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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门赌枭叶汉正传

萧亮,辛磊 (现代)
第一部分
1.赌界百年绝代枭雄数叶汉
儿时嗜赌,青年管赌,壮年开赌,老年豪赌,终生与赌结缘;身系赌界百年风云,不断掀起惊涛骇浪;身怀赌博绝
技,毕生锐意图新,屡开赌业风气之先,融合东西方赌博技巧;深谙博彩娱乐真谛,性格耿直,处世潇洒。这就是货真
价实的一代赌枭——叶汉。
在世界赌坛上,尤其是在香港和澳门,几乎无人不知叶汉的大名,但对中国内地的人们来说,恐怕知道叶汉的人就
不太多了。当今世界最有名的三大赌城,一是摩纳哥的蒙地卡罗,二是美国的拉斯维加斯,三是中国的澳门。论及赌坛
霸主,在美国,声名最为显赫的,当推东、西两岸的两大赌王,一是经营大西洋城Trump Plaza 赌场的东岸赌王杜林普,
二是经营拉斯维加斯金殿赌场的西岸赌王史蒂夫。温;在澳门,当然就是澳门旅游娱乐有限公司的掌门人何鸿燊了。此
外,在东方赌坛上,还可以算到新崛起的两大赌王,一个是有“大马赌王”之称的林梧桐;另一个是有“韩国赌王”之
称的田乐园。
掰起指头数,似乎怎样也数不到叶汉。
“胜则王,败则寇”,这是合乎逻辑的。
但是,它却蒙蔽了事实真相。
阅尽赌界风云,历数风流人物,绝代赌枭,不能不是叶汉!
杜林普、史蒂夫、何鸿燊、林梧桐、田乐园……这一大串名为赌王的显赫角色,哪一个真正能上赌场,吞吐百万?
惟有叶汉。哪一个儿时嗜赌、青年管赌、壮年开赌、老年豪赌,终生与赌结缘,身怀赌博绝技,挥洒自如,过足赌瘾?
惟有叶汉。哪一个身系赌界百年风云,搅得赌海浊浪滔天,群雄争霸,然后虚晃一枪溜之大吉?惟有叶汉。哪一个能融
合东西方赌博技巧,锐意革新,屡开风气之先?惟有叶汉。哪一个能苦不说甜、咸不说淡、黑不说红、真不说假,耿直
一世,率真一生?惟有叶汉。谁能领悟玩是赌的真谛,从而掸去红尘,激流勇退,游戏人生,返朴归真?仍然只有叶汉。
叶汉岂止是一代赌枭,更是一代人王。
姑且把赌博这种有争议的行当撇在一旁,单就叶汉精于“业务”而非工于心计,毕生不曾扭曲真情真性,而最终又
能大彻大悟这几点,就足以令人钦佩。
“赢钱最高兴啦,夜晚睡着觉发梦,都会开心到醒来,全身经络好似打通一样,好过瘾!”
“输了都无所谓呀,我照睡觉!”
“我最多的一次曾赢得两百多万美元,亦曾一次输掉300 万美元。赢大钱时,我在睡梦中会突然醒来,觉得很过瘾,
输大钱时也会乍醒,但很快便会睡熟,输赢我已习惯了。我虽然精于赌术,但计算一生,只是打和,得个玩字!”
“我不是超级富豪,香港的富豪中,300 名内肯定没有我的份,称我是阔佬可以,我一生中,花钱如流水,赚钱多,
用钱亦多。”
——叶汉如是说。
众所周知,何鸿燊之所以被冠以“澳门赌王”的美名,是因为他至今仍掌管着澳门旅游娱乐公司的大权,操纵着澳
门的所有赌业,不管赌桌上谁赢谁输,最后赢的总是他何鸿燊。而事实上,何鸿燊本人却从来没有上过赌桌。不上赌桌,
却又是赌王,像如今诸多赌王一样,他们视赌为手段,目的只是为了一个钱字。
何鸿燊的确赚足了钱,初踏足澳门,他不过1000万身家,而今财富却已超过150 亿港元。
作为澳门旅游娱乐公司的最早发起人,叶汉的全部家当,也不过30来亿元。提起往事,提起何鸿燊等人,叶汉至今
仍难免“肉痛”,常愤然道:“那些人不念旧。没有我,哪有娱乐公司?”
的确,没有叶汉,或许就没有澳门旅游娱乐公司,就没有何鸿燊在澳门大肆发展的基础,就没有澳门今天的空前繁
荣。
叶汉当初拉拢何鸿燊等人,与盘踞在澳门的傅老榕、高可宁家族斗,最后又被何鸿燊等人排挤,其间的恩恩怨怨、
风风雨雨,岂能是几句话说得清、道得明的。
抚今追昔,若知其详,不妨以淡泊的心境,从当今澳门说起。
在中国的南海之滨,珠江口上,有一座状如冰葫芦似的小岛,荡漾于万顷碧波之上,它就是东方的“蒙地卡罗”—
—澳门。
这片美丽而又神奇的土地有许多名称,除澳门外,还有:香山澳、濠镜澳、濠江、濠镜、镜海、马交、莲岛等等。
“澳”字的本意,是指海边弯曲可以停船的地方,古代还解释为与外人通商的地方。早在澳门尚未拓展为今日的市区前,
现在的一些道路及周围建筑,有多处都是江水漫漫;其他如内港河道,都盛产鲜蚝(也叫海蛎或牡蛎),因而有“蚝江”
之称;又因这蚝字不雅,所以被文人雅士们改为“濠江”。
“马交”这个名字是葡人来到澳门之后才出现的,充其量不过四百多年历史,但在西方人眼中,马交才是澳门的真
正名字。那时的澳门是个纯朴的渔村,葡萄牙人不知道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他们上岸来,抬眼看到一座流光溢彩的庙
宇,惊奇地打听是什么庙。当地渔民告之是妈祖阁,他们“哦”地瞪大蓝眼睛:MACAU (妈阁),MA—CAU —?!广东
口音“阁”与“交”相近,所以译成葡语叫MACAU ,即马交。于是妈祖阁的葡文音译为MACAU ,至今,澳门这个地名在
葡文中沿用的仍是MACAU.
