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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神话系列

_3 清凉院流水 (日)
当凉介长到自己现在这样的年龄时,到底会做些什么呢?他会从事什么工作呢?会跟父亲一样选择上班族的道路吗?他会跟自己的孩子玩投接球的游戏吗?
这时,冈本家的门从屋内打开了,安装在门上的铃响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妻子雪绘,和穿着唯一一件像样外出服的绘美走出门来。
凉介接下凉藏的球之後,走向她们两人。
「啊,绘美,这件衣服挺适合你的。」
「谢谢……哥哥穿跟昨天一样的衣服吗?」
懒散的凉介曾经连续几天都穿着同样的衣服,今天是元旦,然而他却还穿着跟昨天一样的衣服。
雪绘一边苦笑一边催促似地对儿子说:
「就是嘛,凉介。我们等你,你去换件衣服。」
「有什么关系嘛?我讨厌用衣服或发型来掩饰真正的自己。」
凉藏从後头轻轻地戳了戳凉介的头。
「你只是嫌麻烦吧?一副迈还样,将来可讨不到老婆哦。」
凉介抬头看着凉藏,贼贼地笑了。
「别担心,老爸不也讨到老婆了?」
笑声顿时盈满四周。

「谢谢您。老婆婆,小心哦……别忘了您的东西。」
在阪急电车门户厄神车站,町田龙一郎让满头白发又佝凄着身躯的老太婆下了车,随即又载了两位客人,是一对年纪看起来七十左右的夫妻。其中戴着眼镜、看起来像个老绅士的男人拄着拐杖。
「请问到哪里?」
龙一郎看着後视镜中的乘客问道,老妇人回答道:
「请到厄神庙。」
「厄神庙吗?那边人太多了,我只能送两位到附近……可以吗?」龙一郎看着後视镜说。
妇人用目光询问绅士的意见,老绅士点点头,咳了一声握紧拐杖。
「到附近也可以,拜托你了。」
龙一郎对老妇人点头示意之後,用力地踩下油门。新年参拜的香客太多,今天铁定不怕载不到客人,真是值得庆幸。
日本三大厄神之一的门户厄神,往往从元旦起就会挤满了新年参拜的香客。从阪急电车门户厄神车站往西走十分钟左右到达冈田山的山麓,从那一带开始就排起了长长的参拜行列;坡度和缓的冈田山参道并不宽敞,再加上道路的两旁摆满了摊位,车子根本不可能直接行驶到门户厄神前。
龙一郎避开了被人龙淹没的道路,开着计程车在路上飞驰。搭车到门户厄神其实只要三分钟,计费表还来不及往上跳—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客人量多就好。正月期间能载到的本来就只有朝山客,距离虽短,但是相对的,客人流动快。
嚼了三十分钟的口香糖已经变得索然无味了,感觉像是嚼着柔软的橡胶一样。
乾脆就这么吞下去吧?不……
龙一郎的左手从方向盘上栘开,用塞在胸前口袋里的包装纸,慢慢地将生命走到尽头的口香糖包起来。
得好好埋葬它才行,因为它是跟我们人类相似的同志。
龙一郎微微地笑着,两个乘客并没有发现到。
「老公,身体还好吧?」
自从上车之後就一直咳嗽的老绅士大概是患了什么病吧?老妇人很担心似地用右手轻轻地搓揉着男人的背。
其实根本不用勉强撑着非要去参拜不可的—龙一郎没有说出来,不过那是他内心率直的想法。
「不是说京都的平安神宫昨天发生了杀人事件吗?新闻说了。」
「恩,我们也得小心一些。」老绅士仍然咳着。
既然知道要小心,就乖乖躺在家里休息嘛。龙一郎瞄着後视镜,在心中嘟哝着。
在车道上行驶的汽车阻碍了计程车的前进路线。龙一郎鸣着喇叭,老妇人倏地一惊,脸上表情显得非常僵硬。
「可是,竟然会在新年参拜的人潮当中杀人,实在太恐怖了。」
「这是个不安的时代啊。」老绅士又剧烈地咳起来。
平安神宫的杀人事件—吗?
真的是个不安的时代,龙一郎心想。他觉得不管是连续杀人或单一杀人事件,这几年犯罪的手法似乎变得更凶残了。会不会是悬疑连续剧或推理小说等等造成的不良影响啊?
