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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此温柔

_10 活鬼 (现代)
  曹秋红说:“在高处的人不见得就高,在低处的人不见得就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白痴提出的问题能够难倒一百个绝顶聪明的人,你真的不知道他们来了?昨天就来了。布向明住招待所,我表姐在我们家。”
  “你爸答应给办了吗?”
  “没有,我看见表姐哭了。她不光为自己的事,还稍带一个男同学。你说我表姐这个人会办事吗?我看她有点儿神经。”
  蓝梦醒站起来说:“他们不来找我,说明他们没时间,我能理解。你们聊,”说着蓝梦醒告辞了。
  曹秋红说:“你干嘛那么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不想知道李小燕提的那个男同学吗?他可是一个令女孩子着迷的男性,很有男人魅力的。”
  “我不感兴趣,我没有这个能力。我一旦能帮助他们,我不会袖手旁观的。其实,曹秋红你也没这个能力,你应该富有同情心。”蓝梦醒说。
  “我的同情心还是有的,现在我就把表哥还给你。”曹秋红说。
  “你还给我?你呢?”
  “你不比我更需要他?”
  曲丽丽回来了。
  曲丽丽说:“你俩争执什么?车经理是不是该请我们一顿了,这是具有划时代历史意义的。”
  曹秋红说:“对,让老黑也掏腰包。”
  曹秋红永远不甘寂寞,她热衷于团聚狂欢,希望宴席不散,花儿常开。老黑被曹秋红招呼了过来。她们又换了一个地方。
  曹冬梅说:“马小羊你不舒服?”
  马小羊说:“第一次见这么大天!”
  曲丽丽说:“各位各位,今天是两位经理请客,吃什么尽管点。”
  曹秋红说:“以海鲜野味为主,凉菜为铺,夏天吗,也要体现夏天的气氛。”
  老黑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像个傲慢与冷漠的掘墓者。
  曲丽丽说:“先给两位经理满酒,人家请蓝梦醒女士,你总得表示表示吧?”
  车可通说:“丽丽,多美的名字,可惜,可惜你……”
  蓝梦醒捅了一下车可通。他一愣,“对对你们随便,大伙吃,喝!”
  蓝梦醒明白车可通的意思,他可能再打丽丽的主意,有献殷勤的意向。
  蓝梦醒与曹秋红碰杯时,轻声对曹秋红说:“秋红,别怪我,你什么时借,我都不恨你,也不会恨你,男人需要女朋友,女人需要男朋友,互惠互利吗。谁也不能束缚谁一辈子。”
  蓝梦醒说这话时,车可通瞪了蓝梦醒一眼,“这话他不乐意听。”
  曹冬梅说:“有话回家后再说。喝酒,我喝白的,你们都喝啤的这不公平。我不喜欢五粮液,表哥,你去拿茅台来。”
  车可通一招手,服务小姐就端来了一瓶茅台酒。
  最后老黑喝醉了,老黑心里不痛快,忧心重重地不能不醉。车可通表哥叫人把他驾走了,并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车可通再等曹亦成,曹亦成一直没有来。曹秋红把蓝梦醒和车可通送回了家。
  蓝梦醒下了车。
  曹秋红说:“蓝经理,有你这句话,我就挺感激你了。”
  蓝梦醒说:“秋红,你听我解释。”
  “拜拜!”曹秋红开着车跑了。
  蓝梦醒想纠正自己的说法,然而洒水难收,并非在她面前卖弄自己的大度,蓝梦醒是无可奈何的与其死死相守,互相制约,不如放任自流,送她一个人情得了。
  “多让人烦呀,坐不住。”
  “干嘛一天天泡在那儿,喝不够呀?”
  “我没喝,也没泡,我再等曹亦成的消息,这
  个婊子儿。你可好,非要我回家,干啥?”车可通一脸的不高兴。
  “你没泡?你没泡鬼才相信呢。你想取二房呀!”蓝梦醒愤恨地,恶狠狠地瞪着他,看他咋说?
  “对了,你说对了,我看上了她了,她骠上我了。她比你好,会疼人,不像你,不让我操!你自个说,多长时间没让我沾身子了?感情你随便找一个,我呢?你关心过我吗?这两口子在一起除了吃饭、工作,不就是操X吗?你他妈的让别操也不让我操,我再不找个人我会憋死!”
  “你值得让我关心吗?你除了说粗话,狗嘴里吐不出像牙来,表哥,我有了,相信你一定遵守诺言,我决心为你生下这个孩子。”
  “你生,你生吧,你还能有生个神仙?”车可通站了起来,焦灼地踱着步。
  母亲敲开了门,“你俩有事没事的总吵啥?不回家是不回家,一回来就吵个没完,还想过日子不?”
  “你问你闺女呀,你问我干啥。”
  母亲说:“我问你干啥,你拿这个家当家了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不回来还好,一回来就吵个没完你说你想干啥?”
  车可通说:“老姨,看你说的,我这些日子忙了点你光看见我吵嘴了,你没看见我疼她的时候吧?兴吵嘴还兴疼哩。老姨您去歇着吧。”
  “蓝子,你也是,你不会让着他点,好赖他是你的男人。”说完母亲走了。
  车可通得意地笑了。他善于用这种口吻欺骗。母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母亲一走,他翻脸不认人,沮丧地抄起洒瓶子,好像故意气她,要发泄一下情绪。后来干脆抓住酒瓶子嘴对嘴地喝。
  “表哥,咱俩分居吧。”蓝梦醒冷静地说。
  “分居?分居不就想离婚吗?”
  “你怎么理解都可以,我在和你商量,你好赖话都听不进去,你究竟想干什么?你让我太伤心了。”蓝梦醒说。
  “你又有新的打算了吧?你听见薛牧青分配的消息了?你受不了了?你别做梦啦,你再说一句分居的话,看我打不烂你。我知道你爱那个杂种。可是……我也爱你啊,男人不是一样的吗?还是那句话,你得给我生孩子。”
  “我真的有了,不信明天检查去。”
  “有了?我看看。”
  车可通走近蓝梦醒左右看看,然后把蓝梦醒搂入怀里,腾出一只手抱住蓝梦醒的后脑不容她挣扎地吻着,像大山爆发一样。他的眼里喷射着恶意的占有欲。蓝梦醒有点精疲力竭,不知所措。
  蓝梦醒被任其疯狂地吻着,然后把她摁倒在床上,伸出手,在蓝梦醒的身上抚摸着,而且手不停地下滑,当然,他是摸不出来的,他永远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蓝梦醒知道他移情于别人的激动,此刻他并不关心孩子,他想扒光蓝梦醒的衣服裸露在床上,他呼叫着,“蓝……蓝梦醒。”
  蓝梦醒带着一种无动于衷的冷漠拒绝着他。
  他抱住蓝梦醒的同时,呼唤着,“秋……曹秋红。你去问问你爸爸……”他的呼唤隐含着一种求救的情调。很慌恐,很急切。
  他真的拿蓝梦醒当成了曹秋红。对碰到了什么麻烦?那么渴求和呼救曹秋红?这并非是他成心成意地刺激蓝梦醒。
  蓝梦醒知道,他的悲伤正在潜伏在他的意识中流泄出来,经过一番激烈地较量之后,车可通瘫天了床上,随后他凄凉地叹息着。
  蓝梦醒看见他的眼里闪着茫然的光辉。蓝梦醒猜不出,也不想关心他,可蓝梦醒知道,她又将度一个不眠之夜。
第十章 文 / 活鬼
  第十章
  一
  大江大海都闯过来了/
  一个小河沟还能翻船/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车可通成立的两个公司并没有给他带来好运。从一开始他就动机不纯,这完全出乎他所料。事情的发展不像他想象的那么顺利,这便引起人们的议论、猜疑,甚至悲观失望。
  车可通属于打胜不打败的主儿,精神萎缩,脸上的表情也是迷惘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一夜,他终于尝到了失眠的滋味儿。清早一起身便溜出家门,又是一天不回家,四处游荡。
  其实,背后曹亦成操纵着一切,他想法设法筹集资金,削减开支,尽快完成花园别墅的基建工程。
  现在雨季即将来临,整个工地处于停工待料之中,蓝梦醒不得不解散临时工,管理出现了混乱。曹亦成安插的人个个不给他争脸,其实,他自己就打错了算盘。
  香港大老板的一纸空文让曹亦成脑袋发胀,一拖再拖遥不见资金到位。他心急如焚。
  但是,他还没放弃最后的希望,最近说有五十万美金要汇过来。
  曹亦成站在蓝梦醒的面前,人明显地苍老了。他说:“一切安预算都精密地考虑到了,就是忽视了修路、修建水塔和安装地下管道,光这个就耗费了多半的资金,但这绝不是赔本的生意,房地产热不会过时,利润可观。梦醒,我给你贷的那五千万也投进来吧,现在是火烧眉毛,不能再拖了。”
  “哪还有那么多,光回扣费你就拿走了百分之十,这几个月我不花啦?你全部拿走,我怎么办?没有资金我也得散伙。”
  曹亦成感到一阵残酷的失望,他立刻阴沉了脸,随即又换上一副笑脸,“让你说不出话来。他处于一种举步维艰的状态。梦醒,你听我说吗?”
