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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剑江湖

_13 梁羽生(现代)
待真相清楚之后,方能决定让不让他知道。”史红英答道。
  孟元超吁了口气,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下来了。这霎那间,他忽地感到内疚于心,“为什
么我也不愿意杨牧知道呢?”
  史红英继续说道:“但现在说来,查究杨牧夫妻的因由倒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
我知道杨牧所说的他给清廷缉捕之事是真是假。他为什么对我撤谎说是给石朝玑打伤?孟少
侠,你说对不对?”
  孟元超心神不属,说道:“这个、这个,我可不方便插嘴。按说云紫萝愿意嫁的人,想
必也不会是坏人的。”
  史红英听得他为杨牧辩护,笑了一笑,说道:“你对杨夫人倒是很有信心。不过世事难
料,人心难测,往往有些事情是出乎常理之外的,咱们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孟元超面上一红,不敢再说,只好答了一个“是”字。
  史红英笑了笑,看了看孟元超,又再说道:“但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恐怕却是最重要的
了,因为杨牧的夫妻公案,牵涉了你在内。”
  孟元超不愿说谎,答道:“不错,我是想早日探明真相。”
  “听说你是为小金川的义军联络各路英雄的,是吗?”
  孟元超霍然一省,恭恭敬敬的又再答了一个“是”字。
  “那么你现在准备上哪儿?是泰山还是太湖?”
  “这,这个,我——”史红英的这个问题突如其来,孟元超一时间倒是不禁踌躇难决
了。
  “你一时未曾想好,那也无须立即答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再行定夺,也还不迟。”
说至此处,史红英若有所思,停了一停,给孟元超换了一杯热茶,然后才接下去说道:“泰
山之会,各路英雄,都会到场,你要替义军联络他们,这是一个好机会。但我也可以想象得
到,这件公案,一日未曾查个清楚,你就一日难以安宁。所以,你若是先要到太湖访查杨夫
人的真相,那,那也好。”
  她说的是“也好”二字,不言而喻,她是希望孟元超先赴泰山之会的。
  孟元超一阵迷茫,半晌说道:“多谢帮主关心,告诉我这许多事情。时候不早,我想告
辞了。”
  史红英道:“不错,不论是上泰山还是往太湖,你可都得赶路。好吧,那我也不挽留你
了。”
  孟元超走出金家,怅怅惘惘的独自躇行,心中翻来复去只是想着一个问题:“我应该到
哪里去?”
  八载相思,当面错过,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云紫萝的消息,还能再错过么?
  可是若果错过了泰山之会,以后就要逐一去拜访各路英雄,还未必见得着,这就更是失
时费事了。
  孟元超本来是一向很有决断的,但此际却是给这个问题困扰,大感踌躇,意乱情迷了!
  “我应该到哪里去呢?”困扰着孟元满的问题也同样的在困扰着云紫萝!
  那日清晨,在她避免和孟元超见面之后,她踏着故乡的泥土怅惘前行,就像孟元超现在
一样,反复的想着这个问题,不敢回头,但却肝肠寸断了!
  夫家不能回去,爱子被人抢走,母亲下落不知,情人又不敢晤面。“天地虽大,何处是
我容身之地?”云紫萝想到伤心之处,不觉珠泪潸然,双腿如同坠了铅块一般,不知道应该
怎么走了。
  正在云紫萝柔肠寸断,惘惘前行之际,有一个赶早市的农家少年,挑着两箩青菜对面走
来,看见了云紫萝,忽地“咦”了一声,就在云紫萝的面前停下了。
  云紫萝被他这么一声惊醒,抬头一看,见是一个肤色黝黑的壮健少年,依稀似曾相识,
一时间却想不起他是何人。
  那少年呆了一呆之后,放下菜箩说道:“你不是云姑姑吗,你回来了?我是小牛儿呀,
你不记得我了?”
  云紫萝笑道:“原来你是小牛儿,记得我离家的时候,你还是个鼻涕虫呢,现在这么大
了,你妈可好?”
  原来这个小牛儿就是她的邻家王大妈的儿子,她们母女离家之时,曾经托过王大妈看管
园子的,那时小牛儿不过七八岁的年纪。
  小牛儿有点不好意思,笑道:“云姑姑,听说你嫁了一个北方很出名的人,我以为你已
经忘记了我们了,这许多年都不回来看看我们。嗯,让我算算看,那年是丙子年,已经足足
有了八年长啦!”
  云紫萝虽然正在伤心,但见了这个邻家的孩子,也还是感到了意外的欢状的,笑道:
“我怎会忘记你呢?对啦,我正想找你妈,但恐怕她还没起床,不敢这么早去吵醒她,碰见
了你正好,这点银子,不成敬意,请你带回家去,替我多谢她老人家。”
  小牛儿涨红了脸,说道:“多谢什么?这许多年来,我们母子忙于干活,你家的园子我
们可没有替你好好照料呢。这银子我不能要!”
