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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边一步是地狱

_11 杜卫东(现代)
  “对,绝对不炒了。”许非同也有些动情,他望着妻子那张已有细碎皱纹的脸
说,“多少次了你都说不再炒了,可是每次稍有收益你就自食诺言,以致在股市里
越陷越深。你要知道。
  人最难战胜的,就是人性中的贪婪。这回我们起誓,能把本儿捞回来,就绝不
再炒了,我好好画我的画儿,你好好上你的班。再一直炒下去,不知道等待我们的
将是什么!“
  “好。”辛怡望着许非同答应一声,“想一想,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两三年时
间赔了你近十几年的稿费。其实,我也是好心,总想能多挣一点钱,帮你了却几个
心愿,也为咱们以后的生活作一些积累,没想到,唉,真是……”
  “现在不说这些了。”许非同拍拍妻子的手。确实。除了炒股总赔之外,作为
妻子,辛怡是相当贤惠的。她的生活异常简——朴,对自己几近苛刻。吃和穿都尽
着丈夫和孩子,结婚这么多年了,给自己没有买过一件像样儿的衣服,戴的首饰和
项链。
  也是在小摊上买的一二十元的假货。可是对丈夫她却很舍得,五六千元一件的
皮夹克,她买的时候眼皮也不眨一下。开始,许非同很感动,后来他就有些生气,
股市上几万、几十万都赔了,还犯得上为几分钱和卖菜的小贩讨价还价,连一件稍
微好点儿的衣服都舍不得穿吗?辛怡却不这么看,正是因为股市赔钱了,过日子才
更应该精打细算,生活上也更没有理由奢侈!许非同觉得,她似乎是以一种苦行僧
的心态在惩罚自己,这使许非同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时听辛怡又这么说,便表示
:“等本儿捞回来就不再炒了,咱们踏踏实实过日子,你要说话算话!”
  辛怡点了点头。她抬起手腕看看表,已经十二点,离股市下午开盘还有一个小
时,于是站起身说:“我先走了。,,临出门时又叮嘱许非同:”这一两天你有空
去找T-~i-TI.他还要和你说说出画册的事。“
  许非同回答:“行。我把剩下的菜打包,晚上就不用做菜了。今天,彤彤还要
回来呢。”
  辛怡停住脚步:“今天是星期四,明天才是周末呢。,,许非同”哦“了一声,
拍拍脑门:”瞧我这脑子。,,都是股票闹的,许非同这一段确实有些心神不宁。
按教学计划,他应该用上半学期解决学生的造型问题。造型是绘画的基础,只有先
把形画准了,才谈得上色彩、创作,就像盖楼,先要把地基夯实。可是因为常常要
盯盘,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到画室去了。去了也因为股票下跌而情绪不好,懒得多
说一句话,学生也不敢问他,知道老师这一段脾气坏,不愿意当他的撒气筒。前两
天,学校领导组织每学期例行的汇看。就是各班的学生把自己的作品挂在墙上,由
专家和各班任课老师一个班一个班点评。好的作品,学校要摘下来收走。而哪个班
收走的学生作品多,就说明这个班的教学质量高。以往戢汇看,许非同教的学生,
收走的作品总是位居前列,可是这次居然只被选中了两幅!出画室门的时候,系主
任说:许老师。
  教学进度要保证,教学质量也丝毫不得忽视,这方面还希墼你多下点功夫。话
说得还算缓和。但已流露出明显的不满意。
  照这样下去,别说晋升职称了,这个讲师能不能继续聘用都是个问题了。许非
同的心态怎么能平和?好在小雨又有重要的信息告诉了他,自己很快就可以摆脱股
市的困扰而安心工作与创作了!
