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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遥远彼方的小千

日日日(日)
<在遥远彼方的小千>
第一卷 一卷全
正文/

被称为小千的歌岛千草,从小就有对妖魔鬼怪这类不祥物着迷的麻烦个性。
每当发现路旁有地藏王,就会突然间用不知打哪找来的铁锤将地藏王敲个粉碎,兴奋地期待「会遭到报应吗?」——她就是这样的家伙。
她非常喜欢妖怪故事或怪谈,还参加了诡异的百物语社团,大谈血淋淋的头颅及背后灵。
然后她会手舞足蹈地将满是鲜血的厕所,或是从井里传来怨恨呢喃之类的故事说给我听。
怎么想,都觉得她这是在找我麻烦,然而小千似乎没有恶意,好像只觉得这是她最喜欢的话题,我听了应该也会高兴。
小千大概每个礼拜会来我家一次,带我躲进壁橱里,在黑暗中绘声绘影地讲述怪谈。
在棉被及暖炉包围住的狭小壁橱里很难呼吸,真的是暗到什么也看不见,连眼前小千的脸也看不到。
小千多半选我父母不在时来,静悄悄的屋内,让小千那可怕的声音毫无阻拦地飞进我的脑海里。
小千说起怪谈非常纯熟。
这是当然,毕竟她每天,每天,每天,每天都在说可怕的鬼魂、妖怪之类。
小千会刻意压低声音,临场感十足地讲述怪谈,那声音不是开玩笑地恐怖。
小千有时还会有技巧地讲述「被情人杀害的幽灵怨念」、「杀人鬼在被机械包围的超未来都市中的武剧」、「和昔日一样的传统鬼故事」给我听。
虽然我因为真的很害怕而企图不听小千说的故事,可是在壁橱里面就算捣住耳朵,小千的声音还是会震动鼓膜。
应该说,怪谈这东西在听得到又听不太到的情况下,比正常聆听时恐怖好几倍,所以我不能搞住耳朵,只能等小千讲完。
「既然讨厌听那种恐怖的故事,就和那家伙断绝往来啊!」
虽然学校的朋友用嘲弄的语气对我这么说,然而小千如果不讲怪谈,就是非常好的朋友,我不能和她断绝往来。
而且……
「因为我怕听到怪谈,所以我们不要再当朋友了。」——这种话哪是身为男人的我说得出口的啊!就算我是个胆小鬼,还是有这点自尊的。
升上高中后,小千总算不再带我进去壁橱里听她讲怪谈了,不过幽灵、妖怪一类似乎仍是她的最爱,经常聊到这类话题。
小千曾一脸幸福地说『怪谈、妖怪传说之类的事会越挖越多,愈找愈深奥。』
环顾世界各地,似乎到处都有数不清的怪谈,不管随处可见的怪谈是黄金,还是垃圾,小千都照单全收地加以疼惜。
而且她还是和往常一样,会把那些话题一一说给我听,我总是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怖折磨。
可是,不知为何我就是无法切断做朋友的绿份,也因为上同一所高中的关系,我和小千常常聊天。
小千喜欢妖怪的事在班上也很出名,大家似乎都当她是怪人而远离她,所以交不到朋友。
若说她是自作自受就太可怜了,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倒是在街上的百物语社团之类的集会,她似乎就有结交这类怪怪的朋友。
因为如此,对小千而言,没有受到超自然影响的「正常」朋友好像只有我。
只不过,小千似乎认定我是「不具备幽灵或妖怪知识的一般人代表」
——一般人听到这种怪谈会有什么反应——我觉得自己好像被当成试验品。
我把小千当朋友,可是小千或许只把我当成白老鼠。
