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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此温柔

_2 活鬼 (现代)
  蓝梦醒有责任有义务保护自己,这是她不忍心毁掉自己一生的唯一办法。当然,时时刻刻激荡着的还有爱情!
  她幻想不出还有什么捷径可走,她必须唤醒潘小羊,他也有同情心,得到他的帮助,不然,很难逃出老潘的阴谋网。为了唤得自由,拼他个鱼死网破。除非她失去了理智,不,为了薛牧青,她也想过铤而走险。
  她永远需要理解,她也能够理解他人。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她不能宽恕薛牧青,因为他残酷地背叛了诺言,在关系她的前途和命运的问题上,她永远怀着对他的怨恨。她想,“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你薛牧青把她推上了案板,等待着他人的宰割。”
  爱的气味越来越淡,恨的色彩越来越浓。爱与恨在同一个尺度。薛牧青的形象已经飘入星空,流云很快吞没转瞬却逝的缠绵,多情的女子,无奈被他人折断了飞翔的翅膀。
  蓝梦醒哭泣青春似花的年龄,将被一场无情风雨扫落,因为亏欠的感情酒杯斟得太满,她才使情爱的欲望遍体流溢。因为你薛牧青,我从少女成为半个女人,为你生个孩子那就成了一个完整的女人。她期待着完整。
  薛牧青,没有你我将变成一条干涸的河流,别忘了,没有我你一生谁来滋润?你离不开女人。正如女人离不开男人一样。
  天气闷热,太阳高悬,阳光犹豫一把锋利的刀子切割着她的头皮。干渴的喉咙冒火,她咬住了嘴唇,望着被太阳晒红的人群,他们茫然,她更加茫茫然悻悻然。
  潘小羊走近她,“梦醒,你渴水不?我给你弄点水来。”
  蓝梦醒把松开的嘴唇咬紧了,咬紧之后,她从心底洋溢着一种欲望,但她一声不吭,觉得凉气正从她的体内往外吱吱地狂泛。
  潘小羊很快端来一瓢水,他说:“你抬头看看我,我就给你水喝。我知道你渴了。”
  蓝梦醒无动于衷,始终没抬头看他,最后潘小羊不耐烦了,猛地把那瓢凉水泼到她的头上,顿时感到心门洞开,清爽惬意,尽管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她还是感激地扫了潘小羊一眼。
  这时,她看见潘小羊把那个空水瓢狠狠地一摔,传来一声闷响,然后潘小羊捂住脸蹲在了地上,他那副神情令人想起沮丧不堪。
  老潘连声叫着潘小羊,潘小羊不吭声,然后他猛地站起来冲着老潘一跺脚便冲出人群跑了。
  太阳把所有人的影子重叠起来,一股股汗酸味儿旱烟味儿呛得她不断地张着嘴。这一天,无论如何叫她终身难忘。
  人们都在想自己的事情。痛苦的时候总想有个人在身旁陪伴,渴望摆脱,携手走进幸福的天堂,甚至挽住欢乐一起来分享。
  蓝梦醒的心像塞满了草,她到了背叛自己诺言的时候了,她被自己的承诺残害的快要支持不住了。她真傻。傻乎乎的一个痴情女子,还祈祷着人家骤然出现?真是个单相思!
  薛牧青,最早的幻想,她期待你挽着她走进台头沟。大学毕业归来,有个如意的郎君相伴,让故乡的人围观、展示青春风采与浪漫,不期求衣锦还乡,但那样该多么风光呀!就像构思了很久的真实,总是滋润着她的心,你梦见我,我梦见你,我们同床共枕。
  可是,她想跑到河里,痛快地喝足水,这么想的时候,她觉得那河水也是饥渴的!
  在她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幻想又一次救了她,她也憎恨起自己来。为什么那么相信薛牧青,为什么不多问个为什么?薛牧青,因为你我才口出狂言,许下允诺,答应了老潘。如今陷入了难堪,精神开始呆倦,身心疲惫慵懒。
  蓝梦醒怀着幽怨的心理四处寻觅着母亲,母亲一定没有来,一定躲在槐荫树下若无其事地乘凉呢。她总是能够猜测母亲的心态。
  突然,从人群里传出一声尖叫,好像是母亲。风风火火的母亲叫喊着:“姓潘的你个杂种,你想晒死我女儿呀!我操你八辈祖宗。”
  母亲忍受了长时间的屈辱,终于爆发了怒火,因蓝梦醒遭人凌辱唤起母亲的愤怒了。她怅然地想,台头沟没有人敢对老潘这样,母亲却敢,这情景令她兴奋而又愕然。
  蓝梦醒看到母亲冲到老潘面前,伸出手朝他脸上打去,连续两个耳光母亲都白费了力气,老潘像个机警的猴子闪开了,只是草帽掉在了地上。倒是母亲自己弄得气喘嘘嘘,汗流不止。
  老潘一边追草帽一边陪着笑脸,“你这是干啥?你这是干啥?是你闺女不走,你……”
  母亲说:“干啥,我操你八辈祖宗,你拿我闺女游街,你还是个人吗?你个王八蛋,你仗势欺人哪!我不就欠你钱吗?”
  这会儿,围观的村民们大乱,蓝梦醒看到这情景,心里涌出一阵悲哀,泪水夺眶而出,她找了块石头坐下,双手捂住了脸。
  笼罩心灵深处的幻想残缺不全了,她固执地性格使她认识到,她的幻想也是极度害人的东西。
  当老潘失魂落魄的躲闪时,随着一声清脆的鸣笛声嘎然而止,那汽笛如一缕清风拂过蓝梦醒燥热的心田。
  表哥来了。人群闪开了一条道,目光都集中在车可通身上了。表哥的红色轿车被乱轰轰的人群挡在了街口,他从容地跳下车,戴一副墨镜,身边跟着一位长得标致,穿戴很新潮的女性。可能是他的秘书吧。
  母亲喜出望外地,“你是外甥子?噢,你可来了,你救救蓝子?”
  车可通表哥叫了一声老姨。母亲兴奋地一拍巴掌,“哎呀,我的天,真是外甥子,我还以为是省里来了大干部哩!”接着母亲欣喜若狂地把蓝梦醒推到表哥面前,“蓝子、蓝子,你表哥来了,咱们有救了。”母亲拉着她跑到表哥面前就泣不成声了。
  车可通不以为然地说:“怎么回事,哎呀老姨,你慢慢说:“哭什么?”
  老潘走了过来,歪着脖子打量着车可通说:“还是我来告诉你吧,你表妹她……哦,是你老姨家欠我好几万块钱,你表妹嫁给我儿子就顶帐了。再说,他们从小订过娃娃的。”
  表哥说:“欠你钱你就抢人?你懂不懂王法?”说着表哥一挥手,那个很标致的女子就把一个棕色牛皮包递给他,他拉开拉链抽一叠钞标,用手一捻塞给了老潘。
  老潘一愣,然后用手指沾了一下唾液,就数起钱来。
  蓝梦醒看见那是面值一百元一张的人民币。崭新的红色钞票。
  老潘拿着钱,脸上出了很多汗,一副木讷、惊讶的样子,然后镇静地望着他,“你……你是干啥的,真了不起呀!”