  辛怡回到公司,以到银行去查查那笔二百万的款子是不是进账了为借口,向石
羽请了假。在去证券营业部的路上,她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这想法只在脑海中一
闪。便把自己叮了一跳。可是,如同午后阳光下那条长长的身影。这想法冒仕后便
紧紧地追着辛怡,再也挥之不去了。于是。她略一迟疑。
  返身奔了银行……
第二十章 母爱布下的陷阱
金戈上班来到律师事务所,菲菲正在前台分发报纸。见到菲菲,金戈的心情好
了许多。在菲菲身上。他总能看到一些小雨当初的影子。而且。
  菲菲比小雨经历更简单,为人也更单纯。大学读书的时候,他旁听过美学课,
曾听老师讲过东西方的“移情说”。对移情说的美学定义他没有深究,但是这两个
字字面上的意义他是明白的,就是为了获得某种平衡,把情感转移。他现在也需要
转移,而“移情”的最佳选择就是菲菲了,这也正是他为什么迫不及待地要将菲菲
调入律师事务所的原因之一。只不过,想起菲菲曾被人诱奸,他的内心多多少少有
些别扭,就像一块美玉,拿在手上仔细一看。却有了一道裂痕。
  “金律师,”菲菲冲金戈一笑,但笑得有些勉强,“有客人在会客室等您。”
  谁一上班就堵上门了?走进会客室一看,原来是韩所长。
  怪不得菲菲刚才的笑有点尴尬。
  “金大律师,我开会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昨天,金戈还接到张行长的电话,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凭经验他知道难度不大,况且菲菲已经重新做了证词。就回答说一两天以内必
有结果。韩所长欠了他那么多人情,自然会抓紧时间摆平此事。果然,韩所长说,
他已经重新提审了犯罪嫌疑人,诱使他翻了供。两份材料互为印证,案件的性质就
有了本质的变化,不是诱奸而是恋爱。早晨一上班,分局已打来电话同意放人。
  金戈很高兴。韩所长的喜讯犹如一阵飓风,把他早晨的颓靡情绪一吹而散。汪
海让他筹款两千万,但眼下他手头可调动的现金不足一千万,惟一的办法就是向银
行贷款。正发愁不好向张行长开口呢!真是想吃酸的,就递上了醋瓶,想吃甜的,
就递上了蜜罐。
  “谢谢您了,韩所长,改天我请客!”
  金戈急于要把这消息告诉张行长,以便尽快把贷款的事敲定,汪海让他十天以
内把款筹齐,以便在那张股票砸盘的时候吃货,这种事可是刻不容缓,一旦丧失进
货良机,利润空间就打折扣了。所以,他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
  韩所长也很知趣,说我还有会,就不打搅你了。临出门时把嘴凑到金戈耳旁,
小声说,老弟,你怎么把那小妞弄到你手下了,也不知道避避嫌疑!
  金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这种小案子,没必要搞那么紧张。”
  一个小时后,金戈和张行长已经坐在了温馨庭院的雅间里。
  张行长这几天如热油浇心,烦躁不安。赴加拿大的留学手续尚未办好,学校又
开学在即,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儿子入学就要推迟一年。如果这回再以强奸罪被
起诉。儿子出国留学的事情就彻底泡汤儿了。为了孩子出国。她已费尽心力。
  倘若功亏一篑,那才叫熬心!