与其说是朋友,我就像是实验动物一样。
总而言之,该说是本性难移吧,虽然小千不管到几岁还是口口声声吵着「鬼、鬼」。
喜欢幽灵又不是坏事,如果把它想成是个性始然,也挺有趣的吧。
结果,已经是高中生的我们还是和幼儿园时期一样,那似乎是一种幸福,似乎有点滑稽——虽然不很明白,却感到很满足。
我的愿望是,今后也可以永远不变——可以一直在小千的身边。
神、佛、幽灵,请大发慈悲。

被称为小千的歌岛千草,住在离我家很近的地方。
正确地说,她是同栋公寓的隔壁邻居,我们从小就经常从阳台进出彼此的家。
我和小千的房间交界处——阳台的矮墙上有个方便的小洞,洞的大小刚好能让幼儿园的我们穿过。
小千小时候经常不定期地,突然从那个洞探出头,开心地说:
「小猿、小猿,我有鬼故事唷!」然后进入我房间。
因为这样,阳台的洞对我而言,除了代表恐怖外,什么都不是,每当小千从那里探出头,我就彷佛看到幽灵般发出尖叫。
即使我和小千天真无邪的交流,随彼此成长而减退,阳台上的洞依然在那里,我有时候会望着那里,沉醉在往日的回忆中。
虽然当年非常非常害怕,现在回想起来,却不可思议地觉得当时很愉快,甚至还幻想着小千会不会突然从那个洞再探出头来。
明明我和小千都已经大到钻不过那个洞了说。
我独自一人抱膝坐在阳台,从高度不高不低的三楼仰望着,那不知该说是壮阔还是看腻的景色。
在冷酷之冬女神交棒给柔和之春女神的初春早晨,明明没有那么冷,脚尖部位却感到冰凉。
我心不在焉地沉浸在大清早的慵懒气氛中好一会儿,当然我不是会说出
「春天是破瞬之时(注1)。」怀想季节变迁的诗人,只是因为在可怕的父母出门前,我只能待在阳台。
我那可怕的父母只要看见我在屋内,便会毫不留情地展开攻击,或打或踹或喷杀虫剂,根本当我是蟑螂。
我可不想死,所以不会在父母在家时进入屋内。
幸好父母都忙于工作,只有一大清早和晚上才会出现。
待父母去上班后,身为蟑螂的我才得以开始活动。
经过长年的经验累积,我能透过阳台的玻璃窗察知父母出门与否。
他们绝不会感情融洽地一起去上班,当玄关门第二次关闭时,就是安全的信号。
若学不会这类时下一般高中生不需学习的事情,就无法活下去,虽然生长在这样的家庭,总觉得最近已经习惯了这不幸的处境。
我认为硬要和别人家的小孩比较才会觉得自己不幸,要是与赞比亚之类的难民相比,我算是非常幸运了。
不知是鸽子还是什么鸟正在鸣叫。
我看着手表,烦恼着再不出门上课就会迟到。
今天大门只开关过一次,不知是爸爸还是妈妈仍待在家里的样子,爸爸和妈妈都是狂热的工作者,平常应该不会请假不上班才是——父母最近看起来好像很疲劳,搞不好请了年假。
这种情况偶尔会发生,这样我可惨了。
到了该出门上学的时间,父母却仍在家里,这意谓着我的冒险开始,必须抱着被殴打的觉悟冲进房间,或使用绳子从三楼爬下去。
不论哪一种,都伴随着高度的危险,我很希望尽可能避免这样做,可是一旦没去学校,班导师就会打电话来家里,根本不能向他诉苦。
如果学校通知父母说我无故旷课,他们一定会像熊熊烈火般愤怒吧!他们一生气又会开始攻击我,我才不想要那样。
郁闷地烦恼了一会儿,然后偷偷起身观察看看比外面昏暗的屋内。
屋内没有开灯,充斥着淡淡的阴暗。
「咦?」我诧异。
如果父母在家的话,房间的电灯应该是亮着的。
搞不好,是我漏听了一次开关门的声音。
毕竟我是人类,难免会有疏忽,这种可能性应该很高。