  云紫萝道:“你一定得要,我因为来得匆忙,没带礼物,就当作是给你妈买东西吃
吧。”
  小牛儿推辞不掉,只好收下,说道:“你回过家里没有,为什么这样早又出来了?孟大
哥已经回来了,你知道么?”
  云紫萝一阵伤心,说道:“知道,我已经见过他了。我这次只是来看一看的,我还有紧
要的事情,所以不能在家里多住了。”
  小牛儿诧道:“哪有这样快就走的道理?”蓦地想起母亲和他说过,说是孟大哥和城里
的那个宋大哥从前都是欢喜这个“云姑姑”的。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初懂男女之事的时候,
自作聪明的想道:“啊,我明白了,她已经嫁了人,当然是不方便和孟大哥一同住在家中
了。但她为什么不和丈夫一同回来呢?”小牛儿很想问这个问题,可又不知该不该问,睁大
了两只眼睛看云紫萝。
  云紫萝强忍心酸,说道:“小牛儿,你不明白的,我是非走不可!”
  小牛儿装作很懂事的样子,说道:“我明白的。村塾的老师说过,说是像你这样知书识
礼的女子要守什么三从四德的,出嫁之后就要顺从丈夫,对不对?你有了夫家,所以就不能
在母家住下了?”
  云紫萝给他弄得啼笑皆非,说道:“小牛儿,你要赶早市,我也要赶路,下次我再回来
看你。记着替我问候你妈!”
  云紫萝正要走,小牛儿忽道:“云姑姑,你甭留一会,有一件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你
呢!”
  云紫萝道:“什么事情?”
  小牛儿道:“是一个姓萧的女子,大约有十七八岁年纪,她是和一个姓邵的男子一同来
的。但那男子没有说话,只有她说。”
  云紫萝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姓萧的女子了她说什么?”
  小牛儿道:“她说她是你家的亲戚,特地来找你的。我告诉她你们母女都已经走了许多
年了,她很失望。”
  云紫萝道:“她有没有告诉你她住在什么地方?”
  小牛儿搔搔头皮,说道:“她说她住在太湖的一个什么山上,这个山有个西字的。我当
时记得很清楚的,现在忽然忘记了。”
  云紫萝笑道:“是不是西洞庭山?”
  小牛儿道:“对,正是西洞庭山。哈,我又记起来了,她当时好像料得到我会忘记这个
山名似的,她说要是你一时记不起来,你只须对她说,我已经回到爹爹的家里,她就会知道
的。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呢,子女回来,当然是回到爹爹的家里,这还用说吗?”
  云紫萝笑道:“我知道了。小牛儿,多谢你啦。回去记得替我问候你妈。”
  这个消息,给云紫萝带来了意外的欢喜,与小牛儿分手后,她迎着初升的朝阳,心底的
阴霉也好像在阳光下消失了,心里想道:“这可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
花明又一村了。这姓萧的女子一定是我那个从未见过面的表妹。我正愁无地容身,如今我却
可以暂时去投靠姨妈了。”
  原来云梦萝的母亲有个堂妹,嫁在太湖西洞庭山的萧家,丈夫萧景熙,也是武林中颇有
名气的人物。
  两姐妹一个嫁在南方,一个嫁在北方,又因云紫萝之父云重山早已秘密加盟义军,是以
两姐妹在婚后就一直未通消息,后来云重山在北方站不住脚,携妻带女,来到苏州,固然是
由于有好友未时轮家住苏州,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太湖就在苏州附近,搬到苏州,久不见面
的姐妹,就可以重聚了。
  不料当他们前往西洞庭山寻亲的时候,才知道萧家的人已经迁往他方,不知去向。
  云紫萝来到苏州那年不过八岁,那次只是她的父母前去寻亲,她并没有同往。在她的脑
海里对这个姨妈毫无印象,那次寻亲的事情,她的父亲对她说过,她也没有放在心上。是以
后来在她父亲去世之后,孟元超来了,她也没有和孟元超说过。
  在未碰见小牛儿之前,云紫萝甚至不知道她有这个表妹,但既然这个来找她的女子姓
萧,自称是她的亲戚,家又住在太湖的西洞庭山,当然是她的表妹无疑了。
  “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小牛儿说我的表妹不过十六七岁,那么我来苏州的时候,她
还没有出世呢。想必她来找我的时候,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表姐,也一定是怀着好奇的心