澳门占地不到20平方公里,与小小的香港比较,更是一个弹丸之地,港澳人士通常把它叫做“澳门街”。然而,小
小的澳门却拥有几项世界之最,比如,它的人口密度居全球之首。据联合国1987年统计,澳门的人口密度达每平方英里
55167 人,香港以每平方英里14185 人列于第二。澳门的四十多万人口,97% 都聚居在仅有6.45平方公里(含新填海面
积)的澳门半岛上,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达七万余人。澳门汽车的密度也在世界名列前茅。全澳的马路只有九十多公里,
却有三四万辆汽车,若把汽车排成长串,马路根本无法通行。可是,在澳门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停放着一排排汽车,只
有三四米宽的狭窄街道,居然还有汽车在奔驰。澳门还有一支世界上最庞大的喷射船队,有十多艘价格昂贵的“星”字
号喷射船。这些喷射船是用波音飞机的发动机发动的,时速超过40海里,来往港澳不需一个小时。喷射船是贴水面飞行
的,即使遇上六级风浪,坐在上面也没有颠簸的感觉。此外,还有十多艘飞翼船和双体快船。
1979年,来澳门的游客首次突破300 万人次。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进入高潮,连续多年高速增长,1993年竟接近800
万人次。
如此强烈地吸引着世界各国游客的,当然是澳门的赌场。到1990年底,澳门的酒店客房已超过5000间,其中四星、
五星级的占四成以上。近年仍有多间酒店在投资建造。
澳门素有“东方蒙地卡罗”之称。赌场别致,设备豪华,管理现代化。赌场的名目林林总总,可谓集古今中外之大
成,但主要形式有三类:一是幸运博彩,即“赌博娱乐”,花样繁多,有“番摊”、“百家乐”、“廿一点”、“牌九”、
“骰宝”、“轮盘”、“花旗摊”、“角子机”等十余种,以葡京娱乐场为“旗舰”,在市内一些高级宾馆,傍海的船
舫及回力球场等地均有开设。二是跑狗、跑马。三是彩票,包括即发彩票、电脑白鸽票及泵波拿等。在各种博彩中,以
幸运博彩最受欢迎,其收入占澳门博彩业的总收入九成以上。博彩者以港人最多,亦有小部分外国游客及内地游客,但
本地人很少。
早在1847年,葡萄牙就曾在澳门宣布赌博合法化。后来,葡萄牙国内从1896年7 月10日起,宣布了禁止赌博的法令。
但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殖民地澳门,却仍然可以开赌。一时间,澳门赌档林立。面对一片混乱,澳府立例管制,政府发出
赌牌,由民间竞投,投得者须与政府签定协约,在指定的地点开赌,而民间私自聚赌则属非法,政府将予以禁止和取缔。
最早获得澳门政府博彩专利权的,是一个名叫卢九的商人,但他当时只经营“白鸽票”和“搅珠彩票”等几种彩票,
赌式单一,生意冷清。1930年,卢九联合范洁朋、何土等人,组成“豪兴公司”,在当时广东最大的烟赌商、广东银行
行长霍芝庭和香港康年银行创办人李声炬的支持下,再次投得赌场的经营权。“豪兴”把位于澳门新马路的中央酒店二
楼和六楼开辟成赌场,另在赌场内设置戏台,请粤剧名伶前来演出,以吸引赌客。为吸引更多的香港人来澳门赌钱,
“豪兴”还斥资购买了一艘驱逐舰,改装为客轮,行走于港澳之间,使两地航行时间大为缩短,由此港客趋之若鹜。澳
门的专营赌博业亦由此踏上正轨。
此时,叶汉已经投身澳门赌业十余年。鉴于其精于赌术,尤其对骰宝有独特的研究,不久便被当时在深圳开赌的傅
老榕当作宝贝挖走。
1937年,国民政府再次厉行禁赌,蒋介石亲赴广东督察,加上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内地人涌往中立区澳门。在这种
形势下,傅老榕审时度势,卷起行头,联合押业大王高可宁,组成泰兴娱乐总公司,承投全澳赌业,取得专营权利。
叶汉跟随傅老榕重返澳门,在其手下担任骰仔部主管。此期间,叶汉替“泰兴”赢得了巨额财富,威名响彻港澳。
1937年至1961年,24年间,傅、高两大家族赚得盘满钵满,而给叶汉的,却永远是每月固定700 元薪水。这也难怪
叶汉气愤难平。
这24年中,叶汉不可能老实呆在傅老榕手下,这个时期,他曾带领一班人马,闯荡十里洋场上海,远赴越南西贡开
赌,后又打道回府,到香港开茶楼,到中山石岐办赌场,辗转万里,终归有了一些家当,然而却不得志,耳闻目睹傅老
榕在澳门肥得流油,便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中酝酿成熟。他要取代傅老榕,夺取澳门赌业的专营权。
然而几度奋起,几度惨败。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到底有了一点眉目。
他总结失败教训,决定找个人做搭档。
当时的叶汉已五十多岁,深信有能力独霸澳门赌坛。他认为自己要找的这个搭档,既要有能力,家底厚实,但各方
