鸡一样,闹得不可开交。
“皇帝,一切都过去了。”
“皇额娘,是‘什么’都过去了?”
隆裕太后一时语塞,焦黄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溥仪看太后脸色很难堪,于是道:“是孙文的革匪和袁世凯奸贼这些事情过去了吗?”
“是的,皇帝,一切都解决了。”
“这些大魔头、大坏蛋、大奸贼都被镇压了吗?”
“不,是解决了。”
溥仪也不好再问,“解决”看样子不是被镇压,但那些妖魔好像是不会再扰乱宫中的生活了。
果然,过了几个月,宫中变得越来越平静,生活和原先没有任何不同。太后还是太后,太妃还是太妃,万岁爷更是万岁爷,总管仍是总管,太监仍是太监,宫女仍是宫女。
除掉几个总管和御前太监,奴才们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紫禁城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灿烂的光彩;宫殿高大、巍峨,仍然震慑着人们的灵魂。
对于紫禁城来说,惟一变化的,是东西长安门及天安门广场正式开放通行,后来,保和殿、中和殿、太和殿又分了出去,“皇宫”便只有乾清门到神武门那块地方了。而中南海也变成了总统府,成了袁世凯的民国的。这些变化,对于溥仪来说是丝毫也感觉不出来的,因为在没有退位以前,除在登基时到过中和殿和太和殿外,他的活动范围也就是乾清宫后面的那块地方。
这些天是溥仪最快乐的时候。民国已经成立了一年多。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太后太妃身体都不怎么舒服,很少问事;而师傅们也不怎么问皇上的事。皇上早把“大魔头”、“妖怪”、“奸贼”扔到九霄云外。这一年来,溥仪屁颠屁颠地跑到这,溜到那,一刻也不闲着,好不快活。
这一天,下了点薄雪。早上吃过点心,又吃了几口嬷嬷王焦氏的奶,他就嚷着要到御花园去。
听了皇上的吩咐,敬事房的太监忙“吃——吃——吃——”在前开道,两名总管太监靠路两侧鸭行鹅步地前行,他们的身后是一个方阵,方阵的中心是一顶明黄色轿子,小皇上就坐在上面。两名御前小太监在两边扶着轿杆随着轿夫的脚步往前小跑着。轿的后边,一名太监举着一把黄罗伞。伞后面几步远的地方,是一大群太监,有的空着手前行,更多的则是捧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有捧马扎的,以便万岁爷随时休息;有捧衣服的,以便万岁爷随时换用;有拿着雨伞旱伞的,为着皇上出轿子的时候给他避雨或遮阴。御前大监后面,是御膳房的太监,有的捧着装着各种点心茶食的食盒,有的捧着热水壶,有的捧着茶具。这一组人的后面,是御药房的太监,挑着担子,内里面装着各类常备小药和急救药,里面有灯心丸、菊花水、芦根水、竹叶水、竹茹水;还有什么藿香正气丸、六合定中丸、万应锭、痧药、避瘟散、云南白药、三仙饮,等等。这一群太监的最后面的二位,是带大小便器的太监。
这个队伍“刷、刷、刷、刷”地走着,只闻衣袂之声、脚步之声,人们连大气也不敢出。
“停!”
小皇上突然一声喊叫,这个肃然前行的“连队”即刻整齐地停了下来。
张谦和与阮进寿回过头来,见万岁爷向他们做着不要乱动不要出声的手势。特别是敬事房“吃吃”的太监,更看到万岁爷呲呀咧嘴,手指放在嘴上,不让他再出声。
太监像幽灵一样在原地站着,不敢有丝毫的动作,更不敢出声,有个想打喷嚏的,连忙用袖子捂住嘴,憋在那里。
小皇上猫着腰悄然而迅速的往前小跑,一会儿慢下来,蹑手蹑脚的前行。这时,太监们才看明白了,原来前面的空地上落了一群麻雀在觅食:小皇上是想抓麻雀。他悄悄地靠近、靠近,麻雀就在他的脚边。于是他弯下腰去、弯下腰去,可就在他一伸手的刹那间,“扑楞楞”,几个麻雀一起打着旋飞起来,但飞得不远,又落到前面,而其余的麻雀到原地蹦着找食,晃动着脑袋,睁大狡猾的眼睛时不时地瞄着皇上。小皇上便又猫腰悄悄地跨过步、挪过步去,一伸手,结果和刚才一样。这样反复做了多少次,皇上再也耐不住性子,突然叫道:“这些该杀的麻雀!”
太监们听了,心里一阵抽搐:“皇上要处死这些麻雀!”
小皇上跑回来,总管太监张谦和道:“万岁爷是要抓那些麻雀吗?”
“当然是的,你能抓到吗?”
“奴才也抓不到。”
“废话!抓不到瞎说什么!——谁能抓到?给我抓一个!”