前几天,龙一郎在计程车公司同事的推荐之下也看了一本畅销的悬疑小说。作者描述故事的手法很不错,读着读着,他整个人就融入故事情境当中了。然而看完之後回头仔细想想小说的内容……
故事中警视厅的刑警们对被害者在列车中被杀的事件莫可奈何,尽作一些莫名其妙的推理,让龙一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故事也许只要读起来有趣就够了,没有必要跟现实扯上关系吧?再说那本书确实提供了所订的价格该有的乐趣。
话又说回来,真是挺滑稽的。
人们常说事实比小说更离奇,但一般而言,龙一郎觉得,就是因为小说是超现实的,所以才显得有趣。然而现在又该怎么说呢?那本被誉为最极致的推理小说,情节却远比不上现实发生的事件。
如果靠写那种东西就可以饊口的话,搞不好我也可以成为一个小说家呢…
然而那只是外行人的想法,专业的世界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三分钟的车程,用来梦想实在是太短了。
让老夫妇下了车之後,龙一郎不到一分钟又载到了朝拜完要回家的新客人。

「啊,好想吃天妇罗炒面哦。」
凉介穿着一件牛仔裤搭配防风夹克和棒球帽,一边走一边抱怨。
冈本一家四口走在住宅区里的道路上,步行前往门户厄神。这是国道一七一号线往北的一条路,距离门户厄神徒步大约要三十分钟。以徒步来说是远了点,因此半路上他们便打算招辆计程车。
「刚刚不是才吃过午餐吗?」和丈夫慢慢地走在孩子後面的雪绘,用略带斥责的口吻说道。
「我可不太喜欢吃年菜。」
凉介对满桌的年菜没什么兴致,几乎没动到筷子。凉藏之前就在纳闷,以一个正值发育年龄的少年来说,吃那么少量的东西根本不可能会饱,果然是有别的原因的……回头想想,去年还有前年,凉介好像也对料理发过牢骚。
雪绘的哥哥是日本料理店颇有名气的厨师,因为这个缘故,冈本家有个习惯,每年有三天只吃年节料理。对於能以低廉的价格享用到上等的料理,凉藏等人衷心地感谢大舅子,然而凉介似乎不这么认为。
「你不喜欢吃那些好吃的上等菜肴啊?」真是不敢相信,凉藏看着儿子的背影以狐疑的口吻问道。
走在一家四口最前头的凉介回头,和绘美对望了一眼。
「因为太土了啦。绘美不是也不喜欢?」他的语气不像在认真提问,反倒更像是一种诱导式的发问。
极度崇拜哥哥的妹妹模棱两可地点点头,含糊带过。
「等你们长大,就可以体会出其中的美味了。」
嘴巴上虽然这样说,凉藏心中却偷偷地想着,这种话也许不是那么靠得住。凉藏从小就对年菜情有独锺。对凉藏而言,正月的乐趣不在压岁钱,而是吃年菜,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同样的,等到凉介长大,或许还是一样无法接受年菜的口味。
这倒没什么,他心里想着。因为对年菜的好恶跟人格无关,而且凉介之所以不喜欢年菜,与其说是代沟,不如说可能纯粹只是个人的喜好问题而已。
「算了,反正我还是小孩子。」
凉介不悦地说道,又走到前头去了。走在後头的三个人对看了一眼,极力忍住不笑出声音来。冈本家天真的长子是全家最得宠的人。
道路两旁一路上都是住宅的水泥墙,从遥远的後方到远远的前头都是,让人有一种彷佛走在巨大迷宫的路上的感觉,挺不可思议的。因为只是国道的一条岔道,所以这里来往的行人少之又少。路上活动着的人影除了冈本一家四口之外,只有寥寥几个,几乎数得出来。这样的景色给人一种死寂的印象,着实煞风景。
—计程车来了。
一辆黄底画着白线的计程车朝着这个方向开过来。行进方向虽然和他们要去的地方相反,不过应该可以从岔道上国道吧?
「凉介,是计程车。」凉藏对儿子吆暍的当儿,同时举起右手,拦下了计程车。

该是吃中饭的时间了吧?