  张行长对儿子是又恨又疼。恨的是儿子太不争气。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闹出这
样一出丑闻,既叫她的脸没处放。又自毁前程;疼的是,自己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儿
子,因为工作忙,从小关心得不够,总觉得欠了他点什么。昨天她通过韩所长到拘
留所见了他,在会见室里,儿子面若死灰,胡子拉茬。
  几天不见犹如换了一个人,没有了一点精气神儿。见了母亲头也不抬,只一个
劲流泪,临了才说了一句话:“妈,明天是我父亲的忌日,我不能陪您去为他扫墓
了,您代我向我爸认个错吧!”直说得母亲泣不成声。
  儿子其实是个懂事的孩子。孩子八岁时,在银行做职员的丈夫得了癌症。临终
时拉着妻子的手说,我走了。孩子交给你了,无论如何,你要把儿子培养成才。你
要是重新组织家庭,无论如何也不能委屈了孩子!她怕给孩子找个后爹。儿子的心
理会受到扭曲,十几年一直独身。儿子倒是劝过她。妈,我大了,你不用总为我操
心,你可以有自己的生活。越是这样,当妈的就越是不忍再走一步。孩子出事儿。
也是受了社会上的一些不良风气的影响。那么多黄色网站,那么多色情书刊,孩子
才十八岁,面对如此多的诱惑,你能要求他有那么强的定力吗?再说,自己整天忙
于工作,和儿子有过几次深入的沟通?对儿子的困惑与想法又了解多少呢?看着孩
子耷拉着脑袋被警察带出会见室,她发誓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儿子保出来。她要让
儿子受最好的教育,将来能有所作为。也算对得起他死去的父亲。
  “金律师,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张阿姨,韩所长刚从我那里走,事情已经办妥。明天公安局就放人!”
  “真的?”张行长吃惊地睁大眼。昨天她打电话问金戈。金戈说事情一两天就
会搞定,她觉得那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宽心的搪塞。因为打电话给金戈之前,她刚刚
见过儿子和韩所长。
  从当时的气氛看,儿子的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她和儿子见面的时候,警察就站
在门口盯着,韩所长也面色严峻。语气严厉,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怎么事情
这么快就有了转机?
  看来这金戈真是神通广大,不可小视。“你一定花了不少钱吧?”张行长又把
那个装了钱的皮包推到金戈面前,说。“这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会于心
不安的。”
  “您看,您又来了!”金戈很真诚地把皮包又推回去。“如果为了您答谢,这
件事我就不管了!”
  “不是答谢你。”张行长摁住皮包,“总不能为我办事儿。
  还让你破费吧?“
  金戈说:“花点钱算不了什么,能和你做朋友,足以令我引以为荣!”
  “多不好意思啊!”张行长眼眶里闪着泪花,“你还没有结婚,体会不到做父
母的对儿女的感情。你知道,你能把这件事摆平,等于是救了我们母子!我真不能
设想,如果儿子以强奸罪被判刑入狱,我还有什么理由活在这个世上。”
  金戈望着张行长,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的病是月子里落下的。那还是他六岁那年。有一天半夜得了急病,上吐下
泄,浑身抽搐不止。刚生完小妹还不到十天的母亲抱着他到镇上看医生。回来的路
上下起了瓢泼大雨,泥泞的山路上既无树盖可以避雨,也没有房檐能够遮身。
  一把油布雨伞被风吹得变了形。妈妈担心金戈病势加重,脱下身上的夹袄包住
了他,回到家自己却一病不起,最后油尽灯熄。死于非命。
  金戈常常想起母亲。想起母亲躬着身子为自己遮风挡雨时的情景:想起母亲病
在床上却把一枚鸡蛋偷偷塞到自己手里时的眼神。那眼神充满疼爱,明澈似水,没
有一丝杂质;深情如火,在寒夜里,在风雨中温暖着他的心。此刻,张行长的眼神
和记忆中母亲的眼神重叠了。金戈的心不由颤抖了一下。升腾出几分感动。
  “张行长,我虽然没有为人父母,可是我却为人儿女。当父母的心情我完全能
够理解。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正因为这样。我就更不能收您的钱了!算是我
对您无私的母爱表示的一点敬意吧!”