太监们一哄而上,麻雀一哄而起,全部飞走了,反而一个不剩。
小皇上噼噼啪啪打了几个太监的耳刮子,道:“你们抓不到,还逞什么能?吓得麻雀连一只也没有了!”
说罢,气哼哼地又揍了几个。
张谦和道:“万岁爷,奴才有个办法能抓住它们。”
“快说,什么法子?”
“用饭引它们吃,就抓住了……”
“传膳!”没等张谦和说完,小皇上高喊一声。
张谦和想继续说下去,皇上已经进入轿子,又叫道:“传膳。”
皇上的话是绝对不能违的,张谦和也就没有把余下的话说完,也只好命令道:“传膳。”
“快”!小皇上让抬轿的太监快跑。
小皇上已从太后的长春宫分出来,自己住进了养心殿。来到养心殿,张谦和又叫了一声“传膳”,养心殿门前的一个太监跟着急忙叫了一声“传膳”,便传达给了候在西长街的御膳房太监。
不一会儿,又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出现了,这是由几十个穿戴整齐的太监组成的“连队”,抬着太小七张膳桌,捧着几十个绘有金龙的漆盒,直奔养心殿而来。来到明殿里,由套上白袖头的小太监把漆盒接过,在东暖阁摆好。所有的食具都绘着龙纹,并写道“万寿无疆”,一律的银器,下托以盛有热水的瓷灌,六桌菜淆之外,另摆一桌大锅。
尝膳的太监—一尝过之后,一个小太监叫道:“开膳。”
小皇上今天却不坐在座位上用膳,而是看着张谦和道:“罕达,饭来了,怎么用饭抓麻雀,我们抓去?”
张谦和手足无措,他早已意识到皇上的话可能误解了他的意思,这时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这桌上的饭菜都不行吗?”溥仪道。
这桌子上摆的是:口蘑肥鸡 三鲜鸭子 五绺鸡丝 炖肉 炖肚肺 肉片炖白菜 黄焖羊肉 羊肉炖 菠菜豆腐 樱桃肉山药 驴肉炖白菜 羊肉片川小萝卜 鸭条溜海参 鸭丁溜葛 仙米 烧茨菇 肉片炯玉兰片 羊肉丝焖 跑哒丝 炸春卷 黄韭菜炒肉 熏肘花小肚 卤煮豆腐 熏千丝 烹掐菜 花椒油炒白菜丝 五香干 祭神肉片汤 白煮塞勒 烹白肉张谦和又看看粥、点心和火锅,发现没有哪一样能作麻雀的饵食,苦笑道:“万岁爷,这些都不行。”
“什么?那你为什么说用饭可以抓麻雀,你这不是欺君之罪吗?”小皇上吼声震天。
张谦和心惊肉跳,跪在地上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便打自己的嘴巴,打出鲜血来。
小皇上道:“用什么‘饭’能抓麻雀?”
张谦和道:“回万岁爷,几把小米就够了。”
“快拿小米,抓麻雀,抓不到,我让敬事房打你板子。”
“嗻——”
张谦和让洒扫太监找来萝筐和绳子,又令一个小太监到御膳房拿来一包小米,又通知其他地方的太监把麻雀赶到这儿来。于是在养心殿门前的空地上撒了小米,支了萝筐,一条长长的绳从筐下的支棍处一直接到养心殿门内。张谦和抱来团毡,小皇上趴在上面。
果然不一会儿,一群麻雀飞来。
小皇上聚精会神地盯着麻雀,眼见一个麻雀进了筐下面,小皇上一拉绳子,筐子盖了地上。
“抓住了!”
小皇上蹦跳着欢呼,随即飞奔向萝筐,几个太监帮助他,揭开筐子,可是里面什么也没有。
张谦知道:“万岁爷太性急了,那麻雀好像进去了,一拉的片刻,它就飞了,万岁爷沉住气,待进多了再拉。”
小皇上又回到养心殿门内,趴下来,目不转睛地望着筐下。不一会儿,一群麻雀又飞来了,这一次,小皇上耐住性子,看有许多麻雀进到筐子下面,且都争先恐后地啄食着小米,便一拉绳子,筐又盖了下来。
“万岁爷,这一次准抓住了。”
小皇上又是一跃而起,奔向筐子,手往里一伸:“抓住了,抓住了!”他的手碰到了麻雀温柔的毛,几个麻雀在里面扑楞楞地乱撞。
“抓住了!——唉哟——”小皇上的手被麻雀啄了一下,手忙从筐里缩回。这一口咬得不轻,张谦和忙把皇帝的手拿起在口中吮着。
“呸!这小麻雀,竟敢咬万岁爷!”张谦和令人拿来绸布做网子,罩住了筐的一边。
果然抓住了几只麻雀,早有太监找来笼子,把麻雀放在里面。
笼子就挂在帷帐里,小溥仪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起初,麻雀仍还在笼子里撞飞个不停,可是不久,就蜷伏着不动了。
张谦和道:“万岁爷,这是野鸟,养不活的,看样子连明天都活不到。”
“胡说,不是好好的吗?”