情。现在可又轮到我去找她了。不知她结了婚没有?姨妈肯让她与那个姓邵的男子同来,想
必是她的未婚夫吧?”云紫萝心想。
  云紫萝急于会见姨妈表妹,当天中午,就赶到苏州,雇了一只小舟,在万年桥下放舟入
湖。太湖三万六千顷,湖跨江浙两省,烟波浩荡,极目无际,比起云紫萝曾经游过的西湖,
景象又是大大不同了。
  扁舟出了胥口,但见万顷茫茫,水天一色,湖中七十二峰逸湖迎来,有如翡翠屏风,片
片飞过,空灵缥缈,烟岚横黛,景色奇丽,难以言宣!纵目烟波之际,云紫萝不觉胸襟一
爽,逸兴遍飞,多日来的郁闷全部消了。心里想道:“海阔凭鱼跃,天空任乌飞,这才是人
生应该道求的境界!这许多年来,我关在家中,就像笼子里的鸟儿一样,连胸襟都几乎变得
狭窄了。”
  忽听得琴声冷冷,远远传来,随即听得有一个人按着节拍而歌道:“凤凰山下雨初晴,
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鸳?如有意,莫馋嫁。忽闻江上弄
哀筝,苦含情,遣谁听,烟颜云收,依约是讷灵。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云紫萝放目遥望,只见一叶扁舟,顺流而下,船上有两个人,一个是身着黄衫的汉子,
一个是披着纯白狐裘的少年。弹琴朗吟的是那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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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游剑江湖》——第十四回 太湖烟水
梁羽生《游剑江湖》 第十四回 太湖烟水   曳杖危楼去,斗垂天,沧波万顷,月流烟渚。扫尽浮云风不定,未放扁舟夜渡。宿雁落
寒芦深处。怅望关河空吊影,正人间鼻息鸣龟鼓。谁伴我,醉中舞?
                         ——苏元斡
  云紫萝嗜读诗词,性耽丝竹,妙解音律,听了这白衣少年鼓琴而歌,不由得心头怅触,
暗自想道:“坡翁此词乃是湖上怀人之作,他所怀念的人不过是偶然一面,已是情难自己,
倘若他处在我的境地,又不知会写出什么沧怀的词章了?”
  原来自衣少年弹唱的这首词,乃是北宋熙宁年间,苏东坡做杭州大守的时候,某日游西
湖所作词牌名“江城子”的一首词。这首词含有一段佳话,是苏东坡为一位丽人而作的。
(羽生案:此词故实见‘墨庄漫录’卷一:“东坡在杭州,一日,游西湖,坐孤山竹阁前临
湖亭上。时二客皆有服,预焉。久之,湖心有一彩舟,渐近亭前。靓妆数人,中有一人尤
丽,方鼓筝,年且二十余,风韵娴雅,绰有态度。二客竟目送之。曲未终,翩然而逝。公戏
作长短句云云。”)
  少年结伴、湖上同游的往事如在目前,想起了与孟元超和来腾霄同游西湖的往事,云紫
萝不禁心里叹了口气,想道:“人生到处知何似?知是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
那复计东西?这也是坡翁的诗句,正好给这首词作注解呢。呀,鸿飞那复东西!元超此刻不
知身在何方?但他有小师妹作伴,想是不会寂寞的,他可能想到我却是飘零无依吗?”云紫
萝只道孟元超已经有了吕思美作为伴侣,殊不知此刻和这位“小师妹”作伴的却不是孟元超
而是宋腾霄,而且,她不知道孟元超身在何方,孟元超倒是知道她的行踪了的。
  心念未已,一曲已终,只听得那黄衫客击节赞道:“清歌妙韵,可惜此处难觅知音,只
好让我权充解人了。不知老弟思念的乃是何人?”
  白衣少年脸上一红,说道:“缪叔叔取笑了,小侄不过偶然弹此遣兴而已并非实有所
指。”
  那黄衫客哈哈一笑,说道:“不见得吧,萧邵两家的女儿都是罕见的美人胎子,难道你
都看不上眼吗?嘿、嘿,咱们乃是忘年之交,在你爹爹面前,你尊我一声叔叔,我也就厚着
脸皮叫你世侄。但在只有咱们两人的时候,你可用不着这么客气了,你就当我就是你的老大
哥如何?不必顾忌,但说无妨,你喜欢哪一个,我可以给你做媒!”
  白衣少年笑道:“缪叔叔豪迈不拘礼数,小侄不敢高攀。”
  黄衫客摇了摇头,笑道:“想不到你这样潇洒风流的少年,性情却是恁地拘谨。好,你
叫我叔叔也好,叫我大哥也好,随你的便。但你还没有答复我呢,萧家的女儿,邵家的女
儿,你到底喜欢哪个?不要忸怩作态了,说吧!”