  张行长不再坚持了。她收起了皮包。
  “那好,金律师,你既然这样讲我就什么也不说了。还是那句话,你有什么事
需要我帮忙,只要能办到,我绝无二话。”
  金戈来这里之前,已经打好了算盘;告诉了张行长她儿子的消息后,就请她帮
忙贷款一千万。两三个月之内,这一千万翻个一两番,那就是一两千万的利润,比
收她十万八万合算多了。又落下了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名声,真是一举两得。而像张
行长这样精明的人也算得清这笔账,办自己的事没有花钱,用公家的贷款还了人情,
何乐而不为?只是刚才谈到父母对子女的感情时。金戈动了真情。贷款的事说起来
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张阿姨……”
  张行长见金戈欲言叉止。猜想他可能有事要求自己。不然凭什么白搭钱给自己
办事呢?找行长无非是贷款,不过只要手续齐备,基本符合规定,她也乐得做个顺
水人情,就说:“有什么事只管讲嘛!”
  金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摞文件,递给张行长:“是这样,我们事务所买了一块
地皮,要盖一栋办公楼。
  资金上还有些缺口,想贷款一千万,就用这块地皮作抵押。不知道张阿姨有没
有什么难处?“
  张行长一听,就觉得这里面有个很大的破绽,地皮还没买下来,怎么能拿来做
抵押之物呢?不过,天平律师事务所在司法界小有名气,金戈的社会资源也极为丰
富,整个事务所正处于上升的势头,料想他们也不会骗贷一千万人去楼空!
  于是就没好意思点破这个漏洞,翻了翻材料说:“好,我让审贷委员会讨论一
下。”
  金戈跟了一句:“这笔资金要快些到账,因为这块地皮很烫手,好几家公司都
志在必得呢!”
  地皮不过是金戈打出的一个幌子,相关的证明材料他也是委托一个有地皮的朋
友出具的。半年贷款期内。这一千万已经翻了几倍,只要还贷期没到,谁也不会问
你贷款的去向和用途,这件事办起来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关键是张行长肯帮忙。因
为金戈知道,国有银行里有一个很滑稽的现象。作为风险控制最核心部门的审贷委
员会,其人员构成非常杂。有会计的,有稽核的,有纪检的,有零售部门甚至办公
室的。这样的审贷委员会,其业务能力本身就很值得怀疑。商业银行的一个分行,
贷款一般分十五个行业,细化到仪器、仪表、计算机、毛纺等等。搞储蓄的人突然
审议关于毛纺品的贷款,其实毫无发言权。由这样一些人组成的审贷委员会往往是
个摆设,放不放贷款,只看行长眼色。行长只要同意,很少有人会出来反对。
  张行长打开皮包,将材料放了进去,说:“金律师,你放心,这个事我会尽快
办的。”
第二十一章 铤而走险
星期五的早晨,辛怡和许非同醒来得都比较晚。因为深套股市。许非同的情绪
很长时间都很低,以致半年多也没有一次房事。昨天睡觉时见辛怡换内衣,他突然
有了冲动。两个人都很尽兴,仿佛找到了新婚时的感觉,完事后有些疲惫。因此一
睁眼已经是早晨七点了。
  贝贝已经立在床头许久了。主人没有睁开眼时,它只小声哼唧,既想唤醒主人
带它出去,似乎又怕惊扰了主人的好梦惹主人不高兴。见主人睁开眼了,便竖起尾
巴一边使劲摇晃。
  一边用两只前爪去拨拉辛怡,声音也提高了八度,由低低的哼唧变成了汪汪的
吠叫。辛怡拍拍它的头,乖乖,别着急,马上就带你出去啊!贝贝听了,立马趴在
床头,用渴求的目光望着女主人。
  辛怡一边穿衣服一边问许非同今天怎么安排。许非同说,还有一张画已近杀青
了,他要赶紧画完,如果有时间他打算去找一趟石羽,把匦册出版的事敲定,然后
早点回家。陪陪彤彤。
  说起彤彤,两个人都有一缕伤感。彤彤上小学时各门功课都还不错,在班里居
中上等。升人中学后的两年正值辛怡在股市上节节失利,夫妻俩两天一小吵,三天
一大吵。在这样一种家庭氛围中,彤彤的性格开始变得内向、孤僻,学习成绩也直
线下滑,中考竞没有升上高中。为了女儿的前途,许非同狠了狠心送她上了一所私
