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岚也往后退了一步。
“YES!!就是诅咒!”
6
“不过,还真是厉害的啦,才两秒钟就拒绝了那个小不点。”
隔天放学后!!
岛茜的咯咯笑声在中庭回响着。
我和小坂则尽可能地将所需物品堆至脚踏车上,接下来要踏上前往河堤空地的三公里小型旅途。
今天大家都是一身运动服。
穿着比赛队服的装可爱作战已经没有意义了,所以我们迅速收手。下个星期将迈入期末考周,届时不能进行社团活动。接下来又有将近两个星期的时间不能握到长曲棍球棒,大家都想叫她不要在讲那件无聊事了。
“岛茜师傅,从昨天到今天,你同一件事情已经讲五遍了!大家都听腻了啦!”
五十岚涨红着脸大声抗议,却没有任何阻止效果。
反而还引来他人的声援!!
“不会,那种事不听腻的,干果同学居然瞬间就败阵下来,还直一是百年难得一见呢。”
“真希望我也在现场,白白错过了一场好戏。”
兴致勃勃的说话声纷纷涌现。
“呜哇,连雪乃和黑田学姊都这样!好过分喔!”
五十岚大幅甩动球棍袋,同时如此大叫着。
“虽、虽然有点害怕,不、不过我马上会再去游说她的!在日本这么珍贵的长曲棍球熟手,我当然不会让她从我眼前溜走!”
“话是这么说没错,你今天却只是待在A班教室里什么都没做吧。”我的吐槽让五十岚的面容发僵,她的转变之快令人忍不住想笑。
“不晓得打长曲棍球会受到的诅咒是什么呢;”
“麻、麻生同学!”
“虽然我没听过,不过这世界上的某个地方,一定流传着那种诅咒吧;”“呃啊~~”
“不晓得被诅咒会怎么样?想必是有人会从球门爬出来~~”
“咿!”
原来如此。
看来五十岚千果的弱点,就是妖怪、幽灵等等超自然现象。
如果是平常的话,这家伙一定会打死不退缩、不要脸地缠着嘉莲.贝克斯特不放,这回却是从一大早就净是在A班教室门口徘徊。即使她仿佛已经鼓足勇气来到走廊上,最后也只是往C班的方向偷瞄了数次之后,又夹着尾巴逃回来。你问我那副模样有不有趣?思,那还用说!
“不过啊,五十岚同学真是令人讶异耶,怎么十五岁了还会怕幽灵这种东西。”
“我、我才没有害怕呢。”
“唉呀,是这样吗?所以听见这种事也没关系啰?告诉你,其实我们学校地下一楼北侧的厕所啊那里呢”
“咿!!!”
“啊啊,班长比平常还要有活力三倍的啦”“麻生同学,快叫她们不要再讲了。”
“学姊,看好戏算是你的不良嗜好吧?”
听见旁观者的责备,我只好姑且闭上嘴,可是内心的笑意却无法抑止。不不不,我很认真的觉得这样不是很好吗?无论是成绩满江红、便当里全数装满糯米丸子、神经硬得连一毫米都不会动摇的这个野丫头,居然也有如此少女般的弱点!
“千果同学真可怜,请原谅我们帮不上忙呢。”
“连、连连连小雪都怎么这样啦!”
“伯鬼倒是没什么关系”
始终默默看着我们嬉闹的长谷川,忽然问指向背后。
“奇怪,那是什么?”
听见寡言的守门员低声问着,我们全都噤口不语并朝背后窥视。
吾等母校中庭,只见初夏新绿翠嫩满园。
艳阳高照之中有个定样的空间。
宛如在色彩丰富的调色盘里,挤上一道灰色颜料那般格格不入!如果要比喻的话,大概就是这样。
“等、等等,那棵树”
“思,好像有人藏在另一头,对不对?”
学姊们互看了对方一眼,伸手指向一棵榆树。
没错。
那棵榆树后方飘荡着一股异样戚,不停散发出灰暗与阴沉的气息。
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有人有任何动作。
在这紧迫的空气之中,树木另一头的影子开始晃动,近乎白色的飘然物体也开始摇摆。
“嘉莲.贝克斯特?”
脱口而出的叫唤声只得到沉默的回应,五十岚自喉咙深处发出喊叫,并且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
“没错吧?怎么了,贝克斯特小姐?如果有事找我们的话,就请出来吧。”
我在五十岚紧抓着我手臂的状况下,朝那个方向踏出了一步,五十岚表情僵硬地抬头看着我,像是没有料想到一般。
“麻、麻生同学,会被诅咒喔!”