  这两人乘坐的小船顺流而下,和云紫萝这只船平行经过,两船之间的距离约有十数丈,
他们说话,云紫萝听得一字不漏,他们的相貌,也看得相当清楚了,只见那白衣少年恍如玉
树临风,端的是以称得上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人物,那黄衫客则是浓眉大眼,短须狮
口,豪迈逼人。云紫萝是个武学行家,一看就知这两个人身具武功,料想那黄衫汉子一定是
江湖豪客。
  云紫萝藏在舱中,她是从垂下的珠帘偷看出去的,那两个人却见不着她。当然更不知道
云紫萝是在偷听他们的谈话了。
  云紫萝也不是有心偷听的,但听了他们的谈话,却是不由得心中一动了!
  “我的姨母嫁给萧家,这黄衫客说的萧家女人,莫非就是我的表妹,那邵家的女儿不知
是谁,但听他们所说,大概也是家住太湖的了?”云紫萝暗自想道。
  白衣少年迟迟未答,黄衫客皱起了眉头道:“你到底喜欢哪个?两位姑娘都是才貌双
全,难道竟然一个都不合你心意?”
  白衣少年笑道:“缪叔叔,话不是这么说——”
  黄衫客道:“好,那你说吧。我倒要听听是该怎么说才对了?”
  白衣少年道:“不错,两位姑娘都是才貌双全,我怎敢说不喜欢她们呢?”
  黄衫客道:“好,那就行了。但总有一个是你比较喜欢的吧?”
  他的年纪大约比白衣少年长十多岁,但性情显然是比白衣少年急得多,不待对方把话说
完,就插口问了。
  白衣少年接下去缓缓说道:“两位姑娘我都是一样喜欢,但我也都是只把她们当作小妹
妹看待。”
  黄衫客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子,方才说道:“好在我现在不是吃着东西,否则一定会
给你弄得喷饭了。你比她们长了几岁,却说这种倚老卖老的话?这种说话应该是让我来说才
对。你不喜欢小姑娘,难道你喜欢半老的徐娘?”
  白衣少年红了脸说道:“缪叔叔真会说笑。不过,我是喜欢比较懂事的女子。”
  黄衫客摇了摇头,说道:“天下哪有这样十全十美的女子,又要美貌,又要聪明,又要
懂事。你这个媒我可是难做了!”
  白衣少年忽地笑道:“缪叔叔,我看你是只会说人,不会说己,你若不是眼角太高,为
什么现在还没有婶婶,叔叔,我叫爹爹给你做个媒好不好?”
  黄衫客笑道:“好老弟,想不到你也会油嘴滑舌,反过来取笑我了。”
  白衣少年道:“我说的可是正经话儿。你的年纪比我大,若说我应该成家立室,你不是
更应该成家立室么?”
  黄衫客大笑道:“正因你的缪叔叔早已年老了,还有谁家女子肯嫁我呢?”
  白衣少年道:“我听得爹爹说,金大侠金逐流的父亲金世道也是四十多岁才成亲的,他
与氓山派的掌门谷之华苦恋二十年方始成亲,当年传为武林佳话。缪叔叔,你现在还未到四
十岁,比金老前辈当年成亲的年纪还轻得多呢!”
  黄衫容道:“我怎能和老前辈金大侠相比。嗯,咱们不谈这个了,你给我再弹一曲
吧。”说至此处,似乎已是有点意兴萧索。
  白衣少年说道:“缪叔叔,你的龙吟功是武林一绝,你为我高歌,我为你操琴如何?”
  黄衫客道:“我只会狂吟乱啸,可不懂按拍子唱呢。我肚子里的墨水也有限,不似你记
得那许多古的诗词。”
  白衣少年笑道:“缪叔叔你素来豪爽,怎的却和我客气起来了?谁不知道缪叔叔你是文
武全材!”
  黄衫客笑道:“你别给我脸上贴金,且待我想想唱些什么。我乱唱一通,你弹不出可莫
怪我。”
  白衣少年道:“你乱唱我就乱弹,唱哪一首?”
  黄衫客想了一想,说道:“你刚才唱的苏乐坡那首词乃是苏词中的变格,东坡词本来以
豪放著称,用前人的说法。就是应该铁板铜琶,高唱大江东去的。但他这首江城子却是清丽
温婉,未洗绔罗香泽。我给你唱一首不是苏东坡所作,但风格却比你唱的那首江城子更似苏
词的如何?”
  白衣少年道:“好,是哪位词家的哪一首词?”