  表哥说:“这你就甭问了,欠钱还你钱。你一个臭支书有什么了不起。”
  老潘张着嘴半天没合上,脸红得像猪肝,一时哑口无言。
  蓝梦醒觉得,金钱在这件事的发展过程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表哥的慷慨大方,看不出也丝毫不表明他在背后有什么不良动机,但无论如何这么多钱对于她是个沉重的负担,让她惴惴不安。
  蓝梦醒觉得自己误解了薛牧青,他通知了表哥。表哥来了,她解脱了。
  那天表哥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他身穿花格子衬衫,从车上一钻出来就让台头沟的人惊叹不止,在围观的人群的目光下,他显得信心十足、傲岸、骄横。甩钞票的情态显得目空一切,气宇轩昂。
  表哥说:“老姨,让表妹跟我走吧,我会好好待她的。”
  母亲说:“去吧,去吧,跟着你我放心。蓝子,你给她找点儿活干,别忘了往家寄钱,你爹还躺在炕上哩。”
  车可通转身对老潘说:“我可告诉你老潘,以后再欺负我老姨一家人,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表妹,上车。”
  蓝梦醒只好上车,母亲凑了过来,“蓝子,我的闺女,吃顿饭再走吧,这一走啥时候回来呀!给我写信来。”
  表哥又给了母亲一千块钱。“老姨,放心,我会照顾她的。”
  母亲含着泪向蓝梦醒挥着手。蓝梦醒没有哭,她就像冲出牢笼的小鸟,她要振翅高飞。
  三
  玉枕纱窗,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
  人比黄花瘦/
  轿车顺着盘山公路急驶,蓝梦醒呆呆地坐着,车可通不动声色地抽着烟,右侧的标致的女子在闭目养神,司机也戴着一副墨镜,不时瞟一眼表哥,表哥得意地笑了,笑得挺神秘。这让蓝梦醒感觉不舒服。
  她将告别台头沟,告别那片树林、那片痛苦的石头。意味着她将走向城市生活,像所有打工妹一样自食其力,尽管去打工,她也感到轻松,就像小鸟飞上了蓝天,像鱼儿跃入了大海,想象着自己的前程将铺满灿烂的阳光。
  无理逼婚已成为过去,老潘的威严只能留给台头沟,他的责难又奈我何?爱不能勉强,爱应该是自由的。
  的确,蓝梦醒已经冲出了牢笼,完成了一次掌握自己命运的壮举。她感谢表哥,那些痛苦只能属于尘封的岁月、面对碧蓝的天空陈述她梦幻,面对未来预示着她的再生,呼吸着山外自由的空气,感觉浑身都在膨胀。
  再见吧,沉重的压抑,再见了焦灼的日日夜夜。她被忘乎所以的情绪鼓荡着,眼前飘来一阵阵芬芳的流云,她是解冻的河床里一股不肯驯服的流水,奔腾向前。
  痛定思痛,心潮起伏,她觉得这很蹊跷,就像表哥他精心策划的阴谋,像电视剧里某个情节。
  车可通出现的恰如其分,实在是危难时刻显示了他的富有威力,使得老潘的计划落空,大失所望,他并不缺少钱,他缺少一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他的梦想只能是梦想了,他从未受过窝囊气,表哥的所作所为给了老潘一个致命的打击,他承受得了吗?尤其在那么多的村民面前,他不觉得无地自容吗!
  后来才知道,老潘见轿车走了,他才挽起胳膊大骂起来,不久就病倒了,据说是中风不语,也患了偏瘫。
  蓝梦醒后来去台头沟没能见到他,他已经死了,他比我父亲死的还早,他承不了心理重压,气血攻心,血管堵塞,能不得病?
  那年蓝梦醒埋葬父亲回来,路过老潘的坟地,有人告诉她那就是老潘的窝。她斜了一眼,他的坟上已经长满了隔年的杂草,很是荒凉。只是每年的清明节母亲给父亲上坟烧纸时,顺便给他烧上一张,是真是假只是村里人的传说。蓝梦醒没能亲眼目睹,她也没心思去想这些,过去的都过去了,眼下的路还很长,该怎么走,蓝梦醒也茫然。
  再后来她才弄清,这一切都是表哥设下的一个陷阱,自始至终她都被他的假象所迷惑,他煞费苦心设计了这个陷阱,只不过巧妙地让她绕了一圈而已。表哥与薛牧青达成了协议,他出面出钱都可以。你不能插手,你上你的学,我帮我的表妹。表妹并不爱你,她想上大学只有我能够原他。你能帮吗?你能帮我就让给你表现一把。
  蓝梦醒也有责任,她还傻乎乎地对表哥充满了感激,其实,他早就贪婪她的美貌,占有之心由来已久。
  这使她想起一件往事,她十四岁那一年,表哥突然来到她们家,当时母亲上山了,清楚地记得表哥见到她就哭了,双手捧住她的脸,她感到他的手在发抖而且冰凉冰凉的。她掰开他的手,他又立刻抱住了她,颤抖地说:“小表妹,小表妹,你知道吗?我妈死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你跟我去吧,帮我做饭,我一个人好孤单呀!”
  她被表哥搂得很紧,喘不开气,她挣扎着哭了,他这才松开手,但又攥住了她的胳膊。
  蓝梦醒那时正上初中一年级,她朦胧地意识到了什么,她害怕不敢看他,他的目光让她浑身发冷。他攥疼了她,她不敢叫唤眼泪直流。母亲背着柴草回来了,车可通才放了她,他跪在母亲面前磕着头,说:“老姨,我妈死了。”
  “你咋才送信来?为啥不早点告诉我?”母亲拉起他也抹开了眼泪。蓝梦醒在门外不敢进去,隔着门缝偷偷地盯着他。
  表哥向母亲提出,要她去城里读书,母亲没答应,表哥堵气走了。
  这次是他开车来的第二次相见,而且在她处在危难之时。她昏沉沉的大脑忽然悟出了一个道理。表哥一直很喜欢她。但不排除性欲望的占有,蓝梦醒成熟的比较早,十二岁那年就来了血潮,因为她看过生理卫生方面的书,见了血潮才不至于惊惶失措。
  现在她仍能回忆起那时的感觉,他有强行非理的意识,如果他把她摁倒成其好事,她就完了,幸亏母亲及时赶回家。她感谢母亲。
  轿车在一家宾馆门前停下,很标致的女人下了车。先洗澡,后吃饭,折腾了几天,令蓝梦醒大开眼界。她想玩就玩疯就疯,反正放了暑假。
  后来车可通把蓝梦醒安排在他的建筑工地里,那是一间简陋的办公室,远环海市不太远,是郊区。
  从此,车可通早来晚走,有时匆匆与她打个照面,说不上几句话就走。蓝梦醒总想找点儿事情做,他说不忙,你先休养一个阶段,活儿有你干的。
  闲愁最苦呀,她像笼子里的鸟,世上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知,她什么也没有,这儿的世界对她来说很空洞很不真实,必须尽快去做工,挣钱,她还要养活母亲,挣钱给父亲治病。
  这天,她决定找车可通好好谈谈,这么不明不白地呆着真没意思。她想弄清楚他的心思、他是什么目的。
  黄昏时分,屋子里光线很暗,表哥来了。他仍不肯摘下墨镜,她很奇怪,只有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细心审视他,他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不算高,体魄显得结实有力,头发稀疏而且泛黄,前额有点儿鼓,除了鼻子大,五官还算可以,就是皮肤略黑,像所有搞建筑承包的包工头一样,财大气粗,言谈粗俗,自以为是。一撩门帘吐了一口痰,骂了一句习惯性语言,“操——表妹,你找我干啥?”
  蓝梦醒被他突如其来的提问弄懵了,我没找他呀?她只好掩饰着窘态说,“是呀是呀!我想问问你打算让我做点什么?表哥,你也知道,人最怕闲着了,闲得难受。”
  表哥说:“你这细皮嫩肉的能干啥呢?既然你提出来了,好吧,表妹,你去食堂帮忙吧!我原想让你多休养些日子,也怪我太忙了,没顾得来看你,陪你说说话。可有一样别嫌脏别怕累呀。过些日子我再给你安排好差事。”
  蓝梦醒说:“干什么都行,我想问问一天给多少薪金?”
  “你想要多少?你自己说个数?”
  蓝梦醒瞥了表哥一眼,她以为他是寻开心。
  也许在有些人看来这很俗气,但蓝梦醒明白,因为标榜自己不俗气的人能够超脱的人,那是因为你太有钱呀!没钱的时候,未必就那么自作多情。她想,人的思想是随着经济、地位、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的,她对此深信不疑。
  蓝梦醒迫切需要证明自我价值,她付出相应劳动要有相应的报酬,深入改革吗?价值的最终体现是以钱的多少为法码的,她指的是个人的劳动所得。就她远大的理想而言,光用金钱衡量还远远不够,她现在必须活着,着手衣食住行等。
  表哥临走时抽出一叠钞票扔在床上说:“你先用着,我太忙,有空再说。”她叫住了他,她让他把钱拿走。表哥说:“表妹见外了不是?”
  蓝梦醒说:“我从不乱花外人的钱!”