或者是父母之中的谁去国外出差之类的而不在家,若真是这样,开关门的声音就只会有一次吧。
这样说来,害怕不就多余了。
我叹了一口气。
确认一下手表,已经不是可以悠哉的时间,现在才出门,动作不够快一定会赶不上公交车。
想到此,才真的发现糟了,我慌张地抓起放在阳台的书包,喀拉地拉开玻璃门,进入微暗的屋内。
即使踩着随处散落于杂乱地面上的待洗衣物,我依然蹑手蹑脚,小心不发出声音地走向玄关。
心脏怦怦跳着,我心想,为什么只是穿过自己的家也得这么害怕。
我常觉得屋内非常脏乱,八成好几年没打扫了吧。
随手弃置的便利商店餐盒、枯萎的盆栽、桌上丢着穿旧的外套、空罐插着烟蒂。
有股像是腐坏还是馊掉的怪味,我皱起眉头快步穿过客厅。
看样子父母好像不在——我闭上眼睛,对这个事实感到安心。
家里没有父母和城镇里没有怪物是一样的,是非常棒的事。
平和、安祥幸福。
我认真地如此想着,连早餐也没吃便走向玄关。
肚子虽饿,但没空吃饭,应该说,比起这更重要的问题是:我家没有储粮。
父母两人都是外食派,加上缺乏必须喂饱儿子这种应有的责任感,要是没有瞒着父母偷偷打工时的积蓄,我早就饿死了。
然而不可否认,就算不至于饿死,一天只吃一餐也算慢性自杀。
我没洗脸,没梳头、没换衣服就走到玄关。
因为没时间,即使不整洁也是不得已的。
一个星期我会去一趟自助洗衣店清洗学校制服。
这样的我,比起班上任何人都要不修边幅。
我本来就没什么衣服,无法做时髦打扮。
即使在量贩店买了T恤及长裤,那也只是最低限度必要的衣服,实在买不起其他休闲服饰。
前一阵子才终于买了袜子,这就是我的惨况。
我的确和父母住在一起。
学费由父母出,能在防风挡雨的屋顶下睡觉也是托父母的福。
然而大部份时间我都像一个人独居。
父母什么也不给我,包括饮食、衣服,甚至亲情。
若要说他们积极给予我的东西是什么,只有——
喀喳,玄关的门朝内侧打开。
双脚套着破破烂烂的鞋子,正准备走出去的我浑身僵硬。
可怕的母亲站在那里。
娇小的母亲握着门把微微抬头看我,释放出难以形容的,杀意般的东西。
冷若冰霜的母亲虽然沉默寡言,却比烈火般的父亲更具攻击性。
「……」
母亲一语不发地微笑,拿起立在玄关的坚硬直伞。
脑中一片混乱。
母亲为什么会在这里?想啊,想啊,想啊,快想啊,不想办法会死喔。
不逃不行。
可是要逃到哪去——母亲放下提在手上的超商提袋。
我一看,里面是便利商店的便当。
这一瞬间,我先想到的是母亲在这里的原因。
玄关门只有一次开关声。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只有一次有人通过玄关。
这么一想,后面就简单了。
父亲恐怕是到国外出差不在家吧。
母亲则是因为工作得很累而请年假。
没去上班的母亲为了买便当当早餐,一度打开玄关门,然后现在才回来。
还真是不凑巧的发展啊。
老天爷或许很讨厌我吧。
我一边害怕地颤抖着,说出无意义的话。
「妈……」
「……」
母亲果然不理会我,将破坏力如竹刀般的直伞快速举过头顶。
慢着,妳打算蛮不讲理地攻击自己的儿子吗?
「等——」
「去死吧!」
猛烈的一击重创脑门。
缠着我的瘟神似乎从大白天就状况奇佳。
逃过母亲的频繁猛攻,总算保住了仅有的性命。
伴随着因头部剧痛而含泪的眼睛,我冲出和父母同住的公寓,朝上学的路走去。
内心思索着,为什么我必须在一大清早演出这种蛮不讲理的武剧,难不成我是好莱坞电影的主角?我的命运是今后还得和外星人或陨石战斗吗?