  黄衫客道:“是张元斡的‘贺新郎’(词脾名)。”
  说罢,清清喉咙,蓦地一声长啸,啸声摇曳,端的有如虎啸龙岭,从空而降,渐远渐
高,如万马奔腾,千军赴敌,隐隐与惊涛拍岸之声相和。
  此时他们乘坐的轻舟已经顺流而过,去得相当远了,但这啸声兀是震得云紫萝的耳鼓感
到嗡嗡作响。云紫萝尚且如此,她的舟子更是不用说了。连忙停止摇桨,用手指塞着耳朵,
说道:“这人的啸声怎的如此难听?哼,敢情是发了狂了!”
  云紫萝暗暗好笑,心里想道:“这人的内功,确是足以惊世骇俗。听说佛门有一种狮子
吼功,可以用声音震撼敌人心魄,他这龙吟功大概是和狮子吼功相类的了,我只道这是武林
中人故神其说,想不到今日亲耳得闻。”
  那舟子塞了耳朵,兀自感到难受,幸好那啸声终于停了下来。啸声一停那黄衫客便即朗
声吟道:“曳杖危楼去,斗垂天,沧波万顷,月流烟渚。扫尽浮云风不定,未放扁舟夜渡,
宿雁落寒芦深处。怅望关河空吊影,正人间鼻息鸣龟鼓。谁伴我,醉中舞?十年一梦扬州
路。倚高寒,愁生故国,气吞骄虏。要斩楼兰三尺剑,莫恨琵琶旧语。谩昭渡铜华尘士。唤
取谪仙平章看,过茗溪尚许垂纶否?风浩荡,欲飞举!”
  这首“贺新郎”乃是南宋词人张元斡在绍兴(宋高宗赵构年号)八年十一月,为送侍制
胡铨谪新州而作的一首词。胡铨是因为上疏劾奸相秦桧而被贬谪的,是以张元斡这首有感而
作的“贺新郎”,其词慷慨悲凉,充满郁闷而又磊落之气。风格上确是酷肖苏词。云紫萝听
了,心中暗暗赞赏,想道:“这人不但内功深湛,看来还是个有心人呢!”只想:“八年来
我绝迹江湖,想不到江湖上有这许多异人,我却都不知道,当真是孤陋寡闻了!”
  歌罢曲终、小舟也去得远了,声沉,歌寂,人遥,唯有被这歌声惊起的沙鸥,尚自在湖
面飞翔,未曾投下芦花深处。云紫萝那舟子如释重负,吁了口气,说道:“这鬼嚎嚎得我神
魂不走,若给他再嚎一会,只悄我掌舵也掌不稳了。”云紫萝微微一笑,说道:“辛苦你
了,好在也快到啦,我多给你船钱就是。”
  小舟抵岸,云紫萝给了双倍的船钱,舍舟登陆,在斜阳一抹之中,登上了西洞庭山。西
洞庭山虽然远不及五岳名山之高之大,但悬崖削壁,奇石磷峋,却也予人以崔夷万丈的感
觉,在山上望下去,大湖如镜,浮光耀金,静影沉壁,又是一番奇景。云紫萝心里想逗:
“金碧芙蓉映太湖,相传奇胜甲东吴。”这两句歌咏太湖风光的诗,果真说得不错。
  西洞庭山上满山都是果实,浓荫相接,花果飘香,端的无殊世外桃源。云紫萝正想找人
询萧家所在,却因时近黄昏,山上人家在山下耕作的收工得早,连采茶的姑娘亦已回家去
了,急切间却是找不着人。忽听得树林里有个少女的声音说道:“黄河远上白云间。”另一
个少女接着说道:“一片孤城万仞山”。接着是两下刀剑碰击的金铁交鸣之声。
  云紫萝大为诧异,心道:“这个姑娘一面吟诗一面比剑,倒是特别。反正我要找人问
路,何不过去看看。”
  云紫萝不愿扰人清兴,准备在她们比剑完了,然后现身问路,是遂施展踏雪无痕的上乘
轻功,悄悄的偷入林子里看她们比剑,一看之下,不由得吃了一惊。
  比剑的是两个年纪相若的少女,一个穿着淡紫衣裳,一个白衣如雪。此时正是凉秋九
月,塞外草衰,江南花未落的时节,西洞庭山上枫林尽染,丹桂飘香,野菊丛生。两个少女
都是一样的美,站在一起,难分轩轻。黄花红叶衬托着紫缎白缕,色调谐和之极,更显出她
们清丽的容颜,令人神摇目夺。
  但令得云紫萝吃惊的不是她们艳丽的容颜,而是她们超凡的剑术。
  只是白衣少女在朗吟了一句“一片孤城万仞山”之后,剑尖一颤,抖起了剑花朵朵,把
全身遮拦得风雨不透,端的是壁垒森严,而且剑势奇峻峭拔,隐隐含有极其凌厉的反击后
招,和这一句诗的意境刚好相符。
  紫衫少女赞了一个“好”字,轻声念道:“羌笛何须怨杨柳”,唰唰两剑,以分花拂柳
的剑势刺去,招里藏招,式中套式,柔里藏刚,刚中寓柔,是一招看似简单,其实变化十分
复杂的攻势。
  紫衫少女攻势展开,绵绵不绝,云紫萝正自替那白衣少女担心,只听得少女念道:“春
风不度玉门关”,口里念诗,手中的青钢剑画了半个弧形,横剑一封,“当”的一声把紫衫
少女的长剑格住。但身形却是授连晃了两晃,露出老大一个破绽。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奶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是唐诗
人王之涣的“凉州词”,云紫萝心里想道:“原来她们的剑招是以诗句命名,把诗意融会于
剑法之中的,这种上乘剑法,也真算得是另辟蹊径,别开生面了。可惜的是似乎还稍欠一些
火候,未能随心运用,挥洒自如。”蓦地心头一动,又再想道:“西洞庭山上哪里来的这两
个剑术超凡的姑娘?其中想必有一个是我的萧家表妹了?”