  车可通说:“我是外人吗?你是我表妹,我是你表哥!这样行不?你先用着,你挣了工资后再还我。”
  蓝梦醒只好点点头,忽然,她想看看他的眼睛,她说,“你把眼镜摘了?”
  表哥说:“摘了可以,不过你要吻我一下,然后再让你看我的眼睛。”
  蓝梦醒愣住了,这是她不曾预料到的,我为什么要看看他的眼睛呢?表哥没有再坚持,他就摘下了眼镜,她发现他的眼睛很小很小,比正常人小的多,她默不做声了。
  表哥说:“我把你吓着了吧?我的眼太小了,长得很对不起你,戴上墨镜可以遮点丑吗,现在你明白了,该让我吻你了吧?”
  蓝梦醒脸红了,只好闭上眼睛,侧过脸去。她说:“你可以吻我右边的腮帮子,”她等了片刻睁开眼,发现表哥悄悄地走了,她有点儿羞愧,脸上火辣辣地发烧。
  蓝梦醒走出房间,环视着一排排简易的工棚,里面住着从山乡召集而来的民工,他们夜以继日的劳作,在表哥的管理下,生活的相当艰辛,每天披星戴月习以为常,上工不断地咳嗽,下班回来是长长地叹息。因为表哥经常拖欠民工的薪水。
  工棚周围是一片片碧绿的菜地,还有嫩黄嫩黄的野花,望着天,望着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填补她内心的空虚,这种生存状态简直要把她憋闷死了。她没想到,表哥轻而易举成为她的命运左右者,她的心绪给某种疑虑和某种无法言喻的恐惧搅乱了,她该怎么办?从一个大学生沦为一个厨子?她的生活还能称之为生活吗?只能叫做求生存。
  蓝梦醒不能对表哥提出过分的要求,这又无可奈何地把自己置身于自欺欺人之中。
  入夜,隔壁传来男欢女爱的狂笑声,有时还有低沉的呜咽声,总之吵得你睡不着觉,心中不安精神游离。
  蓝梦醒反复看看李清照的《醉花阴》,她有李清照一样的情绪。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沙窗,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蓝梦醒在镜子里认真端详自己,她并不怀疑自己的美貌,因为美貌她才变得谨小慎微。命运坎坷吧。
  那天黄昏发生的事给她留也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对于表哥提出的要求,她只能默认了,谁让她总那么好奇了。可是,表哥没有勇气吻她。她知道,她的美貌使表哥感到痛苦,他对她产生了太多的想象。她对自己也感到吃惊,多年之后她反复回想这一幕时,她又懊丧又想摆脱他。因此表哥给她的心灵带来了不可想象的重重重压。
  薛牧青与蓝梦醒互不来往,音信全无,她总是怀疑薛牧青知道她的情况后,对她产生了误会。再说:“她不是对他有着同样的误会吗?不,她还多了另一种情绪,那就是她对他的怨恨,她想总有见面的那一天。
  蓝梦醒的命运让她失去了一次机会,这一生也没有第二次了。她成为了女人,是因为薛牧青呀!薛牧青,你结束了女孩子最初的贞洁,这代价太沉重了,就像一块石头压在了心底。然而,她扪心自问,这不能完全怪薛牧青,那是势在必然、撕裂过后人才能平静下来。
  回想往事,那是令蓝梦醒十分迷恋的时刻,她永远记住了那个沸腾的夜晚。如果他现在来到她身边,说明真相,说一声抱歉,她仍不会拒绝他的。因为她真的爱他呀!那爱虽然短暂,且让蓝梦醒神魂颠倒铭心刻骨。
  是啊,人在缺少什么的时候就想拥有什么,这便是人自身的不幸。因为我们总是自己原谅了自已!尤其在欲望面前,人很难摆脱物质的诱惑!
  四
  洁身自好好自为之/
  环境污染人也变型/
  我们不能强调环境/
  但不能忽视了主观/
  蓝梦醒实际上成了表哥廉价的雇佣工,在食堂里做饭也好,暂时有了着落,能够挣钱给家里,她不能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
  每天起早贪黑,捅火、揉面、上街买菜、买米买面,她和四川妹子给一百多人做饭烧菜,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腿疼,夜里上床睡觉抬腿都疼,站着不愿坐下,坐下不愿起来。比她小两岁的四川妹子脸色憔悴,神情忧郁,好像失去了笑神经,眼里总是流露出许多哀愁,她任劳任怨的态度令她钦佩,她从不多说一句,从不言笑,让她感到很压抑,她一定有着令人震颤的遭遇。
  这时,开车的司机走了进来,他身架魁武,满脸横肉,皮肤黑里透亮,身上隆起了一块块健子肉,像个拳击运动员,走路大摇大摆,一副痞子形象,进了门用瓢舀了半瓢凉水喝了起来。一边喝水一边用眼角扫着蓝梦醒,接着他问四川妹子,“哎,小洋马,那一位妞英俊呀?”四川妹子没吭声,他瞪了她一眼,仿佛在自言自语。“车大哥真有本事,刚弄走了一个,又弄来了个表妹,哼,还不知哪一天呢,也得去做人流。”
  四川妹子裂裂嘴,没吭声。但笑出了声。他一虎脸说:“笑啥?晚上再说。”司机扔掉水瓢,一抹嘴走了。
  他叫老黑,是开车的司机。她知道,但不清楚他为何与车可通有亲戚关系。小洋马说:“是哩,跟头头特好。”小洋马还解释说,她姓马,叫马小羊,他们都这么叫她,总欺负她。蓝梦醒明白了,她了声说对不起。
  蓝梦醒仿佛有一种预感,这儿很阴郁,有种可怕的神秘力量,沉重地压迫着你的心灵,剥夺人的尊严和价值,几乎与外界隔断了联系,是个封闭的独立王国,表哥和老黑可以为所欲为。
  收工回来后,开饭时,民工们争先恐后地买饭,挤得很乱,为的是早吃完早休息。自从蓝梦醒到了食堂做饭,表哥这儿来的次数也多了,恰巧表哥看见了挤乱的人群,他火急地窜过去,二话没说打了小伙子一个耳光,小伙子捂住脸,看了看他没吭声,泪水汪汪地走了。
  “哭?不他妈的愿意干了都给我滚蛋。拥挤的人们立刻平静下来,都开始规规矩矩排队买饭。”
  那情景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让人感到揪心和不安。
  蓝梦醒拍了拍窗口,表哥推开门走了回来,他似乎还未消气,仍不停地骂着,“中国人不打不拉屎。你说对不表妹?”说着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扬起一脸的淫笑。
  她斜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中国人?”
  表哥被蓝梦醒说愣了,正用愕然的目光盯着她,由于人多,车可通没有表示公开的反感,但他那个动作令她不愉快,蓝梦醒能意识到他那是潜伏着性意识的一种探视,以表示亲呢,或是做给别人看的,让也处于被动的议论中,他好见机行事,把她弄到手,这才是他的真实意图。
  从此,她提防着他单身闯入她的房间,她怕他放声大笑,在他看似随便的放浪的笑声里,他正蠢蠢欲动。
  他想抚摸你洁白的大腿。
  蓝梦醒的敏锐来自对自己身上最清纯最隐秘的部位奉献给薛牧青的原因。她懂得了她从不懂得的东西。尤其男女之间随时随地都有着某种心理上的冲动,通过言谈举止或是一个眼神,一个很意象的暗示,都可能成为一见钟情的前提。
  蓝梦醒知道表哥在她面前的所有表现,是他敏感的性心理潜伏着焦灼饥渴,是性的破坏性,她心感到隐隐不安,常常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知何时对她的袭击猝不及防,他将利用她的感激,达到占有的目的吧?
  表哥甩出几万元是个前提,他把表妹弄来不理不睬也是一个前提,她推断他以后的所作所为更加殷勤直露,他苦于寻找的是某种契机,某种他认为时机可乘的一天,一旦她大意和稍有不慎,都可能成为他施之暴力强行占有的借口。
  蓝梦醒必须洁身自爱、好自为之,必须防犯着他们。她躺在床上,抚摸着洁白的大腿,凝视着明月洒进来的清辉,心里荡起回味的快乐。
  蓝梦醒的回味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表妹,表妹,快起来,快点!