立高中。据说这里都是一些退休的特级教师执教,寄宿制,封闭式管理,升学率在
百分之九十八以上。所以尽管一年要六七万的费用,许非同还是毫不犹豫地给女儿
办了入学手续。孩子住宿,可以让她暂时脱离家庭吵闹不休的环境;给孩子多花些
钱,让她能有一个好的前途。
  也算是对女儿的补偿。
  许非同随便吃了两口东西,临出门时问刚遛完狗的辛怡今天怎么安排。辛怡已
经很久没有被许非同爱抚过了。夜里的房事使她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几乎忘记
了所有的烦恼。许非同一问,她突然想起了挪用公司二百万贷款的事。心忽悠一沉。
昨天把那二百万打人自己的股东账号时。她的手直哆嗦,脑子里一片空白。现在冷
静下来,她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是自己办的!老天爷,二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前些时候为父亲过七十大寿时,老人在饭桌上的话语仿佛又响在耳畔:“我当了十
几年的财务科长,二十几年主管财会和基建的副社长。从我手上过的钱数以亿计。
我虽清贫,但聊可自慰的是,从来没有动过公家一根草根儿!这一辈子,没有什么
遗产可以留给你们,能够留给你们的只有一把算盘,两袖清风!你们不会怪爸爸无
能吧?”当时,辛怡心里一阵感动。她觉得父亲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他虽然没有
遗产可以传之后人。但那一身铮铮的风骨不是比任何物质的遗产都更令人尊重吗?
  父亲一直是自己做人的楷模,自己怎么利令智昏,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许非同见辛怡直愣神儿,就问怎么了你?
  辛怡一个激灵,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也想把真实情况告诉丈夫,话到嘴边又咽
回去了。以她对丈夫的了解。许非同听到这个情况肯定会暴跳如雷。他是一个小心
谨慎的人,连他辅导过的考生送来的一条烟他都不肯收,怎么能接受妻子挪用二百
万公款的现实呢?算了,别说了,还是自己把这件事情摆平吧,本来他们的婚姻已
有了裂痕,何必再雪上加霜呢?这么想着,辛怡就掩饰地说没什么,等会我要先去
一趟证券营业部,凤凰科技还没有买完,一下子买多了,怕引起庄家的警觉。下午,
我也争取早点回来,顺便买几条黄花鱼。女儿最爱吃清蒸黄花鱼蘸姜汁了,说有种
吃螃蟹的味道。其实,孩子在学校并不缺嘴,光伙食费一个月就要交上千元。不过
每逢节假日,夫妻俩还是变着法儿地做一些女儿爱吃的东西。
  出了楼道门,辛怡的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不知道脚步该往哪个方向迈。
她想起了一位哲人说过的话: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最关键处无非就是几步。所
谓几步。指的就是人生的几次重要选择吧?而这不同的人生选择。可能会完全形成
不同的人生状态!自己这一步如果迈错了,也许会铸成终生大错啊!她的眼前浮现
出了父亲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彤彤那稚气未脱的双眸,还有母亲、许非同,一个个
仿佛都走到自己面前,语气严厉地制止着她,喝斥着她。她开始移动脚步向银行的
方向走去,她决定了,她要把剩下的一百多万贷款划回到公司,不足的部分今天就
把昨天买的凤凰科技抛出补足。她从来不羡慕奢华。她和许非同结婚以后靠两个人
的工资生活,不炒股的时候,虽不富有,过得不也快乐、怡然、充实吗?
  快到银行门口了,辛怡又犹豫起来。她想起了朱丹送来个人画展请柬时的神态。
他志得意满,那散淡的笑容后面流露的分明是不屑与嘲弄:你许非同不是众人公认
的才子吗?