“不会啦,我从来没听过只是说个话就会被诅咒。”
“可、可是!”
“不是要去运动场吗?”
就在我们窃窃私语之际,奇怪的留学生插嘴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我极力堆起笑容,以眼神催促她再说一遍,她意外的坦率地点了个头后,生涩地再重复一次。
“今天、不是要去运动场吗?”
“不是,今天要去河堤边,那里也有一个运动场。”
“河堤边?”
“河岸的意思,riverside,对面有一条大河那里就是多摩川的riverside”
“要在那里、打、长曲棍球?”
“是啊,要一直在那里待到傍晚。”
嘉莲明白似地点了下头。
“我、不能也一起去吗?”
“唔!!!”
小猴子抓住我手臂的手指顿时加注力道。
“诅咒、被诅咒、诅咒你、如果诅咒的话、快给我诅咒”
她在惊慌失措之下的动词变化怎么运用得如此灵活啊.这丫头不管在上古文或是现代国语的课时,看起来都仿佛水流过笊篱般漫不经心,想不到我们学校的老师阵容比想像中来得有回报。
“啊、不对。”
嘉莲慌忙挥手否认并自树木后头走出。
“河岸方位不同。”
“方位?”
“Yes,嘉莲、这个月不可以待在东北方,在东北方不幸。”
我一点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随即以求救的眼神扫向队员们。
“虽、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你是在说像是风水或是阴阳五行之类的东西吧?”
尽管讲得乱七八糟,大西学姊仍是做出了回应。
“说到风水,就是在门口放置红色物品就会带来好运的那种?”
“对,没错。回溯过去的平安时代,家住在方位不好的人,好像就会认真地向官署要求迁移。”
黑田学姊如此补充。
“喔;我我我知道的啦!就是像安倍晴明(注5那种人咩!比方说有神明挡在自己想去的地方,那就非得避开不可!”
“没错、没错!风水原本就是从中国传来的、大约在三千年前,然后,在传人日本后,变成阴阳道盛行,而且!!”
接下来,这位留学生大约讲了五分钟关于古早日本的风水和阴阳道,同时还将话题延伸至算命方面,任谁都无法阻止她,而她也停不下来。
*注d:活跃于平安时代中期的阴阳师。
“怎么觉得她好像将算命和诅咒弄混了。”
“是啊。如果去的地点方位不好,与其说会受到诅咒,好像比较接近会遭鬼魂作祟。”“会不会是外国人比较难以体会两者之间的差别?”
白银发留学生毫不在意窃窃私语的我们,望着天空继续她的话题。那里有什么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吗?
“呃那个,就大家和嘉莲说的话来看”
一直藏身在我身后的五十岚,终于一个箭步定到嘉莲面前。
“意思就是,你觉得这间学校的运动场方位不好而不想去,但是河岸的话就没问题,去也没关系是吗?”
“YcS.”
“呀呼;!”
从刚刚就一直小心翼翌一的模样现在已经不翌一而飞,五十岚活蹦乱跳地拉起嘉莲的手。
“那我们走吧!现在马上去!你打得怎么样?以前都是站哪一个位置?你喜欢守备还是攻击?”
五十岚就像机关枪的安全装置霎时弹开,说的话如子弹般袭向嘉莲。她的兴致似乎越来
越高昂,讲到一半还用英文继续说着。
原本以为这位留学生会随着五十岚这丫头起舞,也开始握起长曲棍球棒来回奔跑但不愧是在南半球大陆长大的人,跟我们就是不一样。
在离河岸三公尺的距离,她猛然停下脚步,毫无预警就突然停住。
每每经过古式日本住家门前、或是路边的地藏菩萨或神社前面等等,嘉莲就会像变了个人似地,劈头就问五十岚一堆问题。
一开始五十岚主要都还用英文应对,但是渐渐地,她也开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Because呃,那是因为Iamacustominthetemple就是像这样啊~~谁来帮我说明一下,驱邪的英文要怎么说呀?”
就算她这么问,大家能做的也只有栘开目光。虽然我和宫前以及长谷川的英文成绩确实不差,但最多也只到日本高中生的程度,我想二年级生也一样吧。话说回来,英文里有意思如此微妙的单字吗?