  他哪是跟蓝梦醒说话,声音显得凄怆、哀求,其实,他心里十分恼火。他揉着太阳穴,不时嘬着牙花,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梦醒,这么说我的话你不听了?我曹亦成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的决心就动摇了?说良心话,我之所以求你,我是有把握的,因为中方经理是咱们的人,必须占有总投资的百分之五十二。让车可通筹点款吧,他就像个白痴,一分钱也抓拿不来,老黑那儿更甭说,一对肉食兵,都是鹰嘴鸭子爪,能吃不能拿主儿。”
  蓝梦醒望着一筹莫展的曹亦成,在与他认识的过程中,他伤害了她,不用说,他气数将尽。他的贪欲胃口太大,什么事情都是好大喜功,贪大求洋,虚张声势,不肯放弃他的主张,恨不能把一切都揽在他的手里。原因很简单,急功近利,徒有虚名,到头来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理想这东西确实离现实很遥远,缩短理想与现实的距离不能心血来潮,必须遵守客观规律,趁改革开放之机大捞一把的思想,迟早要面临残败。他深知权力和地位在这个世界上的威力,对于他的所作所为蓝梦醒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惊。
  “梦醒,这是大家的利益,你给我一半就行。”曹亦成说。
  “给你一半?反正你知道的,你自己看着办?”蓝梦醒说。
  “不能再少了,工程一上马,完成即定方案,每个人都能得到合法的那一份。”曹亦成说。
  “你不会自己去贷,你不是挺有办法的吗?”蓝梦醒说。
  “现在不行了,新市长快调来,一时人心惶惶,再说国家有明文规定了,银行放贷要有抵押才行。这些年都玩国家的贷款,银行也上当了。他们收不回贷款也不行呀!说心里话,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能扣索你那点家底吗?如果你坚持不给,那我只好合并公司了,到时候你可怪我不讲情面。”曹亦成说。
  “你真卑鄙,你想威胁我。你哪还像个男人?”蓝梦醒气愤地说。
  “梦醒,你体谅我,我不能眼看着这事在我手里垮了呀!要知道一旦出了毛病,我辛辛苦苦几十年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算我求你了?”曹亦成一脸沮丧地说。
  蓝梦醒盯着曹亦成,那是一种冷冰冰的乞求,仿佛在蓝梦醒的脸上寻觅着希望之光。他伪装得很可怜,谁知道他心里咋想的呢,他的神情动态让蓝梦醒感到害怕,他用手抹着脸上的汗水。
  这几天天气突然变化,闷热异常,整个天空都很潮湿,气压很低,风吹来也是一股热浪,给人的精神带来很大的危害,何况曹亦成呢。
  他站在电扇前面,一直汗流浃背,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卑劣的气味。他是一个很自负的危险人物,他很模糊地坐在那儿,出神的状态,好像被太白金星抄去了灵魂。他木然地等待蓝梦醒的回答。
  “好吧,我同意,不过,你得给我签字画押,打个条子。”蓝梦醒说。
  “没问题,这是例行手续。再说:“我不会让你个人吃亏的。不过还是少了点。”曹亦成说。
  “不少了。一旦出了问题怎么办?这笔贷款是你还是我还?这你得说明白了,不然跟你纠缠不清,让我当替罪羊呀。”
  “这是啥话?”
  “现在的事很难说清楚。”
  “你咋有这种想法,我办过的事还没有一样栽过跟头的,你想看我的笑话?”曹亦成站起来,十分慌乱地踱着步。
  “我只是假设,你就经不住风吹草动了。其实,我是站在你的角度上想问题,当然,我也不希望出现麻烦,大家都有利可图,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曹亦说:“你甭给我一个甜头尝,你干脆说干还是不干,干就有红利可得,不干,你就站在一边看笑话吧。我曹亦成还是有一定的影响的,我不相信我干不成大事?”
  蓝梦醒说:“我相信你是个有能力的人,往往事情的变化给人一种措手不及,你不能不想到这一点,如果出现了问题,并非你我能够左右的了的呀?”
  “不会的,绝对不会,你什么也别说了,我不想听你在教训我。我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长,大江大海我都闯过来了,一个小河沟还能翻了船?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当一个人忘乎所以的时候,往往劫难就会悄悄降临。”
  “蓝梦醒,你诅咒我,恨不得我死!”
  蓝梦醒一惊,“你……”
  二
  你够朋友,你等着/
  一旦缓过劲儿来/
  准备好了/
  一脚把他们踢飞了/
  蓝梦醒默默地望着曹亦成笑了。她想说出了问题你是吃不消的,可她没说,他也听不进去,他一向傲慢自负刚愎自用,多年的官场恶习养成了目空一切的习惯,他偏激起来令人不寒而栗,他随时可以施展他手中的权力,挥动着指挥棒。
  曹亦成在风浪中驾驶着一叶小舟,总是飘摇不定,面对变化莫测的风云天气,反而顶风而行。他内心空虚,抽着烟的粗手指在颤抖,烟灰在纷纷飞落,他显得古怪,像头顶人的野牛。时而瞪起眼睛,时而自己摇摇头,自己肯定自己又自己否定自己,一旦你刺激到他的敏感处,他会向你冲撞而来,他身上随时都可能暴露出野性的征服欲,总让人感到他内心充满了矛盾。
  曹亦成总是逃避着蓝梦醒的眼睛,他在竭尽全力赢得蓝梦醒的好感与信任,那已是昨天黄花,他把一切真象掩饰起来,让你获得一种虚假的欢乐。其实,他已经陷入一种难以摆脱的困境之中。他的话是违心的。他频频出着躁汗,说明他心浮气躁,心脏也失去了正常的跳动。可他在你面前假装镇定,对于他搞的那一套人人都怀疑,可他最怕别人说他无能,也恐惧人们贬低了他在环海市人心目中的形象。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极度苦恼,神思恍惚,他自负的目光并不那么耀眼了。他正在失去信心,他的人气在下降,精神暗淡下去。
  他抽完一支又一支,烟成了出气筒。他踱着步,仍没有摆脱他的朦胧的悲哀。就是蓝梦醒给了他一半的资金,对于他的浩大工程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他已经感觉到了某种威胁正在走近他,新市长走马上任指日可待,他心里没底了,他的腰板也不像以前那么挺直了,仿佛重压之下正在缓缓弯曲。
  蓝梦醒觉得他很可怜,热得他畏畏缩缩。像个吃了辣椒的猴子。
  “曹主任,你坐在这边来?”蓝梦醒顺手拉开了冰箱的开门,又递给他一听雪碧。
  “好,有这个好,还是你体贴我,我太需要冰一下了,”说着,他用手巾抹了一下脸,因为总出汗,他的脸呈粉红色。
  蓝梦醒清楚,此时此刻的曹亦成太需要冷静了,不然,天再热,他本身也发烧,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会中暑而亡。他心里总是忘不了自己的尊严,他的话因为看到冰镇饮料才显得真实。除此之外,你找不到衡量他的是非曲直的规矩。只要他不趾高气扬,不再追逐无边的欲望,就能避免灾难,但是,他的性情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曹亦成连续喝了五厅雪碧,他不停地打着嗝,蓝梦醒看见他的脸色有些平静了。他侧过脸来,两手支在大腿上,尽量靠近冰箱,呼吸的不那么艰难,浑身放松了,一条腿在不停地颤抖着。