面又最好不能强过自己,这样的搭档日后才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这个人给叶汉找着了。他便是比叶汉小7 岁的、只爱赛车和美人的“花花公子”叶德利。
叶德利能言善辩,交游广泛。但问题最初就出在叶德利身上。
叶德利答应下来便四处展开活动。最后向叶汉报告,说葡萄牙政府有不成文的内部规定,以后竞投澳门赌牌,必须
是葡籍人,至少必须在澳门有相当产业。
叶汉傻眼了,这两条他都毫不沾边。
叶德利强调说,法定竞投人和持牌人必须是葡萄牙籍。
当时,叶汉顿觉心灰意冷。不能当持牌人,便决定了他不能当澳门赌场的老大。这似乎是天生就注定了的。箭在弦
上,叶汉矢志要推翻傅老榕的统治,他表示那就再拉一个人进来。
叶德利迫不及待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何鸿燊。
何鸿燊是叶德利的小舅子,他并不是葡国人,不过,他有两个太太,其中一个是在澳门土生土长的葡国人。
何鸿燊加入进来了,这时变成了“三套马车”。
按叶汉的最初想法,让何鸿燊入伙也没什么坏处。他年纪比自己小15岁,对赌博一窍不通,而他却有千万家产,财
势比自己大,让他在名义上当个持牌人,只要控制得法,有百利而无一害。
何鸿燊其实不像叶汉估计的那么简单,他出身于香港的名门望族,满腹经纶,历尽人生沧桑。或许当时他就已经洞
察到了叶汉的心机,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他以增大财势为砝码,特别是以加强经营人才为借口,把好朋友霍英东又拉
了进来。由此形成了“四驾马车”联合出击的阵势。
据称,每忆起这段往事,叶汉便懊悔不迭,亦徒唤奈何。
首先,叶汉总觉得叶德利最初的报告与事实难以相符,难道葡国政府真的内定了什么澳门赌场的持牌人,非得是葡
国籍人不可吗?后来叶汉虽然没有去葡国查问过,但那却成了一个永恒的问号,沉积在他心海的深处。紧接着就出现了
叶德利的小舅子何鸿燊,刚好他正有一个葡国籍的太太,难道这纯粹只是巧合吗?何鸿燊为什么那么急着拉霍英东加盟
呢?他的借口似乎是站不住脚的,论财势,三个人足够,论经营管理,也无需再加一个霍英东,事实上,霍英东后来一
直没有插手过澳门赌场的业务。这表明何鸿燊早有联手戒备叶汉之意。
叶汉甚至想,何鸿燊恐怕从一开始就没有跟自己好好合作的意思,只是考虑到叶汉提供信息,给了他这么一个发横
财的机遇,才不好意思一开始就把叶汉一脚踢开。叶汉懂业务,在何鸿燊的眼里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只要四人合伙格局
确定,何鸿燊便可以悠着性子,慢慢来剃叶汉那颗“刺儿头”了。
后来,叶汉甚至嘲弄自己,“早知今日,不如当初及时娶一位葡国太太,也不至于后来夹着钱包走路,一边走一边
肉痛!”
不管叶汉是否这样想过,也不管叶汉以上所猜测的是否属实,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与此极为吻合。
从何鸿燊集团取代傅老榕,夺得澳门赌场专营权以来,内部斗争愈演愈烈,一直不断。主要其实就是叶汉和何鸿燊
争夺赌坛霸主的斗争。烽火连天数十载,何鸿燊愈斗愈猛,叶汉势孤力单,最后只有拍屁股走人,把独脚戏让给何鸿燊
一个人唱。
1975年,叶汉宣布退休,仅保留澳门旅游娱乐公司的部分股权;1982年,他将所持的10% 股权,以3 亿港元出卖给
了郑裕彤,从而永久地退出了由何鸿燊控制的澳门旅游娱乐公司。
但退休后的叶汉,到底不失为一代赌枭,虽说年逾古稀,再也无心与何鸿燊争权夺利,但却也没让何鸿燊过一天安
宁的日子。
他先是从北欧引进新颖的赌博项目赛马车,在澳门建起巨大的赛马车场,快活地当了一阵子“赛马车王”;接着又
租下豪华邮轮,掀起公海赌博的狂潮。
这两个举动,均使得何鸿燊穷于应付,叫苦不迭。最后还得耗费巨资,给叶汉那老头擦屁股。
叶汉的这两个举措,就像是在跟何鸿燊开玩笑。但又不完全像开玩笑,因为叶汉为此投入了大笔资金,但他的用意
似乎又不在赚钱,事实上也没赚到什么钱,常常是轰轰烈烈地开一个头,但却没有一个结尾。对没有结尾他也毫不在意,
活脱脱给人一个不负责任的老顽童的印象。
有人评价说,叶汉这时已经算得上一个“超人”了。
这种评价似乎过高。其实叶汉凡心未泯,一直竖着他那对奇特的招风大耳,聆听着窗外银钱落地的响声,骨碌着浓
眉下的那双老眼,盯视着昔日对手那日进万金的账簿。
透过澳门旅游娱乐公司,那几个对手真是赚饱了。就说霍英东吧,持40% 股份,三十多年,从账面上算,至少赚了
六十多亿港元;叶德利呢,以前不算,1992年他把10% 的股权卖给小舅子何鸿燊,套现就是6 亿港元,而1982年叶汉出
卖10% 股权给郑裕彤时,只卖到3 亿港元,不过10年,就翻了一番呢!每年的红利就不说它了。何鸿燊就不是其他二人
可比的啦,他从1000万元家当踏足澳门,而今财产超过了150 亿港元,当然这里头不光是赌桌上捞拢的钱,但没有澳门
这张赌桌,他上哪儿弄到这150 亿港元呀?