  蓝梦醒匆爬了起来,听出是那个老黑的声音。她穿好衣服,开了灯,隔着门问他干什么?他说老车那个犊子喝醉了,你帮我把他抬回来,快,快点吧?
  她听见老黑一脸的急切之情,便跟着他走了,轿车离开郊区朝环海市开去,市区已是万家灯辉煌,霓虹流彩,夜市上一派嘈杂,拔地而起的高楼大楼巍峨壮观、错落有致,环海宾馆高达三十一层,墙面镶有宝石蓝玻璃,紫色灯光聚照,显得富丽堂皇,展示着现代都市的风采。
  老黑停了车,带蓝梦醒上楼,推开房门,表哥仰面躺在地毯上,吐出的污物酸臭恶心,直刺鼻孔,她捂住了鼻子,惊讶地望着这一切。
  再看老黑,他已经走了,她沿着楼梯追着,寻找了良久,最后跑到门外,但是老黑发动车开走了。
  蓝梦醒沮丧地转回来,只好清扫表哥吐的污物,然后打开了楼窗。
  她环视着这个房间,房间很大,有一对沙发,一个写字台,还有一台彩电,空调,洗澡间,多彩涂料粉刷的墙面,吊顶也很讲究。最让她纳闷的是那张单人床很大,可以睡两个人,她似乎明白了,可谓用心良苦,她不忍表哥躺在地上,叫醒他让他上床休息一下,谁知他睁开眼却往外流着泪,表妹,表妹呀,你要帮帮我,曹亦成是我表姑父,你不知道吧,给他送了不少礼,他总是刁难我,那项工程肥呀,我他妈非包下来不可。表妹……你,你得出面……
  她从表哥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了解到,曹亦成没有把工程给他,看来这项工程很赚钱的,要不他不至于痛哭流涕,醉了也不胡说八道。
  “表妹,你要动动脑子,紫阳公园工程赚大钱呀!那是块肥肉呀。”
  “你别在这儿躺着了,到床上去,”她把表哥扶到床上,他摇摇晃晃倒在床上,哭了一阵然后就吭声了,很快传来鼾声。
  第二天,天刚放亮时,老黑用钥匙捅开了门,蓝梦醒被他惊醒了,见她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老黑愣愣地瞅瞅她,然后又搜寻了一遍房间,忽然问,“没事吧?”
  “没事!”蓝梦醒说。
  “那好,我呆一会儿再来,让他睡吧,不打扰了。”老黑说。
  蓝梦醒恍然顿悟,老黑说的没事吧,这句话的意思,他一定以为她上床了,他不怀好意,他晚上溜走了早晨跑来察看,说明他用心阴毒。
  车可通醒来了,匆忙进了洗手间,再次出来点上一支烟,他说:“表妹,你跟我干吧,我看这年头讲究经济效益,其实拉工程挖门子不如搞异性效益。只要能争取一项或两项工程,你每月工资要一千一万我也给。”
  “昨天你没喝醉吧?”她问表哥。
  “咋的,我说错什么了?”表哥瞪起了眼睛,疑惑地望着她。“哦,老曹来了电话,要我去一下,谁知他请客要我掏钱,结果我喝多了。表妹,要是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就说出来。”
  “没有。目前还没有。”
  “昨晚上你没休息好吧?”
  “还行。”
  “你跟老黑是什么关系?”
  “他是个副手还兼着开车,再有他是曹亦成那个杂种的女婿。”表哥咬牙切齿地说。
  五
  是人创造了传说/
  传说也会压迫人/
  人是有感情的动物/
  但不是纯粹的动物/
  那天是公休日,蓝梦醒随着表哥来到曹亦成的家。他住一幢小别墅里。院墙用镶有十字孔的红砖砌成,上面爬满了青黄和紫色的小花,阳台上挂着一些色彩鲜艳的衣服,随风飘荡。像是招摇主人家的气魄和富有。
  这是一个雨后天晴的上午,太阳悬浮在天空很是精神,金光闪闪。蓝梦醒打着眼罩惊疑地望着,进了门,看见花架长廊,各种修剪错落的盆景,各式摆放精致的盆景立马透来一股清爽之气,在这闷热的天气顿让人感到清新凉爽,头顶的上方爬满了翠绿的葡萄,葡萄串串下垂着,让人想起新疆某个民族风情的庭院。
  蓝梦醒自幼熟读山里的风景,印象极深,山里自然浑朴、妙趣横生,常常给人飞翔的渴望。没想到在城市的中心地带,还能发现这么美的庄园,恰似自然风光,走进院子,暑热无踪。体现了主人的别具匠心独出心裁的情趣,对大自然的苦心摹仿,不失桃花源的佳境。
  显然,她对如画的院落很感兴趣,她的血管里总是血液沸腾,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态,甚至是一种失落感和空虚感。
  尽管晴天白日,阳光灿烂,尽管表哥带她一起来到这儿拜访曹亦成,她心里没底,仿佛陷入某种窘迫之中。这乳白色的洋楼与某种阴谋有关,她漫无目的猜想。
  在保姆的带领下,款步上楼,突然,表哥转回身来,压低了声音贴近她说:“一定要表现得自然大方,活泼可爱,让他感觉到你的诚心诚意和发自内心的敬意。”
  表哥眼眉一挑,小眼睛睁大,从他发臭的嘴里喷出一股酸涩的气味。她本能地捂住了鼻子,然后侧过脸去说:“这我懂。”随后表哥又把两盒香烟揣进她的衣兜,让她届时送给曹亦成。
  表哥担心惊慌的样子感染了她漫无边际的回忆,仿佛回到了故乡,在攀登台头沟山上的一座山崖,目的明确,山路却险要,品读着充满恐惧的传说:“
  进了二楼的房门,保姆把他们领进了客厅。倒完茶之后就退了出去。
  蓝梦醒正疑惑地瞅着,从右侧镶有一面大镜子的地方走出了曹亦成,起初她以为那是个很讲究的装饰镜,不,原来是一个方便门,直通曹亦成的卧室。
  客厅装璜气派,格调高雅,名人字画、文竹、月季、山茶、茉莉,摆放得很有诗意,但有一股华丽过分的俗气。
  表哥说:“这是曹主任。”然后又恭恭敬敬地向曹主任介绍蓝梦醒,他握住了她手。
  蓝梦醒能感到他慢不经心的目光流射着一种因她突然来访的莫名惊讶,但他傲视的眼神很快暗淡下去,随即又像闪烁着火焰般的热烈,那目光锥子一般,仿佛剥掉了她的衣衫让她无所适从,他惊魂未定却用虚假的笑声掩饰着他的失态,他说话的声音浮现着官腔,甚至那种热情的背后让人感觉出是他自己强迫自己装出来的,很不自然。整个脸贴着一个大面具在向你微笑着,而不是他真正的微笑。
  蓝梦醒很清楚,再虚伪的男人在漂亮女人面前也有脆弱的时候,漂亮女人永远具有诱惑力。
  曹亦成说:“请坐,喝茶,抽烟。”
  表哥坐下了,她没坐,彼此交流了一下目光,她欠了欠身子。无话。
  曹亦成不失礼节地端着茶水递给了表哥,在他执意要她坐下的同时,双手捧着杯子送到她面前,让她无法下手接。她的手相碰了,她被他那恍如隔世的目光惊吓得一激愣,水杯掉在了地板上摔碎了。爆破的水杯解救了彼此的尴尬,“哟,烫着你了吧?”他说着用手摸蓝梦醒的裙子,并且顺着大腿往上滑行,她一笑说没关系,便躲开了曹亦成。其实,她的裙子上没有几个水珠。
  曹亦成伸着手,咽着口水,那只手像是因为情欲的压迫而发抖,口水从他颤动的嘴角溢出,滑落在他的手上,看见他那种神情她的身心一阵收缩。他一直盯着她纤细的手指,绯红的面颊和躲闪时的怯生情态,直到保姆上前来打扫,他才恢复了正常的官腔式的神情,她提防着他不敢让他靠近。
  曹亦成创造了很多传说,他的热情不那么自然,两个肩膀扛着一个出奇大的脑袋。人送外号曹大头。
  他是环海市的副市长兼职建委主任,五十左右的年纪,头有点儿秃顶,肥胖的身子圆墩墩的,一件圆领背心,被他多余的肥肉撑的很鼓。
  他笑的时候总是歪着脑袋,腰粗、腿短。一笑就闭上眼睛。张开大嘴,可以放进一个拳头,似乎看不见他的脖子,好像脑袋与肩膀之间的距离太短,他的下巴和脸上的肥肉一样臃肿,每每侧脸看人或看什么东西身子都随着转。不然他很难把脸转过来。
  空调嗡嗡地吹着,他仍热汗直淌,前胸和后背湿透了,坐在一把藤椅上就把椅子填得满满的没有一丝缝隙,而且那把椅子让他压的吱吱直叫唤,搭在椅子上的胖手又粗又短,(打电话不能用手指拨,只能借用一支铅笔拨号。)挺着孕妇一样的肚子喘着粗气,用手巾一边擦着汗一边说:“哦,真热,真热。”