  这时候的曹亦成,让蓝梦醒想起一尊卧牛石的雕像,全身鼓鼓的卧在那里,只有一对眼睛偶尔一眨,让你觉得他还活着。但瞟着你时,转动的很难,有忽明忽暗的变化。他的全部心思用于筹措资金上,他的心缩成了一团,竭力改变着被动局面,他要力挽狂澜。
  曹亦成脸上有时红有时白,两眼赤红,尤其双手不像原来那么饱满了,他的确陷入了两难。曹亦成对花园别墅倾注了心血,寄予了厚望,他设想的天花烂坠,实际上走起路来坎坷不平,他诅咒副市长关键时刻掉链子,不给他做劲,袖手旁观。他大骂车可通表哥和老黑没用,活像一对废物。也难怪他忧心如焚,怒发冲冠,冷酷的事实明摆在他的眼前,如果他再也无力扭转时势,花园别墅小楼只是一个梦幻了。他唯一的希望,也就是他孤注一掷的王牌,等香港大老板的到来,直到如今于他周旋的只是二老板,二老板没有资金,受雇于大老板。曹亦成多次宴请二老板希望大老板尽快出山。看来,他们做的比曹亦成精明圆滑多了。人处在危难中,忧虑中,往往幻想挤进脑子里。
  蓝梦醒答应给他拨款,有点朝不保夕的味道,蓝梦醒也不希望工程下马,甚至无期限地停工待料,他有资金,蓝梦醒承包建筑,各有利益可图,但蓝梦醒希望他一败涂地,蓝梦醒要报复也就达到目的。但蓝梦醒又很可怜他,忘不了他那副卑琐的哀求,蓝梦醒又摇摇头,心里涌现一丝忧愁。有许多话涌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有一段时间,蓝梦醒曾为了总经理这个位子弄得茶饭不思,最强烈地愿望就是得到,一旦得到了便出现了麻烦,蓝梦醒不曾预料到,细想想又觉得没有大意思。
  曹亦成说:“我太累了,我得躺一会儿。”于是,他躺在了床上,他穿着一件肥大的裤衩子,一件圆领背心,俨然像个孕妇,他在思考着打翻身仗的计谋。
  “你是不是感到委屈,感到……”
  曹亦成从床上弹了起来,“何止委屈,我伤心、失望,我太失望了。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呀,让人吃惊的是,我还没垮台遇到资金周围问题,一个个像王八吃西瓜吓得连滚带爬。车可通不敢露面,老黑一个劲地去找他姑父,他姑父也不怎么样,一个胆小怕事的副市长。听说新市委书记要来,什么事也不敢办了。改革吗,允许犯错误允许改正,他倒好……唉,不说他了,一说他我就有气。蓝梦醒,你够朋友,你等着,准备好了,我缓过劲来,一脚全把他们踢飞了。我现在理解了什么叫友谊,理解和真诚,感到患难与共多么重要。我是很困难,但我不至于哭天抹泪,从此跌倒爬不起来了。”
  曹亦成一副愤愤然的神情。
  三
  你想借刀杀人/
  不,借用你就不用刀了/
  用你说明我聪明/
  用刀说明我愚蠢/
  蓝梦醒觉得他并不是想从跌倒如何爬起来这个角度看问题的,而是百般地想自己不能跌倒,为了抑制跌倒,他煞费苦心,同时煞有介事的摆出一副虚张声势的面孔。她发现他是外强中干,不可收拾。
  蓝梦醒清楚,曹冬梅也盯着这项工程,一旦花园别墅建成,曹冬梅将承包全部装修项目,曹冬梅可以从中赚大把大把的钞票。无利不起早,曹冬梅当然不肯放弃这块肥肉。
  蓝梦醒仍不明白,贷款一千万,盖了办公楼也用不完,除去百分之十的回扣,还有几百万,盖所楼用多少呢,这么多钞票,曹亦成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装入自己的腰包。
  忽然,蓝梦醒想起了他曾给蓝梦醒看过的那个私人别野名单,给头头们盖的独门独院,一共三十多处,混淆于花园别墅区域里,这是一项庞大的开支。曹亦成给自己出了难题,最让他吃惊的是国家银行严格控制贷款,无论如何建行行长也不敢顶风作案,我不能因为这点回扣费丢了饭碗,毁了一生。当然丢了饭碗也没啥,现在自由市场这么广阔,丢了饭碗我可以去做生意。但是,我不能为你个人做单保了,国家让我理财,理不好就是犯罪。
  现实面前,实际上曹亦成一个人在跳单人舞,没有掌声,没有观众,即使有几个掌声,也是花重金聘来捧场的。
  曹亦成是欲罢不能,骑虎难下,曹亦成准备决意死战,他说他没有退路了,他总是摆出不屑一顾的神态,强迫自己扮演一种角色。曹亦成当然知道炒房地产可以赚大钱,但是时间就是金钱,如今贷款日期日日临近,银行一旦收贷,你拿什么还?不说还本,光利息就压得你曹亦成抬不起头来,喘气都费劲!
  这事查下来,一定要撤职查办,甚至判刑坐牢。原先他都是不动声色,不显山不露水的,这次他要狼狈不堪,惶恐不安了。他这个恶魔想逃走,但两条腿无力地粘在地上,只能苦无良策,苦苦挣扎了吧。
  应该说曹亦成的眼光看的还算远,开发区靠近海滨,房价一定能炒到他理想的程度,问题是你的宏伟蓝图刚刚在图纸上落实到土地上,修公路修地下管道,做到通水通电,就费去了大部分资金,他忽视了这个最基本的常识。不错,你认识副市长,又是亲家,副市长的内侄子又在他手下干,和建行行长吃回扣,一切社会关系网,他织造得可谓天衣无缝,做到万无一失,即使大楼盖到一半没资金了,他也用不着担心,时势的变化恰恰相反,不担心的反倒成为最担心的事了。他始料不及,同时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曹亦成在蓝梦醒面前再也从容镇定不起来了。他心里都是苦水四溢,待他兴修花园别墅楼之时,环海市的房地产炒得疲软了,温度到达一定的高度开始下降,商场和战场紧张激烈,千变万化,判断失误,个人英雄主义势必碰壁。经济市场的规律脱离不了社会关系,虽然有它自身发展、繁荣,甚至萧条、衰败的规律,但是权力和个人意志也能左右它的沉浮。只是他错过了时机。
  蓝梦醒明白曹亦成陷入困境中的疑惑,他在官场上如鱼得水,那么涉足生意行当他还算个新兵,容不得大脑发胀,凭个人意志估计商品市场,光利用心理战术不行,投机一时也许能占一时的便宜,这儿不是深圳,不是海南,环海市的老百姓大都来自农村、山乡,普通居民,一般干部具多,面对飞涨的物价,国营工矿不景气,他们的有拿百分之五十的生活费,有的下岗,整日价为生活所担忧,他们觉得离购买商品楼很遥远。买一件家电,比如彩电冰箱,几乎耗去了几年的积蓄,何谈如此辉煌的花园别墅楼呢?那是一个梦想,一个只能观赏叹息,可望不可及的海市蜃楼呀。
  曹亦成已经走火入魔,他像一具僵尸,躺在床上直瞪瞪地不眨眼,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他从床上惊弹起来。蓝梦醒抄起了电话。
  “找我的吗?”曹亦成愣证地望着她。
  “不,是曲丽丽打来的,曲丽丽问我去不去上班。蓝梦醒告诉她下午再去,今天有客人。”
  她放下电话转过身来,看见曹亦成仍聚精会神地听着,他有点儿惊惶失措,如惊弓之鸟,害怕风吹草动。
  “曲丽丽找你干什么?”曹亦成问。
  “没什么,只不过她想通过我打听一个人。”
  “打听谁?”
  蓝梦醒故意让他担心恐惧,随便说,但她能预测他会追问她的,在这个时候他更不想让曲丽丽知道他曾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跟你说过啥?”曹亦成问。
  “曲丽丽一直为自己的身世痛苦,她要寻找她的生身父亲,她说活着不明不白的不如死了。这个女孩子特任性,但她很有主见,不查明身世誓不罢休。她找过原先在建筑队看门的老刘头,老刘头……”
  “老刘头告诉她了?这么说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曹亦成从床上爬了起来,双脚落在地上,双手支着床,焦虑地望着蓝梦醒。
  “没有。她去找老刘头的那天下午,老刘头已经死了。”蓝梦醒说。
  “你……借刀杀人?”
  “我什么,我用你,用你就聪明,杀了你不用借刀,用刀多愚蠢!”
  曹亦成长叹一声,“唉,这孩子真不幸呀!”