叶汉想这都是自己成全了他们,尤其是何鸿燊。当初只要自己开口说一声“不要何鸿燊”,叶德利还能有二话吗?
有葡国太太的搭档多的是呀,哪里一定要找何鸿燊呢?
看眼下何鸿燊多么神气!
钱多是小事,可是他那名气和地位也够显赫的了。数一数他头上有多少个光环吧!
1990年获葡国大十字勋章勋爵;1990年获英国O.B.E 衔;1989年获罗马教廷圣额我略一世剑袍爵士,还获法国骑士
级勋章;日本瑞宝勋章;马来西亚拿督斯里荣誉;澳门东亚大学社会科学系荣誉博士;香港大学社会科学系荣誉博士;
还获天津市荣誉市民、广州市荣誉市民等荣誉称号。
何鸿燊的头衔也不少:澳门特别行政区基本法起草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澳门旅游娱乐公司总经理;香港信德集团有
限公司行政主席;东方基金会信托委员;香港地产商会主席;香港仔饮食企业有限公司主席;澳门国际机场专营公司副
主席;澳门基金会信托委员;澳门广播电视有限公司主席;澳门旅游娱乐有限公司基金会(康乐福利文教用途)主席;
镜湖医院信托委员会委员;前东亚大学校董事会主席;何鸿燊航天科技人才培训基金会理事长。数一遍都要费很大力气
呢,何鸿燊真有能耐履行这么一大堆职务吗?
每当想到这里,叶汉的脑筋就会转弯。
看来何鸿燊还真是一个人物呢!
单从五次修订澳门博彩专营合约来看,何鸿燊的确算得上个有魄力的人物。
叶汉翻出发黄的文件,逐一细看。
1962年的《专营合约》主要内容是这样的:规定新组建的澳门旅游娱乐公司,投资额不得少于300 万元。其中55%
的资金要缴存西洋银行,作为履约的保证。1962年、1963年、1964年,每年要向澳门政府缴交博彩税316.7 万元。1965
年至1969年,每年要增缴税款30万元。公司每年净利,规定10% 用于澳门慈善事业,90% 由公司建议、经澳门政府同意,
用于发展澳门经济、工商事业。在1962年度内,分三次缴保证金共316.7 万元。此外,公司要兴建一间国际水平的博彩
娱乐场、三间第一流的酒店,发展新口岸地区;购置水翼船,改善港、澳交通;为保持内港畅通,每年浚深河道100 万
立方米。专营年限8 年,每5 年修订合约一次。
1964年11月5 日,提前第一次修订合约,内容是:延长专营期限为25年,即从1962年至1986年底。从1965年起,税
额每年增516.7 万元。其中70% 交纳港币,余交澳门元,另交税额的5%,作为旅游基金及公务员互助费。从1970年至1974
年5 年内,每年加税100 万元。从1980年至期满,每年加税50万元。每年捐助慈善救济费不少于30万元,每5 年投资于
澳门繁荣事业费不少于500 万元。除扩充爱都酒店外,要新建一座宏伟的夜总会酒店,投资不少于3000万元,于1967年
8 月前建成。负责新口岸地区建设及卫生设施。准许在娱乐场内开设指定的17项博彩,但不得装“吃角子老虎机”。合
约期满,夜总会娱乐场建筑及附属品,无偿交给澳门政府。
1972年6 月3 日,第二次修订合约。
规定从1973年1 月1 日起,每年共缴加征税款100 万元;1976年至1980年再加征50万元,即每年缴加征税款150 万
元;1981年再加征50万元,即每年缴200 万元。公司负担稽查费每年20万元。准许在特别场所内增设100 部“吃角子老
虎机”,每年另缴25万元税款。公司可以拥有4 个娱乐场。公司负责在凼仔建4 座徙置大厦,必要时建更多的徙置大厦,
以安置新口岸区全部徙置居民。每年缴交繁荣费用提高到125 万元,其中100 万元用于繁荣工程,25万元用于社会工作。
1976年4 月23日第三次修改合约。
规定公司资本额,要增至不少于8000万元。每年税款为3000万元。公司每年投资3000万港元,用于澳门电力公司,
使其投资额增至1 亿元,并负担电力公司支付燃油的港币;与政府合作建一座综合性船坞;在外港建一座海运大厦型码
头;发展纺织业以外的加工工业等;设立公共利益事业以及负责新口岸区都市化及填海建筑。保证金增为1000万元。税
额及投资总额仍按娱乐公司每年毛利进展情形,予以修订,政府通过合约监察处稽查公司收入及财政状况。税款及投资
须用港币支付。公司船只须到政府船坞维修。如未履行浚深河道工作,将聘专门公司执行,娱乐公司负担费用。新口岸
区城市化工作,娱乐公司负责有关补偿,并每年徙置200 家。要作旅游宣传,每半月举办富有艺术水平的娱乐表演,每
半年举办展览会、运动会。
1982年,澳门当局修改专营法例,由专利制改为特别准照制。新的《博彩合约批给法律》宣布澳门为“恒久性博彩
区域”,赌博改称“幸运博彩”,批给制度采用专利制或特别准照制,由澳门总督决定。政府最多批出四个准照(澳门
两个,凼仔一个,路环一个),用投标办法承投,一家公司最多承两个。承批期限至少8 年,可以续批,总批期不得超
过25年。承批人须缴博彩特别税,数额不少于公司总收入25% ,其他各项税豁免。专利公司资本额不少于5000万元,准
照公司不少于2500万元。
后来,澳门旅游娱乐公司获得当局同意续约5 年,专营至1991年底止。
1982年12月30日第四次修订合约。
主要内容是:澳门旅游娱乐公司缴付续约费7 亿元,先付2 亿元,订约后10日再付2000万元。1983年起,4 年内,
每月付1000万元。博彩税从1982年起,按公司总收入抽25% ,从1987年起,每年再增加1%,至1991年增加至30% 止。增
购两艘700 客位快船,两艘喷射水翼船,投入港澳客运。兴建400 单元的平民大厦5 幢,用以徙置新口岸区的居民。
1986年9 月29日,第五次修订合约。
在这次合约中,澳门立法会修订了1982年颁布的《博彩合约批给法律》,有条件允许澳门旅游娱乐公司的股票上市。
在补充条款上,批准将娱乐公司的专营期延长5 年,即从1997年1 月1 日开始,延至2001年12月31日满期。此期间,娱
乐公司负责兴建新的海运中心,建造费最多至8000万元;投资兴建直升飞机场;参与兴建澳门国际机场;参与新凼仔发
展地段的建设计划。允许娱乐公司股票上市,可以自由转让股票,股票总值占公司资本25% ,任何股东不能拥有超过此
种股票的10%.