管它是外星人、陨石,还是有人工智能的机器都好,希望它们快点出现在我面前。
存活率至少比和那可怕的父母战斗高得多。
我一边半认真地思考,走在看得到樱花纷飞的步道上,发现眼前有个熟悉的背影。
染成浅咖啡色的头发。
长度及腰的浅咖啡色头发,绑成麻花辫摇来晃去。
穿的衣服和我今年开始上的高中制服一样,深蓝色连动外套及褐色书包在早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有些不清晰。
一副看似正经又彷佛不是如此,半调子的背影。
是小千。
我马上就认出来了。
不可能把小千的背影看错。
自幼不曾改变的发型。
最近烦恼着停止生长的身高。
「小千。」
当然啦,我呼喊了踩着没精神脚步的她。
小千一脸惊讶地回头,开口:
「小猿。」
小千。
小猿。
我们总是这样称呼彼此。
可是我的名字不管取哪个字,都不会变成「猿」
小猿的猿大概应该说一定是指猿猴的猿。
我没被当人看。
小千很幸福似地笑了。
「是小猿啊。早安,你今天很晚呢!」
「小千也很晚啊。」
我不由得一边附和着,一边走到她身旁。
这个时间刚好能赶上到校时间,虽然不用急,却也不能慢慢走。
对于平常都提早到校的我而言,这个时间还是算晚了。
对小千来说也一样,我们几乎每天同时到校。
不知为何,上学时一定会碰到小千。
平常多半是小千从后面出声叫我,今天则相反。
小千贼贼地笑。
「今天怎么了?小猿,睡过头?」
「嗯——」
我含糊地同意。
我决定不对小千——不只是小千,而是不对社会上的任何人——说出我家那犹如恐怖修罗地狱般的事实。
这并非基于不想被同情之类的耍帅理由,而是如果父母因虐待儿子被逮捕,我的生活绝对会崩溃。
仔细想想,父母被定罪根本没有好处,蛮横的暴力或许会消失,我却会失去家、学费、监护人。
为了躲避社会的怜悯或嘲笑,我非搬家不可,这样的话,就必须和小千分开,就会失去安稳的生活以及好朋友。
我不要那样。
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千,和平常一样笑嘻嘻地说。
「小猿竟然睡过头,真难得啊。因为到了固定时间还没看到你走在这条路上,我还以为你今天请假,小小的担心了一下呢!」
「对不起。」
「不用道歉,不用道歉。小猿的坏毛病是动不动就道歉呢,老是道歉的话,会被别人看穿弱点喔!」
小千依然笑暗暗地。
从那副表情看不出是认真在劝告,还是开玩笑的。
「可是,小猿你和平常不一样,脸色很差耶,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不怎么好。」
「有吃早餐吗?人类的健康,将近七成是操控在早餐的唷。」
「没吃。」
「不吃不行啦。男生就算减肥也只会看起来瘦得很凄惨。而且不吃早餐的话,午餐会多吃三倍唷。三倍耶,太可怕了。」
「对不起。」
「不用道歉,不用道歉。」小千天真地笑着。
我当然不是在减肥。
脸色差,是因为被母亲殴打的头部轻微出血,而感到不舒服的关系。
不吃早餐是家常便饭,我的身体基本构造是一天仅能吃一餐,万一不小心一天吃三餐反而会不舒服呢。
所以小千的意见完全搞错了方向,不过有她担心我的那份心意,我就很感激了。
小千的声音彷佛能净化处在杀气腾腾的家庭中,逐渐腐蚀的我。
对我而言,小千果然是无可取代的朋友。
两人走了一会儿后,看到公车站。
因为时间比较晚了,学生人数不多,要是在平常,简直就像佃煮(注2)般,站内挤满了学生。
这附近有大学生的宿舍,所以学生人口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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