但是,嘉莲对我们的困惑置之不理,只是兴冲冲地说着话。
“真是太棒了!mysterious日本、光与影、恐怖与神秘的住所!教人心荡神驰!”然后在半路上,我们明白到!!
这位嘉莲.贝克斯特是个严重偏颇的日本通,而且精通的东西非常奇特。如果以五级来评分,岛茜的奇怪指数大概介于二到三之间,而这个女人毫无疑问会以四或五的高分得奖。因为再怎么说,会让这位留学生喋喋不休的话题,就只有日本的算命啦,或是超自然现象啦等等这类惊悚的东西而已。
真的没问题吗?她真的可以派上用场吗?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这些疑问,可是留学生本人和五十岚却完全没发现。
接着,众人来到往常练习的河岸边。
在只戚觉得到热气的风中,嘉莲握着长曲棍球棒用力一挥。
“你们都还穿着制服,太随便了!”
听见五十岚的话,嘉莲以相当冷静的表情点头。
随着小猴子挥动手中的长曲棍球棒发出破风声,嘉莲同时往后一跳,球便像是早已精确瞄准好似地,掉进伸长的长曲棍球棒网袋里。
这时,我身边的长谷川轻声喃喃着
“什么?”
“她刚刚自己调整了接球的位置。”
我本来想接口说“那种事谁都会做吧”,不过还是又一次仔细看着她们的传接球。
五十岚不同于以往地将球粗暴扔出,从高于头顶的位置描绘出抛物线向前飞去的球是最容易接到的,然而五十岚却瞄准胸口、脚边、肩膀,近乎一直线地传着球。
而嘉莲面对这样的情形,也漂亮地以轻盈的步伐朝前、后、左、右移动着身体,每个方向都调整至容易接球的位置。
“在五十岚传球的瞬间,她就能即时预测到球会从哪个方向过来,并且跟着行动?在那么短的距离之内?”
“好像是啊,她们似乎要拉开距离试试看。”
五十岚站在中线旁,嘉莲则是站在十一公尺线附近,然后左右开弓接球。而这时球速又比刚刚快,而且是随意从各个方向飞来,然而留学生却丝毫不显慌张再怎么说两人都是有经验的人,传接球也显得更快速厉害。
之后无论是射门练习、捡滚地球、运球,嘉莲都展现出杰出的能力。就在穿着制服、额头微微渗出汗水的情况下,她一一解决看似困难的传球,教人难以想像她与藏在树后、让空间歪扭的人是同一个。
“太厉害、太厉害啦;!”
五十岚像是脑袋断线般地鬼吼鬼叫。
“小莲,你打了几年的长曲棍球啊?”
“从八岁打到十三岁。
“有五年的经验喔。”
“为什么之后不继续打呢?”
“因为看了‘七夜怪谈’。”
“‘七夜怪谈’”
“就是看了诅咒录影带之后,会有贞子跑出来的那部?”
阴森啊,不,沉静的澳洲人重重地点了点头。她那既长又厚重的浏海让人看不出她的眼神,不过却能戚觉到眼瞳中似乎散发出熠熠的光芒。
“嘉莲最喜欢了,那种黑暗的世界观、恐怖、哀伤,而且又背脊。”
“咦,还是叫悲奇?”
“你该不会想说‘悲凄’吧?”
“对,就是那个。”
见我们明白她的意思后,她点了点头。嘴边的笑容与其说是“微笑”,还比较接近“窃笑”,戚觉有些毛骨悚然。
“所以,嘉莲看了许多的电影。每天都在网路上看日本恐怖片,也有买回来收藏,还看了书,之后就想要来日本了。”
也就是说,这位留学生因为太过沉迷日本恐怖片,于是就怠慢了长曲棍球;然后脑中塞满了一大堆不寻常的灵异知识,带着满腹憧憬与梦想来到日本,过程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既然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选择佛教学校或神道学校就读呢?”
听见白雪大人有理的挖苦,嘉莲顿时颓丧地肩膀一垂。
“话是没错,可是,嘉莲以前学校的姊妹校,只有圣维莉塔丝。”
“这样啊,没关系,这也是一种缘分喔,小莲。”
五十岚露出笑容,拍拍嘉莲的肩膀。
“如果你没有来圣维莉塔丝的话,就不会认识我们,也就不能打长曲棍球了嘛,”
五十岚修长的手臂垂放在两旁,看起来就像布娃娃一样可爱。
可是
“小莲,进来我们长曲棍球社一起努力嘛!暑假和我们一起集训、打场正式比赛吧!很愉快的喔~~!”