  在你眼中我朱丹不是马尾拴豆腐——根本提不起来吗?可是如今,我在中国美
术馆,听清楚了,是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画展了,阁下你呢?你有什么成绩可以炫
之世人呢?辛怡丝毫不怀疑许非同的才气远在朱丹之上,他这几年所以一事无成,
不正是由于连绵阴跌的股市破坏了他的创作心态。
  分散了他的刨作精力吗?作为妻子,从她携手和许非同走进婚姻殿堂的那一刻
开始,就把丈夫在事业上的成功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生活目标,那么,她能看着丈
夫在股市中继续无谓地消耗生命吗?况且,这种局面的形成还是自己不听丈夫的劝
导所致。而眼下可是惟一一次获利出局的机会啊!她和许非同已经发誓,一旦打平
就不炒了。靠自己的那点剩余资金翻本谈何容易?而这二百万只要能获利百分之二
十。先期的损失就全打回来了。辛怡看看手表,九点半了。股市已经开盘,她掏出
股票机一看,凤凰科技高开两毛,并有巨额成交量放出,一副放量上攻的态势!看
来,这消息的准确性毋庸置疑,不看它涨一倍,涨个百分之三四十是毫无问题的。
辛怡下意识地跺了一下脚,心里暗暗说,爸、妈,你们就原谅女儿一次吧!为了许
非同,为了这个家,就让女儿放纵一回吧!从小到大,你们的女儿一直循规蹈矩,
没有做过半点出格儿的事,她压抑得实在太久!这一次若是如愿以偿,算是上天佑
我,这些年没有白白付出;若是出了事儿,那就是老天爷瞎了眼!
  辛怡急匆匆赶到证券营业部找了一台靠边的电脑坐下。
  急着按现价打进了两笔买单。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已一下子吃进这么多凤凰
科技,免得节外生枝。说也巧,辛怡每次来股市都会碰上刘胖子,一开盘,刘胖子
总坐在她的旁边看她操作,然后东问西问。自己说多了,怕言多语失,一旦把消息
走露,跟风的一多票就拉不起来了;说少了,让人家觉得自己吃独食,有赚钱的机
会瞒着大家。也怪不好的。其实像凤凰科技这种上亿盘子的股票。散户吃上十几万
几十万股。根本影响不了股价走势。但辛怡因为对这张股票倾注了太多的希望,还
是决定秘而不宣。趁没人的时候买进去。别人就看不到她买什么票了。
  果然,见到辛怡,刘胖子又凑过来了,一口一个辛姐,问今天如何动作?辛怡
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想买点凤凰科技,也是一个朋友给的消息。不知道准不准。刘胖
子双手捧着一个小暖瓶一样大的玻璃杯。倚在那凸出的像坟堆一样的肚子上,他微
微斜着身子,右脚支撑着全身的重量。左脚有节奏地点击着大理石的地面,用很夸
张的语气说:“辛姐,您甭逗了。
  您那两把短线做得多漂亮,还说消息来源不知道准不准!您放心,我的票全套
着呢,就是有好票我也没钱买呀。“辛怡一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就说要不你换点
凤凰科技。据说这张辈淮恚还饬饲憧杀鸸治摇A跖肿铀担骸钡谩S心?BR>话我就特知足。这张票确实不错,备不住是第二个亿安科技呢!