这时,奶妈王焦氏也走来,道:“万岁爷,张罕达说的对,这些鸟,野性大,养不活的。不像那些家养鸟。”
小溥仪最信王焦氏的话,看着麻雀在笼子里不动,道:“嬷嬷,就真的没有什么法子养活它们吗?”
“没有,除非把它们放了。”
“可我不愿放。”
“那就养一夜试试吧。”
溥仪又躺在王焦氏的怀里吃着奶,张罕达给他又讲了几个故事,小皇上便睡着了。
第二天,小溥仪一睁眼,就检视他的鸟笼子,可是有两只麻雀已硬直了身子,死在笼子里。顿时,他伤心地大哭起来。值夜的太监惊恐万状,忙掀开帐子,见皇上是为两个麻雀在号啕,心里才轻松下来。
“是我害死了你们,鸟——”
太监仍没想到万岁爷这么伤心,齐来解劝,可这反而使他哭得更历害了,更伤心了:“是我害死了麻雀——”
哭声传道殿外,早有多事的太监报到太后的长春宫。
隆裕太后道:“早知道也不让他这么早就搬出去,看来对皇帝的管教太松了。兰德——”
小德张应声道:“嗻——”
“你传话过去,让养心殿的太监规矩点儿。”
“嗻。”小德张应声去了。
万岁爷正在宫门口,抽抽噎噎,把剩下的麻雀放了,可几个翻着肚子躺在那儿,翅膀下起着个泡泡。
张谦和道:“这麻雀性子野,这些泡泡就是气的。”
“是吗——”小德张道,“看你们做了什么,老祖宗生气了。”
张谦和与张兰德是拜了义兄弟的,忙笑脸迎了过来,可是正要张口,小德张道:“张谦和——”
张谦和的笑僵在脸上,忙拜下去听张兰德地吩咐:“张谦和、阮进寿,奉老祖宗旨意,各打你们二十大板,到敬事房领赏去吧。”
“嗻——”
世续、绍英等内务府大臣和几位师傅也受到斥责,对皇上的管教又像以前一样走入了正轨。
可是没过两天,一向慈祥的陈师傅的脸突然阴沉起来,讲课也没有了兴致。过了一天,陈宝琛的脸变成了灰黑色,有时煞白。终于他在讲着大学的一段之后忍不住了:“摄政王太懦弱,太后也太宽容。”
“陈师傅,发生什么事了。”
“皇上,老臣不该惊动皇上,请皇上谅解。”
“是什么事?陈师傅。”
“咳,皇上说的大魔头孙文、黄兴、还有陈其美……我也说不清还有谁,到北京来了!”
“什么!”
小溥仪惊恐起来,向来,宫中的人是谈“魔”色变的。
“皇上,孙文、黄兴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孙文已辞去总统的职务,黄兴也不再是什么‘部长。’”陈师傅,什么叫‘总统’、‘部长’?“
“都是些匪贼的番号,称号。”
“听说袁世凯也是总统。”
“所以袁世凯也是匪贼。”
“这么说,袁世凯就成了大魔头了。”
“是的。”
“那么,孙文和黄兴到北京来,为什么不捉拿他们?”
陈师傅叹了一口气,道:“孙文和袁世凯匪贼结合,不好捉拿的。可是,太后、摄政王也太……”
陈宝琛不愿再说下去。
博仪道:“皇额娘和王爷怎么了?”
“孙文到摄政王府里拜见了摄政王。”
“他到了王爷府上?”
“是的,”陈宝琛气哼哼地道,“他们到了王爷府上拜见王爷,王爷应质问他们为什么不到宫中拜见太后,皇上。——可是,王爷却受到了孙文的蛊惑,好像自己存什么不是似的。摄政王对他还很友好呢。”
博仪听了陈师傅的话,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他以为孙文这些魔头到京城、到王府要吃人,要喝血,可是他们到了王府,和王府的人反而友好,博仪就觉得陈师傅的气愤没来由。
陈师傅又道:“那孙文还称赞摄政工能看清历史潮流呢,临走还给了摄政王一些亲笔签了名的像片。”
小皇上脸上露出笑容,道:“魔头还是怕天上下凡的贵星的。星君要是发怒,那魔头可就害怕了。”
“是的,那孙文是匪贼,堂堂真命天子的摄政王怎能对他这么客气。”
溥仪笑道:“那魔头又不害人,赦了他。”
“该剥皮抽筋。可是摄政王在下午还到孙文的行馆去回拜。”
溥仪不笑了,道:“那有星君去回拜妖魔的。”
“就是。更可气的是隆裕太后还降旨要摄政王宴请孙中山。”
“孙中山是谁?”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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