  四
  我是追求过她/
  不能和她结婚反而害了她/
  我一直怀着一份内疚/
  不,我没杀她,我发誓/
  曹亦成听蓝梦醒这么说,悬挂着的一颗心落了地。但是,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她不会让他心安理得的。
  蓝梦醒说:“我看过曲丽丽她母亲的照片,那是她去世两年前拍照的,曲丽丽一直带在身边。那个女人你一定认识,她在建筑队干过打字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曲丽丽的母亲从勤杂工到办公室是托了你的福吧?你那时正是建筑的头头,你老婆死了没多长时间。后来她母亲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以为你会知道。你完全清楚事情的所有细节。”
  “蓝梦醒,别绕弯子了,你认为我是杀害她母亲的凶手?你都跟她说了些啥情况?你是不是想借刀杀人,把一盆脏水泼到我头上,让我有口难辨?”曹亦成满脸阴郁,一脸愕然。
  蓝梦醒说:“我要想杀你,还用借刀?何况我没有要杀你的想法呢。我说过,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对谁也不信任,这是你最令人反感的地方。你想想我能那样做吗?我是明人不做暗事,不像你这样疑神疑鬼的,整天价琢磨着如何去击败别人,保住自己的荣誉。我要是你,一定告诉曲丽丽,勇敢承担一个父亲的责任,向她说清楚,那是爱的原因,我想曲丽丽会接受这个事实的。”
  蓝梦醒的话使得曹亦成进入一种戒备状态。蓝梦醒觉得这个时候刺激他一下恰如其分,对于蓝梦醒是很开心的事。曹亦成做作的很严肃,他在挖空心思寻找着什么,仿佛穿越时间遂道回到了过去,他的良心受到了的谴责,导致他焦虑不安。
  “梦醒——”曹亦成有点语重心长地说,“有些事我不想瞒你。其实,我就是曲丽丽的父亲,也许你早就知道了,或者你是从别人口里听来的,人们寻找着种种偏见的依据,甚至恨之入骨的看法。这吓不倒我,我想认曲丽丽,可我不敢,最大的障碍是她母亲的死,这给我造成了麻烦。我说不清楚,没有人会相信。我拒绝和她妈妈结婚后,她妈妈就触电身亡了。真是个烈性女子,容不得我考虑,也容不得我后悔。”
  “后悔?”
  “我是追求过她,可是,我不想和她结婚反而害了她,我永远怀着这份内疚。但有一样我可以对天发誓,曲丽丽的母亲不是我杀的,她确实是自寻短见,你让我咋跟她说?所以,我一直关心她,我欺骗了她,她也不相信,结果她仍不甘心地寻找。蓝梦醒,你知道了,我完全信任你,你要告诉她?”
  “我……你认为呢?”
  蓝梦醒看见曹亦成的神情一时空虚茫然了,他一副木然的情感,陷入了尴尬。曹亦成突然抓住蓝梦醒的手,他疯狂地攥着,颤颤微微笑地说:“梦醒,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想选择一个我认为恰当的机会告诉她。不过,是我告诉她,不是任何人,懂吗?我不希望有人利用这一层关系暗示我。梦醒,你也理解我,是不是?曹亦成原地不动,说起话来情不自禁地颤抖,他开始用威胁的语气跟随蓝梦醒说话。他那点伎俩不足为奇,他善于威胁利诱。
  蓝梦醒莞尔一笑推开他,焦头烂额的曹亦成并非昨天,蓝梦醒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他最强硬时也就是他最虚弱的表现,心怀鬼胎,靠欺骗起家的人,生活起来总是那么不自在。他那惟惟喏喏的样子,但他颤栗的心跳磁场传到了体外,他的喘息不正常,以往蓝梦醒受了他很多表象的迷惑,从而没有理智地思索,对他做出正确的判断。
  她与他默默地对视着,曹亦成给蓝梦醒最强烈的印象是,他焦虑、担惊、怀疑,言谈举止显得幼稚可笑。他没有一个知心朋友,对于他来说任何人都可能是敌人,都给他带来麻烦。他假装镇定自若地站在蓝梦醒面前,他依旧疑虑重重,他和他的儿子彻底决裂,脱离父子关系,断绝来往,完全由他一手造成。他以怀疑走向恐惧,他没想到的事太多了,他自己给自己提出问题,他寻找不到答案,他总是试图让所有的人都围绕着他转,臣服于他,听他指挥。
  社会急剧变化,谁都不是愚不可及,恭维你的笑是想从你那里得到更多的实惠,在金钱和欲望汹涌澎湃的大潮中,没有人肯无私地奉献无尝的微笑。等价交换成为一种生存的必要手段。在交换中往往更能体现一个人的素质,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这是挂在每个人脑子里最基本的概念。
  电话铃响了,惊动了曹亦成,他匆匆忙忙抄起电话,一听便捂住了听筒,转脸对蓝梦醒说:“是秋红打给你的。”
  蓝梦醒从曹亦成手中接过电话,曹秋红的笑声便朗朗地传入蓝梦醒的耳鼓。她将给蓝梦醒带来什么好消息呢?
  曹秋红说:“你不久就会见到你的情人啦。”
  “情人?开什么玩笑,他是谁呀?”蓝梦醒有点明知故问。
  曹秋红说:“我爸爸已经答应我表姐了,不过,你早知道了吧?你给我玩玄乎套。我爸没找你吗?”
  “没有。”蓝梦醒斜了一眼曹亦成。曹亦成向蓝梦醒摆摆手,那意思不能说他在这儿。
  “你问问我老爸。”
  “好的好的,有时间我打电话问问他。”
  曹秋红的话语又影射了薛牧青的一些闲事才挂了电话。蓝梦醒很想知道薛牧青的情况,他到环海市干什么工作呢?我的天呐,他要来了,我们又可以朝夕相处了,真让我望眼欲穿,他比什么都重要。
  “曹主任,谢谢你,你在百忙之中还答应给李小燕找工作。”
  “没啥,份内之事。再说李小燕是我的外甥女。我得帮忙,我也应该办。不过不是她一个人,她自己有了安排不说,还稍带着两个同学,什么布向明,还有一个薛牧青。当然,薛牧青你也认识,他快成了我的外甥女婿了。本来我想跟你说没得空说,后来就不想说了,这算啥事儿,这根本不算事吗。”曹亦成说。
  蓝梦醒说:“对,你办这点事儿举手投足区区小事。”蓝梦醒奉承地说。
  “我给他们安排好了,李小燕进保险公司,布向明去六中当教师,就是薛牧青不好办,市文化局不缺人,艺术馆也是人浮于事,至今他人也不来,只是李小燕打电话催了。”曹亦成说。
  曹亦成言外之意是说给蓝梦醒听的,蓝梦醒明白他的意思。蓝梦醒只是笑了笑没作声。
  五
  再来一杯青岛啤酒/
  抑或白兰地/
  都说喝了败火/
  清净一下烦躁的心/
  曹亦成见蓝梦醒不说话,他说:“梦醒,你得知我的情,我是看你的面才办的。”
  蓝梦醒说:“李小燕不亲自找过你吗?她说你都答应了,她还说你要不答应,她会不乐意的。”
  “她不乐意能咋的?你甭听她瞎说。”
  “她什么都不在乎了,你不给薛牧青安排了,到时候李小燕你就惹不起。”
  “李小燕?那她都跟你说了些啥?”曹亦成急切地问道。
  “没说什么,只是说起环海市的工作问题。李小燕为了薛牧青可伤心啦。也许你还不清楚,她最不放心的是你能办而不给办。薛牧青搞创作适合进艺术馆,你说呢?”
  “李小燕这孩子太任性了。”曹亦成说。
  蓝梦醒的话刺痛了他的心,他脸上露出了不快,看来安排薛牧青并不难。他故意刁难李小燕。蓝梦醒并没有见过布向明,也没有见过李小燕,蓝梦醒是想试探他。
  曹亦成默不作声地坐起来,点上一支烟,竭力地想理清思路似的,然而,蓝梦醒提到李小燕亲自去找他的时候,他像被一个幽灵突然锁住了,侵扰得他坐立不安。
  “李小燕这人没心没肺,给别人办一个指标,最少给我一万两万的,她倒好,哭鼻子抹泪几万块泡汤了。”
  蓝梦醒说:“你不用怕,事成之后,我给你这笔辛苦费,只要你答应办好了。你不会拒绝,再说也费不了什么事儿,一个电话便能解决,你要是不办可就不够朋友了。”
  “梦醒——”曹亦成叫了一声,起身后又拉住了蓝梦醒的手,他使劲地攥了攥,很长时间他说不出话,蓝梦醒以为他充满了情欲的渴望。然而,他长叹一声说:“我又做错了一件事。你知道吗,我跟李小燕她妈是表兄妹,我是过继给她父亲的,我舅父逃往台湾时才一两岁,他留给我们的遗产我一个子也没摸着,全被我表姐独吞了。我成了孤儿,大军南下的时候,一个伙夫收养了我,解放后又去了福建剿匪,后来我回到了地方,再后来舅父留下的那个大宅院被一场大火烧光了,我表姐差点烧死,说起来也是报应,她啥也没得着。我是被她赶出家门的。我整天价要饭讨生,多亏了那个伙夫救了我。那时候我受的那个罪,冬天手冻破了流血流浓,想起来我就恨……”
  “曹主任,都过去了,是亲三分向吗。何必计较那些,再说你表姐也没你过的好,李小燕也认你这个表舅,你如今混得十分风光,你总不能在李小燕身上报复什么吧?”