  蓝梦醒很快把曹亦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他让她想起了日本相朴运动员。
  她虽然第一次见到他,有关他的传说早有耳闻,关于他,李小燕在大学里一直没提起过,她很想借此机会问问。
  曹亦成并没有认真听表哥说什么,一直盯着蓝梦醒,“啊……哦,不错。人长得满秀气吗?可通,告诉我,你具体让她干啥呀!你把你表妹介绍给我认识我很高兴。”
  表哥车可通说:“给我搞攻关,你有合适的地方找一个也行。以后有什么事找她找我一样。”
  “嗯……挺好,挺好的,你们来看我,我可不是让你们破费。”曹亦成一边说一边斜视着那两瓶茅台酒。
  表哥向她使眼色,她就急中生智掏出那两盒烟。烟盒已经抽空烟卷,放进了用二十张面值百元的现钞,两盒就是四千元。
  表哥终于沉不住气了。“表姑父,你看我托你的事儿,你可要多为我费心啊,我可没别的咒念了,我……”
  曹亦成脸色阴沉下来,他一挥手,那意思不要表哥说下去,他很讨厌表哥,于是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并没理睬表哥。
  一时间,她都觉得表哥挺尴尬,表哥依然是一副讪笑的脸,强努的笑,像个摇尾乞怜的狗。
  蓝梦醒把两盒烟摞着放在茶几上,敝开口的一面故意对准曹亦成。
  “曹主任,这是两吨,两吨就是四千斤,取个吉利,事事如意吗。”
  曹亦成眯着眼一亮,然后拿起来一看又放下,“不错,不错,还是我干女儿会办事,聪明有余,机灵有度,哎,你叫什么来着?”
  “曹主任,我叫蓝梦醒。你是贵人多健忘呀!我表哥向你介绍过了,难怪你……”
  “看看,我这脑子,对对,可通说过了,你叫蓝梦醒,蓝天的蓝,做梦的梦,好名字,好名字呀,做我的干女儿吧,我有两个女儿,一个叫曹冬梅,一个叫曹秋红,你们是年轻人,你们有共同语言。”曹亦成说。
  蓝梦醒只是笑,但没有表示反对也没立刻同意,她才不干哩,他像狗熊似的,还认干亲,别做梦了,她早就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曹主任,你曹主任……”
  “哎,不要在家里称官衔呀,你跟车可通是表兄妹,我跟可通也是表亲吗,说起来是一家人,你应该叫我一声表姑父才是呀!”
  曹亦成仰面哈哈笑,笑得很响,然后抖一下烟灰说:“可通,不是我当着你表妹的面说你,你干了这么多年,外面的事接触的也不少,你呀,你还得跟你表妹学着点。这不,你把你表妹介绍给我,你能理解我这一点是个了不起的进步。我讨厌外地人,外地人让我不放心。山里人纯朴、秀气、白净,懂吗?唉——话又说回来了,现在的事,公公婆婆也多,管的死,难呀!”
  蓝梦醒听不懂他们之间谈话的意思,好像他们之间还有什么私人交易,抑或秘密,总之,她不想去追踪。
  表哥说:“表姑父,只要你满意,我会细心办的。我知道你有一定的难处,反正,我每次来都是听你的,有的话理解不了,你说明说我不会忘恩负义的,更不是卸了磨就杀驴的主儿!”
  曹亦成瞪起了眼珠子,“混帐,你这么说把我比喻成驴了?”
  表哥急忙解释说:“不,不不,表姑父你误会了。我可不敢,我对你向来是尊敬的,崇拜的。你为我费了那么多心血,我是有恩必报。我没文化,有些话不会说,说错了你多多原谅。要不,你抽我两嘴巴?”说着表哥把脸凑过去。
  “去,去去,大热的天你凑合啥?你以为我真的打你呀?我是怕你不争气。”
  表哥说:“我一定争气。”
  “这回你表妹来帮你,我也高兴。要是你呀,我才不管呢。”
  六
  我们既没有永恒的朋友/
  也没有永恒的朋友/
  唯有我们的利益才是永恒的/
  这是不是生存的法则呢/
  蓝梦醒笑了,曹亦成也笑了。她看见车可通脸上出了许多汗,歪着脑袋做出一副等着曹亦成打的架式。
  曹亦成说:“这个车可通呀,真拿他没办法。滚刀肉一个。横竖不说理。”
  表哥说:“表姑父,你看……那工程?”
  曹亦成说:“这事我不跟你说了吗,还得凑一堆儿研究,争取这项工程的人很多,都在挖门子找路子,请客送礼。我光市里的二寸纸条就收到了十几张。其中还有我的亲家,你说我应该答应谁呀?唉,我们的党风就让你们这伙人弄坏了,挖墙角、掺砂子、鱼目混珠,什么人都来打听。不过,我呢讲信用,我还是那句老话,我尽力促成吧,成与不成,咱们都去努力,一旦有消息我给你们打电话。办成了你也别乐,办不成你也别哭,什么事儿也得互相理解。”
  “对对,互相理解,表姑父操心受累了。”
  表哥低头哈腰地说,他会奉承。曹亦成会装腔作势,两个人心照不宣,各求所需,表演得相当滑稽。
  蓝梦醒觉得闷热的天气让人慵倦昏睡,像曹亦成这种过于肥胖的人随便坐着都可以睡着,他不,他跟表哥说话时忘不了用贪婪的眼神关怀一下蓝梦醒,他那副神情动态,往往看的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不敢多看他一眼,偶尔冲他一笑,她就转过脸去,假装欣赏他家墙上的字画,时间一长就显得可怜巴巴的,她觉得不自在特别扭,总想找个借口快点离开。可是,曹亦成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似的,招呼保姆端来了西瓜,他亲自站起来把西瓜递给她,也不管表哥。
  表哥珍惜曹亦成说话的分分秒秒,他认为多呆一会儿,工程就多一分希望。曹亦成对礼金不大感兴趣,他不缺少这个。不是对他抱有什么偏见。但她厌恶他。一见面就厌恶,她相信自己的感觉,这种人往往是用性的强弱来考虑问题,他一定认为她是表哥送来的礼物,供他享受,他无时不在把她审慎。表哥心里怎么想的,蓝梦醒不知道。
  可以预见,在这种情况下,她不能多说话,过分热情是对自己的作贱,过分的冷漠他会拐弯抹角的挑剔,他在性意识上敏感、多疑。
  表哥最满意的是,当然是承包下来这项工程。他好像要不惜一切代价,真正做的恰到好处,蓝梦醒摸不透了他的心理。
  蓝梦醒想知道他们背后的交易,在桌面上她说对说错,曹亦成一再表示可以理解,表哥就不行了。她讨厌这么干,但还必须忍耐,明知是废话,你还要违背良心去说,人真是活的太累,也很可怜。
  蓝梦醒勉强吃了一块西瓜,有一种品尝中草药的味道,曹亦成再次让她吃,她却掏出手绢擦擦手谢绝了。他也没有虚伪地站起来让她,表哥倒不客气,连续啃三块,有点儿不管不顾,他是渴了,渴得有点变态。
  蓝梦醒感到现在要让她如实地描绘,诉说当时的情景,总觉得这没什么意思。是的,有些事她是蒙在鼓里,总觉得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最强烈地愿望是赶快走出他的房间,让外面的风吹一吹。为了那项工程她不能失去了人格、自尊,配合表哥低声下气的,唯恐不慎遭到曹亦成的拒绝。
  说心里话,蓝梦醒乐意跟薛牧青在一起,显得自然、大方、随便、自由,每天一睁眼,涌上心房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他。
  尽管她还十分怨恨他,牧青跟曹亦成,表哥不同,与之相比较,她猛然悔悟,可她已经陷入进来,起码做好这项生意她可以自食其力。关于他的传说:“令人膛目结舌。
  表哥说他作风问题一直没爬上去,她想,我们党内有这样的人掌权,窃取领导职位,那真是太腐败了。他们结党营私,上勾下连,裙带关系,姐夫舅子、姑爷外甥、盘根错节,千丝万缕。犹如一张网牢牢地罩住了环海市。
  表哥啃完最后一口西瓜,把西瓜皮一扔,用手一抹嘴,然后点上一支烟。
  蓝梦醒这个时候可以告辞了。她感到非常疲倦、慵懒,她更感到无聊,四肢酥软,她说:“表哥,咱们该告辞了吧?”