  心念未己,果然便听得那紫衣少女说道:“萧大妹子,你今天怎么啦?我看你好像是有
什么心事吧?”说话的神气似笑非笑,一双俏皮的眼睛滴溜溜的在白衣少女身上打转。
  白衣少女脸上一红,说道:“你别瞎猜,谁说我有心事!”
  紫衣少女道:“那为什么你刚才这一招春风不度玉门关露出了老大的破绽?”
  白衣少女道:“我没有你这样聪明,练得还未到家,今日我向你认输,你满意了吧?”
  紫衣少女道:“前几无比剑,这一招我总是输了给你,我自问并无进步,怎的今天你就
输给我了?你也不是甘心认输的人,嘿,嘿,我看这里面一定是有点方怪吧?”
  白衣少女啧道:“有什么古怪?”
  紫衣少女妙目流波,斜瞧着白衣少女用调侃的口吻说道:“嘿,嘿,没有什么古怪?那
我倒要问问你了,为什么你忽然欢喜白色的衫裙?”
  白衣少女道:“你才是问得古怪,我欢喜穿什么衣裳,就穿什么衣裳,这又有什么不对
了?”
  紫衣少女道:“不见得吧,恐怕是因为人家喜欢白色的衣裳,你才跟着喜欢的吧。”
  白衣少女涩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语调已是不大自然脸色也都变了。
  紫衣少女冷冷说道:“陈公子人称白袍剑客,在他未来之前,我可好像没听你说过喜欢
纯白的颜色!”
  白衣少女道:“你,你说什么?你以为我是要讨好那位陈二公子。”
  紫衣少女冷笑说道:“你自己明白。本来嘛,这位陈二公子是天下闻名的武学世家,父
亲是陈天宇,哥哥是陈光照,他本人又是文武全材,我的哥哥怎么比得上他,也难怪有人见
异思迁了!”
  云紫萝心里想道:“原来那位弹琴的少年是陈天宇的儿子,她们正在为这位陈公子呷
醋。但恐怕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呢!”
  原来陈天宇乃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和金逐流的父亲金世道同一辈份的。他有两
个儿子,长子陈光照早已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将近四十岁了。幼子陈光世是陈天宇晚年所
生,今年才不过二十多岁。陈家住在太湖旁边的木读乡,和宋腾霄的宋家同属苏州府人氏,
也同是武学世家,宋腾霄父亲在生之时,宋腾霄曾经跟随父亲到过陈家的,是以云紫萝也曾
听过宋腾霄说过他们。
  云紫萝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一个概梗。白衣少女姓萧,料想定是自己的表妹了。
  “小牛儿所说的那个和我的表妹一同来找我的姓邵的少年,想必就是这位紫衫姑娘的哥
哥了。她的哥哥喜欢我的表妹,大概还没有婚姻之约,表妹现在却爱上了陈光世,所以这位
紫衫姑娘要为她的哥哥生气了。”云紫萝心想。
  “两个我都一样喜欢,但我也只是把她们都当作小妹妹一般看待。”云紫萝想起了那白
衣少年的说话,不觉为她们苦笑了。
  云紫萝本来是想在她们比剑终止之后,就现出身形,表姐妹认亲的,如今无意之中偷听
了她们的秘密,倒是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出去了。
  紫衣少女咄咄迫人,说话确是重了一些,尤其是“见异思迁”那四个字,说得白衣少女
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忍不住就要发作了。
  她们两人都是骄纵惯了的姑娘,紫衣少女满肚皮闷气,忍不住先说了出来,索性便一股
劲儿的往下直说:“我说中了你的心事了吧。哼,你生我的气我也非说不可,我的哥哥对你
这样好,你如今却为了一个才相识的人就害起相思病来了,你对得住我的哥哥吗?”