  “你……你这是啥话。我可没那么想。”曹亦成惊慌失措,脸色突变,用惊惶失措的眼神看了看蓝梦醒。蓝梦醒的话好像刺痛了他的某个要害处。
  “你急什么,我只不过说说而已。比如你在某个夜晚的某个时刻躺在床上用心想这件事,你会尽心竭力的。你神通广大,有口皆碑,难道你不承认这一点?一个人失败了没什么,只要不承认失败,从精神上不败,胜利还是有希望的。你向来有信心,今天是怎么啦?”蓝梦醒说。
  “你的话让我糊涂,我啥时候说过这些话呢?失败就是失败,承认不承认也是失败,谁都得经历失败。蓝梦醒——你到底想说啥?”
  蓝梦醒清楚,如果曹亦成知道蓝梦醒了解一切内幕,他将更加恼火,他是一个缺乏基本道德的人,蓝梦醒的话使他紧张,非常紧张。甚至感到了恐惧。
  “曹主任,别沉不住气,我去安排,中午你在我这儿吃,我给你弄凉面,再来几听青岛啤酒,喝了败火,清净一下烦躁的心。”
  “我啥时候说在你这儿吃了,不行,我得走。别忘了,下午你就让会计给我拨款。”
  “别走了,吃完饭,休息片刻,我陪你一起去办理,那多好。”
  蓝梦醒这么说着,曹亦成直往外走,走到门口,车可通回来了。他见是曹主任,想躲却躲不开了,于是陪着笑脸,同时脸上的汗珠儿汹涌地滚了出来。太阳照得他眯缝着眼,低声下气地叫了一声曹主任。
  “你还有脸叫我曹主任,我问你,你跟老黑还想干点人事不?当初咋给你们交待的了,你们都立下军令状,现在倒好,用钱没钱,用人找不着人,给你个小鬼不见面。你个婊子儿!”曹亦成愤怒地骂着。
  车可通双手抱拳,“对不起,曹主任……不,表姑父,别走了,吃了再走,你呀消消气,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大人大量吧。我这个人能力有限。你让我去贷款去借款,你还不知道我这两下子吗,表姑父,你原谅我?”
  “原谅你?这会儿你说能力有限了?你争干这位子的时候说得天花烂坠,你他妈的小人一个。”
  “对对,我是小人,我一向跟着你听你的呀!”
  “你还顶嘴?”曹亦成推开车可通,气冲冲地走了。
  回到家里,车可通四处瞧瞧,伸出鼻子闻了闻,然后走近床铺仔细地搜索着什么,像一条军犬。“你们上床了?狗娘养的曹亦成又抱你了吧?”
  “你别胡说什么,怪不得你看那张床,告诉你,曹亦成在上面躺着了,你看,你看蓝梦醒这肚子都鼓了起来你呀,亏你说得出!”
  “他真的没摸你?你们一上午在家干啥了?”
  蓝梦醒扭头便走,不理睬他。
  车可通一把拉住了蓝梦醒,“别走,没事就好。你咋不留住他?”
  “你惹他生气啦?现在可别得罪他,他狗急跳墙,啥事都干得出来。”
  “噢,有那么严重?”
  蓝梦醒望着车可通一副狼狈不堪、担心受惊的样了,一时,让她哭笑不得。
  六
  近亲结婚就生怪胎吗/
  如何控制怪胎的出生/
  人们很忧虑/
  因为社会上怪胎太多了/
  雨季以后,秋天走进了环海市。
  蓝梦醒感觉身心不支,只好暂时隐退,由车可通代替她管理建筑公司。
  据说曹亦成的花园别墅楼盖好了几幢,一幢也没出售,可能是没搞装修,装修完了才能出售吧!
  她是不出户,一切都是闭塞的,电视成了蓝梦醒最好的伙伴。
  车可通说什么蓝梦醒听什么,蓝梦醒想出去看看他都不肯,让蓝梦醒安心为他生儿子。蓝梦醒也有自己的打算,只好先生下孩子再说了。
  闲来无事,心里发空,让蓝梦醒感到奇怪的是薛牧青、向布明、李小燕他们一直没来看她。蓝梦醒想去看他们,可蓝梦醒已有诸多不便。
  李小燕还好,偶尔打来电话问一问,就是不见薛牧青和布向明的影子。薛牧青在艺术馆搞创作,听说出版了诗集,也不送我一本。李小燕改了行,在保险公司工作,还就布向明当了中学教师。一切看来顺理成章,李小燕说她正在奔走房子,她说曹亦成计划月底给她三楼的一套两居室。
  九月底的一天,蓝梦醒感到腹内疼痛,母亲说到节期了,该生了。
  蓝梦醒说:“用不了几天了。”
  车可通说:“住院吧,医生说安全。”
  母亲说:“不住院,在家里也能生。头一个没事,第二个也没事的。你看你,这会儿咋想起关心她来了,你一阵风了阵雨的还像个过日子的人吗。”
  母亲没有阻拦住,车可通第二天就把蓝梦醒送到了一家医院。他说人都找好了,都是朋友,接生最拿手,你就放心吧。
  晚上八点多,孩子出生,是个男孩儿,但是,蓝梦醒吓晕了。这是一个怪胎,令人惊愕他的五官挪位,像个蛤蟆,医生说:“做标本吧,不能养着。”
  车可通二话没说,也不顾蓝梦醒的身体没复元,急急忙忙出了院。
  回到家里,气氛立刻就变了,连母亲都责怪蓝“梦醒,你咋整的,我是做了啥孽呀!”母亲热泪涌流,痛不欲生。
  “谁也甭怪,都怪你女儿,吃避孕药、安眠药,心眼长歪歪了,打那一天她就不想跟我生孩子。你不是嫌弃我吗,我就养着他,谁也甭想他扔了,他是我的儿子。你给我好好养着,你听着,一旦出了一差二错,我跟你们同归于尽。他是歪瓜也好,裂枣也罢,总之他是我的儿子,我要养活他,养活他!”
  车可通声斯力竭地疯狂地叫喊着,像一头恶狼,瞪着凶狠的眼睛。他哭了,他秋住自己的头发,恨不能撞墙。这让蓝梦醒一时也没了主意。
  自从歪瓜这个怪胎来到这个世上,车可通就变了一个人,他酗酒、哭笑无常,神经八道的。说翻脸就翻脸,一天天不回家。更有充分的理由跟曹秋红私通和鬼混了。
  蓝梦醒的心在流血,蓝梦醒构想的自由美梦破灭了。表兄妹结婚国家婚姻法明令禁止,可是,这势必造成低能儿,畸型怪胎,细想想与蓝梦醒吃药有关,蓝梦醒翻阅了大量的有关资料,与车可通的饮酒有关。这简直是一场恶梦。
  蓝梦醒拒绝给这个怪胎喂奶,再说由于气血失调也没有奶。车可通表哥买了奶粉。还买了鲫鱼熬汤,吃了几副中药,一切努力无济于事。
  说心里话,蓝梦醒一点也不愿意履行这个孩子母亲的责任也不愿尽义务。他太吓人,尤其夜里蓝梦醒不敢看,眼光变色,浑身肉皮粗糙,活像个蠕动的鳄鱼。
  母亲为照看这个孩子从乡下来到了城里。老人也是体贴她。蓝梦醒和冬阳睡在一个房间,冬阳才是她可爱的孩子。有了他,蓝梦醒不需要什么了。其实,车可通表哥想借这个孩子压迫蓝梦醒就范,可他心里也苦得很,他不说:“但他的行动已经告诉了蓝梦醒,总有一天蓝梦醒会和他分手的。
  蓝梦醒怀着这种愿望,很想跟随表哥再一次摊牌。这话憋在蓝梦醒里已久,蓝梦醒不得不说了。蓝梦醒有权力选择蓝梦醒的幸福。蓝梦醒仍旧放心不下薛牧青,薛牧青为什么不来看我?蓝梦醒这样想越发恨起薛牧青来。
  半天半天地打电话。蓝梦醒把表哥叫回了家,蓝梦醒实在忍不住了,“这样下去对你对我是一种迫害。与其痛苦地厮守,不如早点各奔前程。”
  车可通瞪起了眼睛,“你再说一遍,你不想了?你想死可以喝农药、也可以去上吊、用刀片割破血管,绝食,想死还不容易吗?你多咱死了,咱们也就离婚了,不然的话,你这一辈子也甭想。你想气我,我才不怕呢!”