1999年12月24日,澳门的主权将交还中国,而新赌约居然跨越了这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1999年。
这5 次修约,在叶汉眼里可不是枯燥呆板的数字。特别是前4 次修约,突出的表现是所纳赌税步步高升,最起码它
反映出了澳门旅游娱乐公司的收益,与澳门经济繁荣在同步前进。何鸿燊的确是长袖善舞,叶汉深深感到当初小看了何
鸿燊。
两相比较,叶汉觉得自己还是少读了书,性子太“爽”。进一步,他认为自己过于迷醉于赌业,甚至以一技之长,
恃才傲世。古往今来,有几个赌坛霸主是能上赌桌的呢?几乎一个也没有。但他们擅长于搞好人际关系,功夫在赌外。
一个埋头于某种专业的人,到底只能受制于人,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似乎是叶汉的结论。
但叶汉认为,何鸿燊算不上赌王。因为何鸿燊从不上赌桌,不懂得赌术,他懂的是如何利用赌博这种方式赚钱,他
八面玲珑,擅于玩人际关系,有商业头脑,其实他不介入赌业,搞别的行业照样可能赚钱,他成“王”的原因可说与赌
没有实质上的关系,他可以是泛泛的商业大王,但称赌王不够格。其实,何鸿燊只知道靠赌业赚钱,但完全不懂甚至完
全无意探寻赌博的真谛,他不明白赌博存在的合理性,完全取决于它的确存在着的娱乐性质。一个赌王,首先他应该是
一个赌徒,但赌王是清醒的赌徒,他必须明白自己的行为既不损害社会,又不葬送自己,他要求的只是一种娱乐,一种
由弱到强的心理刺激,但他随时可以罢手。而何鸿燊之流却完全把眼睛盯在钱上,这种搞法,只能把赌博原本就不大的
积极意义完全扭曲。这种人其实是见什么赚钱就干什么,如果宣布卖淫合法,这种人经营淫窟也能成“王”,当然他们
自己也不会卖淫,就像他们自己开赌场自己却不会上赌桌一样。
难道这种人还能够称得上“一代赌王”吗?
叶汉的回答是否定的。
当然,何鸿燊也从来没有以“一代赌王”自许,即使有,叶汉也未必会真的耿耿于怀。
眼下,叶汉已经迈入90高龄,何鸿燊也七十多岁了,等待他们的,都是一抔黄土,还有什么好争的呢?
叶汉的长相十分奇特。粗眉毛,大眼睛,外加一对超乎常人的大耳朵,那是典型的“招风耳”。如今他那灰白的眉
毛不但浓密粗壮,而且各有一股天然卷曲、嚣张任性地纠缠在眉骨上。加上他通常神情冷峻,因而给人一种很凶的印象。
其实只要他把目光放柔,很快就变成了一位和善的老者。叶汉晚年皈依了佛门。
有人曾问叶汉,是不是长坏了那对大耳朵。
叶汉马上说:“你是说没守得住财呀?这就是说反话了!早年不是亏得这双大耳朵,傅老榕能把我看得那样大?”
说着,叶汉用手拍打了几下耳朵,又说:“看见了没有,耳朵肉几厚!光长骨的大耳才破财呀!早年在赌场听骰,
这双大耳帮我赚了好几百万啦!从前也不如这样招风,听骰惯了,耳朵都站起来。好多钱是这双耳朵赚来的,真要守不
住财,也不怪这双耳朵啦!”
叶汉说罢笑起来,然后又拍拍自己的耳朵,说:“这双耳朵是长得不好看,我也无奈呀!”
气氛活跃时,有人请叶汉讲讲他从前的故事。
叶汉马上摇手:“不讲啦,麻烦,费事又得罪人!”
经反复恳求,叶汉终于拉开了话匣子。
“我讲的句句都是真话,10年一样。我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朋友……我这个人,满身都是赌菌,无赌不欢,
注定我一生的功业,都是从赌桌上来……”
说到一个“赌”字,叶汉顿时神采飞扬,口沫四溅地重述起往事。他讲自己如何从一个赌几毛钱鱼虾蟹的儿童,至
成年后,第一份工作即投身澳门赌场任骰子荷官,从那时踏上赌途,其后经历了八十余载的惊涛骇浪。讲到当年在旧上
海听骰赢钱的威风史,连最后一铺开的是什么骰,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重提旧事,叶汉完全陷入历史事件之中,讲到激愤处,你的娘他的娘乱骂一通,高兴时,便手舞足蹈,捧腹大笑不
止。
叶汉的确是一个叫人开心的家伙!