  曹亦成说:“不忙,可通呀,这么多年手里有多少银子啦?”
  车可通讪笑着,“我……”
  曹亦成伸出手指头,“五十万?一百万?还是一千万?”
  表哥说:“那有那么呀!”
  蓝梦醒知道,曹亦成是别有用心,他故意拖延时间。车可通也不肯走。
  “表姑父,不瞒你说,我现在一把手都不敢伸直了,我是有其名无其实,我那点家业你老最清楚了。买了辆车所剩无几。”
  曹亦成说:“不过,现在搞房地产开发很热呀!脑子灵活一点,抓住机遇才能捞大钱,光知道傻干不行。一要信息灵,二要把握机遇,三要措施得当,四要有外围的稳固关系网做基础,五要本身具有实力,有了这五点吃遍全中国打遍全天下。也就是说天时地利人和。你才能去竞争。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不然,你呀,盲人骑瞎马危险哩!”
  “我哪有那个脑子呀!我就知道环海市我有个表姑父,我完全依靠你。你咋说我咋干,你指到哪里我打到哪里,你说东我不能到西,我一头扎进你老人家的怀里。”
  “嚯,想不到你这嘴练出来了。”
  “说真心话,表姑父,紫阳公园工程建设,你一定要为我做主,我能赚点钱,然后听你的搞房地产。”车可通说。
  曹亦成摆摆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园林局才是主管单位,有一样,这项工程的拨款属于我管,是我从省里跑下来的钱,我的关系,要不是我呀,他们等看去吧,鸡毛蒜皮的事还行,一动真的都傻了眼。”
  表哥说:“表姑父,这我知道,你是环海市三大权力四大家族之一,最具实力,你不管着园林局吗?你……”
  “是党指挥枪,而不是枪指挥党。”蓝梦醒插了一句。她的话引起了曹亦成的一阵开怀大笑,坐在椅子上直颤悠。手指着她,“你呀你,小小的年纪还挺会捧人,可通呢会给我宽心,你俩一唱一合,让我拿你们真没办法,没办法呀!”
  笑过之后,冷静之余,曹亦成弹了弹烟灰,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这样吧,可通,你这不说到这儿了吗,你表妹也不是外人,我呢也不会让你瞎跑,我一旦拿到合同就找你们签字,有了合同书,然后到公证处一公证,你就去组织人手,千万别给我办砸了,干好了不愁没活儿干,你呢卖力气了,我不能亏待了你的。”
  “谢谢表姑父,我记住了,我要不听你的让车撞死。”表哥说。
  车可通成了一条狗,给他一块骨头他就叫,骨头上的肉多一点,他便狂吠不止了。
  蓝梦醒总觉得昧着良心说话不是个滋味。可是,车可通无所谓,一点也不脸红,不难理解,他有他的追求,为了捞钱,他可以使出浑身的解数,这种改变自己适应别人的精神达到了性变态的程度,令人感到愕然的是,他们所有的勾当在改革开放的旗帜下,度上了一层承包的金粉,正在歇斯底里的扩张私欲,细想想令人不寒而栗。
  曹亦成摆出一副救世主的姿态,他当然乐意听别人在他面前吹捧他,他眯着眼,隐含着那副奸笑的嘴脸,坐在椅子上仍在装腔作势,不时把蓝梦醒察看着。
  蓝梦醒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与曹亦成握手告别的时候,曹亦成的女儿曹秋红回来了。在楼下喊着曹亦成,轻盈的脚步,清脆的嗓音就如一只燕子飞扑过来。
  曹亦成一直没放开她的手,他说:“这是我的女儿曹秋红,你们认识一下。”拉住蓝梦醒的手又拉住曹秋红的手,她们的手握在了一起。“红儿,你应该叫她一声表姐,往后你们是朋友!”
  曹秋红说:“噢,知道了。”说完她转向表哥,“东西呢,带来了吗?”
  车可通笑而不笑,只是盯着她。
  曹秋红一身葱心绿西式衣裙,皮凉鞋,戒指,项链,耳环,珠光宝器缠了一身。
  这时,车可通向她一使眼色,曹秋红向表哥一闭眼一耸鼻子,说了声你先坐,然后跑进了自己的房间,进门时向表哥做了个鬼脸,来了个飞吻。
  三个人站着不动,一直瞅着曹秋红的房间,她可能在换衣服,过了一会儿,表哥说我去叫她。临走,表哥从提兜里摸出一个精美的装饰盒,装进衣兜里推开了曹秋红的房间,曹秋红惊叫一声,随后就传出朗朗的笑声。她以为表哥摸了她,传导他的性渴望……
  曹亦红不以为然,她可能发现了蓝梦醒的惊疑,她笑着说:“我们总是这样,表兄妹在一起逗个没完。”曹亦成也说:“可通把秋红宠坏了,现在的年轻人,我也管不了喽!”
  “你女儿挺可爱的吗?”
  “很现代是吧?年轻人总是追潮流赶时髦。我不行了,老了,老了就让人不喜欢了,不过,看见你们我好像也年轻了许多。”
  蓝梦醒恭维地说:“你老了吗?看上去你也就四十多岁,说话深沉,人又温和,你还不老吗?”
  “你真会说话,我听了心里怪舒服的。”曹亦成得意地说。
  蓝梦醒看见他很得意的样子,话中隐含着别有用心的语气。当然,她的恭维完全是为了车可通。她恨他那副嘴脸,又觉得他比她更加可怜。
  是的,邱吉尔说过:我们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我们的利益才是永恒的。是的,天下熙攘,皆为得往。车可通不惜花重金贿赂他表姑父不是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
  没有人嫌钱扎手的,因为欲望的无扼制才使一些人以身试法。
  七
  阅读别人是一种欣赏的愉悦/
  阅读自己是一种无奈的痛苦/
  阅读与欣赏是一种心情/
  无论何时何地好好生活/
  这时,曹秋红出来了。曹秋红换了一身新潮服装,乳白色T恤衫,牛仔超短裙,边走边看手腕上的纯金手镯。爸,你看。
  曹秋红笑脸荡漾,如春水扬波,在大家面前展示着她的性感。
  曹秋红傲然地摆弄着手腕子,她得意非凡地让曹亦成看。曹亦成抓住曹秋红的手看了看,说:“你表兄送的?你呀你,不经我同意随便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表哥说:“表姑父,你不知道,我答应过表妹的,再不守信誉,表妹就不让我进门了,我可惹不起小表妹,她的嘴巴像一把刀子。”表哥一脸憨笑深藏着狡黠之意,小眼睛间或一轮,透露出商人的敏感和奸诈,还有几分胸有成竹的傲气。“表妹,看你的了?”