距离正午虽然还有一点时间,但是龙一郎却觉得饿得不得了。
乘客来去得快,就代表他必须招呼更多客人。当中不乏令人讨厌的乘客,也有掏出零钱时还不停嘟哝的人:更有明明搭乘最短的车程,却拿出万圆大钞,还坚持要拿「收据」的人。
载越多客人,遇上「奥客」的机率也就随之增加。跟恶劣的客人应对让人生气,相对地就会累积压力:压力一旦累积,肚子就会觉得饿。
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龙一郎冷静地试着这样自我分析,然而饥饿感却完全没有舒缓的迹象。
到便当店买个鸡肉炖菜吧?或者到牛井屋去吃碗大碗盖饭……便利商店的便当也可以啦。
龙一郎想起口香糖已经吃完了,决定到便利商店去一趟。
待会儿多买一些口香糖吧,今天还有得忙呢。
前头有一家子举起手拦车。少年跟父亲是看不出有什么相像,不过母亲和女儿的打扮却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是母女关系。又是新年参拜的香客。
现在回头开到厄神去太麻烦了。而且又会误了吃中饭的时间—心里这么想时,龙一郎的视线和少年纯真的眼眸对上了。
唉,算了,再载一程也差不了多少时间,午饭又不会逃走。
乾冶的风从洞开的车窗吹进来,打在龙一郎脸上。他握住方向盘,将车靠到人行道边。
靠到人行道旁的计程车,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从凉藏一家人前面经过,没有停下来。
「搞什么?我明明举手了呀。」
凉介摘下棒球帽,对着疾驶而过的计程车用力挥着。
「是不是载了客人啊?」
作母亲的提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但女儿轻声加以否定了。
「没有。车上除了司机之外没有其他人啊。」
计程车就这样继续往前行驶,前方有个弯道,车子却直接驶上人行道,撞上了人家的水泥墙—完全没有减速。
彷佛发射太空船时的轰然声乍响!
一部分的水泥墙为之崩场,计程车的引擎盖整个凹陷进去,一动也不动地停在那边。
司机还好吗?
四个人好一阵子愣在当场,动也不能动。
为什么不转个弯呢?
凉藏突然清醒了过来,跑向计程车,凉介跟在後头追了上去。住在四周的人家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纷纷走向计程车。水泥墙被撞破的人家也走出一个中年男子。
凉藏等人跑到计程车边,从驾驶座一侧洞开的车窗中往内窥探。
「……这是怎么回事!」凉介发出惨叫声,不自觉地往後退了三步。
太过超出日常生活轨道的景象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因为太过超现实,使得旁观者一时之间并没有产生恐惧或生理上的厌恶反应。
那幅景象是如此地诡异。
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没有了头。
血水飞溅在前车窗和车内,而变成无生命肉块的司机,膝盖上搁着一颗戴着计程车公司标志的帽子的头颅。
那颗可能是司机头颅的脑袋,彷佛受到什么惊吓似地带着愕然的表情——
「第二个被害者」一九九四年一月一日中午
町田龙一郎性别:男年龄:四十四
身高:165体重:68
血型:B职业:计程车司机
尸体发现现场:兵库县
密室的暂称:计程车密室
现场的状况:
①被害者在行驶中的计程车内遭人以锐利的刀刃砍下头颅死亡。
②根据目击者的证词,在计程车冲撞水泥墙之前,司机还没有被砍下头颅(也可能是头颅只是搁在身体上而已)。
③被害者走被人用锐利的刀刃砍断脖子的。
④现场四周没有发现任何疑似凶器的东西。被害者的背上被人用被害者自己的鲜血写着「密室贰」——
密室三砂丘公寓的密室
「潜藏在影子後面的恶魔」
映像管里映出了各地有名的神社的景象,每个地方都因为挤满了新年参拜的香客而显得热闹非凡。采访记者的声音充满了活力,所有的新闻似乎都清一色满载着喜庆的气息。
绫女他们也该回来了。
挂在墙上的钟指着晚上七点十八分,昨天晚上在超市买的还没吃完的「西式年节套餐」已经摆在餐桌的中央了。摆好一家三口的盘子和筷子之後,山暎华音子打开窗户,来到阳台上。
从公寓七楼俯视扩展在眼底的夜景让人神清气爽。家家户户点起的灯散布在黑幕中,让人联想到闪烁的珠宝盒。零星点缀在视野当中的灯海对面就是日本海,海面笼罩在月光下,绽放出优雅的光芒。好一个绝美的景色,让人忍不住想就着这副景致,吟一首赞叹的诗词。
一月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华音子的身子不觉一抖:她赶紧回到室内,将窗户关了起来。眼看着女儿考试在即,作母亲的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着了凉。
「接下来报告一则消息。关於昨天晚上某中年男子在平安神宫遭杀害一事……」主播的声音变得些许沉重。
什么事啊?华音子坐到餐桌的椅子上,注意力集中到电视上。
新闻播报着今天中午左右,一个计程车司机在兵库县的门户厄神附近遭到杀害的事件。电视画面中映出撞进人家围墙的计程车和围在车子四周的侦查员们忙碌的样子。是VTR吧?