其鲜明的个性与传奇般的经历,使人们不光认可他是激荡赌界百年风云的一代赌枭,同时更觉得他是一个没法让人
不喜欢的凡夫俗子。
2.幼年嗜赌青春无处觅归途
九岁学童,十赌赢七八,从此入迷上瘾。中学时期,魂系赌海,无心学业。21岁踏足澳门,投身无岸赌场,斗风搏
浪,数度沉浮,终成一代赌枭。究其原因,实为世风裹挟,时势造就。
1906年,叶汉出生于广东省江门市的一个小商人家庭。父亲开了一间陶瓷铺,从经济收入而言,在当地算得上一个
中等人家。当时的江门还说不上发达,充其量只是个乡间小镇,镇子上走动的多是些衣衫褴褛的农民,当然也有不少过
往的客商和流动人口。市面上店铺杂陈,然而货物匮乏,商业活动并不景气。
叶汉来到人间,似乎并不怎么受家人看重。原因可能是他长得不好,首先是个头比同龄孩子要瘦小得多,其次是骨
瘦如柴,两颊的颧骨特别突出,尤其是大脑瓜上的两只耳朵,形态嚣张地张扬着,面积几乎要大过左右两边的脸。不用
问算命先生,叶汉的父母也知道这是不“载财”的兜风耳。日夜企盼发财的商人,生下这样一个孩子,内心的感受,即
使本人不说出口,外人也能想到。
幼年时期,父母出于复杂的心情,对叶汉的管教不是很严。
而对叶汉来说,这正是求之不得的美事。
能下地跑了,叶汉便整天跟着一帮同龄小孩满镇乱跑。整个夏天,上身几乎不穿衣服,在太阳底下晒得浑身漆黑。
其他孩子也学叶汉的样,把上衣剥得精光。
他们便这样甩动着一根小辫子,赤膊在街面上逛来逛去。
给大人们看见,便大声吆喝:“嗬,赤膊党来了!”
“赤膊党”是当时对一帮“谋反匪徒”的称呼,据说那帮匪徒习惯光着膀子活动,他们靠开办赌场筹集经费,后来
被官府镇压了。其实那帮“赤膊党”只是职业赌徒,毫无政治色彩。
叶汉的幼年时期,正逢清朝灭亡、民国建立,社会形势极其混乱。辛亥革命成功之后,广东处于胡汉民、陈炯明为
首的军政府的控制之下。但紧接着,便出现了广东省长期被外来军阀割据霸占的局面。从1913年至1927年的14年间,霸
占广东的外来军阀先后有龙济光、旧桂系、滇桂军、李济深等。
这些外来军阀垂涎广东的财富,大肆开赌贩烟。一时间,整个广东被搞得乌烟瘴气,特别是以前从未禁绝的赌博,
这时更是风气日盛,泛滥成灾。
江门镇上,到处是赌馆、赌摊,人们情绪亢奋,无论白天黑夜,只要听见哪里爆竹响了,便大叫:“开啦!开啦!
快去看哪!”
人们丢下手头的活计,发疯一样朝响起爆竹的地方跑。一看,果然是“字花”揭晓了。
一会儿,镇子另一头又传来爆竹声。人们又朝那边跑。说不定又是另一种赌式开彩。
叶汉那一群“赤膊党”自然跟着大人东跑西颠,分享着那种快乐。
这群“赤膊党”整天无所事事,且又腿脚勤奋,以至于被赌馆主人用几分钱雇佣,替他们传递讯息,派发彩票。
每天可以听到某某穷光蛋,一下子赢了多少的消息,那可能是规矩人一年辛苦到头也赚不到的大笔金钱。当然,绝
大多数是输家,但是这却常常会被人们忽略不计。
在那种气氛下,能做到坐怀不乱是极不容易的。但叶汉的父亲就是这种人。他认定赌博是发不了财的,而且害己害
人。
为儿子的前途考虑,他决定送叶汉上学念书。
在镇子中央,有一所“觉觉学校”,是当地一位颇有名望的绅士开办的。民国初年,大约是1915年左右,学校已聘
请了香港皇仁书院的毕业生来教英文。由于学校声誉很好,收生也比较严格。
开始,校方认为叶汉太野,会带坏别的孩子,表示不好接收。后来经父亲多方求情,总算收下了叶汉。
入学是夏季,母亲给叶汉备好书包和课堂用品,然后由父亲亲自把叶汉交给校长。
当天学校就派人来陶瓷铺告状,说叶汉不守规矩,在教室里脱掉衣服,赤膊上课。
傍晚,叶汉回家来了,但回来得很晚,他带来了某某人赢了多少的消息。
只见他光着瘦精精的上身,背着个大书包,神情显得格外兴奋。
这时起,父亲心里就感到叶汉恐怕不是一块读书的料。父亲问:“为什么打赤膊?衣服呢?”
父亲手里已经拿着一根棍子。
叶汉脸色陡变,畏怯地说:“在书包里。”
于是埋头在书包里翻,接着又把书包里的东西统统倒出来,甚至在每一本书页之间找。
居然把衣服丢了。
父亲气得说不出话来,挥舞棍子对叶汉一顿好打。
从此以后,叶汉上学总算能老老实实穿着衣服。
其实,叶汉那件上衣并不是掉了,而是被他用来“押宝”赌输掉了!