  白衣少女本来就要发作,紫衣少女此言一出,登时有如火上浇油,白衣少女一声冷笑,
撕破了脸便即反唇相稽:“你的哥哥对我好又怎么样?你问问他,我可曾答应过他什么没
有?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和你争夺情郎的?”
  “你,你说什么?”紫衣少女气得有如花枝乱颤。
  白衣少女冷笑道:“你的心事才瞒不过我呢!你想嫁给那位陈二公子,以为我不知道?
哼,老远的请了缪长风来作媒,可惜人家看不中你!”
  紫衣少女这一气更是非同小可,柳眉一竖,也是冷笑说道:“看中了你是不是?”
  白衣少女道:“我才没有你这样不识羞,要爹爹把人家请上门来相看!”
  紫衣少女怒道:“你、你、你再说、再说——”
  白衣少女话出了口,自己也知道说得过份,有点后悔了,可是一见紫衣少女动了怒,她
又不肯示弱了,说道:“再说又怎么样,是不是要和我打上一架?”
  紫衣少女喝道:“萧月仙,你以为我当真就怕了你不成!好,你亮剑吧,咱娩划比
划!”
  白衣少女冷笑道:“邵紫藤,你刚才耻笑我的剑法学得不精,我正要向你领教,认真的
较量一下!哼,比划就比划,谁怕谁?”
  两人话己说僵,如箭在弦,不得不发,双方同时拔剑,果然认真的打起来了。只听得铮
铮之声不绝于耳,转瞬之间,双剑已是碰击了十七八下。紫衣少女抢攻,左一招“黄河远上
白云间”,右一招“羌笛何须怨杨柳”,白衣少女则是守中寓攻,“一片孤城万仞山”之
后,接着一招“春风不度玉门关”。她们两人使的仍是刚才那四招剑法,可是和刚才的“试
招”已是大不相同。
  云紫萝心里想道:“怪不得陈光世嫌她们稚气未消,太不懂事。但她们闹成这个样子,
我不出去恐怕是不行了。”
  就在云紫萝正要出去劝解之际,忽地有一个人从树林里钻出来,说道:“打得不错呀,
啊,打呀,打呀!怎么又不打了?嫌我这不速之客碍事么?”
  云紫萝藏在树后偷看出去,只见是个头戴熊皮帽筒,身披黑貂斗篷的大汉,腰间涨鼓
鼓,显然是藏着兵器。云紫萝吃了一惊,心道:“这人是几时来的,我竟然不知!”
  其实这是因为她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这两个少女身上的缘故。不过,这个汉子能够在现出
身形之后,方始给她发觉,本领当然也是不同凡俗的了。
  萧月仙和邵紫藤本来都已不想再打下去,见这陌生人来到,正好乘机罢手。两人不约而
同的收剑,齐声喝道:“你是谁?”
  那汉子道:“你们打够了么?好,我可以问你们了!”
  萧月仙怒道:“你聋了吗?我问你,你是谁?你听见没有?”
  那汉子道:“听见了。但我要先问你们,你们回答了我的问题再说。”
  萧月仙手按剑柄,怒目而视,哼了一声说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跑到这儿放肆!”
  邵紫薇心里也没好气,但却说道:“仙妹,且听听他问什么。”
  那汉子道:“缪长风是不是和陈光世一同来到这儿,曾经在你们家里作客?”
  邵紫薇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那汉子道:“他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再去陈家?”
  邵紫薇道:“你查根问底,意欲何为?”
  那汉子冷冷说道:“现在是我问你们,懂事的你这两个小丫头就得乖乖回话,否则—
—”
  萧月仙道:“薇姐,难道你忍得住气。哼,否则怎样?”
  那汉子道:“若不老老实实说出缪长风的行踪,连你们的父母也脱不了干系!”
  邵紫薇忽地一声冷笑,唰的一剑就刺过去出道:“我倒想说,可惜我这口剑不认识你,
你可得先问过它才行!”原来邵紫薇并非比萧月仙沉得住气,她是一来因为好奇,二来也是
想耍弄耍弄这个汉子,才肯听他说了这许多话的。
  邵紫薇从未出过家门,平日和哥哥练剑,哥哥总是让她三分,往常来的客人,也常常夸
赞她的本领了得,说是在江湖上似她这样的本领也是少有的了,她信以为真,出剑之际,心
里还有点害怕,害怕出手不知轻重,一剑就把这汉子杀了。心想:“最好是令他受点伤,留
下活口,好问口供。”
  哪知这汉子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邵紫薇练的虽然是上乘剑法,功力未到,和他相
比,可还差得太远。
  邵紫薇一剑刺出,这汉子哈哈笑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叫你知道我的厉
害!”待得剑铮铮刺到,这才蓦地伸指一弹,锋的一声,就把邵紫薇的剑弹开,震得她的虎
口隐隐作痛,长剑都几乎把握不牢!
