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瞬间变得非常僵硬。
能搭载三千人的巨大船只。那艘船的大小根本异于平常。
比赤壁之战的楼船还要大上三倍——也高上三倍!
“祭大人——!火箭!请尽量朝高处施放火箭!快一点!”
第一次看到陆逊那么着急的表情,黄盖不禁动摇。
“可是,敌方的草船马上就要到了。”
“快一点!”
“……我、我知道了。全军在箭上点火,朝空中施放!”
士兵们也狐疑着点火放箭。
“发射——!”
陆逊大叫。
火箭同时施放,化做一条火炎之带。
四周的雾气散去,连天空都变得明朗。
陆逊和黄盖的眼睛瞪得老大。
……敌舰就近在眼前。
船体像城墙一样高耸。不对,是高得离谱。
吴国水军全体都仰视高得超乎自己想像的东西,片刻后才顿悟到那是“船”。
敌舰甲板上挤了三千余名士兵,手上都搭着弓箭,看起来宛如针山。
不成声的哀号自吴军士兵之间此起彼落。
无数草船就像是等待点火的火把一样一拥而上。
弓箭像下雨一般,从巨大战舰上头倾泻而下。
化做火球的草船,如同着火的长矛一般纷纷刺向吴国军船。
这一切,全都在同一时刻发生。
※※※
“发生什么事了!”
站在船头的一刀探出身子。
火焰闪耀,消逝在海雾的对面。
接着,士兵的惨叫声如轰然巨浪鸣响。
旗舰那边连续敲击铜锣。
“一刀!姊姊下令要突击了!”
孙尚香说。
“稳和祭很危险的样子。似乎要去那边救出她们。”
“连旗舰也一起?”
一刀回头,粗声粗气地说。
“别开玩笑了。现在应该要固守阵型看穿敌人的攻击。毕竟我们连敌方旗舰的位置都不知道……”
孙尚香指着水平线惨叫。
“那个正是天照军的旗帜!”
壹与抓着一刀尖叫。
一刀只能呆呆地仰望天空。
纯白船帆上的“天”字军旗在空中翻舞。
那根本不是船。
应该称之为在海上移动的“城堡”。
天照军的巨大战舰伴随着宛如鬼哭神号的浪声,从紫色雾气之中现身。
一刀震慑于那巨舰的威容和带着死亡的美感,全身动弹不得。
※※※
甘宁很快就采取行动。
她马上对将兵发出指示,命令艨冲和走舸这两种高速船击退草船。
“别让草船接近斗舰,从远方用火箭把船射沉,一艘都不留。”
然后回过头看后方孙权搭乘的旗舰。
旗舰上持续传来突击的铜锣声。
甘宁真想马上赶到孙权身边。
想赶过去,亲手保护孙权。
可是周泰也在孙权的身边。只能信任周泰了。
“甘宁队,全舰全速前进。去救出黄盖和陆逊队!”
这时,船身倾斜。
甲板上的甘宁跪倒在地。
“快报告!发生什么事!”
士兵的哀号从船舱中涌出。
随着宛如风切的钤铛声,甘宁迅捷拔刀,如闪电般奔驰。
(东方的男人每个都在身上刺青……)
冲往船舱的甘宁,脑海里浮现陆逊的话。
(……不管海多深多浅,都能灵活地泅游其中。)
“竟有这种事……就算再怎么会游泳,竟然能够潜入海里在船底钻洞!”
甘宁在千钧一发之际以刀架开突然戳过来的鱼叉。
船底像喷泉一样不断喷水。
全身上下刺有水龙“蛟龙”刺青的男人共有八个。
浑身湿透的他们手持巨大鱼叉包围甘宁。
“你们这几个,竟然弄沉我的船……”
挂在刀上的铃铛,在甘宁手中响了一声。
“……这铃铛声就是送你们上黄泉的路标!”
在旋转的刀刃中,甘宁又想起了孙权。
(……得尽快赶到莲华大人身边!)
※※※
“去莲华身边吧。”
北乡一刀说。
“我们的船要去救旗舰。”
“一刀,那样是违反命令耶。”
孙尚香大叫。
四周响彻从旗舰下达突击命令的铜锣声。
“这跟违反命令没有关系!”
一刀抓住船舵。
“我要救出莲华和大家,然后一起回吴国去。”
※※※
黄盖摇头,从瓦砾堆中站起。
“真的是吓到我了呢。”
然后开始寻找陆逊的身影。
即使身在这绝望的危机中,陆逊一个人依旧老神在在地对士兵下达指令。
黄盖看着陆逊那模样,笑了。
“才刚见面就来个一发,还真是收到不错的东西呢。”
“就是啊~”
陆逊也笑道。
“啊哈哈!尽管如此,干得不赖啊,天照军。完全把我反将一军了呢~”
陆逊和黄盖队的船只大半都受到敌人攻击而沉没。
就算身处在绝境中,陆逊和黄盖依旧相视微笑。
不愧是够资格代表吴国的老资历将领。
“那接下来,你不介意我搭艨冲去突击那艘大得离谱的船吧?”