面对五十岚再度邀请,嘉莲.贝克斯特的回应则是!!
“No”
清楚明白地拒绝了,而且背后还不断涌现越来越阴沉的气息。
“嘉莲听说日本的夏天,是超自然现象最旺盛的季节。”
“是、是可以这么说的啦。”
“而且也有盂兰盆节呢。”
“所以,嘉莲才会硬是选在暑假前来日本。虽然大家一直告诉嘉莲期末到了会很忙之类
的,可是嘉莲还是一直拼命拜托。嘉莲想要去很多有灵异现象的地点、想要看看超自然又神秘的祭点,所以sorry。”
她说完后深深低下头,做了个九十度角的大鞠躬这是连在日本都只有在面对神佛时才会行使的礼仪。
接着,银白发留学生就这么迅速往堤防的另一边消失而去。
在她身后,看起来快哭出来的五十岚和满脸错愕的球队成员则留在原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经验的人,真是可惜。”
“让她看看宫前学姊家的小妖精之类的,不就好了咩?”
“真的逼不得已时才会派小妖精上场,而且他们也只能在晚上出来哟。”
“话说回来,她今天为什么要跟我们来练习?”
长谷川微微地歪着头,朝嘉莲离开的方向望去。
“我认为既然她原本就打算拒绝我们,根本就没必要跟着我们来这里。”这么说的话,对了。
然而!!
“呃,班长,那个是”
戴着守门员护具的长谷川,以奇怪的表情抬头望着堤防。我的视线一斜,也跟着望向那个地方。
接着!!
“咦?那个人是想躲起来吗?”
深绿色杂草问,有个白色物体一直偷瞄我们这边,那里的空气莫名地沉重,甚至教人戚到阴沉。
草与草之间不时闪过咖啡牛奶色泽,有时还看得到深灰色难道是趴着吗?那家伙难道正在匍匐前进?
我跟在同样一脸紧张的长谷川后头,战战兢兢地爬上了堤防。“呃嘉莲?”
思索着该说什么话之间,我们来到拉长身子伏低的少女旁蹲下。那名少女顿时全身一震僵住了。
“你没有回学校啊?”
“.没有。”
少女的脸庞就埋在草里,她挤出声音说
“我不知道路。”
这家伙真不知道是笨还是怎样。
从这里到圣维莉塔丝几乎是一直线的方向,虽然有个坡道比较弯曲,但路上都有深具特色的建筑物或是神社之类的,也有小河和桥,应该不愁没有地标才对。也就是说,你根本就是在欣赏四周风景的情况下来的嘛,都没在看路。
“嘉莲,难道你是路痴?”“
怒斥?”
“啊,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你很容易迷路?”
“是的嘉莲,一下子就会搞不清楚该往哪走,常常喔,而且是马上。”
“这倒是满麻烦的。”
“这么说的话,就是目送搞不清楚地理位置、说话奇怪的外国人离开的我们不对了,十分抱歉。”
正直有理的长谷川,以打从心底反省的口气道歉。
然而,这种情形完全开启了我内心的黑暗装置。
“嘉莲,你这样要怎么去日本的灵异场所,或是参加神秘祭典呀?”
留学生猛然抬起头,姿势一直很奇怪的她因为这一口气抬起头的动作,闷热的浏海也顺势扫开,整张脸露了出来。
她有着白种人特有的高挺鼻梁和立体的五宫,大大的眼睛灰中带绿,可说是一位相当出色的美少女。为什么要遮住自己的脸呢,真是可惜。
可是,我将这些戚想都沉入内心的底部深处,又继续说着
“东京的中心道路错综复杂,你这样很辛苦吧?因为以前有筑城,为了防范敌人入侵,才将道路规划得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城东京也有城堡啊”
“有喔。就叫做江户城,就是现在日本天皇住的地方。”
“天皇,.Emperor”
“没错,Emperor(皇帝)!现在地球上可称为Emperor(皇帝)的人,就只有日本的天皇陛下喔。”
“那么、守备很森严吧?”
“那还用说,甚至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我还煞有其事地重重点了个头,一旁的长谷川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我却以眼神制止她,更进一步地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