  萧月仙叫道:“薇姐别慌,我来帮你!”
  一剑刺出,嗤嗤有声。云紫萝心里暗暗称赞:“表妹虽然年纪较轻,剑法却是比那位邵
姑娘老练多了。”
  那汉子也是心头一凛,想道:“这小姑娘倒是不可小觑!”一个拗步回身,突然改用
“攒拳”,直打对手面门。这一拳有个名堂,叫做“冲天炮”,拳势刚猛,可想而知。萧月
仙剑法虽然不弱,毫无临敌经验,几曾见过这样凶猛的打法,心里先自慌了。
  邵紫薇叫道:“一片孤城万仞山!萧大妹子,咱们一攻一守,不用怕他!”她的剑术没
有萧月仙老练,但人却比较老练,虽然刚才险些吃大亏,也还相当镇定,退而复上,唰的一
剑偏锋刺出,剑直如矢,攻势凌厉,使的正是这套剑法的起手式“黄河远上白云间”。
  萧月仙得她提醒,霍的一个“凤点头”,避招变招,青钢剑划了一道圆弧,登时剑光四
射,剑气森森,守中带攻,把全身防御得风雨不透,云紫萝不禁暗晴赞了一个“好”字,想
道:“表妹这一招‘一片孤城万仞山’使得比刚才好多了,如此看来,她刚才练剑之时,确
是心神不属。那位邵姑娘并没有说错她。”
  那汉子是个武学大行家,见萧月仙使出了这招守势十分严密的剑法,那一拳就不敢硬打
过去,当下一招“手挥琵琶”,拔开邵紫薇的手腕,身形倏然一转,挥袖成风,又拂开了邵
月仙的剑尖。
  这人武功极是高强,但在萧邵二女夹攻之下,背腹受敌,赤手空拳,也是感到有点应付
不来。云紫萝本来是准备出手的,见她们占了上风,松了口气,定下神来,留心看她们的剑
法。
  邵紫薇刚才受了这人的奚落,此时开始占了上风,大为得意,冷笑说道:“口出大言,
原来你的伎俩也不过如此!哼,哼,我倒要看皇谁不知天高地厚了!”“不知天高地厚”这
六个字评语,正是刚才这人奚落她的说话。
  口中冷笑,手底丝毫不缓,就在说这几句话的时间,邵紫薇已接连攻了七招,萧月仙守
中带攻,也发出了四招九式,最后一招,邵紫薇使的是“羌笛何须怨杨柳”,萧月仙使的是
“春风不度玉门关”,一攻一守,配合得十分精妙,只听得声如裂帛,那人的衣袖被削去了
半截,在双剑翻飞之下,化成了片片蝴蝶!
  那人陡地跳出双剑合壁的圈子之外,喝道:“叫你这两个小丫头知道我的厉害!”邵紫
薇正要追击,只见那人手中已是多了一对判官笔,重又杀上来了!
  那人双笔一分,左点邵紫薇的“期门穴”,右点萧月仙的“血海穴”,只听得铛铛两
声,两柄青钢剑都给他荡开了!
  这人使开双笔,登时就把形势扭转过来,不过一招,不但把邵萧二女的攻势尽都化解,
而且分点她们的要害穴道,认穴之准,出手之狠,无以复加,令得暗中偷看的云紫萝都不禁
吃了一惊!
  只听得一片金铁交鸣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云紫萝大吃一惊,定睛看时,只见邵萧
二女给他逼得连连后退,萧月仙那招“春风不度玉门关”本来是守势十分严密的,此时亦已
给他攻破,那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就是在她的守势被突破之时,剑笔相交所至,这一霎那,
双剑与双笔已然碰击了十六七下。
  那人冷笑道:“哼?我说你们不知天高地厚,没有说错你们吧?不过你们两个人我却不
知要带走哪个,倒是有点为难了。”
  邵紫薇叫道:“爹爹,有人欺负女儿,你快来呀!”萧月仙也叫道:“妈妈快来帮
我!”
  那人又冷笑道:“叫爹叫娘也没用,除非你们把缪长风的行踪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否则
我一定要把你们一个带走,着落在你们的身上,非把缪长风逼出来不可,小姑娘你说不说?
小姑娘你说不说?”他一笔指向邵紫薇,又一笔指向萧月仙,先后向她们问这句相同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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