  “你这是什么话,我不想死,我必须跟你分手,原先你也答应的了,现在又出难题,说话不算数,不是中国人。”
  七
  表妹,咱们保持夫妻名誉/
  谁也不要干涉谁的自由/
  话是好说/
  别忘了漫长的岁月/
  车可通瞪着眼,“中国人也好,外国人也罢。反正我不会答应你的,除非你再给我生一个聪明健康的孩子,别的你也甭想,丑话说到头了,要不你死。”车可通很绝情。
  “你别用死恐吓我,跟着你还不如死了好受。”蓝梦醒说,她的话激怒了他。
  他怒不可恶,腾地窜了过来。双手掐住了蓝梦醒的脖子。这让蓝梦醒始料不及的。他疯了一般死死地掐着蓝梦醒,蓝梦醒喊不出声,喘不过气来。开始蓝梦醒还可以手脚乱舞,抓破了他的脸。但是,蓝梦醒抵挡不住他的力气,被他掐得晕了过去。
  蓝梦醒清醒过来,发现母亲正为蓝梦醒掉眼泪。蓝梦醒四处寻找着车可通,他早已不见人影。从此,母亲搬进了蓝梦醒的卧室,对蓝梦醒形影不离,把歪瓜放到了另一个房间。除子照顾他的吃喝拉撒之外,母亲日夜守护着蓝梦醒。恐怕再度发生车可通谋害蓝梦醒的情景。
  车可通隔几天回来一趟,见了蓝梦醒母亲就下跪,任蓝梦醒的母亲打骂,他不还手也不还口。他说:“我只看一眼歪瓜就走,别的没啥要求。”
  蓝梦醒再也不相信他了,他哭天抹泪,跪在蓝梦醒面前打自己,央求蓝梦醒原谅。蓝梦醒说:“这谈不上原谅不原谅了,你想杀我,我防备一时不能防备你一辈子,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死都死过一回了,我还怕什么?有种你拿刀子捅了我,那样快,我还得谢谢你,别让我受罪就行。”
  哀莫过于心死,心死了,蓝梦醒对一切都无所谓了。
  “表妹——咱们保持夫妻名份,从此,谁也不干涉谁的自由。行不?”车可通说。
  蓝梦醒主意已定,蓝梦醒不看他一眼,也不理睬他。蓝梦醒见他赖着不走,蓝梦醒便抄起了电话,蓝梦醒想邀布向明来,问问一些情况,电话打到校长办公室,校长说:“布老师不在,有事可以转告。”
  三天后,布向明来了,布向明变了一个人似的,憔悴、忧郁、情绪低沉,好像又遇上了什么麻烦。在蓝梦醒的再三催促下,布向明说:“我可能要失业,我将四处飘泊。”
  “你怎么啦?刚刚上班就这副模样,你别开玩笑吓唬我,我已经经不住任何一个微小的玩笑了。我……”
  “我手里空了,你得借给我点钱?”
  “借给你一点钱没问题,你想干什么?你得说清楚了,蓝梦醒追问布向明,给你一万不成问题的。”
  布向明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去了,他没有想法,他不愿说出自己的事。可是,到了这种地步,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梦醒,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可别耻笑我。”布向明说。
  蓝梦醒能理解,对你完全可以信赖。如果理由充足,我会多给你一点。你的难处也是我的难处,我是最好的朋友。
  布向明说:“其实,我不说你也听说了,结婚一事几乎毁了我,尽管我从少年时代就幻想结婚,可是,我陷入了一种可笑可悲可叹的地步,这个女人将纠缠我一生。恨她吗?讨厌她吗?抛弃她?不,我要告诉她我不爱她。女人说爱不爱的我不管,有你我就满足了,以后再给你生个孩子啥都中的。女人的话慢声细语,让人想到高瞻远瞩。这回是个白痴,下次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呢?我受不了啦,想到女人的话我为自己辛酸的心疼欲裂。女人,也就是我的老婆依旧态度和气,你娶了我感到委屈吗?外面有了女人?那个女人一定比我好,只要你不抛弃我,我会好好照顾家伺候爹娘的。现在你有野心,等儿孙满堂了你就明白了,不管咋样,我不会失去你。这话听起来坚定不移,宁死不屈。”
  我失眠了,病倒了,父亲说我装病,你去死,你死了我还有三个儿子。有一个也能为我养老送终。你想跟我打游击,你死了这门子心。父亲没有谈恋爱的经历,父亲当然不知道我的心情多么悲伤。
  布向明说:“我被父亲赶出了家门,我一提离婚的事,父母暴跳如雷。我只好跑回了环海市。”
  蓝梦醒一时挺感慨。“没想到他也很不幸!”
  “我只在家呆了三天,一次也没碰她,我不能作孽了,仿佛冲出了牢笼。所有关于我跟那个婆娘的故事将在百无聊赖的生活中默默地存在,吞噬着蓝梦醒的每一根神经,那些相对无言的细节真实动人,让我心碎。那些令父母企盼传宗接代的日子将虚设在我不幸婚姻的行程上,我将义无反顾,抛弃家庭,我在朝着巩奔去,像天空任意飞翔的小鸟,挣脱缰绳的一匹马,如释重负。”
  “布向明,你很苍凉,我真为你担心,千万别做傻事,相信时间,相信忍耐,寻找机会。”
  “相信时间,寻找机会?天呐,我等得很厌烦了,你跟巩一样具有耐心,我爱女人又恨女人。我……”
  蓝梦醒望着他,心中一时沉甸甸的无话可说。
  八
  浪漫重返了青春/
  依偎在一棵芙蓉树下/
  充满诱惑的爱欲如梦如歌/
  结束心的流浪结束爱的孤独/
  蓝梦醒问,“巩是谁?你有了情人?”
  布向明说:“巩就间巩丽萍,一个很爱我的少女。我知道,所有的激情将被巩调动起来,甚至如醉如痴。我脱胎而出,呼唤自由,充满幻想的快乐,憧憬中有焦灼,幻想中有忧郁,我不能忍辱负重了,我不能再懦弱下去了,难道我所做的努力只是一种难逃的束缚和呐喊吗!我要控诉!”
  踏上列车,感觉自己英勇不屈,像骑上了一匹骏马轰轰烈烈地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我从小就幻想离开山沟,飞跃江河湖海。一展宏图大志,我要为自由和理想而奋斗。
  “我逃到城市感觉目光倾斜,夜晚的月色伴我与巩幽会,浪漫重返青春,依偎在林荫树下,充满诱惑的男欢女爱如梦如歌,我不能骗她,我要向她说明一切。”
  巩丽萍说:“什么也别说了,就像一个谜,永远永远,我既然爱着你就不需要多余的解释,你有你的难处你自己解决,我有悲伤蓝梦醒自己承担,只要爱着比什么都重要。”
  “我受不了,我哭了。我应该完全彻底地告诉巩,巩是一个坚强的女性,巩又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几乎三言两语便打倒了我这个五尺多高的汉子。我拥抱着她,她拥抱着我,倾听着彼此澎湃的心跳。她柔情地抚摸是一种真切的安慰。”
  她说:“布老师,你很忧郁,也很忧伤,你的忧郁感染了我,你的忧伤很美丽,让我对你充满了许多爱慕。我……”
  “巩的话,唤起了我的生机。巩,别叫我老师,叫布向明吧。”
  “布向明,我需要你的保护,你不需要我吗?”