  蓝梦醒看见车可通闭上眼,头一歪把脸侧了过去,曹秋红二话没说,抱住他的脑袋来了个很响的吻。随后又扑向曹亦成的怀抱。
  曹亦成趔趄着,“行了,行了,你不怕你表哥看见笑话。”
  曹秋红说:“我谁也不怕。”她还是给曹亦成一个吻。吻过之后,曹秋红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人家西方人都这样,吻最能表现一个人的激动感情了。恋人、情人、父女,还有朋友吻,只是吻的地方有区别罢了。”
  应该说曹秋红是可爱的,像个瓷娃娃一样没有皱纹的脸,闪动着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她的神情勾起了蓝梦醒的注意,可她从不正眼看蓝梦醒,好像躲避着她的视野。
  曹秋红的肤色很白嫩,一身现代派装束,一头披肩长发披散在脑后,并用淡绿色的纱带一束,具有一种诱人的气质,仿佛清晨的黄瓜花,沐浴着一缕阳光,纯情和浪漫集于一身很像一首诗、一支流行歌,引起了一阵欢声笑语。
  曹秋红很能撩拨男人的情欲。表哥久久地凝视着她,那情态专注、忘情,似乎想伸出手去摸她,蓝梦醒以为表哥已产生了这种不易外露的强烈愿望。
  曹秋红还是个姑娘吗?还是一个真正的处女吗?她身条优美,活泼而富于生机,她的美丽不容怀疑,谁跟她在一起说话都不可能变得十分严肃,你自然而然地走进轻松和欢乐的气氛中。
  蓝梦醒断定,曹秋红是个早熟的女孩,同时她懂得如何追求享受。在她心目中穿金戴银,每天吃的是山珍海味这比什么都重要。美中不足的是曹秋红眼睛有点儿大,为了不让你看出她的缺陷,她总是眯缝着眼,这样可以掩盖瞳孔外围的白眼球。说真的,曹秋红一瞪眼,你会以为那眼珠在脸上滚动,她眯着眼就显得格外庄重,又像怕见阳光一样,仿佛从梦中走来。她修饰得体浪漫,给人似醒非醒的精神状态,反而增添了梦一样的朦胧美。
  蓝梦醒并不是嫉妒曹秋红的修饰,她开放型的性情,她觉得她挺有内容,你说她复杂吧,她又挺单纯,你说她单纯吧,她又挺成熟。她非常时髦的风采,热情有度,冷静不足的性格超出了人们的想象。这个家庭内外环境和氛围给她提供了浪漫,提供偏激和无拘无束。
  阅读曹秋红是一种轻松、愉快。让你想到青春无价。
  阅读车可通表哥是一种压抑、困惑,让她想到钱使人容易堕落。
  阅读曹亦成是一种恐惧和害怕,让你感到罪恶是一棵树。
  阅读薛牧青让你充满幻想的激情,让你想到爱与恨悬浮在心里。
  曹秋红不失时机地用羞涩和淘气的口吻说:“老爸,跟你商量一件事?”曹秋红在蓝梦醒面前无所顾及的撒起娇来,“爸,你说你答应不?”
  曹亦成说:“你没说是啥,我咋答应你呢?”
  曹秋红说:“我想去开车。”
  “不想上学了?甭说也不想考大学了。”曹亦成脸立刻就阴沉下来。
  “早就不想上了,你非逼我上,我一上学就头疼。你说嘛你答应不答应?”
  “答应可是答应,我不付学费,你要学会自食其力。”曹亦成摆事实着手指点着曹秋红。
  “谢谢老爸了,我自己想办法。还就表哥理解我,我可以暂向他贷款以后再还他。表哥你说你支持我不?”
  曹秋红笑眯眯地瞅着车可通,投去深情的一瞥。那眼神很多情。
  “支持,全力支持,这个想法很好。”表哥一直陪着笑脸。
  说定了。今天中午我请客,表示我的谢意。曹秋红说完转身欲走。
  蓝梦醒与表哥几乎同时拦住了曹秋红。“表妹,改日吧,中午我们还有事,放心,日子还长着哩。你好好学毕了业到我那儿开车,说不定你顶到毕业我又买了新车。”
  “恭敬不如从命,我不勉强你们,我会记在心上的。”曹秋红说。
  八
  金钱是一种简单的贿赂/
  而精神贿赂就复杂多了/
  你无权说服别人走小路/
  尽管你的前程很光明/
  蓝梦醒跟表哥下了楼,曹亦成一直送到大门外,他拍拍蓝梦醒的肩膀,“以后认识门了,常来看看我呀!”
  蓝梦醒走出很远,他还在远远地招手眺望,她长吁一口气,总算走出了那间很阴谋的客厅。
  蓝梦醒的耳边一直回响着曹亦成的声音,有空常来看看我,一定来呀,蓝梦醒心神不安地思考着,他的话里还有内容。她受不了他那异乎超常的热情。
  车可通很善于钻营,也有不少雕虫小技。看来女人,尤其是漂亮女孩能办事,让曹亦成眉飞色舞无法推辞。这个杂种,给他提供一个四川妹子他怕有病,活得倒讲究。唉,现在请客送礼不太理想了,必要时要提供女人,他手里有权,银行里有存款,生猛海鲜都吃腻了,换换口味,来点刺激,这才是投其所好,深受欢迎的。这年头不研究当官的心理捞不到好果子吃,他妈的!
  车可通认识到了女人的作用,他把目光瞄准了表妹蓝梦醒,让她来见曹亦成,她如梦初醒。
  “表哥,什么意思,你想害死我呀!”蓝梦醒质问他。
  车可通说:“我可舍不得你,我不能让你掉进他的怀里。先办事,以后可以提供其他的女人。表妹,我一定娶你做我老婆。”
  “你呀,白日做梦,痴心妄想。”蓝梦醒瞪了他一眼,她以为表哥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表哥眯着眼盯了蓝梦醒一会儿,笑了笑说:“真的,真的像梦一样美。”
  走了一段路,表哥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说:“表妹,我很佩服你,办事说话有分寸,唉,为啥我没有早点想到你呢?光在曹秋红身上用心思了,真该死。”
  “你跟曹秋红很特殊,是不是你动手摸了她?在她家里?”
  “摸是小事,我把她胡弄好了,可以联合起广泛的统一战线,好对付老杂种!我都想操了她。”
  胡说:“哎,你中午真有事儿?”蓝梦醒说。
  “也没啥事,我不想在他家吃饭,再有我得去离婚了,一定得离了。”表哥说。
  “你打算找个漂亮的,像曹秋红一样的人?”
  “曹秋红不行,她还差一个档次。这个我找了十多年了,表妹你不知道吧?”
  “不知道。”
  表哥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真坏……”蓝梦醒追打着表哥,他双手招架着,“别打啦,今天我请你吃西餐。你让你开开眼界。”
  蓝梦醒没有去吃西餐,而是吃的米饭炒菜。吃完饭后,表哥说你去那个房间休息休息。说着把钥匙掏给了她,她没接而是回了工地。
  晚上,表哥又喝了酒,这次没喝醉,走进蓝梦醒的房间,躺在床上便睡。
  夜深了,她赶他他赖着不走,她气愤地摔上门走了。茫茫黑夜,她到哪儿去呢?她想到了马小羊,走近她住的房门。听见一阵调笑。蓝梦醒悄悄靠着窗口一看,老黑浑身是汗,赤裸地压住马小羊又亲又吻,马小羊左右摇晃着,头发散乱着,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忘情地呻吟。
  这时,听见表哥一声轻微咳嗽。
  蓝梦醒转身就跑,不慎跌倒了。车可通追了上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然后把她搡进了屋子。“你跑,看你还往哪儿跑?”
  蓝梦醒瞪着他,气愤地说:“你糟蹋的女孩还少吗?你……”
  “她们没有你好,我看不上,我要的是你。”
  蓝梦醒说:“你休想,我不干,看不上你就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的。还是人吗?”
  车可通说:“我有钱。你们需要钱,两厢情愿,谁也不欠谁的。”
  “流氓!”
  “啊呀,表妹,我真的喜欢你。”
  “不,不不,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别忘了,为了你搭上了三万多,反正我主意一定,非你不娶了。”
  “你休想,我不同意!”蓝梦醒的心揪成了一团,浑身发冷,恐惧他色眯眯的眼神。
  车可通说:“我可告诉你表妹,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不是迷恋你的美貌,我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对付曹亦成那个王八蛋!干一番事业,赚大把大把的钞票。你懂吗?”
  “你妄想!”