“啊啊——那可不行哟。”
“被人打了就要马上还手啊。如果完全不让我回敬的话,我会咽不下这口气。”
“拜托你啦~祭大人。请遵守我这个军师的命令~”
陆逊微笑道。不过话中却有着不容分说的强劲。
“我们已经打输了~与其反击,我想请祭大人您去迎救莲华大人~”
“又还不能说已经输了。”
“那如果没能救出莲华大人,就只能尽量聚集所剩的兵力打道回吴国啰~水军在撤退时要保存船只和兵力,这可是水战的基本哟~”
“别开玩笑了。如果要我救人,那稳你要做什么?”
“阻止那巨大战舰的脚步~”
陆逊以温吞的笑容凝视着黄盖。
黄盖也是沙场老将。
……陆逊的判断向来是正确的。
黄盖咂嘴,背起大弓背对陆逊。
“不管是你还是冥琳,每个军师老是叫我做些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接着对部下下令,就赶搭艨冲的船离去。
“黄盖队听令!现在我们要到孙权陛下身边,好好大显身手吧。”
※※※
“敌军船队正在重整态势。”
月读喃喃道。
“特别是最前方有一敌队拼死组阵,阻挡我舰前进。”
“不那样的话就不好玩了。”
天照眺望着眼前海战的景色,轻声笑道。
“叫蛟龙队和火龙队撤退……”
“原来如此。意思是胜负已分,这次的战斗就到此为止吗?”
“到此为止?……你在说什么?”
天照冷冷地说。
“……立刻去准备‘霸王炮’。”
“霸、霸王炮……吗?”
“同样的话别让我重复第二遍。去准备霸王炮!瞄准那个插有‘孙’字旗帜的旗舰。”
“——遵命!”
月读敬礼后,朝士兵下令即刻准备发射霸王炮。
天照双手环胸,看着漂在远方,挂有孙氏军旗的旗舰。
“敢胆对我张牙舞爪。就用吴国女王一人的性命来偿还你们的无礼之罪吧。”
※※※
“搞什么!为何大家全都不遵守我的突击号令!”
孙权一肚子火,用力敲船缘。
周泰手握舵轮,大大的眼珠子一直盯着孙权看。
“干什么,明命!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啊。”
“是、是的。嗯,呃——”
欲言又止的周泰摩擦她小小的鼻子。
“没关系,你就说。”
“我想就这样在敌舰前方回转,呃,然后后退。”
“后退?……我明明下令全速前进然后突击吧。”
“不行。如果继续前进的话,怕会……”
周泰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明命你是我的副官吧。有什么意见就说啊。”
“继续前进的话,大家为了救这艘船一定会集合起来,结果就会全军覆没。”
孙权直盯着周泰看。
周泰红着一张脸,不敢抬头的她只能眼睛往上吊偷瞄孙权。
“……莲华大人,对不起。”
“没关系,明命……还好有你在。”
孙权拔剑出鞘,白刃反射日光。接着她下达命令。
“全舰打左舵。和敌舰保持距离,重整阵型。”
铜锣遵从号令激烈狂鸣。
“Ayeaye——sir!”
周泰敬礼后,就开始旋转舵轮。
“左——满舵!”
(总觉得这些话里头好像混杂了多国语言?)
孙权歪头看向周泰,周泰害臊地搓搓鼻子。
“因为船身会突然转动,请莲华大人抓紧。”
“……那种事不用提醒我。我可是吴王啊。”
突然,一道如雷鸣的巨响响彻四周。
周泰瞪大双眼。
“莲华大人!趴下——!”
然后她的双手下意识地动作,高速旋转舵轮。
旗舰发出状似哀号的破裂声,船身大幅度倾斜。
※※※
走出船舱的甘宁擦拭汗水。
天照军的潜水兵确实是难缠的敌人。
但依旧不是经历许多战争中存活下来的甘宁的对手。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四周围都跟着震动。
“巨大火球”画出一道弧形,往孙权所搭乘的旗舰飞去。
“……那是什么啊?”
甘宁无法理解眼前的光景,整个人呆立原地。
火球贯穿旗舰的船头,撕裂船身。
如果旗舰没在前一刻改变方向的话,火球就会直接命中船楼吧。
“——思春!”
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真名,甘宁回过神来。
是坐在艨冲上的黄盖在叫她。
“那艘船已经要沈啰!”
甘宁点头,在甲板上助跑,接着翻个筋斗,飞身落在黄盖搭乘的艨冲上。
“祭殿下。那颗火球是?”
“嗯,我也看到了……”
然后黄盖摇头。
“……尽管我长年打水战,也从未看过那种东西。”
甘宁和黄盖朝声响处看去。
撤退的铜锣声响喧闹地震天价响。
“是从尚香殿下和北乡的船上发出的信号。”
“要是孙权陛下没法发号施令的话,那就轮到尚香殿下跟一刀出马了。”
黄盖和甘宁面面相觑。
“……你怎么做,祭殿下?”
“我本来打算赶去孙权陛下身边的……可是。”
“我认为应该听从尚香殿下和北乡的号令。”
甘宁说。
黄盖看看甘宁的表情,然后点头。
“嗯。没想到你会这么说。原本我还以为得阻止你赶去孙权陛下身边的。”
“莲华大人身边有明命……我相信明命。”
甘宁眯起眼睛。瞳孔深处闪耀着光辉。
黄盖刻意避开她的视线,转头向部下们下达指令。
※※※
有好一阵子,北乡一刀无法相信眼前的光景。
“……是大炮。”
一刀勉强从干燥的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
孙尚香一直握着一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