如果不是出于偶然,只要叶汉自己不说,这件事恐怕只有石沉大海了。
偶然的情况是这样发生的。叶汉的母亲被人煽动着去参赌,她也是抱着好玩的态度,结果大杀三方,整个下午,庄
家把微薄的家底输得精光,最后连物品也搭上了,其中就有那件叶汉的上衣。问其故,庄家说是一个长着兜风耳的小孩
输在这里的。
为此叶汉又挨了母亲一次痛打。
年幼的叶汉并没有吸取教训,他已经上瘾了。
家里开着陶瓷铺,父母免不了给他几个零花钱,但叶汉决不用来买零食,而是一概用作赌资。
当时的赌博风气,严重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小赌档甚至开到了校园的门口,连七八岁的小孩都奋勇加入赌博行列。
叶汉当然是这种小赌档的常客。
无论中午还是下午,下课铃声一响,叶汉就带头往外跑,第一个来到那个小赌档前,占据合适的位置。
这是一个鱼虾蟹赌档,常设在校门外左侧的一棵树下。这种赌博方式非常简单,在一张小桌面上,分出6 个方格,
方格内分别画有葫芦、铜钱、螃蟹、鱼、虾和公鸡6 种图案,赌客任意在哪一个图案上下注,然后确定要大还是要小。
接着开赌档的庄家摇骰,决定输赢。这种赌博方式一般下注都不大,很适合欺骗儿童,但由于迅速简便,不少大人也参
加进来。
叶汉从人缝中钻到赌档跟前,他先是不动声色,骨碌着眼睛,看大人们怎么下注。
这时,“铜钱”和“葫芦”两格,都堆了好几个银元,其他像“鱼”、“虾”、“公鸡”,也有人放上了几毛钱。
“还有没有人下注?”庄家在催促。
叶汉掏出两分钱,不慌不忙地押在“蟹”的图案上,那里最少人下注。然后,叶汉胸有成竹地等待着。
庄家把骰盅举到胸前,又举到头顶,开始不停地摇骰,嘴里念念有词。下过注的人们,双眼紧盯着骰盅,居然也有
人紧张到脑门淌汗。
“开!”庄家大声喊道,“双蟹、单鱼!”
结果,大人们几乎个个都输,惟独叶汉买中。庄家赔给叶汉4 分钱;另外赔了下注在“鱼”的那一个人几毛,然后
眉开眼笑地捞拢赌台上的所有银元,装进自己的钱袋。
赢了钱,叶汉自然开心不已,于是再押上去。有时连饭都忘记回家吃,越赌越来劲,越赌瘾越大。
幼小的年纪便染上赌瘾,本来已属罕见,偏偏叶汉是个天赋的赌胚,大人们一个个输得眼睛发绿光,而他却十赌赢
七八,仿佛有逢赌必赢之术。
有些头脑较笨的大人感到不解,居然私下来向叶汉请教其中的“秘诀”。
叶汉自然不肯把“秘诀”告诉别人。
其实这根本算不上什么“秘诀”。因为经过多次观察,叶汉发觉庄家习惯在骰子上做手脚。作为庄家,当然求赚不
求蚀,所以一直坚持“杀大赔小”的原则。在这种前提下,叶汉先看别人下注。比如别人下注买一元“鱼”,叶汉便买
两毛钱“虾”。庄家当然想杀银元,便情愿赔他两毛。掌握了这么一个窍门,叶汉便经常有所斩获。
但要知道,这时的叶汉还只是一个八九岁的毛孩子,居然就有这么高的“悟性”,懂得捕捉庄家的心理和揭穿庄家
的手法,的确令人惊讶。
整个小学阶段,叶汉不喜欢参加任何游戏,惟一令他着迷的便是赌博。他的学习成绩极为一般,那一份聪明完全放
到赌台上去了。后来发展到了只要一天不赌就睡不着觉的程度。有时即便睡着,也常在“我赢了”的惊呼中醒来。
如此描述叶汉的童年,丝毫没有夸张的成分。为了对叶汉成长的年代有个更全面的了解,因而有必要对广东的社会
历史和现状,尽可能概括地作一个交待。
赌博,在中国历史上可说源远流长,这里只从清朝末年说起。
在满清的律例中,赌博是被禁止的,犯者或笞杖、或徙流、或斩首,决不姑息宽容。事实上,中国的历朝历代只允
许赌博作为一种民间游戏存在,而不允许进行有组织的大规模的牟利活动,更没有官府开赌筹饷的做法。
但是,从1861年起,即清末咸丰十年,广东贡院因在太平天国战争中被焚毁,当局无力修复,而科举考试又必须照
常举行。在无奈的情况下,广东绅士请求当局,批准他们承办缘科举而起的“闱姓”赌博两年,以其收入修复贡院,当
局批准了这一请求。两年期满后便被禁止。
但这次闱姓赌博起了一个极坏的头。它使当局从官方开赌中看到了一条新的筹饷财路。此后的二十多年中,闱姓或
开或禁,只看督抚大人的意思,大清律例已被抛至脑后。
1884年(光绪十年),张之洞督粤,筹设钱局,自行制币。他的筹款办法也是在全省范围内开办“闱姓”,并由商
人承饷。从此,赌饷便和广东的财政收入结下了不解之缘。
1900年(光绪二十六年),科举考试即将被废,为填补将失去的闱姓赌饷收入,总督两广的李鸿章,竟然决定开放
为害最烈的“番摊”赌博,以“海防经费”的名义征饷。后来又陆续开办了“白鸽票”、“山铺票”等赌博。于是,广
东各地悬挂“海防经费”灯笼的赌馆遍地开张。
中华民国成立不久,从1913年到1927年,广东出现军阀割据的混战局面,那些军阀更是大肆倡赌。比如1914年,龙
济光窃据了广东军政大权,借口救水灾,设立“水灾善后有奖议会”,招商承投山铺票,他的部下也立即在各自的驻防
地开赌收饷。继龙济光之后,是旧桂系入据广东。旧桂系先从省金库中提出12万元巨款,贿赂议员,通过了照办有奖议
会的提案,以对抗南京政府发出的广东禁赌令。接着由广东政客和桂军军官组织了赌博公司,以“防务经费”的名义承