  亿安科技多牛啊!从八元启动,一路上攻到一百二十元啊!“
  辛怡听了刘胖子的话心里踏实了许多…-.辛怡分几次打进买单,将账户里的钱
全买了凤凰科技。
  每打进一笔买单,她的手都颤抖一下,有两次因为抖得厉害。
  甚至操作失误。她不得不闭上眼,将头趴在胳膊上平和一下自己的心态。这哪
里是在买股票。分明是在赌命!当最后一笔单子成交后,她如同大病了一场,浑身
一点气力也没有了。过了一会儿,她看见凤凰科技的股价稳步上推。涨幅已达百分
之三,身上才渐渐又有了力气,想想与其坐在这儿看着股价涨一分跌一分地心惊肉
跳,不如去上班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站起身拿起提包离开中户室。下楼走出营业
部的大门后又折回来,上次一汽轿车本应盆满钵满,可是由于错听了广电财经信息
技术咨询公司的话,自己不但没有赚到钱,害得老张也颗粒无收,她总觉得欠了老
张一笔人情,现在自己有了好股票,应该告诉他一声才是。老张已从中户室被清到
了散户大厅,账面上已经没多少钱了,买上一些不会惊了庄家。
  辛怡来到散户大厅,见老张正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
  伸长脖子看着墙上的大屏幕,脸上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就知道他买的股票肯
定又赔钱了,于是走过去拍了一下老张的肩膀,示意他出来。老张知道辛怡买的sT
海洋和英华实业都赚了钱,心里挺不高兴,我们有了消息告诉你。你有了消息就吃
独食,做人太奸了。现在见辛怡主动来找自己。便颠颠地跟了出来,心中暗自猜度,
或许辛怡也觉得不合适了有好股票要告诉他。这么想着,心跳便不由加快。脸上也
因激动而绽出红晕。
  来到大厅外,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站住,辛怡有些歉疚地说:“老张,sT海洋
和英华实业我买的时候都没有十分的把握,不敢轻易和您说,您不会见怪吧?”
  老张一摆手:“瞎,过去的事了,还提它有什么意思。怎么着,有什么新消息
吗?”他有些迫不及待,昨天买的两张股票今天都跌了,他急于想打回一些损失,
他知道辛怡找自己。绝不会仅仅是为了向自己道个歉。
  “老张,朋友又告诉了我一张票,说一个月以内就可以翻番!”
  “真的?”老张发出一声惊叫。
  “消息绝对可靠。我已经全仓杀进去了。您也赶快换票吧!”
  “和那两张票是同一个消息来源吗?”
  “是!”辛怡点点头,“人家不让说。您悄悄买吧。别声张了。”
  “什么票?”
  “凤、凰、科、技!”辛怡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好!谢谢你。”老张转身就往交易大厅走。走了几步。回头对辛怡用右手的
食指和中指做了一个v 的手势,兴奋地说:“赚了钱我请你吃涮羊肉!”
  晚上下班后,辛怡特意到超市买了几条袋装黄花鱼。回到家,见许非同不但把
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米饭也蒸好了。
  这可是多年少有的事情。
  贝贝本待在彤彤的房间里,一听门铃响,立即跑出来迎接女主人。它围着辛怡
转了好几圈儿,直到辛怡给了它一根香肠才欢蹦乱跳地跑回彤彤身边,用嘴叼着递
给小主人。彤彤接过香肠,剥着外面的硬皮,贝贝趴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看着,它
的舌头耷拉着,口水直顺着舌头流……
  许非同的心情不错。有三件事让他很开心。一是彤彤拿回了这学期的成绩单,
分数大有提高,据彤彤说,她在班里的排名已上升到前十名,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
考上个重点大学应该没有问题;二是下午他抽空找了一趟石羽,画册出版的事已经
敲定,石羽慷慨允诺,由他包销的册数从两千册降到一千册,他是专业美术老师,
在劳动人民文化宫美术班又一直兼课,弟子已经过千,推销出去一千册应当不成问
题:当然,最令他高兴的还是小雨的那个电话。其实,在小雨来电话前他已经从股
票机上看到了凤凰科技的收盘价位,比昨天上涨了百分之五,也就是说,他在股市
的近五十万元资金仅一天就增值两万多元。这绝不仅仅是两万多元的问题。它意味
着他和辛怡濒临绝境的关系透出了一抹曙光;同时,也让他深深感到小雨这个红颜
知己对自己的一往情深,所以,当小雨提出想吃“肉饼张”时,他差点改变了陪女
儿的初衷。还是小雨善解人意,知道他的女儿从寄宿学校回来了,马上说改天吧,
今天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在家陪彤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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