  巩是个美丽的处女,处女的话具有多层内容,她如此强烈地爱着我,都不允许我诉说,我拒绝,我一直处于被动地被巩爱着。
  我无法进入巩的心理,有一种占有欲却又被自己的理智摇醒,恍如入梦。苦苦寻觅,自己问自己,茫然无绪。
  巩就像一片红叶,渴望停泊在我的臂弯,结束心的流通浪,睡去她的孤独,让我心疼的爱她!
  遥望远方,渴望一起流浪,融入他乡岁月,游离故土,城市浮光掠影于我擦肩而过,想象之时凝聚了太多的痛苦,心怀沉重陷入孤愤。
  高悬头颅上的太阳是一幅油画,沉甸甸的季节有苦涩的辛酸之泪,忘记过去但忘不了这安葬的爱情。原以为巩只是欣赏我的痛苦,谁知她生生死死伴我向四季风景,共渡生活劫波。我将感激不尽,但心神恍惚。说心里话,我不愿与爱失之交臂。
  我不是不被巩固真情打动,我被自己的那份担心摧毁了爱欲的激情。任何语言对巩的慰藉都将显得苍白无力,我愿随你去漂泊。我越解释越觉得自己有点道貌岸然,爱情完整了人生才幸福。
  巩说你别撞击我的心了,你让我纯洁,完整,保持那份天真,可是,岁月在催我发芽、生根、开花,还要结果。太纯洁了留不下墨迹,太完美了就是不完美。花开了,为何不敢去采摘?问题是那花已经成熟、熟透,透明,明明白白地开放在你的眼前,它就是为你而开放的,你总是逃避着,人要逃避多久?
  痴情依依,岁月不曾减弱巩的偏激和狂热,有许多往事,珍存心壁,我不愿她伴我入梦长成大树缀满美丽的果子满树的相思。
  今日,我向那无形的网冲去,举起自由恋爱的火把,偷渡处女河也不弃船而逃。巧遇是天意,相爱是缘分,巩是一个淡蓝色的梦。生生死死愿与她共渡人生之河。
  请你原谅我,我咀嚼着苦涩的情橄榄,回味起来深蜜甜柔。
  你不要说了,想到你心里便腾起一种无形的无法言喻的痛楚,多少次飘落在你的肩头,读着你年轻的忧伤,倾听你失态的心跳,长久地焦渴萦绕肺腑,激情不会永远,你一次又一次错过了机会。再错过,你将终身遗憾。
  总觉得我的爱一度流离失所,接纳你的日子虽短,但我心甘情愿赤裸着自己,尽管我一度站成风景,张开双翅横飞千古是那不灭的爱欲撩人失眠,并非我年幼无知,很想浪漫,布向明,我都二十岁了,二十岁的女孩多想做个真正的女人。我孤苦伶仃,苦苦期待,抱着纷纭的呼喊,但你总叫我空洞地等待,我不能没有你呀!爱情就是别具一格,从内在到形式从情感暴发到性交过程体现了一种境界,我不仅仅为爱无所畏惧,还要煞费苦心。
  我终于答应了巩,我迈出了勇敢的一步。
  那天夜里,我四处游荡归来,巩邀我上楼休息片刻,我被指使脱掉鞋子拎在手里,这需要一种默契,潜意识的交融,小心翼翼地走着,圆梦上楼。由于激动的颤栗或是紧张的原因,一只鞋子从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咣的一声心儿像跳出了体外。
  巩说:“你不会放松点,小心别坏了好事。”
  “可我已经冷汗淋淋,愣在原地仔细地寻找着那只鞋。”
  巩说:“别磨蹭了,快,快快。也许在她邀我之前就已经决定了,今夜好梦成真。”
  我并不以为巩是轻浮,巩在体现我的意愿,钻入巩的房间顺手拉开了灯,她要我不要出声,我惟命是从,特紧张,浑身冒汗,我说让你家里人捉住就麻烦了。
  巩说:“别担心,一旦暴露了也就无所谓了。不过,还是谨慎为妙。他们在楼下,别胆战心惊了,集中精力,保持正常心态,你呀像个越狱归来的逃犯。”
  九
  终于临阵逃脱/
  告别了女性芬芳气息的床/
  甚至热泪盈眶/
  甚至咬牙切齿/
  当然。布向明懂得。他对自己说的挺有内容,他想知道她想让他今夜温柔地播种。
  月光如水,巩柔情似水,巩迅速地扔掉衣衫,抒情地写了个大字,我在巩的床边徘徊,可以自豪地说:“我随时都可以拥有巩,不仅仅是巩的玉体,而且还有她那颗滚烫的心。巩是一个熟透的苹果,我垂手而得。
  我不忍心弄碎,但体内的血液翻滚撞,我感觉生命与生命的交流该是多么壮烈,铺开身心舒展自己的爱情并不遥远,巩正期待我揭开永恒的秘密,栖息在她甜柔的胸廊上,挽着语言的河流创造一时的沉默。现在我要改变自己,我终于跌倒在她身边,一时灵魂飞腾,游移在云层一般,雾中穿行。
  关键时刻,敲门声撕碎欲念,我像个偷儿缩在了床下,不敢呼吸,注视着一切动静。巩手疾眼快把我的衣衫塞到了床下,巩套上了主裙开了灯。
  巩的母亲要巩下楼谈谈。巩的母亲有失眠症。巩说别怕,我妈总是神经兮兮的!真若神经了,这将造成严重的束缚。憋在床下忘记了巩美丽的诱惑。
  我终于临阵脱逃,我告别了那张女人气息芬芳的床,想象得出来,巩不见我了,一定怒恨不止,泪流满面,甚至咬牙切齿。
  垂手而得的果实被我弃之空巷,高兴的乳房让人疑虑重重。怀疑她的诱惑,遗憾懊恼我的婚姻,空手而归,我误解了巩那颗挚爱的心。
  巩敞开心门让我闯入,其实,我很卑琐,、自私、忧虑、担心、心思茫然,巩为什么对我这样好,不顾一切,勇敢无畏?我有点儿困惑。
  我再次见到巩,巩真的咬牙切齿地说,你就是一块石头,也该开一次让我看看吧!
  我与巩发生了矛盾。开始仇视着,因此我失眠了,总是想起巩,见到巩便有一种犯罪意识,很难控制自身的那种冲动和强烈的占有欲,还有一种征服欲。尽管我很想理智地告诫自己不要破坏完美的巩了,但这使我浑身发抖,茶饭不思。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我想,敏感的巩能够觉察到男人对她的追逐以及目光的迷茫吧!
  我的目光太阳一样追逐着巩,巩是一个妙龄少女,真想把自己变成礼物全部送给她,因为她的出现我的痛苦又加深了。内心隐藏的忧伤何时与巩畅谈?爱让我随着巨大的痛苦,有一天我必须勇敢起来找个机会向巩道歉。但愿巩不再怒恨我,我想会满足你的要求的。我很专心,就像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有兴趣有懊丧,也有欣赏和自信的内容。
  任细碎的往事穿透心壁,心灵永远拒绝寂寞。然而,寂寞又是人人无法逃避的,焦急和困惑之际,一种发端于个人心理的厌恶,来自焦灼、骚动,我难受术了,越是敏锐的人越是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安,心神恍惚。期望的视野苍凉,希望落空,事与愿违吗?其情其境谁来安慰?
  人,很难掌握各个阶段的开始、发展、变化和结局。往往有些事很预料,无可奈何花落去,体现了人的一种遗憾之情和惋惜心理。
  终于见到了巩。巩说你就那么忙?我说我不忙,就是不愿跟人们说话。巩说包括我吗?当然,你例外。
  我知道,我的理由想说明我的心态,可我不能彻底坦白,无论跟谁说话我都有一种心猿意马克思情绪。巩说你是心理失衡,我说有一定的道理,但不是问题的关键。
  巩想了想说:“疲劳过度,还是心灵破碎?”
  “我,我的脑海里闪现出巩的天真烂漫,犹豫于思想之林,思索着人生、倾心爱情。”
  巩说:“布向明,走向光明吧!你跟我说话都不自在了,又好像心不在焉。好像……怎么说呢?看似冷漠的面具也有一又贪婪的眼神,掩饰着你的真实,你跟我哥哥一样又不一样。我有这种感觉,可我说不清楚,布向明,本来我应该叫你老师,可我之间爱着就不应该人为制造距离,你难道不孤独吗?”
  “哦——”我说不孤独不是心里话,有些话讲出来你也想理解,我在我的宿舍里接待巩的时候这样跟巩说的。
  “布向明,你以为我还是女孩子吗?其实,你心里很想有个我这样女人陪你。你不是在写小说吗?想倾诉自己的不幸,选择了文学,这我懂,我不比你读的书少,我向你借书是我寻找借口,我特注意你的一言一行,甚至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眼神我都思考了很久。你像个男孩子。”
  “我怎么像个男孩子呢?”