画面随即跳接,夜里播报员站在计程车被排除之後的事故现场,有最新的报导。据悉,警方全力搜查此事故和昨晚发生在平安神宫的杀人事件的关系,发现这两个事件很可能是同一个犯人利用新年参拜的混乱所犯下的罪行。
好可怕啊,竟然有人在新年参拜的活动当中惨遭杀害。
一股莫名的寒意窜过华音子的背脊。
今天白天她也去参拜过了,同时祈求绫女能顺利通过考试。要是在摩肩擦踵的人潮中有人杀人……那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想像。
仔细想想,平常的生活中,鲜少有机会看到像新年参拜时一样,拥有各种不同人生背景的人们齐聚一堂的情况吧?
即使是平常让人觉得可疑的人,一旦掺杂在新年参拜的人潮当中,恐怕也很难跟其他人区别出来吧?
如果说平安神宫和门户厄神的事件是同一个人所为,那么犯人究竟是何许人物啊?变态?或者……
华音子用力地摇摇头,赶紧拿起遥控器,将电视画面关掉。
想这些有的没的也没用。警方已经开始针对事件进行搜查,而且这里是鸟取县。
京都的平安神宫、兵库的门户厄神……接下来会是岛根的山云大社吗?
怎么可能?就算京都和兵库的事件是同一个犯人所为,对方应该也不会立刻又犯下杀人罪吧?连续杀害三个人的事件在现实生活中应该不多,倒是推理小说中经常出现。
就算真的有变态狂锁定新年参拜的香客而接二连三杀人,那么只要乖乖待在家里就好了。不,本来杀人都是有动机的,所以我应该不会有问题。
我不会有问题—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是针对幸广,或许还有动机可言,但是杀我的动机—
华音子想到这一点,下一秒钟突然涌起一股自我厌恶,不禁皱起了眉头。
我是何其地渺小、何其地令人讨厌啊?结果我还是永远只想到自己。看到新闻播报杀人事件,第一件事便是先确认身为旁观者的自己平安无事,自顾自地在这里自我安慰,真是让人不能理解。自己从来没有为那些在元旦一早就失去亲人的家属设身处地去想想……
如果幸广在今天死了的话……如果绫女在今天死了的话……
华音子会有什么感受啊?
我可不想选元旦这一天当忌日——利己的想法立刻又启动了。
发现到自己的心理机制,华音子一阵错愕,对自己的愤怒使得她全身打着颤。
就因为我是这样的人,所以才没办法跟幸广好好相处。
一定就是因为我是这样的人,所以……

高中毕业的时候,华音子一直深信跟幸广之间的爱就是一切。
只要有幸广就好了……她一直是这样深信着的。
华音子说服了双亲,和幸广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幸广到印刷公司去上班,两个人开始在租金低廉的公寓里一起生活。
然而,现实的人生并不像华音子梦中所描绘的那般罗曼蒂克,也没有那么戏剧化。每天总是做同样的事情:早上起床做早餐,叫幸广起床,让他吃早餐。送幸广出门之後,打扫、洗衣……茫然地看了一阵子电视之後出去购物,准备晚餐。一直都重复这样的过程。
公寓附近的住户不是白天不在家,就是跟华音子的年龄有一段差距。她主动关起了交际的大门,而那些继续升大学念书或者就业的朋友们各自在新环境里交到了新朋友,渐渐地远离了她……
和幸广在一起的时间是有限的。幸广回到公寓时总是疲累不堪,多半都早早上床睡觉;夫妻彼此的互动也减少了,两人之间开始弥漫着陌生人似的疏离。
既没有工作的力气,和曾经排拒的邻居互动也没能重新来过,更没有值得一提的嗜好—人就这样像是悬在半空中一样,多出来的时间让她不知道该如何自处,这样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当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困在所谓的新婚生活的密室当中。
世界变了。不应该是这样的,本来应该会更快乐的人生竟然……
只要静下来想到自己的处境,华音子就会不停地流泪,整个人几乎要发狂。她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密室墙壁所形成的压力给压垮,人格就要整个溃散了。
或许当初去念大学就没事了,也许去找个工作做就好了。过去的她作了错误的选择,而她对这样的自己的憎恶与日俱增,和幸广之间的感情越发地冷淡。
看到妻子对自己升官、加薪一事完全没有喜悦的反应,某一天幸广终於按捺不住,提出他的疑问。
「到底是怎么了?你有什么不满的?最近你的态度实在太奇怪了。你变回以前的华音子吧!哪,快乐一点嘛!」
你倒好……在公司应该有很多朋友吧?可是,我却因为你的关系而失去了一切。
长时间下来所累积的情绪宛如溃堤的洪水一般膨胀、爆发开来。
……因为你的关系……因为你的关系……因为你的关系!