  “漂亮只是一时的一会儿事,你总不能一辈子不老吧?快别假装正经了,你知道两个人做多美呀,你应该知道美好。”
  九
  迎着太阳走/
  把黑色的影子甩在身后/
  歌是情绪的渲泻/
  梦是不期而至的陌生客/
  表哥车可通终于原形毕露了。说着车可通扑过来抱住了蓝梦醒,她挣扎着轮起手胡乱地扑打着他,他一动不动,牙齿打颤。
  表哥任你打任你哭任你闹,他就是不放手,像块胶布沾住了你,让她无可奈何。她打够了也打累了,终于无力地停下来,她想看来蓝梦醒是在劫难逃了。
  蓝梦醒觉得痛彻心肺,既然早有预感,为什么还围着他转,这不是逆来顺受白白作出牺牲吗?她的心一阵阵作痛,她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情也不能让他为所欲为。
  “表哥,你放过我吧?告诉你,我已经有了男朋友了。”她乞求着他。
  车可通瞪起眼,“你有男朋友了,他咋不去救你,要不是我赶到你不就嫁给那个山里的野小子了,你还以为你是大学生呀!狗屁,我是花钱买来的你,你有啥能耐的?我车可通想操哪一个就操哪一个。”
  “你操的还少吗?你个坏种,混蛋!”蓝梦醒愤怒地打了他一个耳光。泪水汹涌地夺眶而出。仿佛只有眼泪了,可是,表哥不相信你的眼泪,更不理睬你撕裂心胸的乞求、表白。“难道薛牧青没去找你?是他找到了你,请你来帮忙的,你……”
  “笑话,薛牧青是谁?我不认识他!”
  车可通变了,他凶狠地摁住了蓝梦醒,她被他压在身子下面直颤抖,他恨不能把她挤碎了,她拼死拼活地求饶着,“别……别这样,求你了表哥。表……哥……”
  车可通根本不听,他粗暴地抓起她的裙子,用力一扯,裙子被他撕碎了,他淫笑着扑上去。
  蓝梦醒挥动胳膊抓破了他的脸,他用裙子碎布捆住了蓝梦醒的双手,蓝梦醒绝望了,抵挡不住他的强暴。
  “表妹,我……爱你,答应我……钱我不要了,为了你,我不怕……”
  蓝梦醒忍受着被刺痛的愤怒,眼瞅着挡不住他疯狂地进攻,野兽般的凶猛,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记忆,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脑袋胀得要裂开一样,浑身哆嗦,她的憎恨难以形容。眼泪都哭干了,滴血的心一阵痉挛。
  车可通终于发泄完他的兽欲,他仍趴着不动,仍胡乱吻着她的乳胸,她扭动身子用力一拱,把他揿翻了,他仍不停地抚摸,她不敢看他那副变了型的脸。
  后来他满足了,长叹一声,在她身边喘开了粗气,蓝梦醒觉得脑子轰鸣,撕掠的她不知哪儿疼痛。
  表哥松开手,她捂住了脸却捂不住屈辱。迷迷糊糊四肢无力,她的胸腔塞满了杂草一样呼喊不出来。她痛不俗欲生。
  她忘记过了多久,忽然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见表哥昏昏沉沉地睡去了。他打起了很响的呼噜,“一头猪!”她骂了一句。
  瞪着干涩的眼睛望着黑沉沉的夜色,蛙声鼓躁着,心神交瘁,但复仇的欲念包裹了她,使她陷入了人欲横流的漩涡,她想,我该怎么办?
  夜色俱寂,星星也显得那么冷漠,她悄悄跳下床,找出裤子穿好,她想寻找一件什物打死车可通,可是,当她穿好裤子时,她发现他并没有睡死,他在防备着,她站在窗口下一动不动。想像着明天,她不知此时此刻要做什么。杀了他算了,不,她活下去,为了薛牧青。她揉搓着发紧而又麻木的脸,回转身来斜了车可通一眼,她仿佛顿时产生了一种强烈地自虐感,她心里立刻萌发了取而代之的愿望,人有时是被迫的,并不是随心所欲的,有时需要迂回一下,借助他人之手。我……
  蓝梦醒扪心自问,痛定思痛,将错就错吧,路,就这么走吗?如果她跟表哥车可通换换位置就好了,她一定比他干得出色。把建筑队改成建筑有限公司,也干个经理,充分发挥一下自己的才能,调动一下自己的情绪,看看自己有多大潜力,也让表哥车可通围着她转,变被动为主动,到那时想怎么整治他就怎么整治他。再暗示曹亦成,实现她的目的,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没有什么她不可以做的。对,就这么办。
  路,自己走才具有力量。
  亲爱的,你想堕落吗?仿佛薛牧青的声音敲打着蓝梦醒的心房,她咬着牙说:“你不用管我,我甘愿堕落!
  这时,门砰地一声被老黑踹开了,他拍了拍车可通,“哎,亲爱的车总,这回该我享受享受了吧。”
  车可通迷迷糊糊地说:“啥该你享受了?”车可通睁眼一看老黑,眼睛立刻睁大了,“你出去!她是我老婆,谁也别想沾她,滚,滚出去!再不滚休怪我对你不客气!”表哥跳下床骂着,“你个王八蛋,狗杂种,你也跟我争女人,我废了你个王八操的!”
  老黑泄了气,悻悻地走了,临走摔了一下门,门板碎了。
  他望着门板愣怔了良久,表哥走近蓝梦醒,拍了拍她的肩,“去,洗洗脸,别瞎想了,我会对你好的。女人吗?早晚是男人的。”
  蓝梦醒没理他,泪水又一次酸涩地涌出眼窝。她恨他,浑身木木的,仿佛失去了知觉。
  不知愣怔了多久,她的心已经死了。
  太阳升起来了。太阳总是很好,一切显得总是那么神秘,她不敢看太阳,一头扎在床上,她要让自己面对残酷的现实,哪怕粉身碎骨。
  蓝梦醒终于没让自己消沉下去,她要迎着太阳走,一直走,把沉重的影子甩在身后。她是咬着牙对自己说:“可是一想到自己这个样子,又怎么面对薛牧青呢?唉,面对现实吧。车可通你看着,一定让你不得好死。”蓝梦醒咬着牙说。
  十
  我笑着走这条路上/
  我笑着走在沙漠中央/
  何处是我安息的地方/
  是美丽的莱茵河畔/
  还是南国棕榈树旁/
  我将被陌生人的手/
  葬在一片荒凉的地方/
  我走啊走,我往哪儿/
  白天依阳光为伴/
  夜晚星辰为我照亮/
  我走啊走——/
  走向我要去的地方/
  蓝梦醒知道一个梦破灭了。她一个女孩子的心破碎了。路在哪里?是啊,我该走向何方?薛牧青,你的诗歌拯救不了我。我需要的是谷物和美金抑或廉价的钞票,很可怜吧?但这是最实际的东西。
  人的一生永远拒绝不了生活的诱惑,而生活中的最大诱惑就是爱!
  牧青,请原谅我,你想象不到我现在到了什么程度?但是,请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
  蓝梦醒想喝醉了,就像那首歌唱的,人渐醉了夜更深,在这一刻多接近。思想方似在摇憾,矛盾也更深。曾经破碎过的心,让你今天轻轻贴近,多少安慰扩疑问,偷偷地再生,情难自己禁。曾经害怕了这一生,是你始终甘心靠近,我方知拥有这缘份,重建我信心。
  牧青啊,爱着是幸福的,也是痛苦的。你占据着我的心,我将如何实现我的爱——
  令人痛恨的是,蓝梦醒面临着两种选择,一是抗争,一是屈服。就像迷途的羔羊,头上悬着一把刀,寻找着归宿。抗争到什么程度?能在屈服中再生吗?薛牧青,请你告诉我?我快要承受不了了,我应该怎么办?
  蓝梦醒哭了,她一直在哭她苦难的爱情!
第三章 文 / 活鬼
  第三章
  一
  在这如此美丽的季节里/
  没有理由不好好活着/
  在这片土地上/
  谁不希望生活的美丽/
  环海市高级宾馆,车可通长期包租了一个房间。蓝梦醒搬了进去,有了安身立命之处,她再考虑时机一旦成熟,她就能摆脱他。
  车可通办离婚手续去了,看来他是不肯放过蓝梦醒了,这些日子她被他折磨苦了,她被他那肉体的气息缠绕着,就像风中的树叶不停地寒颤,难以言状的心情说不出是恐惧和悲伤,那是一种无法抹去的气息。她一直默默地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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