  “对,欠只不过比我大一点而已,有些事你就是男孩子心理。”
  “哦——也许。”
  我十分迷恋巩,巩也迷恋我,巩在夏天的时候总是五彩缤纷,优越的家庭条件给巩提供了任意穿戴的习惯,巩长裙拖地,裙带飘举,洋溢着一身浪漫。
  我说:“今年夏天为什么打扮的如此漂亮?”
  巩说:“我是穿给你看的,托人从新加坡买的。其实,我不打扮也性感,你没感觉到吗?怎么说呢?”我撩起巩的裙子想看看考究的布料精细地加工,巩却倒在我的怀里,她动情而忘我的热泪涌流了。
  十
  生活在乡音很浓的城市/
  普通话的色彩鹤立鸡群/
  让人惊叹的不仅仅这些/
  还有缠绵绯恻的爱与恨/
  薛牧青很清楚这一点,巩丽萍把终身托付给了我,在这个乡音很浓的城市更加突出了巩普通话的色彩,温柔、俏丽、性格独特的巩有着天然纯情的迷人风采,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耐人寻味,叫人惊叹不已。
  无论巩在哪儿出现,便能激起一种欲望的目光横冲直撞,同时,当你驻足侧目留恋忘返会莫名其妙地滋生自怨自艾情绪。
  巩说:“我这样陪你风光你不感到骄傲吗?”
  “骄傲?不敢,我是结了婚的男人!”
  “这我知道,你总说有什么意思。巩说结婚对男人很重要吗?”
  “很重要。起码我失去了……”
  巩捂住了我的嘴。那是一种形式,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爱。你这个年龄正是生活美满精神愉快,怀抱理想,追赶爱情的大好时光,你却处在“家庭内部离婚的状态”,上帝派我来拯救你来了,你应该感谢上帝。
  “不,懂得如何去把握自己的幸福。”
  巩不厌其烦地要我自己解放自己,巩的话让我辛酸的不敢回顾。巩这么年轻一语道破我的苦衷,说穿心事,我无言以对,我觉得我难以逃脱她的爱。她最了解我的过去的一切了。不知她从哪儿打听到的,所以她一直不让我解释,她就这么爱上我的。
  我终于疲倦地同居,巩是理解我的,巩是爱我的,我也爱她,巩还原我沮丧下去,巩说:“爱着,一切都会改变的!
  我之间发展得如此迅速,这是我深感内疚的,总觉得对不起年轻的巩。
  我说:“好像你说的那种缘份已经到来了,你应该珍视她对你的爱,对不对布向明?
  唉——也许是吧。巩丽萍也是被逼无奈,她母亲说:一个是复习继续考大学,一个是嫁人。
  嫁人,巩丽萍不干。嫁只能嫁自己爱的人,不能嫁给别人安排的人,没感情基础不成。
  巩最后选择了复习,我教高三班,她就插进我的班里,其实,我是六月份认识的,那次我回来奔走工作分配的事,恰巧偶然遇到了巩,我以为她是个轻浮的姑娘,通过接触证明我错了,巩说巩不愿意复习,她想搞服装设计,她说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就是没钱投资,利用暑假自己摆摊搞裁剪,巩丽萍的母亲是外贸局副局长,人很势利,母女俩谈不投机,总也看不到一起,观点也不一致,她母亲出差去了珠海,我就住在了她的家里,那一天晚上李小燕在曹亦成的家里没回来。
  “哦——我明白了!”布向明说。
  也许是命运,也许是缘份,认识了巩丽萍,她决定再度复习准备拼一年高考,但她对我的爱几乎到了发疯的地步,我拒绝着,我说既然想高考,也就别考虑恋爱,再说我是你的班主任,你不能不顾及到社会舆论吧?为了追求我,她不回家,住在学生宿舍。你生孩子的第三天我收到了巩的一封信,其实不是信,而是一张字条,上面说:“布向明先生,我永远爱你——爱你没有理由,就是爱。你拒绝我,为我好,可你理解我吗?我之所以来复习,就是瞒过我妈妈,我不要考大学,我只要……我要沿林道静没有走完的路走了,一直走下去。再见。吻你!
  我分析巩丽萍是想自尽,她最喜欢《青春之歌》了,我跑到她的宿舍,那本书扣在她的床头,正是林道静有海滨徘徊的那一段……
  中午,巩的母亲找到了我,向我要人,并把巩丽萍的遗书交给我说。你看,你害了我女儿,你不把她找回来……她有一差二错,我让你来偿命。
  这与你有关系吗?她母亲知道了你们的事?还是她……我说。
  是的,有关系,我误解了她,我只好去找她,我找到她后,她哭了,她扎进我的怀里,她说她从小就有父亲,我很像她的父亲,也很像她在地震中死去了哥哥,我总是幻想与你在一起,一夜夜地想呀,我的继父不会懂得,我妈也变了。
  “我爱你,我爱你,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拒绝我,你走,你走开。”巩丽萍打了我一个耳光。
  “你是结了婚,可你爱的是我,你并不爱你现在的女人。你说呀?”
  “还说什么呢?我承担对你的爱吧!”
  我知道,巩丽萍计划在北戴河海滨自杀,她说她已无路可走,爱不能爱,不爱偏要你去爱,活着就显得多余了。
  我问她自杀为何选择海滨?巩说当年林道静来到北戴河找她的表哥没找到,出于茫然和绝望也跳过海。但是,林道静很幸运,她被一直盯着她的于永泽救了。可我还没跳海哩。你却找到了我。我恨你,你是个懦夫,你不是个男人,为什么总想挣脱无爱的婚姻,一旦有个女孩爱你了,你又那么畏畏缩缩?
  你爱我我知道,你要跳早就跳了,干嘛非等到天黑了。
  巩说:“你错了,白天跳有人看见,天黑了没有人,谁知我不该死呀!既然你救了我,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打算怎么办?说句心里话。”
  为了拯救烈性的巩,我只能暂时答应了她,这也是缓兵之计,谁知她的性格如此暴烈啊!女人是可敬的,女人为了爱可以抛弃一切。男人就不同了,男人总是顾虑重重的。
  回来后,校方报告了公安局,公安局的要给我戴手铐。我笑了,我犯了什么罪?你们这样对待我?
  当时,我看见巩的母亲也站在那儿。我说。你有拘捕证吗?不用拘捕证,你拐骗少女,一时引起了很多围观的人。
  我说:你们不要伤害她的名誉,再说她不再是少女,我是她的老师,我去找她,何罪之有?我可以跟你们走,我知道有人想迫害我,这要问巩本人,是不是我拐骗她?
  她母亲控告我和巩同居,强行施暴。
  我那阵儿思绪万千,真不想活了,我死给你们看,我掏出刀子猛地捅向自己的胸口。由于巩丽萍扑过来,她疯了一般死死攥住我的手,我手中的刀子刺破了我的左臂,于是鲜血溅了巩一身,人们都愣在了那儿,一时哑雀无声。巩拥住我,别这样,别这样,好好活着,你太傻了,我也太傻了。我无论偏偏谁死了,也挡不住有人胡说八道呀!活下去,活下去,我永远爱你,不为我,你至少为自己也得活着呀!
  布向明说:“我笑了,又哭了,我为痴情依依的爱所打动,我要勇敢地昂起头来,不再畏缩。”
  “布向明,你总算逃脱了,你和巩会很幸福的,你的伤怎么样?”
  “没事的,哎,怎么你哭了?”布向明说。
  “我哭了吗?我为什么要哭呢?”
  蓝梦醒一抹眼睛,才发现自己真的哭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真诚地为你们祝福,有时间我一定去看看巩丽萍!
  “梦醒,我被学校开除了,我没有任何职业了。巩丽萍说选先开个服装店,我想到了你,我别怪我,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我是不是自作自受呢?”
  “我知道,我也了解,我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摒弃不了的东西,即使它会使我高叫着死去。我甚至在行之前就知道我将做错什么事,但这自我意识丝毫都不能改变或影响事情的结果,每个人都唱着他本人的歌,我给自己造成了荆棘……”
  “向明,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啦!”
  “这不是我的话,一个名人的话,我觉得我应该说一遍。”
  “梦醒,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薛牧青让我转告你,你要想开点,薛牧青也是万不得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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