——我的人生整个乱掉了!
回过神来时,华音子发现自己失控地拿起手边所有能拿到的东西往幸广身上丢。
之後幸广足足有三天没有回家。
我们的关系结束了,再也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尽管如此,华音子还是很怕走上离婚一途。自己因为幸广的关系变成一个没用的人了,她不认为她现在还有足够的自信可以踏进社会求生存。
结婚时父母的劝告,彷佛浮上水面似地掠过脑海。
「我觉得你们进展得太快了。」
太快了?太快了……太快了!
没错,我们太快结婚了。当初就算乖乖地听父母的话进大学念书,找到工作之後再结婚也不迟。自己实在是太过无知了。
先关上「门」的是华音子自己。她不顾父母和朋友们的反对,气势凌人地发出「我要成为一个专职主妇」的豪语。选择封闭於密室当中的是她自己。
她认为幸广会陪着她一起待在密室当中,但现实状况是,幸广也置身於密室之外。她是孤独的。
当绝望到了尽头、精神崩溃已经进入倒数阶段的时候,华音子发现自己怀孕了。
如果有了孩子,或许可以修复和幸广之间的感情。或许我们就可以像国中或高中时一样,再度找回快乐的时光。
即将诞生的孩子是华音子的希望。
成为和幸广之间的桥梁,将她带往幸福之路的孩子……
事实上,当绫女生下来之後,幸广是改变了。
他们搬到目前所住的、房租非常昂贵的大公寓,幸广比以前更勤着工作。表面上,他总是温柔地对待华音子,伹华音子可以敏感地察觉出那只是表面的温柔。幸广的温柔不是针对她,他的温柔总是对着女儿,自己只不过是女儿所需要的母亲,所以他才对她温柔体贴的。
华音子嫉妒着绫女,同时也羡慕获得丈夫宠爱的女儿。然而她不能憎恨绫女,因为绫女是自己忍受极端的痛楚所生下来的孩子,是和她一起在密室中生活的同志。
随着绫女的成长,幸广和华音子之间的关系又回到女儿出生之前的状况。那时,华音子开始觉得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了。
生存对任何人来说大概都是同样一回事。反正自己是没办法离开密室到外头去的
她开始这样想着。

山暎幸广一边开着车,一边附和着绫女的话。难得的元旦假期,她却从下午到晚上都要参加补习班的二兀旦特训」。好不容易结束一天的K书活动,她脸上露出了获得解放的表情。
元旦期间,补习班方面似乎也有各种安排,除了上课之外还举办了捣年糕比赛,也会利用上课的空档在教室里进行简单的游戏……听绫女这样说,她今天似乎过得相当愉快。不过她每天都过着被课业所支配的生活,「愉快」的感觉难道没有麻痹吗?幸广忍不住要感到怀疑。
「让小学时代的学习成为人生的利器」—这是补习班很好的一句宣传口号,然而,想想自己的孩子,这样真的好吗?
每天从早到晚就是念书、念书,孩子们的心灵根本没有休息的余裕。国中考试、高中考试、大学考试,还有就业……孩子们没有选择地必须在大人们决定的轨道上—在世人认为理想,父母所希望的人生轨道上——没命地奔跑。
现在幸广可以很自然地和绫女互动了,然而一开始和绫女接触时,他曾有一种言语难以形容的困惑。
是自己和华音子决定了这个孩子的将来—他经常觉得快被这种沉重的责任给压垮了。
养育孩子就跟洗脑一样,按照父母的想法教育孩子:把父母的伦理观念灌输给孩子:父母的理想理所当然成了孩子的理想。
然而,自己或华音子——就身为一个人而言,都尚未成熟的我们——有为人父母的资格吗?扮演教宗和洗脑者的角色,对孩子的人生造成莫大的影响是好事吗?
在没有答案的情况下,幸广仍然负起养育孩子的责任,而且对人生也看开了。
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竟然不自量力地把手伸向真理,企图找到那扇「门」……终归是得不到答案的。
结果,人老是被困在密室当中。
车上的收音机播报着新闻,提到继平安神宫之後,门户厄神附近也发生杀人事件的消息。这次的被害者是一个计程车司机。
「又有人被杀了,真可怕。」缩着脖子坐在驾驶座旁边的绫女凝神倾听收音机的播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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