办“番摊”,认饷600 万元。接着又是滇桂军祸害广东,各军公开以驻防地区为包赌界线,各自招人领牌分设,所有赌
博的名目,如番摊、牌九、鱼虾蟹等,应有尽有。
1932年,陈济棠统一广东,结束了长期以来军阀霸占广东的局面。但陈济棠依然坚持旧军阀的做法,只做了一项革
新。他委任心腹区芳浦主持财政,力求革除各地驻军和地方势力包办烟赌的习惯做法,对全省烟赌捐税公开招商投标。
到陈济棠时期,广东省的赌饷收入达到2000万元,约占全省年财政收入的1/6. 1936 年,蒋介石用金钱收买了部分粤系
军官,促成“南天王”陈济棠倒台,从此,广东统一于南京中央政府的旗下。
从1936年到1937年,南京政府曾下过一番力气厉行禁赌,但自日本帝国主义者发动侵华战争之后,赌灾又开始泛滥。
从以上简略的介绍可以看出,叶汉当时是生活在赌博的旋风之中,在赌风中出生,在赌风中成长。1913年到1927年,
正是叶汉从童年向青年过渡的重要时期,但这个时期恰恰正是军阀割据、大肆倡赌的时期。
在这十多年间,广东有无数人深染赌瘾、深受赌害。他们把赌博当作发财的捷径,把赌博当作交际和消遣的方式。
正如当时《国华报》载文所说的那样,“父传子、兄教弟,幼而习之,长而安之。子陪母、夫伴妻,流风所播,间发无
遗。天九牌可以打天九、推牌九、玩牛牌、开十二位、扭天九等等,变化多端;骰子可以打鸡、掷状元筹、作升官图、
赶绵羊,层出无穷,自两粒、三粒、四粒、六粒,皆可以作为赌具。”
当时有更形象的说法是,“两个广东人,抓一把瓜子也可以开番摊”。可见其时赌风之普遍,赌毒之深入,赌业之
猖獗,赌民之众多,全国未有甚于旧广东者!据说,宣统年间,在议员受贿庇赌风波之后出任广东总督的张鸣岐,临行
前信告友人说:“论治粤,赌先为。”
在赌博的旋风中心,叶汉长到了18岁。尽管痴迷于赌博,但小学的门坎还是给他跨过去了。这时,他的那双兜风耳
在父亲眼里似乎不再像以前那么难看了。
因此,父亲决定送他上中学。
当时江门没有中学,上中学得到广州去。
叶汉入读的学校名叫“南武中学”。校址是一座寺庙,名叫“海棠寺”,但这时寺里早已不住和尚了,地方上用它
做了学校。
“南武中学”清规戒律不少,不准这样,不准那样,在叶汉眼里,尤其扎眼的一条,便是“不许赌博”,此外还有
“不许抽烟”。
就办学而言,这些戒律当然是毫不过分的,但对已经学会抽烟而且迷恋赌博的叶汉来说,那可就实在是受不了了。
因此,在那时经常会出现这种情景:一下课,叶汉就往公共厕所跑,然后连裤子也来不及解,蹲下便叼上一根香烟,
大口大口地吸着。
有一次,校长也上公厕。未等校长发现,叶汉早已把香烟扔了。但校长还是注意到他,见他不脱裤子老蹲在那里,
心里便明白了。
以后叶汉往厕所钻,校长便跟踪。
虽然没有被逮住过,但叶汉再不敢到厕所抽烟了。
但安全地方还是有的。寺的后门外是个清静处。后来,烟瘾一发,叶汉便跑到这儿来抽烟。
烟瘾容易满足,那么赌瘾呢?
在学校里跟同学赌是很冒风险的,给老师知道,不被开除也得背个处分。
叶汉当时是住校寄读。学校纪律很严,白天和夜晚,学生都不许随便出校门,连星期天的活动都受到管制,比如到
市区去玩,至少要有两个学生同行,回校后,要向本班级老师报告去了哪些地方。
当时,广州市面上正在大肆开赌,大小赌场至少有三千余所,每所大赌馆的门前,都高悬着电灯或纸灯,大灯笼上
一律书有“海防军费”四个大字,表明它们是为筹饷而“奉旨开赌”。离“南武中学”最近的一所赌馆,大约只有四五
百米。每当深夜,赌馆里传出的嘈杂之声,便十分清晰地传到叶汉的耳中。
有一个夜晚,叶汉实在熬不住了,悄悄起床,翻围墙出校,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赌馆。
进入赌馆大门,在一个赌馆伙计的带领下,叶汉来到存金处兑换筹码。他看清这个存金处是用极厚的砖头砌成的,
墙上只开一个小方孔,作为出纳现金和筹码之用,里面空间很小,有两个表情呆滞的人在紧张地工作着。叶汉注意到里
面几乎完全是封闭的,他猜不出他们是怎么进出的。
叶汉换好筹码,然后朝最热闹的赌桌走去。
如果赌赢了,便用筹码换出现金;赌输了,则自认晦气。但无论赢输,叶汉一般会在深夜12点钟前罢手,不会延至
终局。这种赌馆一般都营业到凌晨4 点钟。
在南武中学的3 年中,叶汉不知有过多少个像这样的夜晚。
虽然一次也没有被学校发觉,但他的学习成绩明显退步了,而且越来越差,最后到了听不懂老师讲课的地步。
老师想帮他也帮不了,因为老师单独给他开小灶的时候,他都会呼呼地打起瞌睡来。
勉强过了3 年,实在念不下去了。
叶汉回到了江门。
这年叶汉21岁。
望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父亲心里反而变得格外平静。他说:“我早看出你不是读书的料。算啦,你就跟我开陶瓷
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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